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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汤,软的面包(姜可是)


有几个小朋友以为他们在拔河,兴冲冲地跑出来要一起参加。老师有点生气地用当地方言问:“你到底要在这里干嘛?”
阿山眼泪吧嗒吧嗒掉,哭着说:“我想在这里做一棵树。”
那时刚上中班的钟邱沿和大鱼兴奋地挤到他身边并排蹲好,兴奋地问阿山:“怎么做,怎么做,我们也要做一棵树。”
于是他们三个跟苔藓上长出来的三颗蘑菇一样,傻乎乎地在那里蹲了半天。一直到钟邱沿问阿山:“能先变回人吗?”
阿山点点头。旁边两个人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
幼儿园老师当年就断言,这三个人如果能有出息,她就不姓钟了。离奇的是,据说后来老师找到了亲生父母,还真的不姓钟了。但钟邱沿他们三个长大之后,确实不算有出息那一拨。
阿山开了几罐啤酒和钟邱沿、大鱼碰了下。大鱼虽然叫大鱼,其实长得跟小虾米一样。他问钟邱沿:“你眼袋都快垂到地上了。最近人也见不着。你是在开公交还是偷偷去开火箭了啊?”
傍晚大排档还没多少人。老板娘把两大盘烧烤放到桌上。钟邱沿喝了半罐啤酒,说:“你不懂。”
大鱼哈了声。钟邱沿突然问他们:“哎,你们能在房间里呆两年不下楼吗?做得到吗?”
阿山说:“那不跟坐两年牢一样。”
钟邱沿咬着空竹签,嘀咕道:”就是啊...这是受了什么伤,要把自己关起来两年。”
大鱼又开始问:“钟邱沿你最近到底在干嘛啊?”
钟邱沿说:“你不懂。”其实他自己也不懂。
那天凌晨,周存趣慢慢路过“和气生财”,慢慢走过庄老师的家,看到“双黄蛋”爷爷家外面有个摔破的围棋盘。他走到一楼的时候,没看见钟邱沿。周存趣忽然不安起来,抓着长柄伞,有点不知所措地僵在楼道口。这几天他自己走下来之后就能看到钟邱沿靠在防盗门边,看到他,就会挥挥手让他过来,然后喂周存趣一颗蘑古力。昨天钟邱沿在他嘴里塞了颗好多鱼,然后问他:“惊不惊喜?”周存趣觉得无奈又好笑。
周存趣拿手机出来拨电话给他的“智能小助手”。钟邱沿在那头说:“走出来。”
周存趣于是第一次自己推开防盗门,走到了三单元门口的主道上。他在刚下过雨,湿漉漉的小道上独自一人走着。世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三十一岁了,他连独自下楼走一趟路都觉得恐怖。
终于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周存趣看见钟邱沿站在门外,一只手里夹着半支烟,另一只手伸出来拉了他一把,把他拽出了亲亲家园。周存趣愣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和钟邱沿说:“给我一支烟。”
他们靠在面包树街边抽烟。周存趣眯眼睛吸了半口烟,叹在地上,说:“我上次走这条街的时候,下很大的雨。两年前的雨。”他转头笑着对钟邱沿说:“谢谢你啊。”
钟邱沿也笑起来。他今天和大鱼、阿山喝酒一直喝到快零点,然后打了辆车飞奔过来的。周存趣说他身上都是酒气。钟邱沿故意要黏到他身上去,说:“弄臭你弄臭你。”
周存趣推着他说:“无不无聊啊。”
钟邱沿忽然伸手抱住了周存趣。他喝多了酒之后,说话有点大舌头,一句话咬着另一句话小声说:“刘小英说你以前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和我朋友们啊,都是一群混得蛮差,不太厉害的普通人。所以我不知道,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是不是非常辛苦的事。也可能是吧。你辛苦吗?”
周存趣靠在钟邱沿身上,有点无神地看着街对过歇业了的报刊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淌过脸颊,摔在黄绿色路砖上。

第6章 蘑古力(六)
那晚周存趣又破格让钟邱沿留在自己房间睡一觉再走。那个点打车也已经不太好打。钟邱沿半醉半醒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周存趣叹口气说:“我明天要换掉床单。”
他这次躺到了钟邱沿身边,把床头的面包超人小夜灯打开。
钟邱沿侧躺着,拿手指绕着周存趣的头发玩。他嘟嘟囔囔地说:“我发小大鱼啊,在发廊打了两年工了,还是只会洗头。他想找我给他练手,这怎么敢....” 他说一会儿,又开始说开白班和夜班车碰到的乘客的区别:“早班车呢,哇,那呼啦啦上来一群都是滴老年卡,滴老年卡。刘小英们这个点就都起来去菜场,要不就坐在公交车里乘风凉,最近天气热起来了么....”
钟邱沿就自顾自碎碎念,眼皮耷拉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一样。他又睁开眼睛,扯了下周存趣的头发,说:“但是邱雪梅小时候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适合做不死待在一个地方的工作。所以我做公交车司机之后,她说,这就对了。”
周存趣被他扯痛了,打掉了他的手。钟邱沿又手空脚空地要去玩周存趣头发。周存趣说:“我刚待在家里的那一年,外婆把能请的天师、道士、菩萨都请来过。”
钟邱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周存趣继续说:“她以前是不太信这些东西的。她很相信她自己。”
房间里静悄悄,有一阵没人说话。周存趣思索着,现在是不是到时间掀开伤口看一眼,掀开的时候会不会看到爬满的坏蛆。
但那天晚上,他比他想象得平静很多,和钟邱沿说了他躲起来的导火索。他说他也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蒋朗语。他们父母是朋友,从小被拿来比较,所以那种友谊里面参杂了许多意味不明的东西。后来他们都去国外念书,一个在荷兰,一个在美国。假期的时候约着一起去旅游。到那个年纪,他们才开始发觉,对方真是自己处境最相似的好朋友。蒋朗语同样知道被两个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父母培养,被一群大人期待的人生是怎么样的。蒋朗语对周存趣开玩笑说:“出生的前三年,已经是我们俩的伤停补时时间。往后的每一天,就是摔伤跌伤撞伤,没了手脚,但是考试必须还要拿全优。”
几年前,周存趣毕业加入了一个日本建筑师的工作室。有项目要做的时候要么天南海北地飞去对接,要么在工作室日夜颠倒地加班。蒋朗语打过电话给他。周存趣疲惫得没有时间应付。他终于回电话的那一天,蒋朗语说想约他见一面。周存趣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说:“再说吧。”
那个月,他们团队的项目做崩了一个。然后又接着刚好接了个中国的项目,于是飞回国了一趟。他主动约了蒋朗语见面,但是在会面那天跟个疯子一样埋在自己的工作里面,忘记了那回事。
周存趣问钟邱沿:“你试过吗,很久很久以前,你妈对你说过的一句话,会在很多年后像回声一样重新回到耳边。我常常这样。我妈妈在耳边对我说:‘你不够好你有什么资格停下来。’所以那天,我没有停下来去见蒋朗语。”
周存趣在电脑面前醒过来的时候,蒋朗语已经在他们约见的那个湖边,跳湖自杀了。
听说下去了三个潜水员把他捞上来的。捞上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水草,皮肤紫白紫白,左右脚都绑了石头,非常决绝的。周存趣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听到大人在后面议论,觉得蒋朗语特别不懂事,他父母为了培养他,为了他,付出了多少。
周存趣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外语老师那里见到蒋朗语。他们坐在一张蘑菇形小圆桌的两侧。蒋朗语对他自我介绍说他叫蒋朗语。外语老师纠正道:“不是的,你叫Terence。”
他们隔着那张小桌子,蒋朗语尴尬地对他笑笑。
事发之后,周存趣照常每天上下班,做着该做的工作。他发觉他连停下来伤心一秒的时间都没有,日程排满了,要做的工作排满了,会一直不能停下来,直到他也跳下那个湖。
那天他对着电脑上的图纸看了很久,开始看不懂上面的任何一个字和数据。他吐了,一开始是吐吃下去的食物,然后是黄胆水,然后是血。
他去看过心理医生。齐兰香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特意飞到日本要照顾他,陪他一起看心理医生。她把医生开的药塞给周存趣,说没事的,吃下去康复了,再努力起来。
周存趣拿着那包药,如同过去二十几年的每一次一样,乖乖地点了头。
蒋朗语,不是的,你叫Terence。我也没事的,得了精神病,吃了药也要努力起来。
周存趣朝钟邱沿笑了笑。钟邱沿一时间没说话。满屋子的书好像也在大声地沉默着。钟邱沿可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合适,脑袋里转来转去,突然颠三倒四地嘀咕了句:“怪不得你觉得蘑古力已经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零食了啊。可能从小没让你吃好吃的零食吧...”
周存趣笑出来,争辩道:“蘑古力很好吃。”
钟邱沿也笑了。周存趣把面包超人小夜灯拿过来放在手里转圈,他深呼吸了下,说:“说出来之后,发现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钟邱沿伸手抱住了周存趣的头,晃着他的头说:“哥哥抱抱。人这种东西啊,其实不用太努力的。到时墓碑上又不会给你刻:市三好学生或者世界级优秀建筑设计师。最多不就刻上一副挽联。到时我的墓碑上就刻‘哈哈哈哈哈哈’。每个人读的时候,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周存趣真的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钟邱沿跟着哈哈笑起来。他笑了会儿,放开手,和周存趣对上了眼睛。小夜灯的碎光落在两个人的脸上,长出斑驳的肌理。他们又一起移开了视线。灯影晃动。钟邱沿头晕乎乎的,忽然凑过头,在周存趣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第7章 泡面加蛋(一)
那天是钟邱沿最后一天上夜班,傍晚六点上班前,他一直坐在大鱼打工的发廊里。大鱼洗完头就过来坐他边上,问:“你没病吧?不照顾下生意,就那么干坐着。”
钟邱沿手肘撑在膝盖上,说:“我自己一个人待着,我就胡思乱想。”
大鱼说:“你的脑子还能想出什么来。”
钟邱沿还是那句:“你不懂。”大鱼差点想把他轰出店里。
差不多到晚饭点的时候,刘小英打电话给钟邱沿说周存趣今天一整天又没出来吃饭。刘小英质问钟邱沿:“今早我看见你从他房间里出来的。”
钟邱沿心虚地大叫:“我什么都没做!”
刘小英心急地大叫:“那他怎么了,又蔫了吧唧一点东西都不吃了。”
钟邱沿急乎乎地开着车回了趟亲亲家园。他推开周存趣的房门的时候,周存趣像往常一样拿着书,靠在床边读。钟邱沿挠挠头,问:“哥,你不饿啊?刘小英说你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过。”
周存趣抬起头看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胃口。”
钟邱沿在床脚坐下来,紧张地把自己的手掌捏来倒去,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我昨晚吧,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吧,就看你看得....哎呀,这怎么说。”
周存趣合上了书,说:“你在自作多情什么。我就是,想到蒋朗语,想到那时候,恐惧感好像回来了。吃不下东西。”
本来和钟邱沿说完的当下还觉得也就那么回事,但等回忆真正清晰起来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和浪头一样朝周存趣打过来。他感觉自己又有点站不住。他对自己无能为力。
钟邱沿想劝周存趣吃点东西,自己的肚子先咕噜噜叫起来了。他说:“突然想吃泡面了,你吃吗?”
周存趣说:“不吃。”
十五分钟后,周存趣被钟邱沿强行扯到了餐桌边。餐桌上放了两碗香喷喷的泡面。刘小英在客厅那张写字台边上戴着老花镜边练字边嘟囔:“吃泡面有什么营养。”
钟邱沿回她:“吃泡面要什么营养。”他扭头笑眯眯和周存趣说:“刘小英的库存只有一颗鸡蛋了,我把这颗荷包蛋勉为其难让给你。你只需要说声‘谢谢’就可以。”
周存趣垂着手,感觉自己还是没什么胃口。但是钟邱沿坐在边上,特别爽快地开始唆面,吃两口又忽然站起来,从冰箱里拿了碟酱牛肉出来。他说:“这样就有营养了。”
周存趣看着他吃了会儿,终于拿起筷子吃起来。
刘小英坐在写字台边,看着自己那张小小的餐桌。钟邱沿自己吃一会儿,就给周存趣夹两块酱牛肉盖在泡面上。他指导周存趣说:“荷包蛋要浸下去,要浸满汤汁吃的嘛。”
周存趣有点无奈,只能照他说的做。他们两个人低头吃着面。刘小英把眼睛转向了窗外,过了会儿,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现在钟邱沿站在小区大门外边等着,周存趣能自己慢慢走过来找他了。钟邱沿问他要不要在面包树街上走一走。周存趣点了头。
亲亲家园小区算是在老城区了,新城区那块已经建满了综合体。老城就还是那副样子。最近因为要办什么国际赛事,于是把临街的外立面都修缮了一下。街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店员会看到每天凌晨就会有两个男人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走,走到街口又走回去。他只会觉得他们古怪。但钟邱沿挺喜欢每天的那段时间的。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这间便利店。周存趣断断续续说着话,有时会告诉钟邱沿他最近在书上读到的片段。他说在瓜亚基印第安人的语言里“出生”和“降落”是同一个词“waa”。所以小孩的出生像是一种着陆。有种小孩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艰辛飞抵的感觉。
周存趣说这些的时候,垂着眼睛,非常漫不经心。差不多走两个来回,他就会气喘着说累了。于是那天的散步到此为止。钟邱沿会把周存趣一直送到三单元五楼门口。周存趣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钟邱沿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就是,哦,今天的散步又结束了的感觉。
钟邱沿靠在楼梯拐角那个地方,手插在裤兜里,叫了声:“哥。”
周存趣转回头。钟邱沿又无话可说,就是扭来扭去嗯啊了半天,说了声:“晚安。”
周存趣朝他笑了下。
那天晚上,钟邱沿开车回家,在楼下停好车后不多久,周存趣发了条短信给他,问:你到家了吗?
钟邱沿激动地一次三阶梯跨到了家门口,回了条:到了。
他回复完,趴到沙发上等着周存趣再给他回信息。但等了半天,周存趣也没再发什么过来。钟邱沿把自己翻了个面,躺在沙发上把手机按亮关上,关上又打开,短信界面还是只有一句“你到家了吗”。钟邱沿坐了起来,叫道:“我到了,妈的,我到了。然后呢?”
第二天开出第一班车的时候,钟邱沿还在琢磨。周存趣凭什么不给他回信息了。他今天一定要问问凭什么。
结果晚上周存趣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是说‘到了’吗?我就问问这个。”
钟邱沿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挤着周存趣说:“你不能多给我发几次消息吗?不能主动给我打次电话吗?”
周存趣被他挤得几乎贴在亲亲家园小区的围栏边了。他觉得很好笑,说:“你好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情人。”
钟邱沿沉默了。周存趣拍了下手臂上的蚊子,抬头的时候发现钟邱沿还在那里做着什么深沉的思考。他们走回楼上的时候,钟邱沿都没有讲什么话。周存趣找钥匙开了门。
那天钟邱沿刚开出面包树街的街口,周存趣就打电话过来了。钟邱沿接起来问:“怎么啊?哪里不舒服吗?”
周存趣笑说:“怕你不舒服,打个电话给你。现在舒服了吗?”
钟邱沿听到周存趣的声音,兴奋得脸都一下子热了。他开了点窗,犟嘴说:“还行。”
周存趣哦了声,问:“那怎么办?”
钟邱沿也没说什么,但他不肯挂电话,也不肯让周存趣挂电话。钟邱沿就那么拿着手机上楼,拿着手机躺到床上和周存趣扯有的没的。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听筒里只能听到周存趣翻书的声音。
周存趣问:“睡了吗?”
钟邱沿说:“没呢。”
然后他们又继续挂着电话。周存趣终于说:“手机都发烫了。我先挂了,晚安好吗?”
钟邱沿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耍赖说:“不好。”
周存趣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第8章 泡面加蛋(二)
周存趣发现自己在日记里面越来越多地提起钟邱沿。本来这段时间睡眠和饮食都好转了一点,但因为和钟邱沿说出了蒋朗语的事,周存趣又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钟邱沿知道后,有一天拖了一只巨型的河马抱枕过来送他。周存趣有时低头,正好对上河马宝宝两颗比芝麻粒大一点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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