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韩谈大步跑入营帐,手中端着一个巨大的承槃,承槃里摆着好几个小豆,盛放和各种腌制的蜜果,咸甜的、酸甜的、甘甜的,应有尽有!
韩谈道:“幼公子,吃个蜜果,压压苦涩。”
胡亥赶紧抓起一个腌制的蜜枣子,浓浓的蜜浆,甜腻的拉不开栓那种,囫囵吞枣的往嘴里塞去,这才缓解了苦涩。
胡亥忍不住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谈谈你真好,救了我一命。”
【被你夸奖而欢心的韩谈】
【因为你夸奖旁人而吃醋的扶苏】
胡亥:“……”咦,我哥哥又吃醋了!
胡亥连忙捏了一颗甜枣子,恨不能用比甜枣子还甜的嗓音,对扶苏道:“哥哥,这个枣子好甜哦,哥哥吃!”
【醋劲缓解的扶苏】
胡亥:“……”哦吼,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胡亥在榻上躺了三日,伤口终于完全结痂,这三日,除了喝药,便是吃粥,日常饮食清淡为主,可把胡亥给憋坏了,十足想念荤腥的味道。
胡亥用了药,可怜巴巴的对扶苏道:“哥哥,亥儿已然没有大碍,今日的午膳,可以吃肉了嘛?”
扶苏:“肉生火,你的伤口还未痊愈,切记燥火,亥儿乖,再忍一忍。”
胡亥挎着小脸蛋,道:“那……那鱼呢!鱼食很有营养的,咱们正好在东方,听说这一带的鱼食鲜美,哥哥,食点鱼可以嘛?”
扶苏无奈的道:“也不可。鱼乃发物,有伤之人也不宜食用发物。”
胡亥苦着脸,奈何扶苏也是为了他好,狠下心肠道:“亥儿乖,等身子好了,哥哥便吩咐膳房给你做鱼食,可好?”
马上便要到用午膳之时,胡亥每日的朝食和午膳,都是扶苏亲自严查,扶苏起身道:“亥儿歇息一会子,哥哥给你去看看午膳。”
胡亥蔫蔫儿的应声,扶苏便起身离开。
等扶苏走了没一会子,一股鲜香的味道窜入营帐,胡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黑漆漆的大眼睛亮堂起来,闪烁着光芒。
“好香哦……”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韩谈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竟端着一盘鱼食!
胡亥惊讶的道:“谈谈?”
韩谈快速走进来,将鱼食放在榻上,道:“幼公子,你不是想吃鱼食么?”
胡亥眼睛放光,使劲点头,对着那盘子鱼肉,恨不能流下不争气的口水来。
韩谈道:“长公子去膳房了,这会子不会这般快回来,幼公子快点食,食完了我把承槃一丢,谁也不知。”
“可是……”胡亥有些迟疑:“哥哥不让我吃鱼食。”
韩谈道:“幼公子放心罢,韩谈早年也总是受伤,甚么鱼甚么肉,照食不误,反而好得很快。”
胡亥架不住诱惑,舔了舔粉嘟嘟的嘴唇,抄起筷箸,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
哪知这么巧……
哗啦——
帐帘子刚好打起,扶苏去而复返,胡亥保持着张大嘴巴的动作。
“亥儿。”扶苏蹙起眉头,沉声道:“你在做甚么?”
胡亥:“……”偷、偷吃。
扶苏去了膳房。
胡亥养伤的这些日子, 膳食的确清淡了一些,这个不能食,那个不能碰的, 其实扶苏看在眼里,也实属心疼。但胡亥身子素来羸弱,若是不狠下心肠, 万一落下了病根,以后受罪的还是胡亥。
扶苏进了膳房, 查看膳夫给胡亥准备的午膳,又道:“令你们腌制的甜果如何了?”
“长公子请看, 已然腌制好了。”
膳夫赶紧将小豆捧出来,里面装满了甜果。
胡亥的汤药十足苦涩,扶苏便让膳夫们腌制甜果,还要那种食了不能体寒的果子,膳夫们也算是绞尽脑汁, 才腌制了这么一小豆。
扶苏尝了一颗, 口味不错, 甘甜回味, 又十足浓郁,的确可以压制汤药的苦涩, 便将小豆接了, 准备先带着甜果回去, 给弟弟尝尝。
扶苏走出膳房,说来也巧, 正好遇到了丞相王绾。
王绾看到扶苏从膳房出来, 手中还捧着一个小豆,立刻迎上前道:“长公子, 你这是……怎么从膳房这等肮脏之地出来啊!”
扶苏不想说是给弟弟拿甜果来了,若是一提起来,王绾必然又有说辞。
但不需要他说,王绾也猜得出来,一拍掌恨铁不成钢的道:“长公子,你可是为了幼公子,才来膳房的?”
扶苏还是没说话,一点子也不妨碍王绾的自由发挥:“长公子啊!长公子!您对幼公子那么要好,能得到甚么回报?幼公子还不是转头便将您的疼爱忘个赶紧!长公子看看,这些日子,陛下对幼公子爱惜有加,日日送补品前来,哪一个不比这甜果金贵?幼公子人家怎么会将这把子甜果放在心上呢?再者……幼公子最近拉拢了韩氏,和那韩氏的小公子如此亲密要好,您仔细想想,当时幼公子是不是也是如此拉拢您的?如今他把您拉拢了过去,又开始如法炮制的拉拢韩氏,这一切不过是幼公子的伎俩罢了!”
扶苏淡淡的看了一眼王绾,道:“丞相说完了么?”
“这……”王绾被噎了一记。
扶苏又道:“听闻东巡这一路上,丞相忙碌的紧,那便快些去忙碌罢。”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这、这!长公子!”王绾没想到,自己这几地有声的劝谏,听到长公子耳朵里,好像没有任何力度。
“哎!”王绾跺脚叹气:“这个幼公子,到底给长公子灌了甚么迷幻汤!”
扶苏端着甜果走回来,站在营帐面前,并没有立刻入内,而是调整了一番吐息,收敛了情绪。
王绾三天两头的来寻扶苏,日日都是劝谏扶苏不要与胡亥走得太紧,扶苏听了亦是心烦,不过他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胡亥,免得宝贝弟弟与自己一起烦闷。
就在扶苏调整情绪之时,一股鲜香的鱼食之味从营帐的缝隙中钻出来。
哗啦——
扶苏蹙眉打起帐帘子,正好抓包了弟弟偷吃的场面。
“额……”胡亥一脸尴尬,实在太尴尬了,鱼肉刚刚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呢,哪知便宜哥哥这么快便回来了。
“哥哥,你听亥儿解释!”狡辩!虽然知晓是狡辩,但还是要胡搅蛮缠一番的!
胡亥摆着手,道:“谈谈,快点把鱼食收拾出去。”
韩谈也没想到扶苏去而复返,回来的这般快,这简直是现场抓包,手忙脚乱的收拾鱼食。
韩谈有些慌乱,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扶苏手中端着的那豆甜果,“哐啷——”一声,小豆翻了出去,甜果打翻了满地,飞溅的七零八落。
“甜果!”胡亥指挥着韩谈道:“谈谈,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快捡呐!这边,这边也有,那面,那面捡起来……”
韩谈当真不是有意的,他刚才太慌乱了,谁知晓第一次“干坏事”,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韩谈蹲在地上捡甜果,但这里是营地,本就是临时扎营,地上土大,加之甜果外面都是糖浆,扶苏为了压制汤药的苦涩,特意让膳夫将甜果腌制的甜蜜一些,这会子粘稠的糖浆沾满了尘土,便算是捡起来,也绝对不能食了。
扶苏垂首看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甜果,光溜溜甜蜜蜜的果子,一下子蒙上许多尘土,将原本可爱精致的模样掩盖起来,说不出来的肮脏。
扶苏的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了王绾许多的言辞,相对于君父的宠爱,韩谈的亲近,自己这些子甜果,好似真的不值一提。
不知为何,扶苏心窍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兴许是被王绾那帮老臣烦透了,这会子那烦躁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来,尤其是看到滚满灰土的甜果之后,更是烦躁不堪。
“哥哥……”胡亥伸手去拽扶苏的衣袖。
扶苏闭了闭眼目,将奇怪的气息压下去,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营帐。
【生气的兄长扶苏】
“诶!”胡亥看到标签,大吃一惊,难道因着自己偷吃,谈谈打翻了甜果,所以哥哥生气了?
“哥哥!”胡亥想要再触碰扶苏,试试标签,但扶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已然离开。
“我哥哥生气了!”胡亥道:“谈谈,都因为你。”
“啊?”韩谈还蹲在地上埋头捡甜果,惊讶的道:“长公子生气了?为何?难道是因着我打翻了甜果?”
胡亥托着肉呼呼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道:“是啊,为甚么?我哥哥平日里不生气的,我也没有经验。”
韩谈:“……”
扶苏离开之后,午膳便没有回来与胡亥一同用膳,胡亥等了许久,让寺人前去询问。
寺人倒是很快回来,还是不见扶苏的身影。
寺人恭敬的回话道:“回幼公子,长公子说日前公务繁忙,中午便抽不开身,让有幼公子自行用膳罢。”
胡亥撇着嘴巴,生气了,便宜哥哥一定是生气了!
平日里不管扶苏有多么忙碌,都会雷打不动的回来用午膳,今日却说自己太忙抽不开功夫,显然是借口。
胡亥随便食了一些,满心满脑子都是扶苏生气的事情,也没甚么胃口,食不下太多。
他用了午膳,倒在榻上打滚儿,稍微一翻身,一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是呲牙咧嘴的。
“哎呦……嘶……好疼!”
哗啦——
帐帘子正好被打起,有人冲将进来,胡亥惊喜的睁大眼目:“哥哥?”
来人并非是扶苏,而是韩谈。
韩谈抢过来,道:“幼公子,无事罢?”
“是你啊……”胡亥有些子兴致缺缺。
韩谈检查了一下胡亥背后的伤处,松了口气道:“幸好没有抻裂伤口,幼公子当心一些森*晚*整*理。”
胡亥深深的叹了口气,韩谈道:“幼公子还在为长公子的事情担忧?”
“是啊,”胡亥感叹的道:“我哥哥平日里不生气,这一生气,我还挺抓瞎的,毫无经验,都不知哥哥为何生气,难道当真为了那一豆的甜果?听说那些甜果,都是哥哥专门让膳房给我腌制的,会不会是你把甜果打翻了,哥哥便不欢心了?”
韩谈摇头道:“我觉着长公子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胡亥:“……”那你是没看到,便宜哥哥三天两头吃醋的模样。
韩谈压低了声音,略微有些神秘的道:“方才我出去打听了一番,长公子兴许不是为了甜果而生气。”
“你知晓甚么?”胡亥催促道:“快说啊。”
韩谈又看了看左右,似乎这事儿不想让旁人听了去,低声道:“幼公子受伤这些日子,陛下不是赏赐了许多物件儿么?还亲自来谈看了幼公子,朝中都传遍了,说幼公子比往日里更加受宠。”
胡亥眨眨眼睛,因为我受宠?
韩谈继续道:“长公子本没有注意这些,但架不住那把子老臣一直嚼舌头根子。”
胡亥眯起眼睛:“王绾?”
“就是他!”韩谈道:“王绾还有他背后的那一把子老臣,隔三差五的便去寻长公子,我打听了一番,他们一直在说幼公子的坏话。”
“公子你想想看,”韩谈皱眉说:“长公子与你再要好,能架得住王绾那些老家伙,整日整日的说你坏话么?他们总是在长公子旁边磨牙,长公子听得多了,也不知会怎么想。”
胡亥紧紧皱着清秀的小眉头,韩谈说的也不无道理,否则一贯温和的便宜哥哥为何突然生气?连用膳都不回来。
胡亥摸着小下巴,道:“我得去亲自见一见哥哥。”
“现下?”韩谈道:“可是,幼公子你的伤口刚刚结痂,还不能下榻行走,仔细伤口抻裂。”
“顾不得这般多了,”胡亥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度,绝对不能不明不白的跌下去,道:“仔细一些便好。”
韩谈赶紧扶着他,拿来一件毛披风,胡亥小心翼翼的下榻,披上披风以免害了风邪,便出了营帐,往扶苏那面儿而去。
胡亥来到扶苏的营帐,哪知晓这般的巧,正好遇到了丞相王绾,简直是狭路相逢。
王绾看似恭敬的给胡亥作礼,不容胡亥挑出一丁点儿的茬子,道:“幼公子的伤势可大好了?怎么不在帐中休养?”
胡亥笑眯眯的道:“多谢王相关心,本公子是来见兄长的。”
王绾却拦住他,道:“幼公子有所不知,长公子这几日操劳忙碌,正在为东巡的路线废寝忘食。”
“怎么?”胡亥道:“本公子还不能去见兄长了?”
王绾被噎了一下,干笑道:“幼公子若是想要见长公子,不如老臣替幼公子先行通传一声?”
胡亥眯了眯眼目,道:“也好。”
王绾走入营帐,过了一会子才出来,只有他一个人走出了营帐,满脸的歉意道:“幼公子,实在对不住,看来是长公子过于繁忙,因此抽不开功夫来见幼公子,幼公子还是……请回罢。”
胡亥皱了皱眉,自己都站在这儿了,便宜哥哥没道理不见自己,他不着痕迹的掸了掸袖摆,看似不经意的碰到了王绾,王绾的头顶上立刻出现了标签。
【说谎的王绾】
【根本没有通传的王绾】
【不想让你见到扶苏的王绾】
简直一目了然!
韩谈皱眉道:“你休要胡言,长公子若是听闻幼公子前来,断然不会不见,你怕是从中作梗,根本没有通传。”
王绾被一语点破,眼眸闪烁了两下,却道:“韩公子,瞧瞧你这话说的,现在是老臣与幼公子说话,哪里有你韩人旧民插嘴的份儿?韩公子可别忘了,自己是个降臣,降臣便该有降臣的模样儿!也便是老臣不与韩公子你一般计较,若是老臣计较起来,到陛下面前分辨分辨,治你一个挑拨离间,分裂朝堂之罪!”
“你……”韩谈刚要开口,胡亥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韩谈虽想要反驳,但看到胡亥的表情,将怒火全部压制下来,并没有再说甚么。
胡亥扬起一个甜滋滋的微笑,看起来仿佛不谙世事,道:“算啦,既然哥哥忙碌,本公子也不好打扰,那便先回去了。”
“恭送幼公子!”王绾拱手,自始至终堵在营帐门口,似乎生怕胡亥硬闯一般。
“公子,”二人走远一些,韩谈这才道:“王绾那老匹夫,定然是没有通传。”
胡亥点点头:“我知晓。”
“那为何不让我揭穿他的老脸?”韩谈道。
胡亥道:“谈谈你啊,也别太热血了,做事留一线。”
韩谈的为人的确如此,别看他一副“足智多谋”的模样,但其实脾性有些许的暴躁,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胡亥继续道:“王绾没有通传,虽不在理儿,但说起来,他还是我哥哥的师傅呢,又是朝中的老臣丞相,便算是这件事情闹到陛下面前,也还是要给王绾一些面子的,不给他面子,也要给以王绾为首的老秦人一些面子。再者……若是闹僵了,谁都不好看,并不划算。”
韩谈道:“眼下没有见到长公子,合该如何是好?”
“等一等罢,”胡亥道:“明日用药,哥哥定然会出现的罢。”
胡亥回了营帐,走了这一大圈下来,后背的伤口隐隐发痛,赶紧回了榻上躺着。
一晚上相安无事,第二日清晨,胡亥睁开眼目便等着扶苏前来送药,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了跫音而至。
“哥哥!”
哗啦——
帐帘子打起来,有人端着苦涩的汤药从外面走进来,胡亥定眼一看,撇撇嘴道:“怎么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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