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麟:“啊呸!”
 他是那样的人吗?
 等余麒一走,余麟乐开了,拉着余温就下楼:“走吧,第一站——改头换面。”
 余温大为不解。
 “先去做发型再买点新款,这两天住院可把我给住馊了。”当然也得去去晦气。
 他带余温去了记忆中常去的理发工作室,跟他一向熟悉的发型师小罗立马迎上来:“余二少,好久没看见你了。”
 余麟拿过一边装帧精美的发型册递给余温,笑:“这是我弟余温,今天带他过来玩一下。”
 小罗立刻亲切地迎他们去二楼小包厢内慢慢选择,问询他们的忌口后,又很快端上来两托盘的精致茶点,让选好后直接摁沙发边的响铃即可。
 为了给这些尊贵的VIP客户好的体验,保护他们的隐私,理发都是在私人小包厢内进行。
 包厢内三面镶镜,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瞧见自己的穿着打扮与发型。
 “你的发型好像一直没变过。”
 “不会觉得看腻么?”
 余麟无名指卷着自己挑染的蓝色头发,若有所思:“我要不要再挑染几抹绿色的。”
 余温:“……”
 “马上入秋了,图个喜庆麽。”
 余温不是很懂这个逻辑,他斟酌着开口:“入秋……好像黄色或者红色更适合一些。”
 “那再挑染几抹黄色和红色的,不冲突。”
 余麟立刻拍板定下:“我这么帅,撑得起来!”
 余温……余温不敢说话了。
 “你有心仪的发型吗?”余麟问,“你这才18岁,年轻人无限可能,那种亮白色、灿金色都可以试试。”
 “嗯……你又白,又俊俏得很,什么发型什么颜色应该都能撑起来。”
 于是等走出理发工作室时,前面的余麟双手插兜,微微晃头,便能瞧见跳跃在栗色中的蓝、绿、金、白、红等多种颜色。
 像霓虹灯,像彩虹,像开屏的孔雀尾羽。
 “走呀。”余麟停下脚步等余温,眼含欣赏地望着他那一头亮白色的蛋糕卷发,“帅!真的帅!”
 余温微红着脸,轻晃头,也有点喜意:“是吗?”
 是……是还挺好看的。
 第二站,余麟带他去买衣服。
 “你以前的衣服都太王子了,谁给你挑的?”
 “年轻人么,风格也要多变,可甜可咸可酷可飒可冷可俊……”
 余温似懂非懂。
 “喏,这套糖果色真好看,你穿上应该很甜……”
 “这个骷髅头还挺叛逆,很酷炫,你试一下……”
 “这套休闲风不错,试试?”
 试到最后,余温都有些抗拒进去更衣室了,他打断像是在装扮玩偶的二哥,说:“可以了二哥,够了够了。”
 余麟意犹未尽:“刷的余麒的卡,别给他省钱。”
 余温软糯糯地看他。
 余麟:“……行行行,下一站。”
 他利索地刷卡签字,店家会将衣服送到浅水湾余家庄园。
 “下一站去哪?”
 “俱乐部!里面有很多好玩的!”
 浅水湾余家庄园,辛勤工作的三人组抵达家门口,互相寒暄问了问,等厨娘慢慢上菜后,余母问:“小麟小温呢?小麟今儿个不是出院么?”
 一下午不停收到消费短信的余麒说:“带小温出去玩了吧。”
 “没事,他们饿不着自己。”
 想起小麟那爱玩的性子,余母倒是不担忧:“他刚毕业,就能带几个小伙伴自驾游,全程没大人陪伴跑去南欧旅游,我倒是不担心他。”
 余父想起小温那沉稳的性子,补充:“小温一向很沉稳,不会和小麟瞎胡闹的。”
 话说完还没两小时,陆陆续续有保安亭的人打电话过来,说有商家送货上门,是否准许进入。
 人还没回来,成堆的衣服鞋子帽子饰品……几乎堆满了整个客厅。
 余麒好奇地看了眼其中的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是黑色镶玫瑰与小头骨的西装外套和破洞拉链牛仔裤。
 他提着那裤子,皱眉:“……他又到了叛逆期吗?”
 这不是余麟十七八岁时爱穿的衣服吗?
 余父顿觉头疼:“他有跟你说过创业想法吗?”
 这小子,一直说创业,一直说想法,一直不去实施。
 就这样拖拖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他才不会跟我说。”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去了书房:集团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他们是愈发想把余麟打包丢进公司历练两年,等他能独当一面,那得省不少心。
 偏这小子滑头,总打岔忽悠过去。
 深夜十点,余麟余温回家。
 客厅里的衣服早不见踪影,都被聘请的阿姨收起来送到了余麟的房间。
 余温下意识呼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他还是不希望家里人看到他这个形象。
 余麟伸了个懒腰,刚准备上楼呢,就听见下楼梯的声音。
 果然……
 “你……余麟?”
 余麟又转回坐到沙发上,耸耸肩:“怎么?不认识我了?”
 余麒捂住胸口看着他那七彩的头发和一身叮当响的衣服,再缓缓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正不好意思充当石墩的余温。
 目光从他耀眼的亮白色头发落到一身骷髅玫瑰的破洞衣裤上,心口一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小……小温?”
 余温羞赧:“大哥。”
 “余麟!!!”
 余麒怒吼出声:“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怎么了?”
 一声怒吼,让正在办公的余父余母瞬间清醒,披着衣服纷纷下楼。
 等看清客厅情况的那一刻,余父余母捂住胸口:
 “……”
 管、管家!
 救、救心丸!
 午夜十一点,浅水湾余家庄园灯火通明。
 余麟并余温坐在一条沙发上,相比于余温正襟危坐、乖乖巧巧的样子,余麟就显得很放荡不羁——半窝在沙发上,支着左腿顶着自己的小脑袋,意兴阑珊地打着哈欠:
 “干嘛呀?咱们就不能换个风格么,这身多好看呐,是不是小温?”
 小温抿唇,嗯了一声。
 余麟有了底气——瞧,当事人都没意见!
 他对着对面沙发上的三人组进行言语上的指指点点:“瞧瞧!这么点小事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三堂会审么?”
 “胡闹!”
 余父抚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你吊儿郎当就算了,别带坏了小温!”
 余麟愤愤不平:“什么意思!我这样哪里不好了?”
 余父:“你错就错在你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能不能成熟一点?”
 “别吵了别吵了!”
 “爸你别怪二哥,是我自己也愿意的!”
 “行了行了,怎么总说孩子。”
 “……都是你们惯的!你看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小麒这个年龄早就规划好了以后,他呢?天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的,一问就说在创业,我都不好对我那些朋友说起……”
 吵吵囔囔的,让余麟耳朵生疼。
 而且这场景,他总感觉很熟悉。
 好像前不久还发生过一样……
 ——“余麟!你还准备胡闹多久!”
 ——“今天是考研究生,明天是不是就兴致来了要去考公?”
 ——“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作为余家的一份子,你必须要担起责任!”
 “……”
 谁在说话?
 什么是责任?
 是他穿书前父母说的话吗?
 一阵阵钝痛袭来,耳鸣、耳胀,整个脑部像是被吹爆的气球。
 尖锐的疼痛一时难忍,余麟惨白着脸,惬意的、嚣张跋扈姿态一变,整个人捂住脑袋朝余温倒去。
 余父话说到一半,眼睛陡然瞪大:
 “小麟!!”
 “二哥!”
 “怎么了?”
 “快快快!送医院!”
 这惨白着脸、额头直冒冷汗、晕乎乎呻-吟的样子,着实让人吓了一大跳。
 深夜车少,余麒一路踩油门,直奔中心医院VIP楼。
 等将余麟送进抢救室内,余家几人才松了一口气,疲惫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或坐在长椅上,或半蹲着,或支着手臂靠着墙。
 沉默……还是沉默……
 余麒率先打破这沉寂:“我们家……有什么家族遗传病史吗?”
 “不算阑尾炎那次,短时间内他都晕两次了。”
 余母冷静地调出自己的病例报告:“我祖上只出现过六指病史,这血脉早稀释不知道多少次了,返祖的概率极其低。而且六指也不会影响脑子。”
 “其他可能藏很深的遗传疾病,还真没查出来,也没显露出来过。”
 三人目光转向使余麟晕倒的罪魁祸首。
 余父吓一跳,没好气:“难道我们家有遗传病吗?荒唐!”
 “要是有,早八百年就检查出来了!”
 三人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唉——”
 余母委婉:“你以后对小麟别那么冲,他脾气本来就不小,这吵起来很容易脑溢血的。”
 余父委屈:“我冲吗?我要是冲,早就在他大学刚毕业就把他抓进公司了。你瞧瞧他,别的同龄人都在努力,就他混!”
 “别的同龄人还有去世的呢,你怎么不比?”
 “你你你……”
 余父拂袖,挪动着屁股,孤零零地坐到长椅最左端。
 侧着身子表明他的态度。
 余母冷哼,抱臂,坐在长椅最右侧。
 余麒余温默默远离这长椅,靠在墙上,目光放空。
 【正在手术中】灯灭。
 余家人一拥而上。
 神经外科主任出来,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又很是奇怪:“小麟体征平稳,没什么大事,已经进入深睡眠状态。”
 “一系列检查结果都没什么明显异常,除了他的脑部左前额叶要比正常人活跃很多。”
 余家人紧张:“会怎样?”
 “嗯没什么大事,从心理学上来讲左前额叶更活跃的人,好像抗压能力更强。”
 余家人:“……”
 是了是了!每次被他/爸逼迫时,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抗压能力一绝!
 神医啊!
 “你们说他最近晕倒过两次,不排除脑部神经问题。明天我再给他做个更详细的检查,你们也要定期带他过来体检……这年纪轻轻,不应该啊。”
 余家人那股子担忧心情又冒出来,一脸凝重。
 神经外科主任补充:“尤其要担心额极病变,很容易精神障碍的。”
 余家人瞪大眼睛,开始后怕。
 余父更是信誓旦旦保证:“我保证不会再刺激他了。”
 神经外科主任:“……”
 虽说这两者没什么太大关联,但余总要这么想,那他也没办法。
 又是在熟悉的萦绕着淡淡刺鼻消毒水的环境中醒来,余麟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咋摆。
 他睁眼,环顾四周,见余家人一个不落。
 联系到这两天的症状,心里头顿时有些许想法:
 “我得绝症了?”
 “还有多少天?”
 不应该啊,他不是恶毒炮灰吗?
 剧情线还没正式开始,他就要嗝屁了?
 “胡咧咧什么!”余父打断他,“呸呸呸!”
 余麟噫了一声:“口水都喷我身上了。”
 余父:“……”
 怒气攻心!
 他真的忍不了一点!
 但想想神经外科主任说的话,余父又把那股子怒气压下去了。
 现在这臭小子整天吊儿郎当他都看着不爽,他要是真精神障碍了……凭这臭小子的抗压能力,保准折磨得其他人都有精神病!
 见余父真把那股子怒气压下去,余麟更觉不妙,掀被子就要下床:
 “医生呢?我还不能死啊!”
 真要选的话,他宁愿去柬埔寨端盘子呀!
 “非得吓他是吧!”
 余母没好气地瞪了眼余父,一把摁住余麟,准备轻拍他脑袋的手顿了顿,重重拍了他后背一下:“你吓死我们了,医生说没什么事情,所以等会要跟你再做个更详细的检查。”
 余麟:“……”
 “非得检查出问题来,医生才放心?”
 出院!他现在就要出院!
 余家人:“……”
 好好好,你非要犟是吧!
 闹了半晌,医护人员又敲门进来,引导着他去做全身体检,重点是脑部检查。
 等解读报告时,余父余母、余麒余温等人都听得无比认真,反倒是当事人余麟一脸乏味地打着哈欠,小声问身侧的余温:“他们今天都不用上班的吗?翘班了?”
 余温小声回复:“都担心你。你昨天突然倒下,吓坏我们了。”
 “医生怎么说?”余麟趁热打铁询问,“不会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余温忐忑不安,转移话题:“这个……那个……医生说你现在一切正常。”
 轮到余麟忐忑不安:“……所以这还是个慢性病。”
 听到他们隐约对话的神经外科主任好笑又无奈:“小麟,你一切正常。”
 “不过日常还是要注意心情愉悦,少生气,尽量不要喝酒……”
 神经外科主任絮叨了很多,余家人都听得一脸认真。
 只有余麟,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嘴唇哆嗦:“你说我活不了多久?”
 余家人:“……”
 余父小声地凑上前问:“这是精神障碍的一种吗?臆想症?”
 神经外科主任:“……可能只是单纯的耳背。”
 余父嘟囔:“什么时候出现的这怪毛病!”
 病历报告没什么问题,显示余麟很健康,非常健康。
 余父余母、余麒“社畜三人组”放下心来,又匆匆前往公司,临走前交代一句:“小麟,不许欺负小温。”
 就算提醒了。
 余麟撇嘴,疲惫地倒在病床上,彩虹色头发都像是失去光泽。
 他锤着白净的床单,开始演戏,干嚎:“生命的最后,你们还要欺瞒我吗?”
 余温:“……”
 生命最后的两万天吗?
 二哥实在是太戏精了!
 “怎么了?”傅恒敲门进来,就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他率先与站在病床旁的余温对上眼,目光从他银白色的头发上扫过,稍显诧异。
 随后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余麟身上,短短三秒,再次诧异。
 “你们这发色……”
 余麟没精打采,随意挥手招呼:“第二头半价。”
 余温抿着嘴笑。
 傅恒在他病床旁坐下,顺手拿过一旁的山竹,轻轻掰开,问他:“吃吗?”
 余麟伸个头过去。
 傅恒无奈地将一瓣雪白山竹肉塞他嘴里。
 “你怎么来了?”余麟嚼吧嚼吧,口齿不清,“我住院这事人尽皆知啦?”
 傅恒更是无奈:“今日14了,你不是说16号一起吃饭么?那天我刚好有事,想着跟你说一声。但你没回。”
 一打听才知道余麟又住院了。
 这命运多舛的……
 让他都忍不住同情。
 “哦……”余麟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解锁,点开某绿色聊天软件,果然99+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顶在最上面。
 “糟糕,忘了今天14号了。”
 他熟练地搜出约好14号吃饭游玩的公子哥微-信,一个视频打过去,没两秒接通,然后一顿输出:
 “哎爽约了对不住……”
 “真没法来,你看我都住院了……”
 “谁骗你了?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吗?”
 “行行行,下次约下次约……”
 “17号行了吧……挂了挂了……”
 挂完视频,余麟叹息:
 这一天天的,比他爸还忙!
 余鳞没有回答傅恒的话,而是侧头,拉高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模糊不清的话语从被子里传来:“家庭暴力!”
 是父权对他精神上的折磨与□□上的摧残!
 他觉得自己太能共情“余麟”了,上辈子的他好像也是这样,虽然生在一个超级富裕的家庭里,但爹不疼、娘不爱、哥哥弟弟争财产,他想要逃离那个家,于是叛逆,于是各种显眼包,甚至跑去考研考公,但无一例外都惨败!!
 家庭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呜,他是一个缺爱的小孩。
 不对……
 余麟掀开被子,探头探脑:“我是一个缺爱的小孩?”
 他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三岁就被领养进来,亲眼见证过二哥从幼年时的无法无天,到成年后的潇洒自在。
 余温对此事最有发言权,他斩钉截铁:“……不是吧。”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二哥的丰富历程,包括但不限于小学拉帮结派,让底下小弟尊他为“殿下”,甚至回家后还要整个余家庄园能肉眼瞧见的人和猫猫狗狗,服从他的cosplay。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要对二哥说一句“殿下上午好/晚上好”,然后二哥就会给他一颗糖做奖赏。
 等到了中学,二哥又认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救世主,热衷于上学途中和放学后带着自己的小弟拯救世界,包括但不限于暴揍校园欺凌的小头头,追赶小偷三条街,推着轮椅老太来个极速滑行,冒充小学生家长跑去开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