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狐手札(Marey)

以前是胡梨不让碰，现在是秦明池不让碰。
又走了一段路，看胡梨表情轻松，没有还在生气的样子，秦明池终于忍不住了，问出那句在他心里憋了一晚上的话：“小糊，你的生日呢？”
从收到许元麒消息开始，秦明池就想问胡梨了，但一直没机会，便拖到了现在。
只是秦明池没有十足把握，他怕胡梨还在生气，不肯告诉他。
不过很快秦明池就知道他小人之心了。
“不知道。”胡梨斜了秦明池一眼，语气坦然：“我没过过生日。”
胡梨有记忆起，他就是独来独往的一只狐了，没有狐狸跟他说过他的出生日期，胡梨也不会去问。生日要有惊喜，自己给自己庆生算什么呀？胡梨才不想这样。
胡梨说的平静，却不知这般话落入秦明池耳中，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在他心上狠狠划了几下。
秦明池心疼胡梨。
“那现在可以过了。”秦明池停下，侧身盯着胡梨看，认真地强调说：“我给你过生日。”
从前在族里时，有时候会看到别的狐狸过生日，看到他们被父母包围，被朋友起哄，胡梨一开始是羡慕的，他也想要过生日，也想要祝福。可是现实残酷，胡梨不仅没能过上生日，甚至都没有狐狸邀请他去参加生日，久而久之，胡梨就死心了。
生日没什么的，不过就不过。
胡梨以为他早就平静到无所谓了，不会再为此有任何情绪。但当他听到秦明池说要给他过生日，胡梨才知道有些创伤平日看不见，却一直藏在心底。
胡梨眼眶发热，偏过头不看秦明池：“不要，我不要过。”
秦明池没有放弃，也没有问胡梨为什么，只是抬手温柔地拭了拭胡梨眼角：“我想给你过。”
胡梨紧抿着嘴不说话，眼眶却越来越红。
“我想给你买生日蛋糕，想送你礼物，想让你许生日愿望。”秦明池声音变轻，但因为离得近，夜晚又安静，胡梨还是听得很清楚：“如果小糊觉得生日许愿不灵，那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实现生日愿望。”
“好不好啊？”
没有人能抵抗温柔，哪怕是狐狸，也扛不住温柔，何况还是从前受尽委屈的狐狸。
秦明池的话像是开关，胡梨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直直地往下掉，却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不停落泪，仿佛要哭尽曾经的委屈。
“但我不知道我的生日。”胡梨哭的太狠，鼻尖都红了：“没有人告诉我。”
秦明池从来不知道心脏原来可以这么疼，他没再忍耐，伸手抱住胡梨，让胡梨窝在他颈窝哭：“那就选一个喜欢的日子做生日。”
胡梨抽噎道：“好。”

第63章
胡梨第一次受邀参加生日，比寿星本人都激动，从知道具体日期后，他便一直在看礼物，不知道要送什么好。
秦明池则随意得多，早早选好了礼物，看胡梨这么纠结，还好心地坐过来要帮忙出主意。
但胡梨厉声拒绝了他。
“为什么？”秦明池很不解：“我是他发小，我肯定知道他喜欢什么。”
胡梨哼道：“送礼物看的是心意，如果我让你帮忙了，那就不真诚了。”
秦明池哑口无言。
“你快走，别坐在这儿。”胡梨不仅不让秦明池出主意，还要把他赶走，嫌他影响他选礼物。
好心帮忙被拒，还被嫌弃碍事，秦明池都不知道他该露出什么表情好了。但看胡梨抱着手机认真选礼物的模样，秦明池又心一软，浅浅笑了。
那日胡梨大哭后，秦明池想着法子哄人，想让胡梨开心点，怕他心情郁闷。效果倒是看起来不错，胡梨似乎没有被那晚的情绪影响，可秦明池就是放不下心，怕这都是胡梨装出来的，实际上还是不开心。
不过现在看来，胡梨应该是恢复过来了，没有再沉浸在那晚的悲伤中。
秦明池松了口气，听话地拿起手机走了。
许元麒生日当天是个大晴天，恰逢周末，秦明池怕路上堵车，一吃完早餐就出发了。
许家和秦家离的不远，两人赶到时，别的人都还没到。许元麒没有做寿星的样，还穿着睡衣在喂猫，听阿姨说秦明池来了，还很惊讶：“到这么早？”
“……”秦明池和许元麒太熟了，闻言翻了个白眼：“那我走。”
“开玩笑呢。”许元麒撸了撸猫，笑眯眯地起身：“你们先坐，我上楼换个衣服。”
为了让许元麒玩的自在，许父许母没在家，秦明池没和许元麒客气，他说让他坐，当即就要带胡梨去客厅。
只是胡梨却被绊住了脚，站在原地没动。
“小糊？”秦明池拉不动人，侧头疑惑地看他。
胡梨听到秦明池叫他了，不过他没有应，视线直直地落在不远处吃饱了在打滚的猫上，眼神炙热。
“喜欢猫？”秦明池顺着胡梨视线看过去，见他在看猫，笑着问。
“好可爱。”胡梨点头道。
虽然之前被偷了钱没饭吃，胡梨被迫和流浪猫狗打过架，还不幸负伤，但胡梨却没有自此害怕猫狗，相反很喜欢它们。
毛茸茸的动物，谁会不喜欢啊！
胡梨挣开秦明池的手，弯着唇靠近猫，想要摸一摸它们。
见此，秦明池心一惊，脱口而出一句不要靠近：“它们很凶，会打人！”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依据的。秦明池这些年来许家，不知道被猫用爪子打了多少次，所以他看胡梨靠近猫，才会想也不想就这么说。
然而事实却狠狠打他脸了。
对着他凶巴巴的猫，遇到胡梨却完全变了个模样，不仅不凶他，还主动露出肚皮让胡梨摸。
秦明池：“……”
许元麒换好衣服下来，见只有秦明池在客厅，还很疑惑：“胡梨呢？”
秦明池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神，幽幽道：“撸猫呢。”
“泡泡没欺负他？”许元麒同样很诧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不对，泡泡要凶胡梨了，你肯定拉他回来了。”
“……”
说起胡梨，许元麒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在秦明池旁边坐下，假咳两声问：“你俩怎么样了？”
许元麒暧昧眨眼：“在一起了吗？”
“没。”秦明池瞪许元麒：“小声点。”
胡梨脸皮薄，若是让他听到他俩的聊天，肯定又会生气。
许元麒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明池，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不过比起这，他更吃惊秦明池竟然还没抱得美人归。
“你好没用啊小池，怎么还没追到？”许元麒唏嘘：“不会真不会追人吧？要不我教你？”
就知道许元麒没好话，秦明池脸黑了：“滚。”
“正好今天我生日，晚上吹蜡烛许愿时，我帮你许愿吧？”许元麒喋喋不休，还在帮秦明池想办法。
秦明池听不下去了：“你别胡来。”
许元麒当然不可能这样做，他不过是说着玩的，故意逗秦明池呢。许元麒大笑起来，拍拍秦明池肩膀：“小池加油。”
秦明池无语地啧了声，拿起旁边的袋子丢给许元麒：“礼物。”
许元麒请了不少人，大家玩得很嗨，结束时不少人喝醉了。秦明池因为要开车，便一杯酒都没喝，胡梨本来也没喝的，只是许元麒开的酒太香了，他没忍住尝了一杯。
胡梨喝酒不上脸，秦明池也就一直没发现他的异样，直到散场离开许家，看胡梨路都走不直了，秦明池才发现胡梨喝醉了。
“小糊！”秦明池一把拉住往绿植丛走的胡梨，表情担忧：“你走错了。”
胡梨脑袋晕晕的，视线也重影，听到秦明池否定他，很不开心地撇了撇嘴：“我没走错！”
光说还不够，胡梨挣开秦明池的手，要继续往前走。
秦明池哪能真让胡梨走过去，当下又拉住胡梨手，温声哄着他。然而胡梨笃定了他的路线是正确的，任秦明池怎么说都不松口，秦明池若是语气重了，胡梨就立马眼红。
“祖宗。”秦明池拿胡梨没办法，放弃了再劝，转而跟着胡梨往前走。
“哼。”胡梨没被安慰到，用力哼了一声，加快步子远离秦明池。
“小糊！”秦明池怕胡梨真要走进绿丛，快步追了上去。
但胡梨却在绿植丛前停了下来，然后……坐下了。
秦明池：“？”
秦明池松了口气，挨着胡梨坐下。
今天虽然是个晴天，但到底入了冬，太阳像是摆设，并不暖和。
好在胡梨穿的够暖和，秦明池才放下心来，不担心他冷。
“怎么坐下了？”秦明池看着胡梨问。
醉酒让胡梨眼睛湿漉漉的，他一瞬不动地看着秦明池，食指抵在唇上：“嘘。”
胡梨动作神神秘秘的，秦明池被他带动情绪，声音跟着变低，小声地问：“怎么了？”
秦明池以为胡梨有要事和他说，结果胡梨只是翘着嘴角，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
秦明池看傻了。
“我很开心。”笑容让胡梨眼睛弯成月牙，声音也软软的，听着像在撒娇：“很开心。”
秦明池心像被羽毛挠了，痒痒的，喉结更上下滚动，嗓子发干。秦明池垂眸，不再看胡梨，哑声道：“开心什么？”
胡梨只是笑，并不回话。
太阳笼罩住胡梨，他周身渡了一层金色的光，秦明池近距离看胡梨，感觉他特别柔和。
“小糊。”秦明池又喊胡梨了：“告诉我，你在开心什么？”
胡梨原先没有变化的脸，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红了起来。他定定地看着秦明池，酒精让他脑子转的很慢，听到秦明池这么说，他过了好一会才理解他的意思。
“开心，就是开心。”胡梨一直重复这句话，秦明池以为他听不到回答了，正无奈想要算了，就听到胡梨说：“第一次有人过生日记得叫我。”
“秦明池，以前都没有人叫我。”胡梨声音低了下去，表情委屈：“狐狸也没有！”
“他们都不叫我，都不跟我玩，”似是想到了伤心事，胡梨眼圈红了，眼泪往下掉：“他们还欺负我。”
喝醉的人比较任性，情绪不受控制，所以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喝醉酒而闹笑话。许元麒也一样，曾经在喝醉后跑到路上跳芭蕾，三个人都没拉住。
但胡梨却和这些人不同，他没有耍脾气，只是叭叭地掉眼泪，不停重复自己的委屈。
秦明池心都快碎了，他没再坐着，在胡梨腿边蹲下，双手握住胡梨手，温声和他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会有很多人爱你，大家做什么都会记得你，没有人会欺负你。”
秦明池突然很懊恼，后悔今年才遇到胡梨，若是早早地遇到胡梨，他就不用受这些委屈了。
“真的吗？”胡梨哭得伤心，睫毛上挂了泪珠，愣愣地看着秦明池，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秦明池回过神，给胡梨承诺：“当然是真的。”
“那你呢？”胡梨身体前倾，和秦明池额头相抵，缓声问：“你也爱我吗？也会护我吗？”
这是胡梨清醒时不会说的话，秦明池忽然听到不免惊讶。
他想明白胡梨为什么要问这个，明明在这之前他就不止一次说喜欢他了，但既然胡梨问了，秦明池就会认真回答。
“我也爱你。”秦明池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亲胡梨手背：“也会一直保护你。”

秦明池觉得胡梨不太对劲。
那日送出去的挂饰，胡梨哦了声就收进口袋了，后面没再有别的动作，秦明池心里好奇，亦没有多问。可现在胡梨却将挂饰挂在了他的包上，每次路过秦明池时，他都能看到狐狸挂饰一晃一晃的。
除此之外，胡梨还变得好说话了，偶尔秦明池嘴痒逗他，胡梨虽然会生气，也就骂他，却不会像之前那样不理人。
秦明池很意外，秦明池想不明白。
但同时秦明池又很庆幸，毕竟胡梨的变化是向好发展，秦明池便一边疑惑一边欣喜了。
然而年底工作忙碌，秦明池没那么多时间来琢磨私事儿，或许是今年拍的几套图很出圈，他接到了好几家工作室的邀约，让帮艺人拍图。
秦明池忙，胡梨也没闲着，经纪人帮他接了个秀约，得去外地一周。胡梨第一次出差，他还没不习惯，秦明池先受不了了，晚上帮忙收拾行李时，碎碎念个不停，烦得胡梨出声赶人。
第二天经纪人没来接胡梨，和他约定好在机场碰面，胡梨打算打车前往，秦明池不放心，推了上午的工作，开车送胡梨去机场。
胡梨还没坐过飞机，去机场的路上情绪高涨，秦明池看他这样，眼里的笑愈加浓厚：“望州比山市冷，到了那边出门要穿厚衣服，围巾帽子我也帮你拿的厚的，到时你可以自己看着搭配。”
从知道胡梨要去望州开始，秦明池就开始看天气预报，生怕准备工作做的不好，胡梨到了那边会冷。
“知道了。”胡梨听秦明池念了一路，耳朵都起茧了，他撇撇嘴吐槽：“你好啰嗦。”
被说了秦明池也没失望，反而笑了起来，如实道：“你第一次出远门我不放心。”
胡梨哑巴了，好几十秒都没说话，最后才红着耳朵憋出一句：“哦。”
秦明池没忍住笑，嘴角上扬：“望州有几个景点不错，如果小糊忙完工作想出去玩，可以过去看看，攻略我已经发给你了。”
除了看天气预报，秦明池也没少看旅游攻略，其中看的最多的，便是没事推荐，秦明池一一整合，方便胡梨去吃。
“哦。”胡梨眨眨眼，语气别扭：“谢谢。”
胡梨习惯了秦明池呛嘴，突然要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自然很不习惯。但秦明池做这么多都是为他，胡梨不想做一只不明好坏的狐，所以还是说了谢谢。
秦明池看出胡梨不自在，若是往常，他肯定要嘴贱逗逗胡梨，把人惹生气了，再放软声音去哄。可胡梨马上要去外地，秦明池不想浪费和他相处的时间，也就没那样做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机场，秦明池停好车，带胡梨进机场。
“工作顺利，我等你回来。”秦明池莞尔道：“落地了记得发消息给我。”
胡梨难得没和秦明池犟，乖乖应道：“好。”
胡梨不在家后，秦明池也不爱回家了，屋里空荡荡的，回去也没意思。
秦明池给自己排满工作，因为忙不过来还招了个助理，经常八九点才回酒店。但就算忙到没时间吃饭，秦明池每天依旧会准时准点给胡梨发消息，甚至晚上还会打视频给胡梨。
胡梨消息回的不勤，也很少准时回复，秦明池却仍乐此不疲，定时发消息给胡梨。
又一次九点多才到酒店，秦明池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可手机响个不停，秦明池被吵得烦，皱着眉要将手机静音。
不过等秦明池拿起手机，他才发现不是工作上的消息，而是许元麒在给他发消息。
许元麒：干嘛去了？好几天没见着人了。
许元麒：出来吃个饭？
许元麒：回消息……
这之后许元麒又发了很多，只是秦明池没再细看，粗略扫了眼后，便打字回复：忙，没时间。
许元麒不愧是冲浪达人，秦明池消息刚发过去，他就打语音电话过来了。
秦明池没挂：“什么事？”
“约你出来玩呗。”许元麒道：“这周山市好冷，你叫上胡梨，我们去泡温泉。”
秦明池啧道：“工作忙，去不了。”
“你哪来这么多工作？以前不是不这样吗？”许元麒合理怀疑秦明池是不想和他出去，他呵呵冷笑：“不止是我，你可以带上胡梨的。”
秦明池知道许元麒想多了，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终于坦白了：“他不在家。”
手机那边静了几秒，就当秦明池以为许元麒网不好掉线时，许元麒没好气地爆粗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忙了，原来是胡梨不在家，你怕犯相思病，所以用工作麻痹自己啊。”
“……”秦明池笑骂：“你够了啊。”
许元麒才不觉得够，反而开始八卦：“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等胡梨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泡温泉？”
高强度工作了一天，秦明池太阳穴胀着疼，他伸手揉太阳穴，失望道：“不知道。”
原本胡梨只要出差一周的，但前几天两人视频时，胡梨却说他暂时回不了，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回，他也不知道。
许元麒讶然：“你没问他？”
“问了。”秦明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听到秦明池在笑，许元麒打起了寒颤，秦明池不知道许元麒的异样，懒得再和他闲扯，说了句挂了就立马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