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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染林岫)


李禅秀蹙眉,不欲理会。且没想到搬出胡郎中,这两人仍不让路,看来蒋百夫长不怕得罪军医?
伤兵营的人听见外面动静,这时也有几人掀起帐帘看情况。
营帐内昏暗嘈杂,空气污浊。
最里边的角落里,裴二屈着长腿坐在床边。
他一手端着饭盆,另一手捏着两枚甘草片,正垂眸凝视。弯刀斜横在他怀中,脊背挺直,姿态却又有几分不羁,看起来不像受伤的兵卒,倒像个闯荡江湖的落拓刀客。
因他醒来后,除了昨日跟李禅秀说过两句话,就再未在伤兵营出过声。且他整个人看着冰冷,平日仿佛视周遭一切于无物,旁人都不敢打扰。
倒是之前的断腿伤兵,见他又盯着那两枚甘草片看,忽然仰躺在床,“哎”一声,自顾自感叹:“沈姑娘怎么还没来?平时这个时候,她早来了啊……”
像是在说谁的心声,边说,还偏头边用余光瞄裴二的反应。
裴二忽然抬眼看向他,眼睛漆黑如深潭,找不出一丝情绪,却无端令人心头瘆得慌。
伤兵的声音霎时卡住,半晌似又觉得这样太怂。一个跟他一样的小小普通兵卒,有什么可怕的?
“看什么……”他忽地坐起身,但视线对上那双黑眸,气势顿减三分,声音也瞬间变低,“看?”
接着嘀咕:“……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裴二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看那两枚甘草片,手中的饭一直没碰。
伤兵觉得那两枚小草片都快被他摸光滑了,听说有钱人家的老爷就喜欢这样摸两个核桃……
正想着,帐门口忽然传来喧闹。
断腿伤兵忙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看了会儿道:“好像有人来闹事。”
没一会儿,又道:“好像是沈姑娘,等等,她被蒋百夫长的人拦住了!”
“蒋百夫长?”另一人听了接道,“我听说他之前就纠缠沈姑娘。”
“我去看看,”断腿伤兵忽然道,“咱们这么多人,可不能让沈姑娘在咱们帐门口被欺负了。”
说着正要起身,却见一道身影一瘸一拐,先一步从床前经过,顺手拿走了他床边的拐——说是拐,其实是一根有些粗长的木棍。
裴二左腿也有伤,起身走路时有些瘸,拄了拐后,显然走快许多。
断腿伤兵:“……”
“等等,那是我的拐。”他急忙伸手,但人已经走远了。
“什么人啊这是。”他忍不住跟身旁人道,“他该不会真是个少爷?”
旁边人:“……”
帐门口,几个伤兵已经将蒋百夫长的手下拦住。
张河急得直催身旁人:“去叫我哥,快去叫我哥来。”
身旁人忙“哎”一声,急匆匆往外走,心中却担忧——
张虎纵有蛮力,腿脚功夫也厉害,但来的是蒋百夫长的人,这事恐怕不容易善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蒋百夫长还有个兄长是军中校尉,职位仅低于陈将军。姓蒋的平日就嚣张,听说早就纠缠沈姑娘,这回目的明显,只怕张虎来了也没用。
他这边担忧,那边两名伤兵已经被蒋百夫长的手下接连推搡。
“干什么?蒋百夫长请人,你们也敢拦?怎么,沈姑娘就只能给你们看伤?”两名手下嚣张道。
阻拦的伤兵被推得不敢还手,神情憋屈。他们都是穷苦军户出身,得罪不起百夫长,何况……
“何况百夫长的兄长可是军中蒋校尉,怎么,你们连蒋校尉也敢得罪?”
见他们不敢还手,两人愈发嚣张,又抬出蒋校尉。
李禅秀皱眉,抬手挡住两人要继续推搡的动作,沉声道:“别为难他们,我跟你们去。”
“沈姑娘!”两名伤兵神色焦急,劝道,“您不必跟他们去,等张虎回来……”
躺在木板床上的张河此刻也挣扎着要下床,面色涨红道:“沈姑娘您别去,等我大哥来,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呦呵,你大哥?”两人闻言嘲笑,“怎么?你大哥就敢得罪蒋校尉?不如我先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看你大哥能把我如何。”
说着撸起衣袖就要上前。
李禅秀抬手止住张河的话,神色微冷看向那两人,寒声:“还走不走?”
两人一顿,这才退回来,却仍斜睨两名伤兵和张河一眼,怪声道:“还是沈姑娘聪明,不过您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也不至于有这些事,您说是吧?我们只是个跑腿的,您说您何必为难我们呢?”
说着,其中一人走到他面前,还看似客气地做个“请”的手势。
李禅秀神色冷凝,已然压着怒。
忽然,一柄干涸着乌黑血迹的弯刀刀鞘横到中间,压住那人手臂。
李禅秀惊讶,见刀鞘眼熟,立刻转头,果真是裴二。
裴二正冷冷看着那两名手下,他站起时,身量很高,虽穿着破旧棉衣,仍挺拔得像雪地青松。
除了拿刀,他另一只手还拄着拐,面容冷俊。
蒋百夫长的手下愣住,仔细打量他一眼后,忽地一乐,嘲道:“一个瘸子还来学人英雄救美,怎么,不会真以为拿把厉害的刀,就成将军了吧?”
说着大笑一番,抬手就要挥开刀鞘,然而——刀身稳稳不动。
反倒是抬手的那人忽觉得手臂像压着千斤重的担,脸色顿时一阵难看。他较劲似的用力往上抬,却越压越重,手臂也被越压越低。
他额上不由冒出冷汗,紧接着就听对方冷冷吐出一字:“滚。”
同时刀鞘一转,重重打在胸口,竟像军棍打在身上,令他闷哼一声,生生后退几步。
他不由惊骇,但顾及面子,还是强忍住胸口剧痛,虚张声势:“你叫什么?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吗?是……”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打走就是。”另一人不知情况,且平日嚣惯了,径直上前出拳。
只见狠厉拳风,直袭裴二面门。
“小心!”张河和两名伤兵急忙喊。
都是军中士卒,哪有没几下子身手的?可裴二却拄着拐,想也知道行动应不方便。
李禅秀心中也微惊,知道裴二伤还没好,忙要拉他退开。却见眼前人头一偏,眨眼错开拳风,接着身形瞬动。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就见他已经站到来者身后,一记肘击打在对方后心,直接将人打得跪地干呕。同时寒刃出鞘,直抵脖颈,划出一线血痕。
刀刃抵在咽喉,寒凉刺骨。
这人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没了之前气势,手脚更是发软,磕巴接着之前同伴的话道:“你、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吗?是蒋百夫长,他兄长可是军中校尉,你一个小小士卒……”
“没听过,不知道,不认识。”裴二不等他说完,就面无表情打断,嗓音干哑粗粝。
说完,刀身收回,锵然入鞘,横鞘将人击退。
“滚。”他再次冷冷吐出这个字。
那名手下被打得脸色惨白,却觉劫后余生,慌忙捂着胸口爬起,踉跄后退。
另一人赶紧扶着他,相携往后走,走时还不忘放一句狠话:“你等着!”
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像在颤抖。
周遭一片寂静,直到那两人走远,张河和两名伤兵仍像忘了反应。
裴二握紧刀,拄着拐慢慢转身,看向一直望着他的李禅秀。
片刻,他瘸着腿走近几步,站到对方面前,身上冷意已然尽消。
“你,没事吧?”他薄唇抿了抿,粗哑嗓音开口,似乎忽然变成了毛头小子。
李禅秀终于回神,视线缓缓从他脸上移开,轻咳说:“没事。”
裴二点头,接着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相顾无言。
李禅秀忍不住又看他一眼,脑中忽想起昨晚分析的那些,以及徐阿婶那句:不若嫁个厉害的武官……
厉害的……他视线落到裴二脸上,很快又移开,神情自若,像是找话说:“你伤口是不是又扯开了……”
“你今天来得比平时晚……”
裴二几乎也同时开口。
两人一怔,接着李禅秀轻笑,道:“还是先回营帐吧,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裴二黑眸微闪,幅度很轻地点了下头。
李禅秀提着药箱,又朝他笑笑,先往营帐走,然后一路沉思。
裴二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唇紧抿成直线。走了几步,又克制不住般,出现一丝不起眼的弧度。
那两名伤兵此时也终于回神,忙跟上两人。
张河同样激动,但起不了床。
倒是之前那断腿伤兵,到底也到帐门口来了,这会儿正激动对裴二道:“厉害啊兄弟,没想到还你这身手,以后少不得能当个百夫长。”
说着就要去拍裴二的肩,谁知对上对方视线,又一僵,讪讪收回手,暗道:还真是少爷脾气。
但他很快又跟上前,好心提醒:“不过你现在到底还是个小兵,眼下得罪了蒋百夫长,以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众人顿觉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这是事实,但大伙儿现在正激动呢,就不能让大家多高兴一阵再说?
“陈青,陈二愣,你就少说几句吧,一开口就没好话。”张河躺在床上爬不起来,努力伸着脖子朝他喊。
陈青立刻回头,拖着断腿去跟他理论:“谁二愣?我哪愣了?”
众人顿时哄笑,都看起他二人热闹。
裴二紧蹙的眉微松,觉得身旁终于没人再聒噪,视线不由又追上面前人的身影。
李禅秀已经走到他床前站定,视线正落在他离开时放在床边的那碗饭菜上。
他忙走过去,将饭菜端起。
李禅秀意外:“你还没吃饭?”
下一刻,却见他将饭菜端给自己。
似是见他疑惑,裴二抿了抿唇,哑声开口:“……没碰过。”
意思是他没动过筷。
李禅秀惊讶,忽然明白过来,对方好像是特意把饭菜留给他。
是因为昨天见张虎给他塞了一碗,所以也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
李禅秀只能这么猜测,不觉有些失笑,道:“我用过饭了,不饿,你自己吃吧。”
张虎把饭菜给他,回去后还有营中的大锅饭可吃。但裴二这么做,就要自己饿着了。
可能是因为失忆了,什么都不懂,见张虎这么做,便盲目跟学……嗯?什么都不懂?
李禅秀心思微转,再次想起昨晚的想法,忽然又直直看向裴二。
裴二正因刚才的拒绝,黑眸闪过一瞬失落,见他看过来,忽然又亮几分。
李禅秀看着他,目光忽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声音也格外轻柔:“你先吃好吗?吃完我再给你换药。”
裴二望进他的目光中,像望进一汪揉碎的星河。
他很快点了点头,坐在床边,大口吃起饭。他平时吃饭不紧不慢,今天却很快,偶尔还会抬眼看李禅秀一眼,见李禅秀正抿唇微笑看着自己,又不自觉放慢些,尽量使自己吃得斯文些。
像被驯化的孤狼在进食,时不时看一眼驯化者的态度。
也很好哄。
李禅秀看着他,目光微闪想。
老实,好哄,并且失忆,什么都不懂,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没有家人,没成过亲,身手还厉害……不怕蒋百夫长。
短期内,似乎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李禅秀心中思量,虽然昨天就已下定决心,但真找到合适的人后,却忽然又犹豫。
真要这么做?真要为了躲避婚配令和蒋百夫长,和一个男子成亲?
李禅秀心事重重,开始扎针时,也偶尔走神。
裴二似乎察觉,扎针的间隙抬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李禅秀一顿,朝他笑笑,很快收起针说:“今天先到这里。”
裴二定定看他,在他收拾的空隙,忽然开口:“你有心事。”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李禅秀动作一僵,他抬起头,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斟酌片刻,还是没开口。
他摇了摇头,提起药箱,一言不发地离开。
裴二望着他有些匆忙的背影,渐渐垂了头,看向掌心。
那里躺着两枚甘草片。
沈姑娘说今天会再给他带,可好像忘了。
也没发现他嗓子没有好转……

李禅秀走到营帐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张虎。
张虎显然来得很急,大冬天跑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一见到李禅秀,他就紧声问:“沈姑娘,你没事吧?我听说蒋百夫长的手下来找你麻烦?”
李禅秀刚要说“没事”,身后不远处躺在木床上的张河就先探着脖子,开口抱怨:“大哥,你来得也太慢了,刚才沈姑娘差点被蒋百夫长手下的徐洪、牛峰带走,幸亏裴二出手及时。
“对了大哥,那个裴二真厉害,一个横刀就把徐洪打飞出去,接着又一个肘击,把牛峰打得跪地发抖。这两人平日嚣张,没少欺负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士兵,没想到今日被打得灰头土脸,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说到激动处,张河忍不住捶了一下床,结果扯动伤口,疼得脸色顿时一白。
旁边伤兵赶紧劝他别乱动,张虎也虎着脸训斥。
李禅秀转头,微笑看着他道:“你伤口还没愈合,不激动。要是再这样乱动,把还没长好的肠子再扯断,可就没得救了。”
张河顿时不敢乱动,一时连手脚都僵住。
这是吓唬他的话,但显然十分有用。
李禅秀说完,仍带笑意的双眸不经意扫过营帐最里,掠过那个安静角落。他方才好像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但看过去,却并没有。
他垂下眼眸,很快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外走。
张虎刚训完张河,见状忙跟上,不放心道:“沈姑娘,我送你回药房吧,万一那姓蒋的手下又来……”
营帐的角落里,裴二再次抬眸,看向帐门口的两人。
见李禅秀微笑说了句什么,张虎虽仍不放心,但也没再跟着后,他又渐渐垂下眼眸。
方才沈姑娘被为难时,大家都说等张虎来,但他看此人,也……不过如此。
且长得五大三粗,样貌憨厚,脸圆脖粗,站在清雅灵秀的沈姑娘面前,实在……有碍观瞻。
营帐门口,张虎忽然望帐里一眼,片刻后,又皱眉移回视线。
说来也怪,他这几日来营帐,总时不时觉得后颈发凉,像被谁盯着,但转头去看,却又寻不到视线。
方才也是,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但一转头,却一切正常。
他暗暗摇头,又训斥张河几句,让对方以后都老实点,显然他也有点被李禅秀方才的话吓到。
接着他便不放心地追出去,虽然沈姑娘方才说事情已经解决,蒋百夫长的那两个手下不会再来,让他不必送。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远远跟随,以防万一比较好。
营帐角落,裴二似有察觉,忽然抬眸,目光锐利看向帐门位置。
不远处的断腿伤兵陈青,见他一会儿低头看那两枚小草片,一会儿又抬头看帐门位置,一会儿又……反反复复,终于忍不住道:“哎,裴……裴二,你是不是喜欢沈姑娘?”
话刚落,一双锐利黑眸如利剑望过来,带着冰冷寒意。
陈青顿觉心头一怵,结巴:“不、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吧?
“再说,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沈姑娘那么好看,人也善良,别说现在,就是他刚来伤兵营、还不是沈神医那会儿,大家就都喜欢被他换药,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动心。”
裴二握紧手中的甘草片,目光渐渐垂落。
“不过这都没用,”见他没那么可怕了,陈青也大起胆子,继续道,“有那个蒋百夫长在呢,他一直对沈姑娘纠缠不休。听说沈姑娘刚来这时,他就瞧上了。
“说起来,也是他当初想让沈姑娘低头服软,把沈姑娘调到我们伤兵营,才有后来她救你和张河的事。对了,你看沈姑娘今天好像有心事吧?你肯定不知道为什么。”
裴二再次抬头,缓缓看向他。
陈青说这么多,见他难得搭理自己,不由嘿嘿一笑,神秘道:“我知道为什么。”
裴二没说话,继续看着他。
陈青却卖起关子,故意不说。
裴二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锵然拔刀,刀刃锋利,寒光摄人。
陈青顿时吓得磕巴,急忙道:“别别,我说我说,不至于,兄弟真的不至于——”
但下一刻,却见裴二拿起那根被他当成拐杖的破木棍,一点点削起来。对方先是将棍面不平整的枝丫残根削平,接着又将长度削到适中,最后面无表情地将削好的“新拐”递过来,黑眸定定望着他。
陈青:“……”
他忽然有些受宠若惊:“给、给我的?”
然后就见裴二竟然点了点头,并继续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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