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计划(Newsome)

苏慕笙一直问他，拥抱会不会不喜欢，触碰会不会不喜欢，他都可以给出答案。
因为他早就对苏慕笙的触碰免疫。
如果维持在朋友的范围内，他想，他可以接受苏慕笙的一切行为。
作为朋友，搂搂抱抱已经是极限，就算是大冒险输了要求他们来点亲密行为，他可能也会答应。
游戏就是游戏，他的心里不会有防备。
可是一旦有了苏慕笙喜欢他这个意识，他就没办法做到泰然处之。
他会紧张，身体也会有条件反射，做出反抗的举动。
他会焦虑，在别人触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脑中会不断地闪现回忆碎片，撕扯着他，让他痛苦。
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他只能看到拖着他走向深渊的恶魔，身体中的暴虐因子蠢蠢欲动，他会狂躁。
他可以不歧视同性恋，但是同性不能对他有幻想，如果被他发现，那么这种人会以无数种方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尊重这个群体，却也恐惧，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敬而远之。
可是他没想到，会有变故。
苏慕笙就是那个变故。
他们认识了十几年，傅旭尧一直以为苏慕笙不谈恋爱是因为职业原因，他的工作环境就决定了他不会结婚太早。
他们这个圈子，结婚生子就意味着人气下滑，粉丝流失，甚至是咖位降级。
而且，苏慕笙自身条件是极好的，从颜值到财富，或者是性格，都是万里挑一。
傅旭尧自己对结婚的兴趣不大，他以为苏慕笙也许跟他一样。
没想到苏慕笙别有所图，他图的是傅旭尧这个人。
这对于傅旭尧的冲击太大了，苏慕笙已经完全越过了他的底线，直接触碰了他的雷区。
若是别人，早就……
早就怎么样呢？
傅旭尧又想起苏慕笙那张红润的脸，带着点羞涩却又要假装强硬，仿佛有了气势就能拿下他似的。
他的眼睛有情，看着傅旭尧的每一秒都在说喜欢。
傅旭尧知道自己当然不会对苏慕笙怎么样，那些强硬的手段可以对付很多人，但那些人里不该有苏慕笙。
夜色如水，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向地面，余辉也铺了满床，映出床上的人忽明忽暗的脸。
怪不得一直喜欢小苍兰的人突然喜欢玫瑰，他喜欢的也许不是玫瑰，是玫瑰象征的美好。
可是多委屈啊，就连一束玫瑰都不能正大光明地要，只能找一些蹩脚的借口，收获一堆没有意义的花束。
傅旭尧翻了个身，叹道:“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又偏偏是我呢？”
他觉得他这样的人，是不适合跟苏慕笙在一起的。
他的心理障碍严重，面对苏慕笙的亲吻，他不推拒已是极限，更何况是其他。
即使他的内心对苏慕笙没有意见，但生理反应是本能，他没办法克制。
本能的抗拒，似乎更伤人。
苏慕笙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有些没劲。头倒是不疼，他隐隐约约记得傅旭尧给他喂了醒酒汤。
他昨天选择先喝酒再去见明菲仪果然是对的，他酒量一般，找个时间装晕就行了。
逃避虽可耻，但是有用。
他下楼之后，发现张妈在厨房忙里忙外的。
“醒了？下来吃早饭吧，都给你热着呢。”
苏慕笙有些惊讶:“阿姨，你怎么在我家？阿尧吃了吗？”
一般来说，张妈都会在隔壁开火，而他喜欢去隔壁蹭饭。
除非像是傅旭尧出差或者是应酬这种情况，才会让张妈直接来他这边做饭。
“阿尧又出差了？”他猜测道。
张妈摆摆手:“他早上有事，很早就出门了，给我发消息说直接过来给你做饭。”
苏慕笙一愣，然后对着张妈笑了笑:“谢谢阿姨。”
张妈:“不用谢，都是我该做的。”
顺便又问道:“中午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去买菜。”
苏慕笙想了想:“我想油炸大虾，还有干煸腰花，再加一个花菜。”
张妈乐呵呵地:“好，中午给你做。”
“你工作忙，难得回来一趟，要多吃点补补，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苏慕笙走到餐桌旁，奶黄包，烧卖，豆腐包，玉米，豆浆，煎饺，应有尽有。
“半个月。”苏慕笙拿起奶黄包咬了一口，软糯香甜，奶香味在嘴里炸开，吃起来特别满足。“好好吃，还是阿姨做的饭香，比外面的大厨手艺都好。”
张妈听他说好吃，简直笑开了花儿:“你喜欢就行，喜欢我就天天给你做。”
说完，也不耽搁，拿着菜篮子就出门买菜去了。
苏慕笙划拉两下手机，傅旭尧一条消息都没发，这不应该啊。
知道让张妈来给他做饭，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下，不是他的风格。
他昨天是真的喝醉了，酒后的记忆已经模糊，唯一记住的就是睡过去之前，傅旭尧抱着他的手，以及耳边的那句:“他醉了，我带他走。”
他很少喝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酒疯，难道是他干了别的？
心里有些忐忑，总不会吐了傅旭尧一身吧？
那大少爷可得发脾气了。
苏慕笙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发过去一个试探的消息。
苏慕笙:[探头探脑.jpg]
没反应。
可能是在忙。
苏慕笙决定还是直接一点问吧，就算是真的吐了他一身，他应该也赔得起。
苏慕笙:[我昨天喝醉了，没干什么吧？]
苏慕笙:[我不记得了，可怜兮兮.jpg]
傅旭尧大概是真的忙，一个小时后才回复消息。
Fu:[刚刚在开会。]
他看到苏慕笙的消息太阳穴跳了跳，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纠结了一个晚上，翻来覆去了，这人倒好，直接断片了。
下楼脚步那么轻，还一直嫌弃生姜太辣，居然都不记得了。
苏慕笙:[那我昨天有干什么冒犯的事儿吗？吐了没？]
苏慕笙:[流泪.jpg]
Fu:[还好。]
苏慕笙看到这话松了口气。
Fu:［除了梦游，说胡话，抱我大腿以外，没做什么其他事。］
苏慕笙不由得凑近了屏幕，仔仔细细看他发出来的文字。
他梦游？还抱大腿？
好尴尬啊。
喝醉了会梦游吗，以后还是少喝酒。
苏慕笙:［我说什么了？］
傅旭尧没回复这个问题，而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是有问文件落在家里了，问他能不能帮忙送一下。
苏慕笙撇撇嘴，又转移话题。
他没精打采地回复:“在哪里？什么时候要？”
Fu:[在书房的桌子上，下午两点之前送到就行。]
Fu:[抽屉里有工牌，你可以直接刷工牌上来。]
正好张妈这时候买菜回来了，苏慕笙想着反正要去找他，就问傅旭尧要不要一起吃饭，他正好给他顺过去。
傅旭尧说可以。
苏慕笙兴冲冲地跟张妈说了，让她午饭多做一点，他要去给傅旭尧送饭。
张妈笑得很欢了:“吃家里做的饭好，干净。”
张妈已经在这儿做了很多年了，傅旭尧刚独立出来住的那年就聘用了张妈，她的厨艺不错，人也心细，能应付得了傅旭尧吹毛求疵的需求。
一开始是只负责做饭，后面就开始住家，也会帮傅旭尧打扫打扫屋子，不过大部分情况会定期请保洁。她话不多，嘴也严实，丈夫早就离世，子女不在身边。
傅旭尧虽然龟毛了些，出手大方，除了有洁癖这个毛病外，还是容易沟通的。后来苏慕笙也搬了过来，她也就负责了两个人的饮食，开始拿双倍的工资。
苏慕笙是明星，就算是张妈这样不经常上网的人也认识他。苏慕笙长得俊，嘴也甜，他比傅旭尧更好说话些，张妈很喜欢他，所以这份工作就一直做了下来。
苏慕笙打车去的天煜。
他今天的装扮很简单，水墨色的衬衫，搭配灰色的拖地破洞牛仔裤，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了里面纯银的项链配饰。他还特地带了帽子跟口罩，确保只露出一双灰棕色眼睛，整个人有一种神秘而又斯文败类的气质。
天煜的进出人员非常严格，非公司员工需要申请访客，走人工通道才能入内，傅旭尧给他的工牌算是行了方便，直接走正门进去了。
虽然他打扮的低调，但是毕竟气质放在那里，手里还提着饭盒，尤其引人侧目。
天煜的食堂是出了名的配置好，便宜又好吃，份量也大。天煜的员工，每个月的饭补都花不完，有不少人到了月底去便利店囤零食饮料的。这种情况下，自己拎着食盒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这是哪个部门的员工，这身段，这气质，没听说过不应该啊。
等等，他怎么按了26层，那一层不都是总裁办的人嘛？
总裁办招新人了？这是秘书还是助理啊？
“叮”，电梯到达26层。
电梯门一打开，苏慕笙就看到傅旭尧西装革履，单手插兜，站在门口等他。
见到他之后，上下扫了两眼，“啧”了一声:“你是笨蛋吗？鞋带掉了都没发现。”

傅旭尧蹲下去的那一瞬，苏慕笙只感觉无数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简直如芒背刺。
直到电梯门关上，这种不适感才好了一些。
傅旭尧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灵巧而又迅速地给他系了一个蝴蝶结。
“走吧。”傅旭尧起身，顺带拿走了苏慕笙手里的饭盒，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苏慕笙轻轻抬起脚尖，刚刚系好的蝴蝶结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两下，看着比自己系的对称，他的眼睛不自觉眯成了月牙状。
幸好他包的严实，口罩遮住了上扬的嘴角以及绯红的脸颊，双手别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傅旭尧的速度，说了一句:“谢啦。”
他语气里带着笑，说话也软软的，只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像是荡起波澜的湖水，灿澄澄的，格外明亮。
傅旭尧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说是移开，不如说是躲开。
苏慕笙说他自己断片了，傅旭尧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一想到他昨晚那缠人的样子，呼吸便有些乱，
因此，他想到再观察一下苏慕笙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特地站在那儿等我吗？”苏慕笙有些好奇。
恰好他到了，恰好傅旭尧就现在电梯口。
未免太巧了。
“程卓看到你了。”
傅旭尧推开办公室的门，回答道。
苏慕笙这才注意到，一路走来，确实没看到程特助的身影。
“程卓不在公司，出去办事了。”见他探头探脑，想也知道在找程卓，傅旭尧便开口为他解惑。
“喔喔。”苏慕笙点点头，表示了解。
傅旭尧的办公室很大，配置跟他家里的书房差不多，书架少了些，其他的布局很相像。
比较吸引人眼球的就是两盆朝阳的发财树，被放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一看就是有人悉心照料的，叶子养的郁郁葱葱的，摸起来极为顺滑。
发财树养的这么好，怪不得他一天到晚赚得多。
办公桌上还放了一个小盆的发财树，苏慕笙只觉得花盆有些眼熟:“这个发财树不会是我之前送你的那株吧？”
只见傅旭尧点点头:“过来吃饭吧。”
“一年多了，居然还活着啊。”
“我给自己买的那颗已经枯了，你这个却长的这么好，真羡慕。”
说到发财树，还是一年前苏慕笙心血来潮去农贸市场淘的，那段时间网上掀起了养发财树的潮流，苏慕笙听说养这个招财，也跟风买了两个。其中一个就送给了傅旭尧，并且嘱咐:“好好养，以后赚钱了分点给我，一人得道，两人升天。”
可惜的是苏慕笙没有养植物的天赋，养什么都死，他自己的那株发财树养了三个月根就烂了，吓的他还特地去财神庙里拜了拜，免得漏财。
傅旭尧的那个盆栽一开始是放在家里的书房，后来就没见到了，他以为也是养死了，没想到被搬到公司来了，还养的这么好。
餐盒摊开，油炸大虾，干锅花莱，爆炒腰花，糖醋排骨，再加上一个紫菜蛋花汤，营养均衡，色相俱全。
苏慕笙知道傅旭尧不吃内脏，默默把那盘爆炒腰花端到自己面前，把其他的菜往他门口推:“嘿嘿，这个我吃，其他的你随意。”
随后又给他递了一双银色的筷子:“来吧，大少爷专属鉴毒神筷，用起来安心，吃起来更香。”
傅旭尧接过筷子，曲着两指弹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整了整领带，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美食。
苏慕笙瞪了他一眼，也吃了起来。
张妈做的饭就是香，如果不是他要控制体重，一定能吃三大碗米饭。
苏慕笙又想到那个被傅旭尧含糊过去的问题:“我昨天晚上抱你大腿说什么胡话了？你还没告诉我呢。”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中透露这好奇。
傅旭尧正吃着饭呢，冷不防被问了这么一句，身体明显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
你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傅旭尧心跳如擂鼓，只是吃饭的动作加快了。
苏慕笙见他欲言又止，想着可能也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不问了，万一说了什么社死的，以后怎么在傅旭尧面前抬起头，还不得被他嘲笑。
“我们昨天就那么走了，明姨那边有没有说什么？”苏慕笙要咬着筷子，有些纠结地问。
傅旭尧没什么情绪地回:“没有。”
“她也不能说什么，这件事本就是她做的不对。”
傅旭尧说到这儿，想到昨天苏慕笙委委屈屈地跟他说“你妈妈不喜欢我了”，那小表情跟要哭了似的，眼眶红红的。
苏慕笙跟明菲仪感情还是不错的，当初苏慕笙的父母突然离世，他还未成年，傅洲跟明菲仪是想要走领养程序，收养苏慕笙的。
只是苏慕笙拒绝了，他很喜欢傅家的两位，领养却没必要。
他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大笔的遗产，足够支撑他完成学业，此外，还在寸土寸金的S市他留下了两套房子，所以苏慕笙在物质生活上还算富足。
虽说苏慕笙拒绝了领养的提议，后续跟傅家走的很近，明菲仪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傅旭尧后面更是直接搬出来跟他住了一段时间，安抚他的情绪。
所以，对于明菲仪态度的突然转变，苏慕笙一定是无措的。
“最近，她约你的话，你都找理由推了，我觉得她需要冷静冷静。”
“我今天会回去跟她聊聊。”
傅旭尧给他碗里夹了一只虾:“吃吧，别想不开心的事了。”
傅旭尧对他妈妈的态度转变有些许猜测，他懊恼的是，连他妈妈都看出来了，为什么他自己的反射弧会这么慢。
苏慕笙见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你今天能回去吗？或者微信跟我说说你们的谈话也行，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明菲仪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所以若是傅旭尧跟她谈心，他对傅旭尧的那点心思可能就会露馅了。
苏慕笙想到这里，内心便忐忑不安。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名为无力的情绪，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幻想过无数次傅旭尧知道后的表情，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自己和盘托出。
“晚上早点回来好吗？”
他像是在等一场审判，把最后宣判的权利交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手里。

别墅灯火通明，比起昨天过来时欢歌笑语的场面，今天冷清了不少。院中放了不少的灰白交错的天然石做装饰，绿植被修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覆盖在草坪上，白色的鹅卵石上铺上了木梯，状似一小潭泉水，自成一方风景。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草坪上，车门被打开，露出了来人棱角分明的面庞。
傅旭尧迈开步伐，踩着黑灰色的台阶拾级而上。
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的人显然有些惊讶。
林叔先一步反应过来，低声喊了一句:“大少爷。”
傅旭尧颔首，问道:“我妈呢？”
林叔指了指餐厅:“正在用餐。”
傅旭尧抬眼，表示知道了，径直向里走去。
傅洲最近出差，因此餐厅里只有明菲仪一个人，昏黄的灯光下，几道小菜，一杯红酒，好不惬意。
面前还放着一个平板，上面播放着最近很火的某个综艺，屏幕里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见他回来，明菲仪也没有多意外，淡淡地问了句:“吃了吗？”
傅旭尧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有。”
林叔闻言，向厨房走去，准备让后厨给他做些吃的。
谁料明菲仪朝他使了个眼色，说道:“厨房今天没做别的，要吃自己做。”
傅旭尧挑了挑眉，向椅背一靠，翘着二郎腿，一副慵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