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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神为邻(温泉笨蛋)


而这张餐桌边唯一的老人,头发银白,他的目光从喊着冷的小男孩身上移开,掠过了餐盘里的万千糖丝团成的白茧,对一旁的年轻人笑道:“小郁医生,今晚是有些凉,你们吃完饭还是早点回去,别让小朋友生病了。”
桌上杯盘狼藉,一顿饭已吃到尾声,老人的话语里有了道别的意味。
以人类那些无须言明的潜台词和交际习俗来说,被叫到的郁白这时候应该再闲聊两句,然后顺势让饭局散场,大家各自分开。
在座的人们当然知道这一点。
郁白也知道,可他看着一旁忽然因此静下来的小男孩,却有些没办法将那些临别的话说出口。
在现实世界里,他们已经同这位老人永远地道别了。
张云江敏锐地看出他的犹豫,试探着问:“怎么了?小郁医生,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在他一无所知的好奇目光里,郁白踌躇片刻,小声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又想起了我的外公。”
……对不起了梅开三度的外公!
他只是想帮那个像小朋友一样的老人再拖延一点时间。
得到这个答案的张云江先是惊讶,随即笑起来,眼角皱纹里嵌满了暖黄的夜晚灯光。
“小郁医生,你这么年轻,怎么也跟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总是想起故人呢?”
他看了一眼对面低垂着头的小男孩,感慨道:“今晚不知怎么的,我也一直想起一个老朋友,明明知道他人不在这里,不知跑哪去了,却觉得就像是在这儿一样。”
说着,张云江从外衣口袋里,摸出那张之前看了一路的纸条,语气郑重地再次对郁白道谢:“说起来,要不是小郁医生你,我这会儿恐怕还在外面到处找人,这真是要谢谢你,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郁白很快摇摇头:“没什么……一开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张叔叔你打来电话,我才知道袁叔叔是人不见了。”
前面为了圆谎,在和更了解张云江的袁玉行讨论之后,郁白告诉后者的版本是:从医院逃跑的袁叔叔的确是来找过他们,死乞白赖地想跟谢无昉学棋,结果两人在聊了几句后,袁叔叔忽然很兴奋地离开了,走之前只扯下一张纸写了句话,随口说了声有机会的话交给老张。
而当时的郁白除了惊讶,并没有当回事。
这样能合理地解释他接到张云江电话后的一连串反应。
在真正见到这位为朋友的失踪心急如焚的老人之前,郁白其实担心过,这样一张单薄的纸条会不会没法让老人放心,反而产生类似于遗书的不好联想。
他没想到的是,张云江在看到上面的留言后,怔忡半天,竟一下子放松下来,很快笑着对他们道谢。
此刻明亮的灯光下,微风将整齐对折的纸条掀开一个角。
上面写着:
我顿悟了!等老子过两天回来杀你个丢盔弃甲!
笔迹老练遒劲,颇有风骨,还透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仓促,急得连落款都没写。
就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一行字,张云江却因此相信了郁白编织的那个故事,还放心地同他一道来吃晚餐。
老人目光复杂地掠过纸上的这行字,双手不自觉地便横亘在胸前,感慨道:“老袁他从小就任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老样子,人说跑就跑。”
“从小?”郁白面露惊诧,忍不住瞄了一眼此刻正是年幼模样的袁玉行,紧张道,“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吗?”
袁叔叔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小时候认识还敢过来?!
“是啊,得有五十多年了。”张云江笑着陷入了回忆,“我想想,那时候他应该是十四五岁吧,我比他大三岁,所以他叫我一声师兄。”
……那还好。
十四五岁的少年和六七岁的小孩,差别还是很大的。
怪不得敢过来。
郁白无声地松了口气,忍不住问:“师兄?”
他此前一直以为两人只是会在公园结伴下棋的朋友而已。
“年轻的时候,我们拜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学围棋,算是师兄弟。”
张云江语气平淡地解释给他听,眼角皱纹随着笑容愈深:“当然,都没学出什么名堂来,所以到老了再碰见,也只能是在公园里下下棋,而且,还下不过刚刚学棋的年轻人呢!”
他说着,视线随之落到了一言不发的谢无昉身上,苍老的眼睛里饱含怅然,和几分静静的叹羡。
“年轻多好,你们的未来还长着啊。”他说,“老袁一把年纪了,居然又有了年轻时那股不顾一切的劲头,今天看到纸条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料到。”
“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张云江含笑叹息着,对郁白身边的谢无昉说:“多亏你今天赢了他,不然还激不起他这份心气来,谢谢你。”
“你在围棋上真的很有天赋,应该继续学下去的。”
他真心实意地说完,顿了顿,又自己否定道:“不过,你学一样新事物那么快,想来在其他事上也会相当厉害……不必耗在这门无用的学问上。”
“真想知道老袁跟你聊过之后,顿悟了什么。”老人最后喃喃道,“我等着看他回来杀我个丢盔弃甲,就是不知道要等几天。”
黑发蓝眸的年轻人静静听着,并没有应声。
而神情恍惚的张云江从遥远的往事中回过神来,连忙道:“对不起,我怎么一个人说了一大堆,真是年纪大了——”
他道着歉,却看见正对面的桌子上,无声地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水珠。
从刚见面起表现就很奇怪的小男孩,此刻压低了脑袋,但谁都能从颤抖的肩膀里发觉,他在哭,眼泪像决了堤一样砸下来,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他好像在说:“……还能等几天呢。”
张云江没有听清,不知所措地看向其他人:“小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哭了?”
袁玉行用哽咽的声音嘴硬道:“我没哭,我是被辣到了。”
而他斜对面模样吓人的肌肉男,居然也眼睛泛红,正在偷偷抹眼泪,闻声附和道:“我也是辣的。”
旁边的小女孩则轻手轻脚地拿来了桌上的纸巾,一张张抽出来,懂事地递给这两个被空气辣哭的人,小声问:“要不要喝水?”
张云江更加茫然了,下意识去看桌面上这些基本吃光的菜。
糖醋里脊、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花花绿绿一桌子,味道都很好,可哪有菜是辣的呀!
隔着金黄甜脆的地瓜与蓬松如云的糖丝,一头雾水的老人讷讷失语,而郁白同样没有说话,总是很清澈干净的浅棕眼瞳里,难得涌动着一些幽深难辨的东西。
唯一不起波澜的灰蓝眼眸,掠过了这一切风景,最终停格在那抹似乎很难过的温暖棕色上。
浓郁的甜味仍蔓延在呼吸中。
忽然间,一道有些冷淡的磁性声音打破了这阵凝固的沉默。
“下午的时候,你说想让我教你下棋。”
一桌人都惊讶地望过去。
是几乎从没有主动跟他们说过话的谢无昉。
他正看着那个一头银发的老人。
张云江一愣,连忙道:“对,我是问过你。”
谢无昉说:“我现在已经学会了规则,但不确定学会了多少。”
闻言,张云江反应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那你的意思是想找人练练吗?……是要教我们俩下棋吗?”
“我想找你下棋作为练习。”谢无昉说得坦然,“但不想教你。”
张云江意外之余,欣然答应:“那也足够了!下午你只是跟老袁下了一局,虽然那一局很特殊,等于是跟我下了一遍,但无论如何,从下午开始,我就很想真的跟你下几局,哪怕是单纯的对局,也够我学到很多东西了。”
“我们什么时候下?”他的语气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抬手去看表上的时间,“现在八点多了……对你们来说会不会太晚?或者明天约个时间?你方便吗?”
在这段突如其来的对话里,空气中弥漫的忧愁悄然淡去,那抹温暖的浅棕好像也重新明媚了起来。
“不晚,就今天。”将变化尽收眼底的谢无昉因而继续说了下去,“明天没有时间。”
张云江很高兴,也不多问,当即思索起来:“好好好,就今晚!我看看去哪里合适……”
老人盘算地方的时候,郁白则好奇地望过去:“明天你有什么事吗?”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谢无昉提前安排了尚未到来的日子。
以防万一,郁白怕这是对非人类来说不太可能的托词,所以特意凑过去了一些,问得很小声。
要是谢无昉诚实地说其实没什么事,被张云江当场听见,就不好了。
郁白满怀好奇,抛出一个细小轻盈的疑问,换来的答案却格外笃定。
昏黄光线下,那片灰蓝的湖水悄然向他倾来,落在耳畔的声音沉静有力。
“明天要教你。”

教他什么……?
浅棕眼眸里漫开一时间没能领会的迷茫,让平日里总是很冷静淡定的人,忽然显露出几分简单纯粹的稚拙。
而近在咫尺的男人似乎没有读懂他的疑惑,四目相对中,幽蓝湖水还是那样波光粼粼,倒映出那个此刻神情懵懂的青年。
反倒是一旁正很兴奋的老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很快将视线投了过来,没按捺住心头的惊讶,问道:“小郁医生,你也下围棋呀?!”
小郁医生呆了一下,本能地要否认:“啊?我不……”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仓促收住了话头,错愕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人。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学围棋——!
男人仍注视着他,俊美的面孔上似乎将要露出一丝疑惑。
在这个瞬间,郁白硬生生地挪开了视线。
好吧,他是说过。
他不仅说过自己特别想学围棋,还说过明天一定。
干嘛记性这么好啊!!
果然是非人类!完全读不懂人类的潜台词!
郁白彻底反应过来,心头是一片欲哭无泪的荒凉,白皙的脸颊上却蓦地漾开了一片薄红。
自从遇到这家伙开始,他社死羞愤的次数加起来,简直比本来就很跌宕起伏的人生前二十多年里还要多。
而且为了人类的面子,他只能默默咽下这碗苦水。
郁白的否认已经说到一半,为了避免谢无昉生疑,他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机智地接上了自己的话:“我不……不怎么会下围棋,所以才需要人教啊。”
“哦!”张云江当即点点头,“原来你对围棋有兴趣啊。”
接着,他恍然大悟道:“也对,我想起来,下午那会儿,是你领着小谢同志在公园里看棋的,不过我当时以为,你对象棋更感兴趣呢……”
郁白听着他喃喃的回忆,连忙打断:“不不不!是围棋,我对围棋感兴趣!”
听见老人提起了自己没有的记忆,谢无昉便静静地望过去,听得很专注。
郁白见状,心头顿时敲响了剧烈的警钟,忙不迭地加上一句。
“——当然,主要是他感兴趣!”
因为下午他在跟谢无昉解释前情提要的时候,说的版本是,两人路过太阳公园时,后者对围棋感兴趣,就当场学了一下。
当时谢无昉听完后,还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我对围棋感兴趣?”
当然不了。
是郁白特地拉着他去看棋,想要借此测试他的学习能力而已。
后来是因为阴差阳错,在臭棋篓子袁老头的掺和下,谢无昉才临时学了围棋,而不是郁白原本打算让他学的,单局用时更短的象棋。
差点又给人类丢脸的郁白,勉强把这个小小的谎言圆了过去,感觉这顿饭吃得简直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郁白就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对此一无所知的银发老人。
他记得那天张云江明明在一本正经地盯着棋盘看,怎么还有功夫关心周围路过的陌生人在干什么。
下棋的时候能不能专心一点啊!
正面露感慨的张云江对上他的眼神,有点困惑,同时又发现了有哪里不对。
老人很关切地问:“小郁医生,你的脸怎么……”
红字尚未出口,郁白别开脸,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因为全球变暖!”
“……”老人更困惑了,“啊?什么?”
一旁正用纸巾擦眼泪的肌肉男随口附和:“对,就是全球变暖的错。”
小女孩递完了纸巾,端着一杯刚倒好的冷水,犹豫了一下,决定转而递给脸颊泛起飞红的大哥哥,同时小声道:“我记得,是温、温室效应……小白哥哥,喝水吗?”
小白哥哥立刻接过来,也小声道:“谢谢。”
原本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对此的评价则是:“……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莫名其妙跑偏的话题里,袁玉行总算止住了眼泪,望向正面露茫然的老友,故作不懂地提醒道:“为什么要找地方,家里不能下棋吗?”
他还记得张云江刚才在思考去哪里下棋合适。
闻言,张云江回过神来,不再想突如其来的全球变暖,而是朝他笑了起来:“你不哭啦?”
“……”仍有些哽咽的袁玉行坚持嘴硬,“辣劲过了呗。”
他抹着眼泪,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唉呀这餐厅真的好冷,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想回家,谁家都行。”
小男孩说着,偷偷拿眼睛瞄那两个并肩坐着的年轻人。
其实在听郁白大致描述过这个时空里发生过的事后,他也很想跟谢无昉下一局棋,或是看看对方的棋艺,但他不太敢提。
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提出了一个此刻的他几乎不敢幻想的夜晚。
有他挚爱的围棋,让人充满好奇的围棋天才。
还有……他那个竟能再次与人对弈的已故师兄。
张云江看到小男孩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失笑道:“坐不住了啊?也是,饭都吃完了,是该走了。”
他思及前面那句无心的提议,有些踌躇地转头问两个年轻人:“说起来,我家倒是有棋室,环境也算过得去……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去我家?”
才相识一日,就请人去家里下棋,好像有一点冒昧,也怕客人有所顾虑,毕竟是晚上,一局棋时间又长,搞不好就下到深夜。
谢无昉完全没有这种概念,平静道:“可以。”
郁白好不容易驱走了脸颊的热意,恢复淡定的样子,赞同道:“不介意啊,张叔叔你别觉得我们打扰了才是。”
“不会不会,家里难得来这么多客人。”张云江笑得开怀,语气诚挚道,“不知道今晚会下到几点,要是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在我家休息一下,有客房,或者附近也有酒店,任你们选。”
郁白当然选择住在张云江家里。
能近距离观察老人的身体状况,防止发生意外,还能让袁叔叔再多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完全是一举两得。
所以他干脆省去了那些无聊的客套和推辞环节,主动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过去?”
“好。”老人便迫不及待地起身,面上隐隐透着激动,“我也等不及要坐到棋桌前了。”
离开前,张云江将手边那张写着豪言壮语的纸条,细心整齐地折好,轻轻放回胸前的口袋。
“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他往外走去,语带和煦笑意,“小郁医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依旧热闹的餐厅里,服务员高声说着请慢走,黑发蓝眸的男人推开了玻璃门,将要走出去的小郁医生便眸看过来,弯起了眉眼。
“我今天也很高兴。”他说。
与此同时,郁白想,张云江要谢的人,其实不仅仅是他而已。
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非常无辜的餐厅,前往张云江的家。
街道上月色皎洁,三人差不多是并肩走着,主要是郁白与老人闲聊。
老人的家离这里不远,说是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况且人太多,也不好叫车。
三道被街灯拉长的倒影后方,还跟着一大带两小的三道身影。
没吃到地瓜的严璟心有不甘,索性问服务员要来一双一次性筷子,用木棍分别卷起两团如云的糖丝,和何西一人一个。
这会儿,吃着拔丝棉花糖的小女孩问他:“严璟哥哥,我们也要去张爷爷家里吗?”
“对啊。”严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小白要去,那我也去,但我对围棋没兴趣,一会儿我们看电视怎么样?”
“好呀。”何西很快应声,想了想,又小声说,“明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怎么啦?”
“要早起上学。”何西好奇地问,“严璟哥哥,你不用上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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