拯救小可怜计划(水意)

夏秋这话半真半假，这个谎言好像一戳即破，也好像十分真实，毕竟在现在这个社会上，心理脆弱的人太多了，尤其是他这样的出生和境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哪怕是报道出去放到网络上，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沈游沉默看他半响儿，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最终还是把眼神从他脸上移开：“那就好。”
“对了，你今晚住哪里？”夏秋转移话题。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然有地方住。”沈游双手插兜，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你打算几点回去？”
“学校十点关门。”夏秋说：“我还能呆好几个小时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聊起了以前自杀的话题，夏秋敏锐的觉得气氛没有之前那么欢欣，他难得的话多了一点，想让沈游也高兴一些。
两个人在外面玩了一天，现在天黑的晚，沈游不放心他在外面一个人回去，执意要送他到学校门口。
“我又不是小孩子，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都可以回去。”
“看着你进学校我比较放心。”
“说起来你比我还小吧。”夏秋的声音越来越低，论身高，沈游要比他高一头，怎么看都不觉得像弟弟。
他怀里还抱着沈游抓的娃娃，过年的时候，对方也送过他一只棕色的小熊，现在这两个刚好配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伴了。
因为是在校门口，夏秋其实很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说话，虽然心里觉得不在意，但是行动上还是不自觉的会朝四周看，他总是害怕被拍什么照片的，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夏秋不怕再经历第二次，但是害怕把沈游也卷进来。
甚至于这样的事情他都不能开口说，如果要说的话，就要从头说，涉及许多事情，沈游就会发现，从遇见开始的每一天，他编造了不止一个谎言在欺骗他。
夏秋不想看到沈游失望的眼神。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夏秋想，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就在夏秋准备开口让他回去的时候，沈游忽然看过来，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显得锐利十分，但又不失温和。
他身材颀长，嗓音温和：“秋秋，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夏秋愣住，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其实他是听到了的，但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他并不笨，相反，在此刻敏锐异常。
沈游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是知道了什么吗？夏秋脑子里忽然变得有些混沌。
沈游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秋秋，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夏秋镇静下来，对上沈游漆黑的眼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敢继续看下去，而是移开了视线，学校门口陆陆续续都是返校的，偶尔有注意到他们的往这边投过来一两道视线。
两个人之间横贯着一道沉默，夏秋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去维持自己脸上的表情，所幸这是夜里，沈游应当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先回去了。”夏秋艰难说：“你也早点休息吧。等明天……等明天我再……”
他结结巴巴地尽力说完整，这很不像他的性格，在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两次，不管是儿时还是长大后重遇，都有一点沈游贴他冷脸的感觉，他一向是没有这个时候的，他面对沈游不应当是无措的。
但是此刻却很难镇定下来，夏秋是有些心虚的，他也不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自己亲近的人，这些话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忐忑。
但是沈游就这样静静地看向他，平日里总含着笑的眼睛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吸进去。
这双眼睛像是在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听他自己讲一遍。
夏秋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知道对上这么一双眼睛，他剩下的话像是喉咙被堵塞了一样，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良久，夏秋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听起来有些丧气。
他说了这句话，无论沈游知不知道，在这之后也会知道了。
夏秋心底是有些拒绝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说朋友之间应该坦诚，但是他很不愿意把自己这一面袒露给沈游看。
总觉得有些丢脸。
他想给沈游看的是他美好的，活泼的，向上的一面，而不是这种事情。
朋友之间也要面子的呀。
沈游走到他身边，嗓音沙哑：“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可以告诉我。”
他只知道夏秋不开心。
沈游确实可以调查的一清二楚，在来之前就把事情弄明白，但是夏秋是他的朋友，不是可以随意侵犯隐私的什么人，他尊重夏秋的意愿。
相比较身边人调查好送给他，他更想听夏秋自己说。
夜色寂静，来往的学生都少了许多，两个人之间静的出奇。在这种时候，夏秋还能抽空想——现在的月亮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亮了。
他看不清沈游脸上的神色，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沈游一向心细，他又不擅长管控情绪，很可能对方已经看出来了点什么。
如果他什么也不讲，作为朋友，还是专门过来找他的，沈游一定会伤心的吧。
夏秋斟酌着开口：“确实是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其实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沈游很耐心的听他讲话，专注的看着他。
夏秋一下子就鼓起来一些勇气出来——告诉沈游其实也无所谓吧，就像世界上任何一个和朋友吐槽的人一样，他也只是其中很平凡的一位。
停顿了大概几秒中，夏秋继续说下去，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权当是朋友间的抱怨话，他挑着讲了一些，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
夏秋隐去了自己和陈凌的那些事情，尽可能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实际上发帖的人也并没有照片，口说无凭，夏秋也没有必要自己把这些给讲出来。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风轻云淡，这件事虽然确实对他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是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多，生活都是给自己过的，只要心境足以强大，外界的风声便可以抗衡。
夏秋在叙述这些的时候，心态还是挺平静的，甚至连一丝激动的情绪都没有，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
他没敢看沈游的眼睛，一直等到说完才抬起头看过去，一下子就愣住了。
沈游必须要非常尽力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即便如此，也仍然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怒气无处发泄。
他知道夏秋不开心，但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夏秋像是被他眼睛里面溢出来的疼惜烫伤了一样，移开眼睛，轻声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沈游：“学校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夏秋思索了一下：“删帖了吧。”
事实上，从发生到现在，他都没有登录过论坛去看一眼，没有删帖的时候，没有必要去看，他的心里再怎么强大，看到那些恶毒的话，心里也不会好受，干脆就不打开。
删帖之后就更没有必要去看了，在明面上，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
“论坛是匿名的。”
“既然注册了账号，就没有匿名这一说。”沈游道。
夏秋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讲下去，出现这种事情，学校并不想闹大——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而也不会有什么后续。
即使他心中也有猜测，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是无用。
夏秋垂着头，像是有些无措，但是又不知道要从何解释。
看到这副模样，沈游心底的怒气更多的转化为心疼，认识到现在，他从来舍不得欺负夏秋，顶多就是口头上开两句玩笑，但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夏秋却受了这么多委屈。
如果自己这次没有偷偷来看他，大概夏秋永远也不会跟他提起这件事情，然后就会悄无声息的过去，沈游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尽可能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放心，造谣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夏秋抬头：“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不会是报警吧。”
“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沈游微笑。
夏秋蹙眉：“其实我有猜测过这个人，但是因为是匿名的，对方也没有暴露出什么信息，帖子也已经被删除了，所以我并不确定。”
沈游道：“跟你闹过矛盾的？”
夏秋想了想：“一个舍友，之前有过一些矛盾。”
他大概的讲了一下，并没有细说，因为已经临近要关门的时候了。
晚上的夜风稍冷，夏秋感受到了一股瑟意，催促说：“你也快回去吧，这件事情等明天再讲吧。”
沈游没动，眼神漆黑，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一样。
“这件事情现在就可以解决。”

第31章 委屈
于是晚上十点钟不到，两个人出现在校长的办公室里，周围还站着几位有些陌生或者面熟的领导和老师，连导员都站在一旁。
夏秋像是到现在才缓过来一样，对面是态度和善的一众领导，里面有些人，除了刚入校的时候，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
即便是第一次见，也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而现在，人就站在他的对面，并且态度慈和的像家里的长辈。
夏秋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
方才在校外，沈游讲完那句话后，他还以为对方是在给他开玩笑，摆摆手就要回去，但是沈游让他站在原地，自己去一旁打了个电话。
很快，几乎是十分钟不到，学校里面就来了人，算得上十分客气的把两人带了过来。
夏秋总觉得哪里很熟悉，直到面前的人温和的开口：“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学校里还有这种事情出现，你放心，学校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人肆意造谣，中伤学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终于想起来了，以往跟着陈凌的时候，对方身边很多这种熟悉的面孔，人是不一样的，但是脸上殷勤又隐含惧怕的神色是相同的。陈凌被他们拥在中央，众星捧月。
没想到有一天在沈游身边也体验了一遍。
往日里在他身边总是带着笑、神色温润爽朗的沈游此刻面上像是覆着一层冷霜一般，看起来冷冰冰的可怕。
“已经过去这么久，还没查出来吗？”
校长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转过身看向一个中年男人：“冯主任，这个事还没结果吗？”
顿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被点到的姓冯的那位男老师身上，连沈游都淡淡地瞟一眼过去。
明明前面的人年轻得很，甚至俊美的有些过分，他却不敢大意，咳嗽了一声：“是调查着呢，帖子早就删除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尤其是经历了这个事情，更是要严肃校规，这些都已经传达下去了！这次实在是个意外，让夏同学受惊了，学校这边后面也会继续跟进的，绝对不会产生什么后续遗留问题！”
这一串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全是空话，什么也没有说着，传播谣言的那些人该不该抓出来？要不要道歉？要不要给予严重警告？
这位冯主任一句都没有讲到实际。或许是看两个人还小，轻易也不会追究。
如果他这样想的话，那就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沈游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给人撑腰来的。
很明显校长是懂得，看了一眼冯主任，还没等冯主任开口，沈游就淡淡道：“那几个造谣的同学找出来了吗？”
“这个……”冯主任一脸为难的开口：“论坛都是匿名的，我们也不知道后面的人具体是哪位同学。”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查，也查不到。
沈游道：“今天我就要知道那几个同学的名字，然后来给夏秋同学道歉。”
“哎……这些都是隐私，我……”冯主任还想辩解，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情早就结束了，帖子也已经删除了，结果现在又来追究，还大半夜把人喊过来处理，冯主任内心其实很不情愿，但是他也知道对面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不然现在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虽然校长没知会儿他对方是什么来路，但冯主任觉得，能大半夜把校长都叫过来坐镇，也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冯主任看了一眼校长：“校长，你看这……”
别把矛头对准他这里啊，他还没这么大权力！
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尤其影响学校的声誉，校长在脑子里迅速思索了一下，但是一转头就对上了沈游的目光，不怎么凌冽，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当时就改了口：“当然是找出来！”
他侧头看冯主任：“你赶快去查一下到底是哪几个人在背后造谣？！务必要快，今晚就要看到结果！”他已经明白，今天这个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不是他非要闹大，他的本意当然不是想要把几个犯事的学生给保下来，只不过这件事情扩散了对学校的声誉也有影响，说到底，不过是考虑到学校的名声罢了。
看这架势，单是找出来并不足以让这位沈少爷息怒，后面这几个造谣的同学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罢了罢了，这么大的人了，确实是做什么事情就要承担责任了，也该让那几个同学明白，学校不是避风港，更不是法外之地。
想到今天临睡前接到的那通电话，校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次的速度很快，凌晨还没过，就已经锁定了造谣的几位同学，连夜被叫到校长办公室。
在看到康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夏秋甚至心里都没什么波动，似乎是早就预料到。
康华更是惊讶的连脚都停住了，冯主任本来就烦的慌，看到几个罪魁祸首，心情更是称不上好：“叫你们来，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是什么事情，还用我再多说吗？”
即便是人证物证俱在，几个人也并不认账，到的几个男同学，除了康华，夏秋对其他人丁点印象都没有。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陌生人对陌生人的恶意更大。
夏秋堪称冷静的想。
即便是他们素不相识。
“老师，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事情啊？我真不知道！”一个略微壮实的男同学开口。
“对啊，老师，我也不知道，我这正睡得好好的就被叫过来了，我这明天还有课呢。”
“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要睡了还被喊过来，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一个个的满脸都是无辜，连康华底气都足了几分：“就是啊老师，我们这些同学明天还有课呢，我这刚躺床上没一会儿，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呢。”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能言善辩，冯主任简直是怒极反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你们过来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冯主任把电脑推过去，几个人的名字，连带着匿名发表的评论都原本的显示在上面，一字不差！
康华顿时有些慌了，不是说好的匿名论坛吗？！
而且发什么帖子是他的自由，以前类似的事情也没有被追究过，怎么偏偏这次就撞到枪口上了？！
不过好歹他还没慌，先是困惑的看了一眼，然后斩钉截铁道：“老师，这个搞错了吧？我没说过这些话啊，不知道是不是账号被人家给盗了，我这一看我自己也很懵，更何况我跟夏秋还是舍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他言辞凿凿，像是真的被诬陷了一样，神色还带着一丝委屈。

第32章 对峙
如果不是冯主任非常确定自己绝对没有查错，也要被面前的人给骗过去，聪明是聪明，为什么没用到正道上？
能考进这个学校的都是外面难得一求的人才，但十分有可能会被今天这件事情给影响到大好前途，冯主任心底可惜却也无法，道：“这个账号只能本人登录，到现在还要狡辩吗？”
说完又放软了语气：“康同学，有没有冤枉你，你心底知道的很清楚，方才你说你们是舍友，这个我也从你们辅导员那边了解过情况了，相处的并不和睦，在此前就发生过冲突，你发这个帖子完全有动机。”
随后他看向后面的几位同学：“至于你们其中的有些人，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这个夏同学，但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不是造谣中伤其他同学的理由。”
康华还想开口，忽然觉得旁边有一股冷嗖嗖的气息，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冷漠审视的眼睛，看得他极不舒服。他不认识对方是谁，但是凭空的觉得有些心虚，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