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替身的千层套路(苹果揪)

首张专辑发行一月有余，大家几乎成天泡在练习室，用宁秦的话说就是，睡觉梦里BGM都是主打歌。
现在终于闲下来，大家都松口气。
姜南青简单收拾了下，站在别墅门口等网约出租车。
前两天江城下了一场雪。
物业在别墅门前清出一条路，路旁干枯灌木上的落雪看上去是一簇簇雪白。
姜南青抬起头看天空，湛蓝中打了几缕缥缈的薄云，宛若汤中翻滚的蛋花。
手机在掌心振动一下。
是陈靖发来的微信。
[陈靖：元宵节快乐。]
看到这条消息，姜南青想起那晚直播过后，陈靖敲他房门。
彼时姜南青正在吃饭，懒得动就说，“门没锁，进来吧。”
陈靖进屋看见他桌上的菜，皱了下眉，说起正事。
“南青，今晚的事你不要太在意。”陈靖目光又扫了眼他桌上的手机，“希然那边刚哥会去说，不要得罪人，对你以后没好处的……”
“我能做什么？”姜南青蓦然抬头，搁下筷子，“我能要求公司处罚他？”
说完他嗤笑一声，“不就是手误了吗？都是队友，我没想过讨什么说法。”
更何况讨不来。
陈靖搓搓手指，脸上有些尴尬，“你别多想，这件事肯定是他做得不对。”
“没关系，队长。”车轱辘话姜南青不耐烦听，他问：“还有别的事吗？”
陈靖再次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又很快收回目光，“没事了，我先走了。”
门重新打开又关上，姜南青脸上的温柔冷却下去。
自那天以后，除不可避免的交流，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收回思绪，姜南青发觉站了一会脚有些发麻，跺了跺脚。
他又觉得冷，向上拎了下围巾，挡住下半张脸，鼻腔被暖意充溢，暖和了很多。
他没回陈靖微信，而是复制这条消息，粘贴给路蕴，发送。
做完，他收起手机，继续等车。
很快，一辆白绿相间的出租车稳稳停在他面前。
姜南青钻进后排，司机扭头看他一眼，确认道：“去安海县？”
姜南青说：“嗯，安海县淸唐街。”
司机又说：“打表的话，车费大概一百四五。”
“开车吧师傅。”姜南青说。
司机没再多问，踩下油门，出租车笔直行驶出去。
一百四五，姜南青不住地想，是四个月话费，是六顿外卖米线，是三分之一透析费用。
他咬了下唇，扒着副驾驶座位说，“不好意思师傅，麻烦您改下目的地，我想去大巴车站。”
“都开到这了！”司机不大乐意，“刚上车不是问过你了？都开到这了变卦。”
“抱歉。”姜南青说，“麻烦您了。”
“行吧。”司机没再说什么，改了目的地。
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大巴车站外，“小伙子，到地儿了。”
“谢谢师傅。”姜南青弯起眼睛笑着道谢。
司机看他一眼，挥挥手，声音爽快，“没事儿，一会儿平台上给个五星好评就行！”
去安海县大巴发车时间只有固定两班，上午一班，下午一班。
姜南青时间卡得准，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车就发动了。
半道他收到路蕴的回复：[元宵快乐。]
姜南青想起从网上学到的套路，在对话框里打好一句话，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他心脏通通直跳，像是做亏心事时，良知和恶念在打架。
半晌，姜南青删掉打好的字，额头抵在车窗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算了，太羞耻了，发出去对方没准会觉得太刻意。
路面时而颠簸不平，大巴车不断摇晃。
姜南青闭着双眼，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喇叭吵醒。
是到站之后司机的提醒，“安海县到了！该下车的赶紧下车！”
姜南青甩甩头，抓起包几步下了车。
车站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和一年前一样。
车站门口往西走，是一片空旷广场，聚集了很多出租车和黑车。
姜南青找了一辆出租车，确认是打表收费才报出地址。
司机从后视镜瞧他一眼，小声嘟囔，“看着挺时尚一小伙子，倒怪抠门儿的。”
姜南青没听到，注意力集中车窗外迅速后退的街景，熟悉的景象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和归属感。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了几张。
安海县不大，坐出租车只需要半小时便能逛遍。
所以用了不到十分钟，出租车就停在淸唐街外。
淸唐街位于安海第一小学南侧。
从前姜南青回外婆家时，街道里洋溢着热闹和生命力。
街前巷尾疯玩乱跑的孩子横冲直撞，身后紧跟着的是家长的笑骂声。
现在是寒假期间，街道冷清不少。
姜南青停在熟悉的门前，拾阶而上，抬腕敲门。
“外婆，外公，妈妈，我回来了。”
“哎！是南南吧？”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姜南青转过身看她。
是一位中年女人，手中拎着超市塑料袋，袋口敞开，从里支棱出来两根菜叶。
姜南青认出她来，“王阿姨。”
王阿姨笑眯眯问：“回来看外公外婆呀？”
“对，”姜南青把口罩向下拽了一下，“过节了，我回来看看。”
闲聊间，身后大门“吱呀”打开。
外婆二话不说给了外孙一个拥抱，“南南回来了！”
姜南青怕她摔着，赶忙扶住她。
王阿姨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南南，听说娱乐圈流行整容，你有什么好医生，介绍给阿姨下？”
姜南青还没说话，外婆便道：“我们不用整容，天生丽质。”
姜南青对王阿姨说：“确实没有，不过我可以帮您打听打听。”
王阿姨点头：“谢谢啦！”
祖孙俩进了屋，姜南青环顾屋里：“外婆，怎么没看到我妈和外公？”
外婆把开水灌进暖瓶，“他俩去菜市场买菜了，一会就能回来。”
正说着，大门处传来声音。
姜南青回头看到那消瘦的身影，连忙迎上去。
他伸手去接对方手中的菜，“妈，我来拿。”
“不用，”南语温柔笑笑，“这点菜也没多沉。”
姜南青打量她脸色发黄，还是接过袋子拎在手里。
见她身后没别人了，问：“外公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南语拍拍手上的灰，“半路遇到你孔爷爷，一块到公园下棋去了。”
她瞧着姜南青，问：“又长高了？也瘦了。”
姜南青低头走路：“我都快二十了，还长什么个子？上镜人显胖，不瘦不行。”
进了屋，他把洗菜盆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家具上了年头，发出“嘎吱”一声。
外婆坐在一旁，从袋子里掏出一棵白菜，撸起袖子。
姜南青说：“外婆你歇着，我回家来哪里用得到你择菜？”
说完他又看南语一眼，“妈，你也别忙了，我来就行。”
外婆没和孩子客气，戴上老花镜握着手机，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院子里。
很快，抖音短视频喜庆又洗脑的BGM响起。
南语静静看着姜南青择菜，母子间沉默着。
半晌，南语开口道：“最近工作忙吗？”
姜南青掐下一片发黄的菜叶，“还好，不算太忙。”
南语又问：“在宿舍和其他成员相处的好吗？”
姜南青说：“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昨天……”南语顿了下，“妈妈看你的直播了。”
姜南青择菜的动作一滞，他听出母亲在暗示什么，“嗯。”
南语说：“南南，其实妈妈不治病也可以，没必要勉强自己这么累。”
姜南青闭了闭眼，活动了一下发紧的后背，“什么叫不治也可以？”
魔性的音乐声扎进他大脑里，头隐隐作痛。
南语敛下眼帘，“妈妈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辛苦，我这个病如果等不到合适的肾/源……”
“等不到就不治了？”
植物根茎被掐破后涌出透明汁水，遇到空气很快氧化成黄色。
姜南青低头看着自己黄一块黑一块的手指，有些不明白回来这一趟的目的。
南语语气自责：“我只是觉得你工作太辛苦，还在外面受委屈，这都是为了我。”
姜南青抿起唇，“妈，我走这条路不只为你，也为我自己，就算家里没办法支撑，我也不会放弃。”
南语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没劝你，放弃了上大学，你会后悔吗？”
姜南青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坦然道：“会吧，毕竟如果不想当演员，我也不会参加艺考。”
南语不再说话，姜南青摘完菜，起身去厨房洗手。
洗手回来问：“对了妈，你今天是不是要做透析？”
南语点点头，“是，吃过饭我就去医院。”
“就诊卡带了吗？”姜南青甩甩手上的水，“吃完饭跟我回市里，去江城中心医院看看。”
南语正要开口说话，院门再次被推开。
人未到声先至：“哎哟！我们来的太是时候了，南南回来了！”
见到来人，姜南青冷淡道：“舅舅舅妈。”

外婆站起身走过来，问南文和郑艳：“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郑艳上前亲热地挽住老太太胳膊，“妈，我们就是想回来看看您和爸。”
外婆拍拍她的手，递给姜南青一个安抚的眼神，叫上南文进厨房。
“老大进来帮我做饭，老二去找你爸回来吃饭。”
南语穿上外套出门了，南文愣了一下，极不情愿。
郑艳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慢吞吞进了厨房。
客厅安静下来，姜南青翘起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视野余光里，郑艳频频看向自己。
姜南青不躲不闪看过去，“舅妈，有什么事吗？”
“哎！”郑艳连忙坐过来，“南南啊，你这进了娱乐圈，能赚不少钱呢吧？”
姜南青知道说实话她不会信，没回答。
郑艳也没在意，自顾自道：“你看你哥哥最近大学毕业不是找到工作了嘛，也该找个对象琢磨结婚的事了。”
“舅妈就在想啊，你在娱乐圈赚那么多钱，能不能帮帮你哥哥？”
姜南青想笑，他穷得都卖身了，竟然有人觉得他钱多。
“舅妈是想借钱？”姜南青问。
“不借钱。”郑艳摆摆手，“舅妈有个好办法，你只要配合就行。”
姜南青来了点兴趣，“什么办法？”
听出有戏，郑艳把话一股脑倒出来。
“就是你们组合今后见面会、生日会什么的，不都会有票吗？你拿点出来，你舅舅高价卖掉，赚的钱咱们五五分。”
当黄牛？姜南青胸口一阵气闷。
郑艳正畅想高价倒卖票后发财的生活，先给给儿子买车买房娶媳妇，然后他们在同一个小区买房，以后方便带孩子，再出国旅游，想买什么买什么……
姜南青冷漠拒绝：“不做。”
这两个字像一盆凉水，泼在她的美梦上，纸糊的梦瞬间萎靡。
“为什么？”郑艳真心不理解，“有钱不赚吗？不需要你费什么力气就能成的事……”
“我说，不做。”姜南青有点后悔，他明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人，却还给她机会说这些。
“下次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我不会配合。”
被一个小辈这样毫不留情拒绝，郑艳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她似乎很快想明白，面露尖刻，“你当然不需要，你赚了那么多钱当然不在乎这点儿，但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自己过得好连帮衬一下亲戚都不愿意！”
姜南青这下真的笑出来了，他盯着郑艳问：“在舅舅舅妈眼里，我过得好？那让表哥到我家来生活？”
郑艳一梗，说不出话来。
她愤愤走进厨房把南文拽出来，两人在外面嘀咕起来。
无所谓，姜南青继续低头玩手机，没再抬一下头。
很快外婆做好饭，外公和南语一起回了家。
开饭，姜南青率先起身给外公外婆南语盛汤，南文和郑艳只捞起几块鸡骨头。
南文关心道：“南南啊，你们现在还有什么活动吗？”
“嗯，”姜南青低头吃饭，“最近应该只有一个综艺。”
南文说：“我们经常在网上搜你的消息，你队友还有去拍广告的。”
姜南青扯扯嘴角，没说话。
“别羡慕那些。”南文面露鄙夷，“我听说娱乐圈都乱得很，潜规则有男有女，真是世风日下！”
说完，他又仿佛不经意间提起：“还有那些主播，榜一大哥动不动砸几十万上百万，肯定也都不干净。”
“能赚到钱做什么不行？”一直没说话的郑艳忽然尖锐开口：“更何况脱光往那一躺又不需要费力气。”
“啪”一声。
姜南青一激灵，挺腰看向外公。
外公重重撂下筷子，“再说这些就滚出去！”
姜南青垂着头，声音低落，放下筷子起身。
“外公，我吃饱了，去客厅待一会。”
虽然南家小门小户，但老两口教书育人一辈子，家里还是有些规矩的。
比如饭桌上只要长辈不离席，晚辈不可以率先下桌。
但今天可以例外。
姜南青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KING组合群里徐锐刚发了一个元宵红包，封面写着“祝大家元宵节快乐，资源多多”。
红包是姜南青吃饭那会发的，他先回复一句“元宵快乐”，才点开红包。
鲜红的数字弹出来，姜南青定睛一看。
2.31元。
他撇撇嘴，顺手看了一眼领取详情，心情如约更差了点。
徐锐刚发了两百块的红包，自己是手气最差。
忽然他想起自己的榜一大哥，切到两人聊天界面，给路蕴发了一个两块三毛一的红包。
路蕴领了红包，发来一个问号。
[路蕴：？]
[姜南青：抢来的福气，送给路先生。]
几秒过后，路蕴转账过来。
姜南青呆呆看着那个数字，默默数零，五十二万。
他决定装模作样一下。
[姜南青：太多了，我不能收。]
[路蕴：礼尚往来，这是我给你的福气。]
装模作样结束，姜南青迅速点了收款，然后心里涌起“拿人手短”的情绪。
他在自己后悔之前快速给路蕴发了一条消息。
[姜南青：啵啵('3')]
老房子信号差，消息转了一圈才发出去。
发出去一瞬间，姜南青锁屏，屏幕朝下扣在沙发上，耳根发烫。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套路，都是招数，哄着路蕴为自己砸钱砸资源才是正事。
不要害羞，要发挥演技。
心情很快平复下来，这时手机振了一下。
姜南青拿起看到路蕴回复：[对方向你转账100000元。]
姜南青顿时挺起腰板，害羞？不重要！今后他只会继续努力！路蕴想要什么样的，他都能演！
他这边发了笔小财心情荡漾，身后餐桌上一桌子人这顿饭吃得不咸不淡。
姜南青很快听到桌椅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闻声起身过去帮忙收拾碗筷。
外婆外公在厨房洗碗，说什么也不让姜南青插手。
只说：“带上你妈去医院，早去早回。”
姜南青这才乖乖退出厨房，一出来就看见南文四仰八叉倚在沙发上。
手里捏着牙签，啧啧地剔牙。
姜南青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径直略过他，走到南语身边。
“妈，拿着东西跟我去医院。”
南语应了一句，转身回里屋拿包。
南文掰断牙签，阴阳怪气道：“真是有福气啊，儿子出息了还能带你去市里看病。”
自从妹妹结婚，郑艳就时常拿南文和他妹夫对比，觉得南文哪方面都比不上姜毅国。
去年南语家出了事，南文便时不时冷言冷语，来戳他们的心。
姜南青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但自从家里出事，他听到这些话也从未表现出什么。
南文理所当然认为，今天也不例外。
他叼着半段牙签，却听到了姜南青充满嘲意的声音。
“是吗？”姜南青看着他，“等舅舅病了，如果表哥没出息，那我带你去看病。”
郑艳尖利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你在诅咒你舅舅？”
这时南语拿着包出来，听到姜南青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们不是羡慕我妈有福气吗？都送给你们，刚好帮我妈挡挡灾。”
姜南青看到南语出来，走过去帮她背包。
郑艳气得面部扭曲，南文则在重重磨牙。
南语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走过，回头看看儿子，“南南，怎么还不走？”
“来了。”姜南青悄悄牵了牵唇角，“走吧。”
雪后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似乎灰尘被雪花带着一同坠落在地，整个世界仿佛都干净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