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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锦观)


郑郁少夸人,更何况这还是初次夸林怀治,这人居然不信。他想起话本上说,话不信,用行证之即可。
郑郁看此屋顶处于后院,现下又少人来。
于是心被春风吹乱,凑近,直身,手按在林怀治腿上,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郑郁见林怀治侧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不停地闪烁着。林怀治整个人都僵了,如同被雷击了一般,郑郁都能在此时听见两人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两人安静许久,终于林怀治颤声道:“你......做何?”
郑郁看林怀治表情惊讶又羞涩,跟那日船舫被调戏的样一样,就颇为浪子地笑着说:“你不是不信吗?这下信了吧!”
林怀治并未说话还是直盯着郑郁,眼神中泛着许多郑郁看不清的情愫,还有极力的隐忍。
郑郁被他看得俊脸一红,便抽了手撑在身后,上身不住后斜,以想避开。
虽是这般落人下风的田地,但他还是嘴硬:“不能亲吗?你不会是气着了吧?!”
黑夜中,郑郁突然看林怀治俯身过来便想往后撤,可蓦地置于腰侧的手被林怀治大力一牵按在胸膛上。
继而腰上环来手臂,将他固住往前倾。他一个失重上身贴在林怀治胸膛前,手也随力抓紧林怀治身上的黑色锦衣。
郑郁刚想出声问,就被林怀治低下头,封住了他的满腔疑虑。
气息交缠,那吻缠着两人。郑郁一手搭在林怀治的胸膛前,一手攥着他的黑衣。而腰背被搂紧,整个上半身几乎是挂在林怀治身上。
“林衡......唔!”郑郁觉着这太突然了,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趁着分开呼吸时便想出声提醒他。
可话一出,让林怀治有了可趁之机,舌入唇腔,彼此追回。扣在腰背的双手开始上下摩挲,郑郁开始喘息,身上也有些热和反应。
情愫顿时散开,压在心里的感情又在黑夜中浓烈起来。这次没有酒香催,只有心里那简单炽热的想法。
喘息不停,亲吻时有低低的交缠水声。郑郁按在林怀治胸膛上的手,循着结实的肌肉往上摸,在他的后颈处揽着人压向自己,攥着锦衣的手抚着他的胸膛。
举止与方才不差太多,可却溢着情意。
这两下举动把林怀治弄的火热,呼吸愈发急促,于是更止不住的在郑郁口中探求索取。
林怀治抱着郑郁在怀,两人间不容发,郑郁被吻得喘不过气,身形软若水。细看林怀治却发现他还是睁着一双眼,正垂眸看他,深邃的眼底染着欲色。
郑郁被看得不好意思,想起上次在船上也是这般,亲吻时的林怀治,总不闭眼睛,只用他那极为漂亮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肆意欣赏。
彼时底下有仆从打着灯过,郑郁眼尖,瞧见林怀治身后的琉璃瓦平整无错。
便将他一压,林怀治也就承着他的力倾倒在万千琉璃上。
穹天在上,琉璃在下。
郑郁沉腰趴在林怀治身上,手撑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化被动为主动,张嘴含着林怀治的舌勾绕,而他腰背上的手臂也紧扣着他。
唇舌交缠,郑郁觉着自己虽占上方,可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他的舌就还是被林怀治带着走。
温暖而滚烫的气息流淌在二人间,那双手也开始摸过他的腰脊,沿着精瘦的腰线往下。
“你难道不能把眼睛闭上吗?”在一深吻后郑郁实在受不了林怀治那火热粘腻的眼神,直喘着粗气问。
林怀治呼吸十分急促,胸膛起伏着,沉声道:“不想,还亲吗?”
说罢恶趣地捏了下郑郁。
郑郁脸色早就绯红,掰开扣在臀上的手,回身坐好,耳朵发烫,怒道:“不亲,今夜是来查事的,又不是幽会。”
亲吻过后,郑郁的音色听起来沙得很,可又似是带着无尽的柔情在里面。
林怀治还躺在琉璃瓦上,眼神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郑郁极力的将着身上温度压下去,忍住想在此处狂揍林怀治一顿的冲动。
这厮简直了!亲就亲,乱摸什么,感觉嘴唇苏麻,料想肯定是肿了!
想到此,郑郁气不打一处来。瞥了眼林怀治,看他还颇为悠闲地躺着,便伸腿踢他下,说:“没什么人了,还查不查。”
林怀治舔了舔唇,道:“走吧!”
两人提着刀离了原处,一路避忌,沿着房檐走。
三翻两越,终来到一庭院,林怀治对他点头,示意这就是谢中庵的书房。
郑郁环视此处,只有长廊尽头有几个奴仆守着,其余的都在前厅哭丧,这地方并没什么人守着。
林怀治率先下了屋檐,踩着栏杆,轻身跃进去,贴在墙边避开奴仆。趁其不备,微掀了窗缝看书房无人后,便对檐上的郑郁点头。
郑郁轻手轻脚下了屋檐,同林怀治一起进去。
两人落地脱鞋,以免被谢府奴仆发现有人进来过。
郑郁将这书房里的物什打量一番,谢中庵虽死,可这书房还是点了几根烛火,方不致太暗。摆设奢华,锦毯陈铺,雀立灯台。
而后郑郁从怀中取了手套,开始在房中翻找起来。
书架上卷轴繁多,帙袋丛林。
郑郁专门挑那些纸张看,却发现净是些钱账开支、亲友往来书信,甚者还有平康坊娘子绣的香囊情诗。继而又翻那些字画和经折装、旋风装的书,但还是无重要的受贿信息。
“找到了吗?”郑郁低声问另一边的林怀治。
此时林怀治蹲着从书架隐秘处抓了本折经装出来,未描书封还以为是重要物件,结果打开一看是春宫图,便没好气回道:“没有!”
说罢气愤地塞了回去。
“谢中庵如此聪慧?”郑郁走向林怀治,说,“他还会藏在哪儿?”
林怀治起身,思忖了会儿,道:“谢夫人尚在,他不可能藏于卧房。”
长夜寂静,郑郁的脚行过书架前的雕纹花砖时,在房中有着轻微的响动。那刻他脑中突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半蹲,低身侧耳敲着书架周边的砖。
伸手敲了书架周边及书架下的地砖后,有块地砖发出了空音,郑郁沉声道:“砖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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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怀治端了烛台过来,光亮照着砖石。
郑郁眼聚了神低头侧看,发现书架支架下的有块地砖表面上不似其他砖石平滑,而有着粗重的划痕。
林怀治看清后让郑郁起身走开,自己放了烛台,随后稳稳地将书架平移开,抽出佩的刀沿着旧痕将发出空音的地砖撬开。
砖石被移开,郑郁从里面的土洞中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样式普通,锁口处挂着一把锁,郑郁挑起看了下大力劈开不是不可能,想罢就摊手示意林怀治递刀给他。
“我来。”林怀治说,“你去窗口看着,声音若大,可别吸了人来。”
有人代劳郑郁也不推辞,起身来到窗边侧身站着将窗开了一小缝,望向外面庭院,竖耳细听着外面动静。
刀风扫过,铜锁落地。郑郁靠在窗边等了会儿看外面无人发觉,才转身回到书架旁。
书架旁,林怀治盘膝坐着擦刀,木盒他也没打开。郑郁问:“你怎么不看?”
“里面的东西是催命符。”林怀治细细地擦着刀。
催命符郑郁可不怕,他打开木盒,里面是经折装样式的书。林怀治把烛台拿了过来,让他能看清楚。
这纸有七八页长,上面清晰记着德元帝某年某月,官员受贿的数额和姓名。
郑郁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写着。
德元十九年,十月廿八日,阳昭长公主,奉钱六万。
同月,吏部侍郎苗安、礼部侍郎赵晋、工部尚书张书意及侍御史李远谌各五万,大理寺卿杨奚庭三万、中书令刘千甫十三万。另门下给事中,人各两万。
大雍,可谓烂在骨子里。
木盒最下面还有一张黄粗纸,郑郁看林怀治尚在擦刀,就粗略扫了眼。
平卢节度使仆固雷,要钱百万贯以充军饷,然则吞有二十万与谢中庵分,谢中庵盖私印,郑郁迅速将其藏入袖中。
而这份名册看的郑郁可谓是心惊肉跳,而后又往前翻了几页。上记阳昭长公主,不过今年至今就卖官获钱,四十二万。
“阳昭长公主,卖官获钱近七十万。”郑郁对林怀治沉声说道。
林怀治拿过账册,细细翻阅,沉吟片刻,说:“姑母的性子和行为,这件事捅上去,只怕要闹得朝野沸腾,更莫说还有这岐州税钱六万。”
“这钱看样子不是一个人分掉的。”郑郁脸藏在火光里,面色凝重,“还得查宋昂,去年他是朝集使,事情还是出在他身上。”
林怀治点头把册子还给了郑郁,郑郁敲了周围的地砖,都是实音,只有这一块砖下是空的。
随即将木盒里其余的账册全拿走,又随手抓了书架上的其他账册塞了进去,把锁挂好放回去。
盒子被放回洞中盖好砖,林怀治起身准备再将书架推回去时。
郑郁突然制止:“慢!”林怀治停下看向他。
“你过来看。”郑郁将烛台照着地面上,地砖瞬间被光照亮,郑郁在上面摸了把,手指细磨,说,“有泥。”
林怀治走远几步蹲下查看,眼睛斜着从光处看出。只见地砖上有几个凌乱的脚印通向书架,在被撬起的地砖前也有泥驻足。
显然有人在他们此刻的位置停留过。只因夜晚光线不亮,是以他们方才没有发现。
林怀治道:“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
说完又拿了盏烛台,开始在书架周边细细搜寻。
“未脱鞋入内,必不是谢中庵邀进来的。”郑郁拿着烛台照着那些脚印,说,“虽有家丧,但每日清扫必不可少。谢中庵已死,这账册涉多方官员,他的子嗣都未移走,看来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还会有谁来这里,但并不取走这个账册。”
书架最里处,林怀治在里面看到个闪光的物件,随即用刀一伸挑了出来。
起身回到郑郁面前,递给他,严肃道:“禁军的东西。”
物件是一小粒渡了金的珠子,上印着豹头。郑郁认出这是禁军仪刀上的装饰金珠,不免疑惑:“禁军?那一支?”
现有南衙禁卫宿卫守城的十二卫,天子贴身私卫四卫,合成南衙十六卫。还有北衙六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羽林军、左右神武军,其下还有东宫十卫。
林林总总加起来,共有三十二支,单凭这仪刀金珠能看出是谁?
“严连慈混浸禁军多年肯定知道,他住崇业坊,我们去找他顺便歇息。”屋外有来的脚步声,林怀治看盒子里的重要东西都已取走,便起身将书架推回去。
郑郁点头正想说这名册谁拿,林怀治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你拿就是。”
时间紧迫,先离开要紧。郑郁也就不虚里,收上名册和金珠与林怀治越窗走檐离开。
黑夜寂静,长安千家万户都沉在梦中,两人就着浓夜出了谢府。
安业与崇业两坊相邻,翻越起来并不难。
长安虽是宵禁,但此刻崇业坊内还是热闹欢腾,酒肆欢舞,行人来去。宵禁本就是朱雀大街等主道,各坊内还是自有欢悦之景。
林怀治翻过安业坊后并没下地,而是带着郑郁沿着屋脊从襄城郡公府的侧门进去,郑郁看林怀治对这里轻车熟路,绕过了侍从和府兵,不一会儿就绕到了严子善所住的小院卧房。
这次林怀治没有翻窗,而是叩了三下门,不一会儿里面走来脚步声。严子善应是才用凉水擦了身,整个人带着寒意,单衣外胡乱套着一件外袍。
在看到门口的两个黑衣人后,严子善表情怔了下,立马恢复如常。忙把两人迎了进来关门,看身后没人发现,问:“你俩怎么来了?”
林怀治拍拍身上的灰,平淡道:“来叫你起夜。”
严子善:“......”
他懒得跟林怀治这个张嘴就胡来的人说话,端详过两人衣着后,肯定问道:“你们去查谢府了,怎么样?”
“看样子你也知道谢中庵的死有异。”郑郁在屋檐上跑来跳去早累了,头也有点晕沉。
他与严子善素来不拘小节,不等相邀,就在榻上坐下休息。
林怀治与严子善多年相识,来他卧房跟自己家一样。也不虚礼,在郑郁身边坐下。
严子善并不计较这些,给两人倒了茶,坐下后说:“箫宽那张死人脸能做什么表情,见到谢中庵时都愣了下,内里定是有古怪的。”
郑郁和林怀治同频地看他一眼,随后轻微点头,很显然他们不想说话。
严子善:“......”
他总感觉这两人坐在一起的样子有些古怪,且嘴上像抹了胭脂一样红润,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俩大男人还会抹胭脂。
索性他也懒得问,毕竟问了林怀治也不会有答案,只道:“那查出什么没有?”
林怀治捧着茶不说话,郑郁半天不见林怀治出声,就只好自己上了,回道:“谢中庵书房有受贿名册,内里牵着不少官员,再者发现一枚金珠,你看是那卫。”
郑郁将印了豹头的金珠递给严子善,严子善接过后,在光下看了许久,漫不经心道:“军器监的东西都差不多,但这枚金珠应是豹骑,豹头镀金者,左右骁卫大将军。”
郑郁眉心一扬:意思是没了?严子善态度诚恳:“没了。”
“左右骁卫大将军,两人。”林怀治放下茶盏开口,神情复杂,“左骁卫大将军崔山庆,右骁卫大将军则是河西节度使、平阳郡王王光林。”
“崔将军的仪刀金珠怎么会掉在谢府?”严子善蹭的起身,一脸烦躁的房里踱步,深思道:“可平阳郡王也不能一下子从齐州来这儿啊!他自前年洪济城破吐蕃后中了风,就在挂了齐州都督名在养病,今年入京都是他儿子来,怎么可能来长安。”
“万一是掩人耳目呢。”郑郁看向严子善说。
严子善停步问他:“掩谁?”
郑郁沉吟片刻,答道:“这人并未拿走名册,那说明这本名册很大可能已经被掉包,不可信,那这枚金珠又如何能信。”
受贿的名册都被没被拿走,那这名册的可信度就很低了。严子善回身坐下,沉重道:“那这人与杀谢中庵的会是同一人吗?”
林怀治严肃道:“极有可能。”
“谢中庵死,账是过了他的手。”郑郁说,“这笔钱流入长安而不见,疑似高官分其,内里蛀虫恐怕多得很。”
严子善叹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郑郁没有接话,林怀治带他来严子善这,不是单纯的落宿求证问金珠,而是要与严子善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而林怀治道:“等宋昂来。”
事还是在宋昂身上,严子善明白点头不再问,后对二人说:“那你俩今夜先在我这儿将就下,等坊门开了再走。”
“睡哪儿?”这是郑郁最关心的问题。
严子善皱眉,思虑须臾,讪笑:“现在去让侍从带你俩去客房,我爹明日肯定就知道你俩夜探谢府的事,要不我们仨挤一挤吧。现在离开坊也就两三个时辰。”
郑郁:“......”
林怀治:“............”
不是他说假,而是客房并不在他的院子里。若想去客房歇息,那就要出了院门,绕到前厅去,他的院子里又没有柴房什么的。当然他不可能让这两人睡柴房,思来想去就只能三人一起挤挤。
“哎呀!你俩什么意思,不乐意?”严子善看两人表情惊愕,傻愣愣的样子,便一副豁出老命,咬牙道:“大不了衡君你睡床,我和砚卿睡榻。”
来者是客,他想林怀治或许不愿跟人睡一起,索性提出他与郑郁睡榻。
郑郁吸口气,无奈道:“不用,我睡地上就行。”
“多谢。”林怀治说,“但你睡相不雅,今日我与郑砚卿已疲累,他与我同床即可。”
还没等郑郁反驳,严子善就迅速答应:“那行,你俩睡床。”
反正林怀治不嫌弃,并且答应就行,且对严子善而言一个人睡确实很爽,他也不习惯与人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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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还没答应!
林怀治进去了内卧传来开柜合柜的声音,郑郁还坐在榻上,表情极为精彩,片刻后朝严子善说:“要不你跟他一起睡吧。”
不是他不想,而是今夜在谢府那个吻让本来忘了这件事,但如今要同床共枕,实在是让他想入非非。他一直未问那日船上的事,反正两人都是爽快了,又何必拘泥于那几句问话。
事情过了就是过了,郑郁虽留念但却不愿意问。
他有些害怕,若是把窗户纸捅破,林怀治还会如此对待自己吗?索性不说也不问,在他眼里亲两下又不会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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