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听他这么一说，方洲还真就放下心来不少。
但是，方洲看着祁谢，一脸无奈道：“你脸上的看好戏的表情也太明显了点吧。”
祁谢的唇角甚至还往上扬了扬：“没办法。”
“谁让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呢，所以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外公知道我的对象是你的时候的反应了。”
方洲：“……好吧！”
有祁谢这样的好外孙, 纪老爷子晚年一定会非常幸福。
毕竟此消彼长嘛！
也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第二天上午九点, 方洲跟着祁谢来到了纪家老宅。
和方洲以为的，纪家老宅应该是一座坐落在颂市郊区甚至是市区的一座庄园不一样的是，纪家的老宅只是一座坐落在颂市郊外的一个小村子里的小院子，四面八方也都建满了民房，门口的马路甚至只是一个单行道, 以至于方洲他们一路上停下来了四五次，都是为了给对面的车让道。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纪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迎接方洲了。
祁谢直接就愣住了。
还是方洲率先反应过来，他第一时间松开了祁谢的手：“下车。”
但没想到的是，他刚一打开车门，纪老爷子就迎了上来：“方医生，欢迎欢迎。”
方洲：“……老爷子您好。”
“我作为晚辈，过来拜访您，怎么能劳烦您出来迎接呢！”
纪老爷子笑眯眯的说道：“你是国家的功臣，我当然应该郑重对待了。”
“更何况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当长辈的迎一迎第一次上门的孙婿也是应该的。”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纪成业……”
纪成业当即说道：“爸，这会儿外面的太阳这么大，您看是不是应该先让方医生进门喝口茶，然后再细聊？”
纪老爷子：“对对对，看我，激动的有点过头了，失礼了失礼了。”
“来来来，我们进屋说话，进屋说话。”
祁谢：“……”
而也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纪老爷子突然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目光。
祁谢：“…………”
那目光分明是在说：“小子，想阴我，再学个几十年吧！”
“更何况现在整个长省，甚至大半个中医界都知道了你和方医生是一对了，你凭什么以为，这件事情能瞒得过我？”
祁谢：“………………”
是他大意了。
祁谢一脸悲痛。
而方洲自然是一脸轻松。
因为光是从纪老爷子的话里，就知道，纪家对他非常满意了。
而且就如同祁谢所说的那样，纪老爷子是个非常和善的人，所以就在他将给纪老爷子准备的茶叶拿出来的时候，纪老爷子第一时间说道：“正好，我前段时间刚刚得到了一套上好的茶具，是顾大师晚年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我们就用那套茶具来试一试这些茶叶好了。”
事实证明，展总的父亲的那位老朋友的制茶手艺确实非常高超，纪老爷子尝了一口泡好的茶水之后，眼睛直接就亮了：“香气清高，鲜爽回甘，这口感，比小谢前段时间送给我的明前龙井还要好啊！”
方洲当即说道：“老爷子喜欢就好。”
而纪家的其他人也都对方洲送的礼物赞不绝口。
所以喝完茶之后，老爷子就邀请方洲去参观他的小菜园和小果园。
老爷子伺弄农作物的手艺竟然还不错，种出来的黄桃又大又甜，方洲一连吃了三个，才罢休。
午饭是祁谢的几个舅舅舅妈，小姨姨夫一起做的，做了满满一大桌子，方洲直接吃了个肚圆肠肥。
在知道方洲也会下围棋之后，下午的时候，老爷子又邀请方洲下起了棋。
下棋下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有人来村里收古董来了，附近的几户人家都从家里搜罗了一大堆东西出来，想要卖给那个收古董的。
于是老爷子就又带着方洲去凑了一下热闹。
所以如果让方洲来四个字来总结今天他和老爷子的相处情况，那一定会是相谈甚欢。
“所以外公，今天方洲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纪老爷子的房间里，祁谢一边吃着蜜瓜，一边问道。
听见这话，躺在摇椅上摇着扇子的纪老爷子动作一顿，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祁谢：“……”
祁谢当即就顾不上吃密瓜了：“怎么了？”
看纪老爷子的意思，他这是不太满意方洲？
这不应该呀，明明他今天跟方洲相处的很融洽啊？
纪老爷子这才开口说道：“我今天确实跟方医生相处的很融洽。”
祁谢更不解了。
既然是这样，那纪老爷子为什么还是对方洲不太满意呢？
纪老爷子：“就是因为相处的太融洽了，所以我才会觉得怪怪的。”
祁谢：“啊？”
纪老爷子：“我跟他聊茶叶，他能跟我从茶圣陆羽聊到普洱。”
“我跟他聊种地，他能跟我从稻种育苗聊到阳光玫瑰。”
“我跟他聊古董，他能跟我从青铜器聊到宣德炉。”
“我跟他下棋，好家伙，他的棋艺竟然比夏长信那个臭棋篓子还要差……”
“所以我好几次都差点把他当成夏长信了你知道吗？”
纪老爷子看着祁谢：“你确定你今天带过来的是你的对象，而不是你在外面认的干外公？”
祁谢：“……”
方洲：【……】
不愧是一手将纪家发扬光大了的纪老爷子，看人就是准。
但好在他只是活得时间长了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了。
是的，回到房间之后，祁谢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方洲。
所以祁谢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外公后来又说了什么吗，他说，还好我先遇到了你，要不然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会给他带回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到那个时候他可就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也就是说，纪老爷子并不是不满意方洲，他只是误以为祁谢恋老，然后懵了。
方洲提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不过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所以他说：【所以你是怎么回复老爷子的？】
祁谢：【？？？？】
【你看我像是一个恋老的人吗？】
【我告诉他说，我是一个颜党，我是先看上了你的脸，才决定追你的。】
对于这个回答，方洲很满意。
毕竟祁谢这可是在变相的夸他帅气。
祁谢：【但是我外公不太满意。】
【他又开始担心等你老了之后，没那么帅气了，我会变心。】
【然后我就告诉他说，就你现在这张帅脸，我至少能回味五十年。】
【而且你就算是老了，也肯定会是个帅老头。】
方洲被他哄的脚都抖起来了。
偏偏祁谢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可惜了，今天晚上不能抱着你睡觉了。】
毕竟方洲是第一次上门，而且他们还没有结婚，所以纪老爷子给他另外安排了一间房。
方洲的脚顿时就抖不起来了，但他也只能回道：【没事，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到时候让你抱个够！】
祁谢：【好吧。】
【沈秘书给我发消息了，说是公司那边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所以我先不跟你聊了。】
方洲：【那你先去忙吧。】
但是祁谢却没有第一时间收起手机，而是又把他刚才和方洲的聊天记录翻看了一遍。
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当然都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敢把真心话都说出来，也是一种能力不是吗？
所以活该他有老攻！
祁谢这才美滋滋的收起手机，打开了笔记本。
就这样，仅仅只是两天的功夫，方洲就和纪家人打成了一团。
然后就到了纪老爷子的大寿这一天了。
今年是他的八十大寿。
但和往年一样，他不打算大办，只是把家里人都叫了回来，聚上一聚。
吃过晚饭之后，祁谢的八岁的小侄女纪萱就坐到了他身边：“方小叔叔，听我妈说，你是个非常厉害的中医？那你能给我看看吗？”
方洲当即低下头：“怎么了，你现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
纪萱说：“主要是我还没有看过中医呢，所以想看看。”
方洲：“行啊。”
“那你先把左手伸出来。”
纪萱当即按照她的话一一照做了。
两分钟后，方洲收回了手，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了看她的鼻子：“前段时间是不是经常流鼻涕？”
纪萱点了点头。
不过她和她爸妈当时都只以为她是感冒了。
听见这话，其他人也都看了过去。
方洲：“那段时间你是不是经常接触一些平时没接触过的东西？”
纪萱当即就埋头苦想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的妈妈就说道：“前段时间，我带她回了一趟我妈家，我妈在家里的小花园里种了好多玫瑰花，小萱特别喜欢，天天去小花园里玩……”
“那就没错了。”
方洲：“孩子的鼻腔现在都还有点肿，应该有过敏性鼻炎，而且过敏原应该就是花粉。”
“啊？”
纪萱妈妈：“我和小萱爸爸都不是过敏体质呀，小萱怎么可能会得过敏性鼻炎呢？”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因为给出诊断结果的人可是方洲啊！
所以下一秒，她的话音就硬生生地转了回来：“我听说过敏性鼻炎是治不好的，方医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洲：“过敏性鼻炎确实是没有办法根治，但是临床治愈还是可以实现的，可以让小萱平时注意加强锻炼，提高身体素质，而且尽可能不要接触过敏原，我明天再给她开上一些药，让她一个星期吃一副，吃上三个月，应该就不会再犯了。”
纪萱妈妈当即说道：“好的好的。”
其他的小朋友当即也都围了过去：“方叔叔/方舅舅，你给我们也看看呗。”
方洲：“好，你们一个一个来。”
只能说纪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孩子养的都很不错。
除了最开始的纪萱有点小毛病之外，其他的孩子都很健康，连近视眼的毛病都没有。
祁谢的那些表哥表嫂见状，也忍不住说道：“要不方医生，你给我们也看看？”
方洲反正也没什么事：“可以啊！”
祁谢的这些表哥表嫂的身体就不行了，几乎年轻人的小毛病他们都有，比如腰椎间盘突出，腱鞘炎，甚至还有个才三十岁出头就得了高血压的。
方洲只能说道：“明天我再给你们多开一张保养身体的方子好了，因为再这样下去，恐怕你们还没老，身体就要垮了。”
最后是祁谢的大表哥夫妇俩。
方洲刚一把手放到纪大表哥的手腕上，眉头就直接挑了一下。
因为纪大表哥的脉象是不那么典型的不孕不育的脉象。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纪大表哥名下可是有两个孩子的。
最主要的是，那两个孩子和纪大表哥还挺像。
所以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直接就闪过了千百个念头。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揭露这件事情的时候。
毕竟今天可是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所以一分钟后，他收回手的时候，只说道：“大表哥的情况和二表哥一样，肝脏有些阳虚。”
但是在场的纪家人，哪个不是人精，所以就在他挑眉的那一瞬间，纪老爷子等人心里其实就已经有底了。
但是他们也都忍住了。
还是那句话，毕竟今天可是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而后坐在方洲对面的人就换成了纪大表嫂。
方洲忍不住多看了纪大表嫂一眼，然后才把手搭在了纪大表嫂的手腕上。
但是下一秒，他的眉头忍不住就跳了一下。
因为纪大表嫂和纪大表哥的脉象几乎一模一样。
这下子，纪大表哥的父亲，也就是祁谢的大舅舅纪成业直接就坐不住了：“方医生，他们的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那句话，今天可是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他要是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怕是会妨碍到纪家人的心情。
直到纪老爷子说道：“方医生，有什么问题你直说就是了, 不用顾忌其他。”
“好吧。”
方洲这才说道：“大表哥和大表嫂的脉象显示, 他们都不孕不育。”
“啊？”
所有人包括纪大表哥和纪大表嫂在内, 都蒙了。
还是纪大舅舅率先反应过来：“这不可能啊，新荣要是生不了孩子, 那小原和小雨是怎么来的？”
纪大表哥的名字就是纪新荣，小原和小雨就是他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纪大表哥随后也说道：“我敢肯定, 小原和小雨是我亲生的。”
关键是纪大表嫂也说道：“这不可能, 我和新荣结婚前是做过婚检的，当时我的身体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方洲有些糊涂了。
直到祁谢凑到他耳边解释道：“我大表哥和大表嫂都是二婚。”
“小原和小雨是我大表哥和元配生的, 但是她生下小雨之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大表嫂和她前夫没有生过孩子。”
原来是这样。
方洲明白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大表哥，大表嫂，我再给你们把把脉。”
纪大表嫂当即就又把手伸了出来。
五分钟后，方洲收回手, 给出最终的结论：“我敢保证, 你们确实都有不孕不育的问题。”
那就只能说明, 纪大表哥和纪大表嫂没结婚之前，身体都是好的，结婚之后，身体就都不行了……
这话哪怕是方洲这个局外人，听起来都知道有些不太对。
更何况是纪大表哥和纪大表嫂这两个局内人。
所以他们只要往他们如果没有办法再生育, 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的方向怀疑就可以了。
所以甚至都不等方洲把自己的猜测，也就是他们夫妻俩可能是被人下药了的事情说出来, 纪大表嫂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脸也已经黑到能够滴水了。
但她还是勉强保持住了最后一丝理智。
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向纪大表哥的那两个孩子，在发现他们和纪萱几人一样，脸上都只有惊愕和茫然之后，才回头看向纪老爷子：“老爷子，您也看到了，现在我们的身体出了这样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恐怕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陪老爷子您过寿了……”
纪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但他也只能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谢谢老爷子。”
话音一落，纪大表嫂抬脚就走了出去，纪大表哥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而他们离开之后，纪老爷子等人显然也都已经没有了继续玩乐的心情，所以十点不到，大家就都散了。
第二天，方洲跟丰老教授他们吃完晚饭，回到纪家老宅的时候，纪大表嫂他们就已经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了。
祁谢说：“这件事情还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当年我的大表哥刚刚考进京城大学，没过多久，他就对隔壁美术系的大四学姐匡婉一见钟情。”
“因为我大表哥长得也很帅气，所以几个月后，他们就坠入了爱河。”
“匡婉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外公的门第观念并不重，相比于家族，他更看重亲情，所以四年后，我大表哥提出想要和匡婉结婚的时候，我外公直接就答应了。”
“没想到六年前，匡婉不幸患上了胃癌，仅仅只是一年后，就去世了。”
“三年前，在我小舅妈的撮合下，我大表哥和现在的大表嫂走到了一起。”
“但是匡家人不放心我大表嫂照顾匡婉留下来的两个小孩，提出想让匡婉的大姐匡英住进我大表哥家，照顾那两个孩子。”
“我大表嫂能够体谅他们的心情，就答应了这一要求。”
“为此，我大表哥每个月还给匡英开了一万块钱的工资。”
“这两年来，我们一直以为匡英和大表嫂相处的还不错，匡英的丈夫因为年纪大了，去年被公司开除之后，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份好工作，后来还是大表嫂给她丈夫安排了一份工作……而且从今年开始，匡英就主动让匡婉的两个孩子称呼大表嫂做妈妈了。”
“谁能想到，她竟然一直在背地里偷偷将大表哥和大表嫂平常吃的维生素片换成避孕药和激素。”
“她本来是准备下个月就收手了，因为年底的时候，大表哥和大表嫂就都会去做体检，还好这一次，他们碰到了你，你又直接发现了他们身上的问题，大表哥和大表嫂这才轻而易举的把她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