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甲子亥)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难道你想跟我和你妈一样，在个犄角旮旯当一辈子科员吗？ ”
“而且我和你妈为什么会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当了一辈子的科员？还不是因为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全都是农民，不仅给予不了我们丝毫的助力，还隔三差五的来拖我们的后腿，就这，我们都还能从农村爬进城里来，我们现在都已经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争点气呢？”
“而且你觉得，如果你没有考上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就你的那个好兄弟，那个方洲……他会跟你往来吗？他都知道要攀着地位比他高的人，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原本秦枫还能忍耐得住，但听到最后一句之后，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论人情世故我是比不上你，但我敢说，二洲他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二洲他们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我，你扪心自问，你要是出了事，你能找到一个肯无私帮助你的人吗？恐怕到时候就连大伯他们也不会来多看你一眼。”
说完，他用力地把房门一拉，就直接走了。
留下秦父在家里破口大骂。
然后方洲就再次喜提一处口腔溃疡。
一个星期后，随着流感潮的退去，诊所也再次冷清了下来，一天最多也就是能接诊四五个病人。
秦枫：“……想想也是，上一辈的照市人被中医祸害得那么惨，现在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小小的流感，就对中医彻底改变看法。”
“而且你现在只是证明了你治疗流感很有一手……流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所以大家对你的医术还没有完全信任也很正常。”
“最主要的是，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西医治病，虽然只能治表，但是又快又准，省时省力，所以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西医，生了病了，也习惯性地先去看西医。”
方洲：“我知道。”
秦枫：“看来你的创业之路，还是任重道远啊！”
方洲：“不急，慢慢来就行了。”
但是第二天，他们就被打脸了。
因为照市的六所高中和初中都在这一天放假了。
当天下午，长明街的人流直接暴涨了一倍不止。
“咦，这里什么时候开了一家中医诊所？”
“嘎，居然还有人敢在照市开中医诊所？”
“我看看……我去，这个傻……这个医生好帅！”
“嗯？？？我看看。”
“我去，真的好帅！！！”
“我上一次跟我妈聊天的时候，我还在说，我以后一定不会跟她一样，找个年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但是现在，我突然就能体会到当年我妈一心一意想要嫁给我爸的心情了。”
“……”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年才上高二？”
“然后呢？”
“你现在的任务是读书，不是谈恋爱啊？”
“我妈他们以前也是这么教育我们家的小辈的，但是自从我的两个表姐三个堂哥三十多岁了都还没有结婚，甚至连同性对象都没有，我妈他们就再没有跟我们说过这样的话了。”
“……”
“再说了，我的家境也不差，成绩也还不错，跟他应该是门当户对，所以我这可不是犯花痴，我这是勇敢追爱。”
“所以还愣着干什么，走，我们去找他要微信去。”
“……”
“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如果是，就跟我一起去。”
“……好吧。”
“不过我们就这么走进去，是不是有点太冒失了？万一他看你年纪太小，不愿意跟你交往怎么办？”
“……你说的对……那这样好了，我先假装有点不舒服，去找他看病，然后找个理由先把他的微信加上……”
“好主意！”
于是就在方洲忙着整理陈老板送来的药材的时候，两个打扮的青春靓丽的女生敲响了诊所的大门。
为首的女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您好，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想请您给我看看可以吗？”
“可以。”
方洲当即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走向了看诊桌。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指着桌子上的收款码，道：“诊疗费二十元。”
哇，他的声音怎么也能这么好听，而且近看好像更帅了……等等。
另一名女生直接就转头看向了那名金丝眼镜女生。
居然还要交诊疗费？
金丝眼镜女生：“……”
交就交吧，二十块钱都不想花，还想找个帅哥男朋友？
她当即低下头，掏出了手机，付了二十块钱。
方洲：“麻烦你伸一下左手。”
金丝眼镜女生当即就把左手放到了前方的脉枕上。
方洲随后就将三根手指头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哇，帅哥的手都这么好看吗？
金丝眼镜女生的眼睛顿时就更亮了。
虽然察觉到金丝眼镜女生的目光有些奇怪，但是方洲还是忍耐了下来。
十几秒钟后，他收回手：“麻烦再换一下右手。”
金丝眼镜女生便跟着换上了右手。
又过了十几秒钟，方洲再一次收回手。
方氏中医诊所？
金丝眼镜女生的思绪忍不住发散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医生姓方？
这可真是太巧了，因为她也姓方。
这样的话，将来如果他们生的是女儿就可以叫方双，儿子的话就可以叫方重……
想到这里，金丝眼镜女生故作镇定道：“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
方洲：“情况有点严重。”
金丝眼镜女生：“嗯……啊？”
方洲看着她说道：“你体内的湿气太重，所以导致你的脚气问题非常严重。”
脚……气……
金丝眼镜女生：“……”
她瞬间就蜷紧了脚趾。
因为方洲还真就……说对了。
而且方洲还在继续：“看你这情况，你的脚气问题应该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了吧。”
方洲既然会做出这样的诊断，是不是说明，他……闻到了……
他闻到了？？！！
而且他还说的这么大声！
金丝眼镜女生：“…………”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可想而知，她现在在方洲眼里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了——脚非常臭的女高中生！！！
脚从小臭到大的女高中生！！！！！
下一秒，洋溢在她四周的粉红色气泡瞬间就全都炸开了。
所以只要方洲没有什么不良的癖好，肯定是不会对她产生喜欢的心理了。
既然如此——
金丝眼镜女生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同伴。
我现在如果把方洲杀了，你会帮我藏尸的对吗？
她的同伴：“……”
新时代女高中生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杀了方洲是不可能杀了方洲的，金丝眼镜女生甚至只能低下头，哽声说道：“嗯。”
看起来要多内向有多内向。
方洲：“你以前应该看过不少医生吧。”
金丝眼镜女生：“嗯。”
而且何止是不少。
方洲：“是不是每次治好了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复发了？”
金丝眼镜女生：“嗯。”
方洲：“脚气一般是由真菌感染引起的，因为你体内的湿气重，就会导致足部湿热，这是真菌生长繁殖时最喜欢的环境，也会导致你的脚比其他人的脚更臭，所以就算你用药将脚上的真菌全都灭杀了，之后一旦再碰到真菌，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再感染上。”
而华国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有脚气。
“你还在读书吧。”
金丝眼镜女生：“嗯。”
方洲：“我这里有一个方子，能够祛除你身体里的湿气，但是治疗时间比较长，需要服药一个月，费用也比较高，大概要一千五百多，所以你先回去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吧，如果你的父母同意在我这里治疗，你再过来。”
“当然了，你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不会再收你的诊疗费。”
金丝眼镜女生：“……好的。”
结果就是，金丝眼镜女生敲响诊所大门的时候，精气神有多足，踏出诊所大门的时候，面目就有多狰狞。
“咳咳，那个……”
她的同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金丝眼镜女生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不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社死——”
她的同伴：“……”
然后她就看见她掏出手机，先是打开摄像头，回头朝着诊所里的方洲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千人校友群里，然后就噼里啪啦地在群里发起了消息。
她的同伴掏出手机，点进校友群里一看。
【兄弟姐妹们，我跟你们说，我在长明街发现了一个中医诊所，里面的医生长得特别帅，都把我看迷糊了都。】
【只可惜我已经跟我的两个表姐三个堂哥一样，封心锁爱了，所以我只能忍痛推荐给你们，有对他感兴趣的，就快点上吧，毕竟人只有一个，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的同伴点开那张照片一看，方洲当时又回到了药柜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好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再加上中午阳光正好，在他的脸侧洒下一层光晕，乍一看简直是绝了。
很快，校友群里就热闹了起来。
【？？？我去，姓方的你这是良心发现了，这一次竟然没有放丑人闪图耍我们？】
金丝眼镜女生：【拜托，我虽然是个搞笑女，但我也有正经的时候好吧！】
【这小哥细看更绝了。】
金丝眼镜女生：【凑到跟前去看更绝。】
【那这不组队去看个热闹？】
金丝眼镜女生：【建议你们打着看病的名义去，要不然吓着人家怎么办。】
【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家中医诊所只要去看病都要先收二十块钱的治疗费。】
【也就一杯奶茶钱而已，奶茶能使我快乐，帅哥也能使我快乐，不亏。】
【你们女生去就行了，我们男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金丝眼镜女生：【你们怎么比我爷爷还古板，男生怎么了？男生就不能找男朋友了吗？】
她的同伴：“……”
做完这些，金丝眼镜女生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又跑到隔壁两个高中的校友群里，把这些话重新发了一遍。
看到这些群里也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之后，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毕竟这年头，哪个高中生身上没有几个病呢？”
所以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的同伴：“……你做个人吧！”
“这年头的高中生都这么脆弱的吗？”
秦枫忍不住说道。
他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今天下午，方洲的诊所里突然涌进来一大群学生。
这些高中生里，三个里面有一个有宫寒，五个里面有一个有鼻炎，十个里面有四个有脚气，二十个里面有五个有胃病，三十个里面有一个压力过大……还有得肾结石的，得痔疮的，甚至还有一个男生才十六岁就肾虚的……
方洲：“正常，他们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晚上十点多才睡，更何况女生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男生差，听说一高那边现在都还只是定时给学生提供热水，就那么一个六七平的水房，十几个水龙头，冬天的时候，学生排队都能排到校门口去，很多学生觉得麻烦，干脆直接用冷水洗澡，所以他们的身体能好吗？”
对此，方洲一律给出了和那个金丝眼镜女生一样的处理办法，先告诉他们，他们的病他能治，但是需要他们先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再来找他。
……但也有不太正常的。
就是明明他的态度已经非常好了，而且充分考虑到了他们的实际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离开的时候，神情都不是一般的……幽怨。
尤其是那几个被他诊断出痔疮的男生和女生。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诊所之后，他们的神情瞬间就变得有多狰狞。
“不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社死——”
于是他们当即就打开了他们所有的群聊。
手指直接打出了残影：“我去，姓赵的这一次竟然真的没有驴我们，这个医生真的帅炸了。”
“只可惜我已经跟姓赵的一样，封心锁爱了，所以有想要童养夫的，都快来呀！”
要不然怎么说世界就是一副巨大的多米诺骨牌呢！
所以第二天，来找方洲看病的学生就更多了。
一部分学生因为羞耻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向父母隐瞒，但绝大多数学生回去之后，还是选择了告诉父母。
一部分父母没有把这些小病小痛放在心上，要么觉得孩子忍一忍就会好了，要么觉得孩子结婚之后就会自己好了，一部分父母第一时间带着孩子去了医院，一部分父母则是直接杀向了方氏中医诊所——
“我儿子今年才十六岁，他竟然说我儿子肾虚？我就说中医都是骗子吧，你们还不信，看我不把他的诊所给砸了。”
“什么？你前段时间之所以肚子痛得厉害，是因为肾里长了结石？现在石头还没有掉下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光是靠把脉就能查出肾里有没有结石的，他怎么不干脆说他是CT机成的精？”
“糖尿病？你一个连奶茶都不爱喝的人也能得糖尿病……别拦着我，看我不把那个骗子打出糖尿病。”
但是他们刚刚一脚踹开方氏中医诊所的大门，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喧嚣声。
他们下意识回头一看。
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手里捧着一副锦旗，前面走着两头舞狮，后面跟着一支腰鼓队，正朝着诊所走来。
这阵仗，瞬间就把来往的路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为首的中年夫妇随即就大喊了起来：“方医生，您在吗？”
听见这话，诊所里方洲和秦枫也下意识忽略了那些学生家长，向外走去。
看到方洲，那对中年夫妇直接就朝着他跪了下去。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
当即就有人认出了那对中年夫妇：“是他们啊！”
于是四面八方的人就都转头看向了他们。
他们当即就解释了起来：“你们不是这附近的人，当然不知道，十几天前，这里出过一场车祸……”
所以这对中年夫妇，可不正是当初那场车祸的主人公。
方洲也认出了他们，但还是愣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搀扶他们。
毕竟这样的阵仗，他也很少遇到。
中年男人却是又朝着方洲摆了下去：“恩人啊，当初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就因为胃里大出血，去地府报道了，所以今天我必须得给您多磕几个……”
方洲：“您折煞我了，我只是做了我的分内之事，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只要是个正常的医生，都会出手相助的。”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多说一句：“不过您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刚出院就又跑去喝酒……”
“我知道，我知道……”
中年男人忙不迭说道：“上一次算我运气好，碰上了您，下一次我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所以我已经发誓戒酒了，请您放心。”
“那就好。”
方洲：“你应该是刚出院吧，外面太阳大，进去说话吧。”
“好好好。”
中年男人夫妇这才终于站了起来。
那些瞬间就被挤到了一边的学生家长：“……”
快死的人都能救回来，那是不是说这个姓方的中医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
也就是说，他们家的孩子可能真的有病……

等到中年男人夫妇带着腰鼓队和舞狮离开，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而等到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在视线里，秦枫就迫不及待越过旁边的那堆中年男人夫妇送来的礼盒果篮，抓起中年男人夫妇留下来的那一副锦旗。
锦旗上写着的是八个大字：医德高尚，妙手回春！
这八个大字虽然再朴实不过，却无一不彰显着中年男人夫妇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和方洲高超的医术。
这是属于方洲的勋章，也将成为方氏中医诊所的一块金字招牌。
想到这里，秦枫转头看向方洲：“厉害了二洲。”
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方洲竟然还救过中年男人的命，所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方洲的医术竟然比他预估中的要高出这么多。
方洲也忍不住笑了。
因为这就是救死扶伤的快乐所在呀！
等等，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们转头看向了诊所之外。
那些学生家长这会儿还没走呢。
方洲当即走了过去：“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那些学生家长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终于知道尴尬到用脚趾就能抠出一套别墅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