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干笑,道:“陛下明鉴。”
嬴政摆摆手,示意胡亥可以退回去了,于是道:“果然,与朕过世的幼子,生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宴席之上羣臣立刻发出哀叹之声,竟还有人哭了出来,但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了。
嬴政幽幽的道:“西呕君与亥儿生得如此相似,如今又归顺了大秦,不得不说,便是天意,即是如此……朕决定收西呕君为义子。”
“甚么!?”王绾大吃一惊,义子?
嬴政微笑道:“西呕君还未有中原的名字罢?便唤你……胡亥,可好。”
胡亥心头狂跳,便宜爸爸真的发现我了!
胡亥赶紧拱手作礼,道:“陛下恩典,是臣的幸事!”
嬴政道:“你即是朕的义子,便不该自称臣了。”
“是,”胡亥改口道:“儿臣敬诺。”
王绾本想针对胡亥,哪知胡亥转身变成了嬴政的义子,这下子想要针对起来,便有些困难了。
嬴政又赏赐了路鹿,因着骆越国已经归顺,便没有骆越王,路鹿自然不能称作二王子,嬴政给他了一些封赏,从今往后,便是路小君子。
嬴政道:“亥儿与路小君子刚刚归顺大秦,还不熟悉秦廷的规制,无妨,从明日开始,便去学宫跟着师傅们习学。”
燕饮很晚才结束,胡亥便临时住在章台宫中,第二日一大早,还要去学宫报道。
胡亥醒来的时候,感觉日光已经洒在脸上,闭着眼睛猛地坐站起身来,喃喃的道:“糟了,要去学宫,还没准备书囊……”
他这样稀里糊涂的想着,坐起来过猛,有些子头晕,身体一歪,险些跌回榻上,一双大手稳稳接住胡亥,胡亥迷茫的睁眼一看,惊喜的道:“哥哥?”
是扶苏。
扶苏便坐在榻边上,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道:“醒了?”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扶苏拍了拍案几上的书囊,道:“今日你头一次去学宫,哥哥便知你懒起,肯定没有准备这些,便给你带来了。”
胡亥搂住扶苏的腰身,用脸颊蹭着,道:“哥哥最——好了。”
扶苏道:“起身了,一会子该迟到了,哥哥送你过去。”
胡亥洗漱完毕,换上整洁的衣裳,扶苏已然准备好了辎车,让胡亥上车,带着他出了章台宫,往学宫而去。
到了学宫附近,便看到一辆马车停靠着,有人站在马车边上,正是路鹿。
扶苏让骑奴驾士停下车,对胡亥道:“亥儿,今日你头一次去学宫,哥哥便不送你进去了,你与路小君子一同去罢。”
别看是去学宫上学这么简单,但里面的道道儿多得是,胡亥是嬴政刚刚收来的义子,若扶苏与他走的如此亲近,恐怕旁人会怀疑胡亥的身份。
在这个迷信的年头,若是叫旁人知晓胡亥是借尸还魂之人,对他十足不利。
因此扶苏特意叫来了路鹿,让他在路边等着,与胡亥一同去上学。
胡亥点头道:“嗯嗯!哥哥,那我去了。”
“乖一些,不要气坏了师傅。”扶苏叮嘱。
胡亥眼皮一跳,自己有这么皮么?
两个人黏糊糊的告别,路鹿在一边不耐烦的等着,抱臂催促道:“快一些,头天上学宫便要迟到了。”
胡亥这才依依不舍的对扶苏挥手,和路鹿一起进了学宫。
学宫里的学子们非富即贵,全都是秦廷有头有脸的子弟之后,听说今日会来两个蛮族人,都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胡亥和路鹿找了案几坐下来,把书囊摆好,很快便有师傅走进来,道:“各位学子,今日便由常某,为诸位讲解九数。”
“唉——”大堂中传来学子们的叹气声,此起彼伏的。
“真真儿倒霉,今日九数的师傅,竟然是常頞!”
“就是啊,倒霉透顶了!”
胡亥顺着众人的叹气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量高大,肩膀宽阔的年轻男子走入大堂,他穿着简洁,稍微透露着一丝丝的寒酸,袍子洗得有些许泛白,但干净整洁,鬓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儒雅之中透露着一点点迂腐的气息。
但样貌……
清水出芙蓉,庄重典雅,举手投足之中,透露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说不出来的好看,怎一个俊俏了得。
胡亥惊叹道:“真好看,差点子就能和我哥哥相提并论了,是不是鹿鹿?”
胡亥没听到路鹿回答自己,转头用胳膊碰了碰路鹿,道:“鹿鹿?”
路鹿正在出神,怔怔的盯着走进来的讲师常頞。
“喂?”胡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路鹿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道:“你们中原的讲士,都是仙女么?”
“哈哈哈哈——”旁边的学子们听到路鹿的发问,哄然大笑起来。
讲师常頞怕是也听到了,脸色稍微有些僵硬,咳嗽了一声,道:“勿要喧哗,开始授课了。”
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常頞一开口,哪里是甚么仙女?
路鹿恍过神来,惊讶的道:“男子?”
胡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自然是男子,回神儿了。”
路鹿有些遗憾,咂咂嘴,道:“可惜了。”
扶苏在政事堂公干,自从西呕与骆越归顺之后,何止是百越,西南的一些小部落,甚至夜郎等等的大国,都因着惧怕秦廷的威信,纷纷打算归顺朝拜,扶苏回来之后,便一直忙碌着这件事情。
这一抬头,发现天色已然昏暗下来,早过了散班的时辰。
扶苏赶紧整理东西,算着胡亥合该是散学了才对,急匆匆离开政事堂。
“长公子!”章平远远的与他打招呼,应该也是刚散班,准备回去。
章平笑道:“长公子,这么着急?是去找西呕君,哦不,现在该唤小公子了。”
胡亥被嬴政收为义子,便再也没有西呕君,如今朝廷上下都唤胡亥为小公子。
扶苏点点头,道:“时辰这般晚了,兴许学宫早就散学了。”
章平却道:“我猜还没散学,长公子你不知,今日讲授九数的,乃是大行派遣来的讲士常頞。”
“常頞?”扶苏蹙眉,似乎在思考这个人物。
章平道:“正是他,常頞有两个特别之处,其一便是拖堂,只要是他授课,必然会拖堂,学宫甚么时候闭门,学子甚么时候才能散学,所以这会子小公子怕是还在学宫呢。”
扶苏道:“那第二个特别呢?”
章平笑道:“长公子可曾听说过咸阳三美?”
咸阳三美自然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第一美,便是秦廷长公子扶苏,公认的霁月光风,简直是咸阳贵女们的白月光朱砂痣。
而这第二美,便是章平本人。想当年,雍城章氏鼎盛一时,章平身量高大,意气风发,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咸阳贵女。
而这第三美,便是穷小子常頞!
章平道:“自然是特别的好看。”
“好看?”扶苏蹙眉。
章平点头道:“这个常頞,迂腐了一些,但架不住长得好看,听说他男身女相,长相极其漂亮,现在咸阳城好多的少年少女都喜欢这一口的……诶,长公子,这么着急,去哪啊?”
扶苏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淡淡的道:“接亥儿散学。”
学宫之中。
胡亥托着腮帮子, 听着天书一般的九数,脑袋发重,瞌睡虫上头, 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的,比助眠的香薰还要管用。
胡亥这么昏昏沉沉的迷瞪着, 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已经散学了, 便宜哥哥来接自己,两个人在马车里这样这样, 那样那样,总之不可名状,又羞耻又刺激。
“嘿嘿……”胡亥傻笑出声,脑袋一沉,“咚!”一声磕在了案几上, 这才惊醒过来。
定眼一看, 天色昏沉沉的, 仿佛要下雨, 而讲师常頞,还在说着高深莫测的九数。
胡亥抬手蹭了蹭嘴角, 迷茫的看看四周, 低声对旁边的路鹿道:“还没散学呢?”
路鹿则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讲师, 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个三好学生。
胡亥惊讶的道:“九数这么精彩么?”
路鹿“嗯?”了一声, 这才听到胡亥在与自己讲话, 道:“你说甚么?”
胡亥道:“我说,没想到你对中原的九数, 这么感兴趣?”
“甚么九数?”路鹿道:“这堂课是讲九数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常讲师长得也太好看了罢?你们中原的讲师,都长这个模子?”
胡亥:“……”
胡亥翻了个白眼,看这天色,怕是常頞拖堂了,且还在侃侃不断的讲解着,十足的投入。
反观学子们,有的睡觉,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嘻嘻哈哈。
“好了。”常頞终于长身而起,道:“今日便将到这里。”
“哦——”学子们一阵欢呼:“终于散学了。”
“快走罢快走罢,要下雨了!”
“下雨了!”
胡亥探头往外面一看,还真的下雨了,天色黑压压阴成一片,乌云厚实,一看便是要下大雨。
路鹿道:“趁着雨没下大,咱们赶紧回去罢。”
胡亥却摇头道:“不必,哥哥见我没回去,肯定会来寻我的,你等一等,我让你蹭辎车回去。”
哗啦——!!
外面是雨水增大的声音,简直是瓢泼大雨,把刚跑出学宫的学子们浇了一个透心凉。
路鹿一看雨水这么大,也不愿意冒雨离开,便与胡亥一同等在学宫之中。
“都怪常頞那个匹夫!”旁边几个小君子叨念着。
“没错,都是他,若他不拖堂,咱们也不必淋雨!”
“这个常頞,谁不知他在朝廷里就是个惹人嫌,没少给我爹使绊子,不如……咱们教训教训他?”
“如何教训?”
胡亥并不是想要偷听,但实在太无聊了,便听了一耳朵。
那几个学子打算诓骗常頞到偏僻的简牍室,然后将他关起来,这么大的雨水,学宫中的仆役合该不会去检查简牍室,如此一来,常頞便会被关在简牍室中整整一晚上,等待明日早晨仆役前来,才会将他放出。
几个小君子密谋完毕,其中一个人溜了出去,很快装作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大喊道:“师傅!不好了不好了!师傅!”
常頞还没离开,立刻道:“怎么了?慢慢说。”
那几个小君子指着外面,道:“不好了不好了!刘小君子他、他方才去简牍室翻阅卷宗,没想到……没想到被掉下来的简牍砸伤了,师傅,你快去看看罢!”
胡亥根本来不及阻止,常頞不疑有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简牍,大步冲入雨中。
路鹿奇怪的道:“他们这是去哪里?大美人这般匆忙?”
左右闲着也是无聊,胡亥道:“咱们也过去看看。”
常頞跟着几个学子来到偏僻的简牍室,一个学子指着里面道:“就是里面!师傅,你快进去看看罢!刘小君子他……他流了好多血,被砸伤的很严重!”
常頞刚要踏入简牍室,突然顿住,道:“你们为何前来这间简牍室,这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高深的九数孤本,一般根本用不到。”
“这、这……”
小君子们支支吾吾,显然没想好如何回答。
其中一个小君子突然发狠,一把推在常頞的背上,道:“进去罢你!”
常頞虽身材高大,比那些小君子都高大,但看起来便是个文弱书生,被小君子们一推,咕咚跌入简牍室,摔了个大马趴。
哐——!!
与此同时,简牍室的大门被关闭,小君子们立刻从外面上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叫你拖堂!”
“臭穷酸!凭你?也配讲书?你是个甚么东西!”
“就是啊!”
“咱们走,让他在这里过夜!”
“哈哈哈——”
小君子们十足得意,大摇大摆的离开。
路鹿一看,立刻便要上前,胡亥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做甚么?”
路鹿道:“英雄救美啊,你们中原人,都这么欺负自己人的么?”
胡亥道:“先别过去,你都说了,他们都是中原人,能在学宫上学的人,非富即贵,你才初来乍到,想要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胡亥也是初来乍到,绝不能一时意气,便给扶苏添这么多麻烦,十足不合算。
这个光景,小君子们已然得意的离开,只剩下常頞在里面拍门。
胡亥道:“现在可以过去了。”
路鹿赶紧跑过去,晃了晃门锁,门锁十足结实。
常頞听到动静,道:“外面有人么?”
路鹿道:“大美人儿,是我,你别害怕。”
常頞的声音一顿,道:“外面是谁?”
胡亥翻了好个白眼,自报家门,随即道:“师傅,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就放你出来。”
路鹿倒是爽快,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剑,“啪——!!”削铁如泥,一下将大锁劈开。
锁头掉在地上,简牍室的大门应声而开。
“师傅,”胡亥道:“你没事罢?”
常頞摇摇头,道:“无妨,多谢二位君子。”
胡亥道:“不必言谢,快走罢。”
“等一等。”常頞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
路鹿奇怪的道:“甚么事情?”
便见常頞离开了一小会子,很快回来,手中多了一些东西:竹竿、绳子,还有一只全新的锁头。
胡亥与路鹿看着常頞忙碌,常頞将竹竿与绳子拴起来,做成了一个——陷阱。
对,便是陷阱。
常頞将陷阱布置在门边上,只要一推门,便会触发陷阱,绳索收紧,将第一个踏入简牍室的人倒挂起来。
常頞把陷阱处理好,拍了拍手,道:“可以了。”
路鹿奇怪:“你这是……?”
常頞道:“这些小君子今日将我关在此处,明日一早必然会来看笑话,我常頞虽不是记仇之人,但有仇必报。”
路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还不算记仇?”
胡亥:“……”没想到,常頞讲师是这样的人,还以为是个惹人欺负的老实人,其实肚皮也是黑的。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扶苏上了辎车,令骑奴驾士驾车,快速往学宫赶去,好不容易到了学宫,却没看到胡亥的人影,听仆役说,是往简牍室的方向而去了。
扶苏寻着找过去,一眼便看到胡亥与常頞有说有笑,自然,他直接忽略了一旁的路鹿。
扶苏大步走过去,道:“外面下雨了,兄长来接你回宫。”
众人这才看到了扶苏,常頞拱手道:“拜见长公子。”
扶苏点点头,道:“辛苦常頞讲师了,这么晚还在学宫之中。”
说罢,拉住胡亥的手,道:“咱们回去罢。”
“嗯嗯!”胡话乖巧的拉着扶苏,对路鹿招手道:“走罢,捎你一段。”
众人出了学宫,扶苏让骑奴驾士先送路鹿去馆驿下榻,这才转而往章台宫而去。
一路上,扶苏有些沉默,胡亥道:“哥哥,公务是不是很繁忙?”
“还好。”扶苏道。
胡亥趁机碰了一下扶苏,扶苏的头顶上立刻浮现出明晃晃的标签。
【吃醋的扶苏】
【觉得你和常頞相谈甚欢的扶苏】
胡亥忍不住偷笑,我哥哥好爱吃醋啊,别看他表面上光风霁月,云淡风轻的,其实内地里是个妥妥的闷骚!
胡亥起了坏心眼儿,故意道:“哥哥,你知道么,今天这个常頞讲师,长得好好看哦,听说是甚么咸阳三美之一,学宫之中还有小君子偷偷恋慕常頞讲师呢!”
扶苏:“……”
【吃醋MAX的扶苏】
扶苏心窍中酸溜溜,但面上装作很平静,道:“那亥儿呢?也觉得常頞讲师很好看?”
胡亥故意拉长了声音:“这个嘛——让我想想看。”
“还要想?”扶苏实在忍不住醋意,一把抱住胡亥,将人拉到自己怀中,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道:“亥儿觉得,是常頞讲师俊美一些,还是哥哥俊美一些?”
胡亥没忍住笑起来:“让我来摸摸,哥哥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呐?”
他说着,真的在扶苏脸上摸了摸,道:“嗯——厚不厚不知晓,但这么一摸,俊美是真的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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