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计划(Newsome)

“大学霸，我这题不会，你教教我呗。”
苏慕笙在一中待久了，才了解到傅旭尧的洁癖有多夸张，他简直孤立了全校人。
之前前桌跟他说的“傅旭尧忍不了任何活着的生物”，似乎也很合理。
只是傅旭尧的这种排他性，没有在他面前有过多的表现，除了一开始有点臭脸，后面也基本收敛了。
有不少人都问苏慕笙取经，觉得他很牛逼。
可是苏慕笙觉得他并没有用什么技巧，傅旭尧不喜欢的事情，他不去做就可以了。
傅旭尧不喜欢有人碰他，他就自觉地画了三八线，绝不越线。
傅旭尧不喜欢别人邋里邋遢的，他就把自己捯饬得清爽干净。
反正只要傅旭尧一皱眉，他就自觉得:“我怎么了？你说，我改。”
偏偏满脸真诚，让人说不出重话来。
苏慕笙想，大概就是他一开始太懂分寸感这个词，所以才占了优势，能跟傅旭尧做同桌，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傅旭尧的身边也只有他。
可是他喜欢上了傅旭尧，他越界了，他失去了最大的优势，那么如今的他，在傅旭尧那里，还剩下多少筹码呢？
“叮咚”，手机屏幕亮起，有人发来了消息。
他眼睛一亮，赶紧打开对话框，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不过看到消息之后，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据说能看场好戏，我给你现场直播。”
随即，语音通话的页面响起。
苏慕笙只觉得呼吸都轻了，在一片忐忑不安中按下了接听键。
“哎，你少喝点。”
谢云舟看着傅旭尧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忍不住劝了一下。
这人从坐下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只知道灌酒。
傅旭尧有些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衬衫系到最顶端的扣子也解了两颗，领带被扯的松松散散。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眼神落到了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打游戏的戚向禹身上，有些犹豫。
戚向禹藏不住事儿，他这这儿很多话不能说。
傅旭尧看了一眼孟冰砚，指了指戚向禹的方向:“把他带走。”
戚向禹一听就不乐意了:“有什么事我不能听吗？为什么赶我走？”
他往孟冰砚身边蹭了蹭，跟他控诉:“他歧视我。”
孟冰砚的万年冰山脸难得柔和了几分，他拉着戚向禹的胳膊，站起身:“你们聊，我带他出去转转。”
戚向禹撅了撅嘴，头上的呆毛都立起来了，不满地哼了一声。
“切，不听就不听。”说完就气鼓鼓地拉着孟冰砚出去了，关门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一眼门内即将说悄悄的两个人。
谢云舟对上他恶狠狠的视线，也只是耸耸肩，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包厢内终于清净了。
傅旭尧观察了一下谢云舟的穿着，果然符合他花狐狸的本性，看着就很多情。
“说吧，什么事？”谢云舟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拿在手里轻轻晃了两下，然后吞了两口，叹道“这酒可真不错，记你账上。”
傅旭尧不跟他计较这些，这些年被这只花狐狸顺过的酒不计其数，不差今天这一瓶。
“你谈过恋爱吗？”
谢云舟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盈盈地望着傅旭尧，怪不得要来找他，原来是为情所困。
“当然，很多。”
“你想问什么？”他声音里带着打趣，目光还不忘上下打量着，领带散了，袖口的纽扣只扣了一只，头发也有些乱。
乱这个词是很难在傅旭尧身上看到的，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会觉得气宇轩昂。
看来是真的愁。
“你喜欢上了谁？”谢云舟抬手给傅旭尧倒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地又问道:“或者，有人在追你？”
他对上傅旭尧的眼睛，难得能看到他慌乱的眼神。
“我猜对了？”
室内安静的有些可怕，只能听到倒酒的声音，以及酒杯碰到桌子带起的叮咚声。
傅旭尧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不算，他还没追。”
谢云舟一副了然的神情:“你不希望他追。”
傅旭尧挪开那杯葡萄酒，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修长的手紧紧抓着杯壁，有些泄气:“说不上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但是事情发展有些失控，我现在可以装做不知道，但以后总会有装不下去的一天，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快速拒绝又不让他伤心？”
谢云舟撑着下巴，快速而又坚定地回答:“没有。”说着又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二者只能取其一。”
“就看你到底是想摆脱他，还是不想让他难过了。”
傅旭尧:“我不是想摆脱他，我就是希望他能够对我死心。”
谢云舟轻笑了一声，啧啧叹气:“老傅，做人不能太贪心的。你是不是希望他对你死心之后还能留在你身边，你们还同之前一般形影不离。”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渣的。”
傅旭尧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我有必要强调，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谢云舟见他有些气，也不争辩，只是接过他的话:“所以你要做选择，感情的事没有两全其美的。你不接受他，他无论怎样都会难受，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与其这么拖着，不如早点说开。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有拒绝的权利，却也要有永远失去他的觉悟。”
傅旭尧听到他这么说，脸色更差了，身上的戾气扩散出来，有种逼人的威压感。
谢云舟勾了勾唇角，这就忍不住了？
“当然，如果你实在舍不得，最好还是从了吧，想让人家不伤心，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毕竟，如果对象是苏慕笙的话，你赚了啊，兄弟。”
傅旭尧猛地抬头望着他，眼眶里充斥着红血丝，眼神有些凶，还有些意外。
谢云舟对上他略显意外的眼神:“你别告诉我，他喜欢你这件事你不知道。”
傅旭尧:“知道。”
他只是没想到，谢云舟也看出来了。
所以苏慕笙之前表现的该有多明显，还有，他自己是真的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云舟摸了摸下巴:“反正，比你早。”
“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云舟探手，打断了他的话，慢悠悠地说:“唉，感情的事，我不掺和。更何况，那是别人吗？我跟你说了，万一笙笙说他没有，你信他还是信我？。”
傅旭尧:……
好吧，如果苏慕笙说了不是，他一定转头就去找谢云舟算账。
这么看来，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不过我说，你不会真的想断了吧？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舍得？”
傅旭尧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断个屁，爹跟你断都不会跟他断……”
谢云舟眼疾手快地躲开他的无情铁腿，拍了拍胸口:“你恼羞成怒也不带殴打兄弟的啊。”
“你看看，你纠结断不断干什么，你根本舍不得，你还不如趁早把自己收拾收拾，赶紧弯了算了。”
“那可是影帝影帝！！！你以为就只有你稀罕，不是我吓人，但凡你跟苏慕笙断了，立马就有人前赴后继地要跟他拍拖，信不信？到时候你管不管，你又用什么身份管？”
傅旭尧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是啊，真到了那时候，他有用什么身份去干涉苏慕笙的选择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手掌有些颤抖，他可以克服吗，那些随着灰暗记忆而涌现的激烈的排斥反应，会不会又是另一种伤害呢？

谢云舟见见他心事重重，许久沉默不言，应该是很纠结吧。
他跟傅旭尧自小相识，算是发小。不仅是他，戚向禹、孟冰砚，他们这个圈子里一起玩儿的，基本上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傅旭尧这个人，小的时候还算活泼，后来便不爱社交了，对于结交新人，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苏慕笙算是个例外，明明认识傅旭尧的时间最晚，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两个人却亲密无间起来。
傅旭尧对他很纵容。
谢云舟还记得傅旭尧第一次带苏慕笙参加他们的私人聚会，介绍人的时候表情淡淡的:“苏慕笙，我朋友。”
情绪也没有起伏，可是他搭着苏慕笙肩膀的手却扣的死死的，落座的时候也是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后来大概是怕苏慕笙拘束，难得的带起了话题，还不忘给人递饮料拿果盘。
傅旭尧以一种非常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苏慕笙带进了他的社交圈。
他们一般不会在家里聚会，更别说在傅旭尧的家里。某次，好不容易傅旭尧松了口，愿意让这些人去他家闹腾。
一行人到了，开门的却是苏慕笙。
“那个，他还在睡觉，我去叫他，你们快进来吧。”
苏慕笙很自然地把人迎进来，问他们想喝什么，给他们倒了饮料，泡了茶，这才上楼去喊人。
在他印象中，傅旭尧的家都算是个禁区，更别说卧室。
可是苏慕笙就是可以，他不仅可以随意碰这个家里的东西，还能够自由出入傅旭尧的卧室。
独留下一群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后来，就演变成傅旭尧单方面黏人，他站着的时候喜欢搭着苏慕笙的肩膀，坐着的时候要和苏慕笙贴贴。
无论什么局，这两个人都是同进同出。
谢云舟总觉得，是因为苏慕笙的出现，才让傅旭尧这人变得合群了些。至少在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有个人会永远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不仅如此，苏慕笙也会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向他，不管傅旭尧愿不愿意，他总是要说几句的。渐渐地，毒舌属性也就被激发了出来，有时候觉得他还是不说话会好点。
谢云舟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来吗？”
傅旭尧摆手:“不行，一会儿我就回了，身上不能有味儿。”
他没说原因，但不用想都知道是苏慕笙不喜欢。
这人已经被吃的死死的了。
傅旭尧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他点开看了一眼，手机敲着屏幕回复了消息。
“我要走了。”他站起身，将衣服上的扣子扣好，领带又重新系紧，一时间又恢复成一丝不苟的模样。
谢云舟点头，只是在他临出门之前说了一句:“你有顾虑。”
“那你就要权衡一下，你的顾虑跟失去他比起来哪个更无法接受。”
傅旭尧身形一顿，说了一句:“知道了。”
随后疾步离去。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沙发角落里被枕头遮挡住的手机，刚刚熄灭了屏幕。
傅旭尧给苏慕笙发去了一条消息，说他喝了酒，先回去冲个澡。
刚刚跟谢云舟谈话期间，苏慕笙也给他发了好几次消息，主要的话题还是围绕着他跟明菲仪的谈话。
傅旭尧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告诉他没什么，并且代替明菲仪向他表达了歉意。
一开始苏慕笙的文字里还有些紧张的情绪，后面大概是他的话有效了，便不再一直给他发消息。
直到刚刚，才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去。
回到家，张妈还没睡，在厨房里整理食材。
他上前问了两句苏慕笙今天的状态，张妈正在将分好的牛肉放进冰箱，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身来:“早上给你送饭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晚上好像情绪不高，饭没吃几口。”
傅旭尧眉头一紧，点头表示知道了。
推开卧室的门，他就感到一阵不对劲，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若有若无的橙花香袭过他的鼻尖。
房间里有人。
他默不作声地关上门，手臂伸长去探开关的位置，还未碰到开关，蓦地被人抓住。接着，一股力量推着他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着门。
空气安静的可怕，没有光亮，听觉便敏感起来。
傅旭尧能感受到，喷洒在他身上的呼吸，灼热而又急促。
一个软乎乎的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发丝随意地垂下，有几绺散在他的胸前，痒痒的。
他抬起一只手，犹豫着要不要拍拍那个耷拉着的脑袋。
苏慕笙便动了，他的一只手撑在傅旭尧的耳侧，衣服薄薄的料子擦着他的耳边，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脖子，勾着人前倾。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室内，苏慕笙却像是能够透视般，准确无误地咬上他的喉结，牙齿轻咬着温热的皮肤，传来细微的疼痛。
“苏小笙，你在干什么？”傅旭尧的声音低沉暗哑，让人听不出情绪。
大概是紧张，喉结微动，咽口水的声音异常清晰。
没有回应。
脖子上传来更加温热的触感，苏慕笙轻舔了一下那片凸起，这还不够，他移开一小段距离，在那片脖颈出轻咬吮吸，带出粘腻的声音。
傅旭尧只觉得那片被他触碰的肌肤格外滚烫，酥酥麻麻的触感漫延至全身，连头皮都颤颤抖个不停。
“够了。”他抬手，想把这作乱的脑袋推开。
苏慕笙的透视能力又再次展现，他抬首，放过了那片被蹂躏的皮肤。
就在傅旭尧松口气的时候，吻上了他的侧脸。
“啪”地一声，灯开了。
傅旭尧的手从开关上收了回来，不过半臂的距离。
苏慕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适应。
视线刚刚清晰，入眼便是他刚刚的杰作，一枚鲜红的吻痕。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想要再亲一下那个地方，就被一张滚烫的大手阻止了。
他抬眼，对上傅旭尧略带无奈的眼神。
不知怎的，他退开半尺，吻上了那只手的手掌心。
很快的，那只手便推开了，动作慌乱而又疾速。
他对上傅旭尧的眼睛，用直白而又热烈的目光望着他。
傅旭尧只觉得像是要被那目光烫伤，他想要别开脸，却被对方早有预谋的手压着转了回来，被迫跟眼前的人对视。
他有预感，苏慕笙接下来说的话会很危险。
可是他像是被按了哑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傅旭尧，我听到了，你说不断。”
“那跟我谈恋爱吧，好不好？”

苏慕笙对上傅旭尧晦暗不明的眼神，拉了拉他的衣角:“可不可以啊？”
脖颈上的痛感还没有消散，傅旭尧觉得他现在的情况很危急。
估计是有人给苏慕笙通风报信了，这小脸红扑扑的，很有底气的样子。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场面，傅旭尧处理过无数的突发状况，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有太多的感情因素掺杂在里面，让他无法拒绝。
“你好墨迹。”苏慕笙突然一只手撑着门，对他做了个壁咚的姿势。
不仅如此，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捕猎的猎豹，对着面前的人虎视眈眈。
一瞬间，气场就变了。
傅旭尧从来没有在苏慕笙的身上看到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他变得具有攻击性，目光灼灼。
苏慕笙凑近了去等他开口，由于靠的太近，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水润的眸子也变得犀利起来，肆意打量起傅旭尧的表情。
见他的额角因为紧张都沁出了汗，伸出手给他擦了擦，仰头时薄唇不经意间擦过了对方的侧脸。
傅旭尧的脸肉眼可见地升温了，脸颊红红的，像是打了几层腮红。
苏慕笙也不躲开，反而是更加逼近他，笑意盈盈地欣赏他的表情。
“很难回答吗？”
他一开口，气息喷洒在傅旭尧的下颚上，泛起阵阵痒意。手指缠着他的领带绕了几圈，深蓝的颜色勾住白皙的手指，勒出淡淡的红痕。
苏慕笙并不在意，他的手不老实，钻到衣服的缝隙里去扯衬衣的扣子，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傅旭尧的皮肤，坏心眼地挠了两下，还想使坏的时候，被一把抓住。
傅旭尧觉得苏慕笙大概是学坏了，让他招架不住。被挠过的皮肤很痒，仿佛还留着对方的温度。被他咬过的脖子还泛着疼，大概有了痕迹。
苏慕笙为了把他压在门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微微仰头，薄唇红润，泛着水光。
很诱人。
苏慕笙见他愣神，用力试着挣脱被束缚的手臂。
“放不放手？”他的话里带了些狡黠，像是要做坏事，手还晃了晃。
傅旭尧没吭声。
他现在的思维就像是老旧的钟表，走的很慢，几乎快要罢工了。
你要权衡，你的顾虑跟失去他比起来，哪个更无法接受。
他又想到了谢云舟的话。
这好像没什么可以权衡的，这是一个拥有固定答案的选择题。这么多年，他跟苏慕笙两个人一直互相陪着，报团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