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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受心如死灰后(咕小白)


穆清长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帐顶,整个人有些茫然。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聂昭了,可是昨晚却无缘无故梦到了他,不禁有些烦躁。
在床上坐了会儿,听到外面孩子咯咯的笑声,穆清才觉心中松快点。
他摇摇头,起身洗漱了便出门了。
初一过了便是十五,之前在崖底两年,第一年他还没完全好透,走不了山路,因为他的缘故,栾鹤舟和齐绥都没看上花灯,第二年本来已经准备早些出去看灯了,结果齐绥突然生病,最终没能成行。
今年,齐骞一早就计划好了,四人没在家用晚饭,黄昏便出门去逛集市了。
四人都穿着浅色的衣衫,外面罩着一样的披风,四人长相俱佳,又穿着一样,走在街上,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此时街边多是卖一些小玩意儿还有零嘴小吃的,他们一路逛下去,待两个孩子累了饿了,便去一早定下的酒楼用饭。
酒楼依水而建,湖景极佳,天色暗下恰能看到灯市如昼,再配上鹅绒大雪,更显佳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开着窗有些冷,好在吃的暖锅,不至于吃凉饭。
饭后,他们也没着急下去,跟着大家一起去到回廊赏景,据闻待会儿还会有烟花。
他们刚出去,就见一群人往一个方向涌去。
穆清和齐骞对视一眼,齐骞拦住一个往那里跑的人,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被拦住的人看了齐骞一眼:“原来是齐大夫啊,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听说城门突然关了,大家都好奇呢。”
从往年惯例看,十五不关城门,方便百姓们热闹,可今年不知为何,竟突然关了城门。
官兵依旧如往常一样在街上巡查,只是不知是不是城门关了的缘故,总觉得他们的神情中透着紧张,对周围一草一木都全神戒备。
济州知府治下很严,从未有过官府欺压百姓的事情,是以官民之间,倒也没那么剑拔弩张,有些胆子大的人,甚至还上前问询是出了何事。
官兵自然不会乱说,只道一切如常,大家放宽心玩就是,可齐骞却总觉得怪怪的。
知府向来体恤百姓,从未做过什么惊扰百姓的事,即便四五年前太子巡查至此,亦没有如此大张旗鼓过,难不成来人比太子还……
穆清看着齐骞,低声问道:“怎么了?”
齐骞回过神,摇了摇头,今日赏灯赏雪赏烟花,还是别提那些让人烦心的事了,何况,无论是什么事,总归是和他们无关的。
看了烟花,穆清便和齐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看花灯,放河灯,待结束,已经是深夜,齐绥困得趴在齐骞身上睡着了,栾鹤舟倒是精神得很。
路上行人不少,只是越是往齐宅越是冷清。
齐宅地处主街,照理说不该如此,穆清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惴惴。
又靠近齐宅些许,这才看到在街边驻守了不少官兵,他们一个个身板儿挺直,神色严肃,看起来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穆清哥哥。”栾鹤舟仰头看着穆清,眼中透着慌乱,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穆清摸了摸他的脑袋,冲他笑笑,他其实也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终于到了齐宅前,只见家门大开,守门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宅子静悄悄的。
穆清和齐骞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跨入齐宅大门,刚进去,大门便从身后关起,齐宅的仆从全都鹌鹑似的站在院子角落,他们周围是穿着官服的皇家侍卫。
正厅里,聂昭一身月白衣裳端坐在主位,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正殷殷盼着和穆清相见,听到动静,他立刻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第40章
院子里的四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披风,穆清揽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的身边是一个清俊男子,那男子里面穿了玉色衣衫衬得眉目格外柔和,温润的样子像极了他装出来的穆清最喜欢的样子。
看到他的瞬间,那男子往前站了一点,保护性的把穆清挡在身后,看他的眼中更是充满戒备。
聂昭的笑僵在嘴角,心一点点的下沉,他从未想过穆清身边会有其他人。
他赤红着眼看着穆清,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说话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清清,跟我回去。”
齐骞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穆清,他没想到来人竟是来找穆清的。
此时穆清脸色煞白,身体几乎摇摇欲坠,他忙伸手去扶穆清,只是不待碰住穆清,便感到一阵凌厉的风袭来,他手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聂昭冷冷看着他,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浓重的杀意:“别碰他。”
“你……”齐骞脾气是好,却也不是软柿子,他刚要发作,被穆清拽住。
穆清拉着他的胳膊,手在抖。
“狸奴……”齐骞担心的看着穆清。
聂昭这身打扮虽素雅,但用料考究皆是上乘,看得出他出身富贵,只是衣着头饰皆不曾显露身份,若非熟悉之人,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猜出他的身份,只能确定他出身不凡。
齐骞虽不知聂昭身份,只是从他这做派看,想来也该是个王孙贵族,可即便如此,他也太过霸道了,便是几年前太子途径此处,也未曾像眼前这人这般张扬霸道。
穆清摇了摇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聂昭。
聂昭目光死死盯着穆清握着齐骞胳膊的那只手,他恨不得砍了齐骞的那只胳膊,却又不敢在穆清面前这样。
察觉到穆清看向他,聂昭面色缓和了些,他朝穆清伸出手,温声重复了一次:“清清,我们回去。”
穆清向后退了一步,他紧紧攥着拳头,希望自己能有点力量,他说:“我们回不去了。”
穆清声音不大,可听在聂昭耳中却如雷霆,他手僵了一下,依旧倔强的说:“清清,过来,我们回去。”
穆清摇头,他看着聂昭,眼中满是哀求:“求你,放过我吧。”
聂昭看着穆清浑身都写满抗拒,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苦笑一声:“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呢?”
穆清只觉无力。
聂昭继续说:“清清,我知道我欠你良多,你随我回去,让我好好补偿你,可好?”
穆清依旧摇头,他不需要什么补偿,只希望能安安稳稳留在江陵,守在他奶奶身边,和聂昭此生不复相见。
聂昭缓缓把手放下,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穆清,突然笑出声来。
他看向齐骞,眼中皆是杀意:“是因为他吗?”
穆清立刻挡在齐骞面前:“是我自己不愿,与他人无关。”
聂昭看着穆清对齐骞的维护,嫉妒几乎要焚毁他的理智,他低吼:“好一句与他人无关,若当真无关,为何不回家?又为何不同我回去?”
聂昭虽然已经压抑着声音了,可还是惊醒了齐绥,齐绥大哭着从齐骞身上起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张开手找穆清,边找穆清边哭着喊“爹爹”。
聂昭起先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待齐骞去捂齐绥的嘴,这才发现齐绥张手冲着的是穆清的方向。
聂昭脸上血色褪尽,指尖止不住的抖,他圆瞪着眼看着穆清,张了张嘴,艰涩的挤出两个字:“爹爹?”
穆清沉吟了一下,索性抱过齐绥,他直直看着聂昭:“是,这是我儿子。”
“你成亲了?”聂昭的话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嘴角一片殷红。
穆清别开眼不去看聂昭,他点了下头:“是。”这样,聂昭就该死心了吧?
聂昭沉沉看着穆清,牙齿几乎要咬断,他看着紧紧抱着穆清脖子的那个稚儿,满腔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
“是谁?”聂昭眼睛赤红,其间是浓浓的杀意,他吼道,“孩子的娘,是谁?”
他定要杀了那个敢染指穆清的人,还有这个孩子,还有……
聂昭目光一一扫过穆清身边的几个人,定然是因为他们穆清才不肯回去的,如果没有他们,穆清肯定会跟他回去。
“来人。”聂昭缓缓抬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周围侍立着的侍卫齐齐拔剑。
穆清惊恐的看向聂昭:“你要做什么?”
聂昭扯了下嘴角,眼中没有半分笑意:“我在想办法让清清跟我回去啊,定然是他们拖住了清清,清清才不肯跟我走的,对吗?”
“我不回去,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穆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抱着齐绥的手都在抖。
“那要试试才知道清清说的是不是真的。”聂昭嘴上这么说,可看着穆清对那些人的在乎,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难受,他喉咙滚动,“动手。”
“不要!”穆清惊呼一声,把齐绥塞给齐骞,朝聂昭重重跪下,他惊惶的看着聂昭,不住摇头,“不要。”
聂昭心下一片悲凉,他在穆清面前遮遮掩掩那么久,到头来却被自己亲手打碎,他合起眼睛,指向齐绥:“他我可以留下,可他娘,必须死。”他可以容忍穆清的血脉,却绝不能容忍那个染指穆清的人。
一想到有人碰过穆清,想到穆清和那个人恩爱,想到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聂昭就觉得控制不住的暴虐。
“他不是我的孩子。”穆清刚刚本想用齐绥打消聂昭的念头,如今没用,自然也不能败坏了齐婉的名声。
聂昭却当是穆清不肯说,他苦笑一声:“你当真是护着她。”不说不要紧,他可以查,他一定要查出那个人是谁。
他缓步走到穆清跟前把他扶起,感受着手掌下瘦弱的肩膀,再控制不住把他揉进怀里。
他贪婪的嗅着穆清身上的味道,这一刻,他等了三年,盼了三年,无数次的以为再等不到了,却没想到竟能得到上天眷顾,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清清,你终于回来了。”
穆清最终还是跟聂昭一起回京了,只是他除了跟着回去,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不过聂昭此番不仅带着他回去,连带着齐绥、齐骞还有栾鹤舟都一起带上了,美其名曰给他作伴,可实际上恐怕是用他们牵制他。
穆清不明白,若说聂昭挚爱顾其玉,可他却毫不迟疑的将顾其玉的喉咙射穿,可若说他不爱顾其玉,他又为何执着于他这个酷似顾其玉的赝品呢?

马车上,聂昭紧紧握着穆清的手,目光灼灼看着他,仿佛生怕寻了三年的珍宝再次消失。
穆清别开脸看着窗外,马车行走时窗帘时不时的被风撩起,路边花灯璀璨,只是他没什么心情去看,他只是不愿去看聂昭。
“清清。”聂昭轻声唤着穆清的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有几分颤抖。
穆清睫毛颤了颤,身子却僵硬的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聂昭心里一阵酸涩,心里漏风似的冷,却还是使劲儿扬着嘴角,假装不在意。
只要穆清回来了就好,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他会好好弥补对穆清的亏欠,他会对穆清好,会让穆清重新喜欢他,然后就如他当初承诺那样,选一个宗室子弟做太子,待把孩子培养成才,他就退位,带着穆清一起游山玩水,或者穆清想要留在朝堂,那他就陪着穆清一起留下。
“清清。”聂昭往穆清身边靠了靠,伸手抱住穆清的腰,瞬间觉得心里一阵熨帖,心里的空洞也仿佛被填满。
穆清身子僵了下,立刻就要挣开,可聂昭那两条胳膊似精钢一般,不能撼动分毫。
穆清瞪向聂昭,本想发作,可对上聂昭深邃的眼睛,心头一阵,沉甸甸的,堵得难受。
他转过头,避开聂昭的视线,冷冷道:“放开。”
“不放。”聂昭抱的更紧了些,他一错不错的看着穆清,下巴垫在穆清的肩膀上,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突然道,“清清,我好想你,这三年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每一天我都在后悔,若早知道,我定不会那么对你,定不会惹你伤心,我……”
穆清抿着嘴不说话,聂昭后面又在说什么他已经不想听了。
他只觉得聂昭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可笑,聂昭想他,想他什么呢?想他这张肖似顾其玉的脸吗?
“清清,回去后还能来得及春闱,要不你……”穆清没能参加春闱,是聂昭的心魔,尽管当年他已经全都安排妥当,可到底穆清还是没能参加。
当初他答应过穆清会让他安然参加,却最终还是食言了。
“我说过我不会再考了。”穆清冷冷打断聂昭的话,聂昭如今居于庙堂之上,他逃还来不及,怎么会去考?
聂昭勉强笑了下:“没关系,不想考便不考了,待回去后,清清同我一起去宗室挑选孩子,清清看中谁,我们便选谁,到时便由清清做太子师,待太子长大了,我就……”
穆清合起眼,不想听聂昭的花言巧语,可聂昭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他却全都铭记于心,即便不听,却还是清楚的记得聂昭的承诺。
当初他信了聂昭的鬼话,落得如今这份田地,是他咎由自取,若现在他还不知悔改,还要信聂昭的话,那便是愚蠢。
聂昭见穆清不想听,讪讪闭了嘴,他就静静看着穆清,怎么看都看不够。
聂昭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穆清被看得身体愈发僵硬,心下却又觉得有些悲哀,他很想问聂昭,既然如此贪恋这张脸,当初又何必杀了顾其玉,只是转念一想,在皇位面前,顾其玉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此,又忍不住想,假如自己没有这张脸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清清,我在京中给你准备了份惊喜,到时你一定很开心。”聂昭突然出声,打断了穆清的思绪,穆清惊了一下,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刚刚他在想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可以有那么危险的想法?
聂昭见穆清终于有了些许动静,立刻殷殷看着他,只是等了很久很久,穆清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想到给穆清准备的惊喜,眼睛又亮了些许。
待回了京,穆清看到他准备的惊喜,应该就会开心了吧?那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些许?
马车一路朝京城行去,在京郊的庄园停了下来。
聂昭召来束宁,让他把齐骞几人先带回宫里安顿好。
穆清闻言,立刻道:“不行,他们必须和我在一起。”
穆清现在摸不准聂昭的想法,虽说聂昭要用他们牵制他,照理说他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可他还是怕,他不会忘了在齐家的时候,聂昭对齐骞他们起的杀心。
聂昭看向穆清,穆清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信任,他苦笑了一下:“你还是觉得我会杀他们?”
穆清不说话,可眼神已经透露出他的想法。
聂昭沉默着,心脏密实的疼,看来穆清对他的信任,是半点也没有了。
他道:“清清,今日你才回来,我想同你一起吃个团圆饭,不想有外人在。”
穆清看着聂昭颓然的样子,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松口,又瞬间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他们必须在。”即便聂昭不欲杀他们,可他们因他而来,他又怎能把他们丢下?
聂昭深吸了口气,勉强道:“好。”
他从马车上下去,如过去一半掉转头朝穆清伸出手。
穆清从马车出来,看着递来的那只手,微微有些愣神,他同聂昭在一起时,聂昭便常常如此,直到他亲眼看到聂昭也是如此接顾其玉下车。
曾经他以为的关心爱护,实则都是聂昭对另一个人的,他不过是借光罢了,如今,他不要了。
收起思绪,穆清避开聂昭的手,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聂昭的手僵了下,缓缓收回。
庄子的大门大开着,似乎早就知道主人要来,时隔三年,穆清没想到他竟然再次回来了。
“清清,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了。”聂昭若无其事的走到穆清身边,抬头看向他亲自写的牌匾。
穆清这才注意到,这宅子多了个牌匾,上面写着“穆宅”。
穆清没有说话,要或者不要,不是他能决定的,说再多也不过枉费唇舌。
他转开脸,去寻齐骞他们几人,只见齐骞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抱下齐绥,齐绥一下来,便朝着他冲来,边跑边喊:“爹爹,爹爹!”
穆清蹲下身把齐绥抱起,齐绥立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说:“爹爹,我好想你。”
这几日聂昭时时守在他身边,他几乎没有办法跟齐骞他们接触太久,算来,这还真就是齐绥自出生起与他分开最久的时候。
穆清亲了齐绥一口:“爹爹也想你。”
聂昭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画面,只觉眼睛刺痛,心脏也在被那一声声“爹爹”撕扯,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生生受着。
他敛起眼中情绪,勉强笑着扶过穆清的腰身:“清清,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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