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办公室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大纸条被人好好的放进口袋里，等回到家再放进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
放下工作，霍如澜坐在休息区里，认认真真把饭菜都吃完，胃口很好，饭粥都吃了两碗。
可能他不是没有胃口，只是他挑食了而已。霍如澜边收拾碗筷边想。
叶溪下午看完几部电影，让霍如澜不用给他订晚餐，自己动手下厨做了两份晚餐。
另一份让人给霍如澜送过去。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不吃饭，一直扭头往外望。
“papa呢？”
两双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小爸爸，小嘴巴都瘪着，大眼睛蓄着眼泪水。
中午大爸爸没有回家吃饭饭，现在外面黑黑了，大爸爸还没有回家。
叶溪端着碗给他们喂饭，轻声哄道：“大爸爸在工作呀，晚上就不回来一起吃饭啦，辰安和景星陪小爸爸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看着面前的小爸爸，两个小家伙揉揉眼睛，点点头，张开嘴巴乖乖吃饭，只是眼睛还是湿漉漉的。
吃完饭也不去玩玩具，两个胖罐罐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趴在窗上，小胖脸挤成肉饼，一直望着门口。
他们在等他们的大爸爸回家。即使是小爸爸说大爸爸要等他们睡觉觉了才到家，他们还是趴在窗户上等。
吃完饭等，洗完澡等，他们都困了，他们的大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两个小家伙睡觉前难过的哭了好一会儿，想大爸爸想哭了。
叶溪哭笑不得。
之前霍如澜天天在家的时候，这两小子天天逮着他们大爸爸欺负。
要么时不时往霍如澜脸上咬两个口水印，要么啪叽一下盖在霍如澜身上和脸上压他，要么是沉甸甸的挂在霍如澜腿上当腿部挂件，要么是揪着霍如澜的衣服往他身上爬上爬下……
今天霍如澜没有回家，两个小屁孩子却是想他们大爸爸想哭了。
抱着他们，手在他们后背轻拍，叶溪哄了好久才把他们哄睡着。
小心翼翼抱着他们放进被窝里，为他们盖好被子，叶溪在房间陪到十二点，等他们睡熟，才轻手轻脚下楼。
霍如澜快一点半才到家。
车子转了个弯，远远的，霍如澜就看见自己家一楼亮着灯。
等车开近别墅周围，他透过落地窗，看见了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低头做笔记的穿着睡衣的叶溪。
迈巴赫在院子停下，可能是看见车灯，也可能是听见车声。
他看到叶溪转头看过来，忽地站起身，快步离开客厅朝门口这边来。
霍如澜抱着一小束玫瑰花下车，心里是阵阵悸动。
隔着院子，他看着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等他的叶溪，唇角漾起笑容。
周身的疲惫突然就散去了，只余心里的甜意。
“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夜间降温，微风吹过发梢，带来徐徐凉意。
霍如澜大步上前，手虚扶在叶溪后腰揽他进屋，关上门避开凉风。
钥匙和工作包放到玄关柜，他举起手里的花束，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的花有点小。”霍如澜说。
叶溪抬眸看着面前的人。
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西装还带着凉意，眼里有藏不住的疲惫，可偏偏笑容很温柔。
凌晨一点半，晚归的爱人不忘给他带一束玫瑰花。
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叶溪迟了两秒，才慢慢伸手接过那束小玫瑰。
侧头看向旁边弯腰低声询问他怎么还没睡的男人，叶溪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世俗很世俗的人。
他喜欢浪漫，渴望被偏爱，所以他永远会被霍如澜的细节而感动。
被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变过、从未敷衍的细节感动。
说的是花束，说的也不止是花束。
他的爱人从进门拿过小玫瑰后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额前稍长的碎发挡住了叶溪的面容，霍如澜看不清他的情绪。
是不是他买错了花呢？
“是不是不喜欢这家的小玫瑰啊？”霍如澜轻声问。
揽着叶溪的肩膀往客厅走，低声解释说：“今天下班有点晚，常去的那家花店关门了，我就去其他花店买了一束。”
他带着歉意说：“大的玫瑰有点蔫，看着不够漂亮，所以买了小玫瑰。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玫瑰啊，那我下次买别的花，好不好？”
顺路的地方没有花店，叶溪知道。
……霍如澜是绕路去其他地方买的。
“你为什么大半夜下班了，绕路去其他地方买花？”他问。
霍如澜被他的话问住，“没有原因啊，就是想买。”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因为我想买一束小玫瑰放到床头，明天早上你起床以后就可以看见了。”
“我想让你开心。”霍如澜是这么说的。
叶溪抱着小玫瑰，仰起脸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就见霍如澜揽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凑到自己面前说道。
“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个时候还没睡觉。叶不听，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没有睡觉？”
叶溪溢出的眼泪吸溜一下就进去了，“……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
“我破坏什么气氛了？”霍如澜皱着眉，“我说你呢，下次可不许等了，虽然我很感动，但我还是想你早点睡觉。”
叶溪突然头一扭，抱着他的小玫瑰背对霍如澜：“我不听。”
霍如澜气笑了，扒拉叶溪的肩膀：“你这人怎么这样？”
叶溪又猛地回过头，一把扯住霍如澜领带将人拉下来，脸直接怼到霍如澜面前看着他：“我这人怎么样？”
霍如澜定定低眸看了叶溪一会儿，倏地抬手将人压在沙发上，，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下去。
细细密密的吻印在唇上，印在脸上，伸手去推霍如澜肩头，压在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头顶的吊灯照得让人失神，恍惚间，叶溪听到低低一声笑。
“凶凶的，不听话的。”霍如澜说：“是我最爱的人。”
——他好奇怪，为什么说着说着，突然冒一句情话来捶他的脑袋，害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
唇上的吻沿着脖颈往下，小玫瑰被丢到一边，腰被用力握紧，叶溪半睁着眼，看着上面的吊灯，失神又不解地想着。
一楼所有的落地窗窗帘无声阖上，挡住夜色。
最后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什么时候睡着的，叶溪也不知道。
只知道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暖阳透过落地窗映入卧房，落在地毯上。
两个小家伙不在被窝里。
身上没有痛处，只有睡衣下的细细的麻意在到处彰显存在感。
“恩将仇报的家伙啊……”叶溪撑着床坐起来，呢喃道。
他大半夜等他回家，给他做了宵夜放在保温柜，洗澡水也给他放好了，睡衣也给他收到浴室，连牙膏都没忘记给他挤。
结果这个家伙一回来就咬他满身牙印……不就顶了一句嘴吗……
这让他怎么出门？
叶溪咬牙捶了一大拳霍如澜的枕头。
下床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床头柜花瓶上的那束小玫瑰。
“还让我开心，开心个鬼……”
轻轻抚了一下小玫瑰，叶溪穿上鞋，慢慢吞吞往浴室走。
牙刷已经被挤上牙膏，毛巾也放在旁边备着。
洗漱完，叶溪对着镜子扯开衣领，静了几秒，又像是不忍直视似的立马把睡衣扣紧，一直扣到最上面的扣子。
出了浴室，他走到阳台，推开隔音的玻璃门，院子的声音才传进房间。
霍如澜穿着黑色丝绸睡衣，慵懒的拿着根水管悠哉悠哉给几棵茉莉花树浇水。
不用上班，霍如澜就没做发型，额前的碎发随意垂下，遮住眼眸。
从叶溪的角度看下去，他看不见霍如澜的眼睛，但他看见了霍如澜上扬的嘴角。
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脚边还有两个矮矮胖胖的小家伙，也各抱着一条水管给花树浇水，两张小胖脸咧着笑，小奶音可可爱爱。
叶溪站在阳台默默看着，没有出声。
可能是两个小家伙笑声太大，遮住了玻璃门的推拉声，霍如澜都没发现他在阳台看他。
和霍如澜这样一上一下站着，让叶溪想到前几天，他在霍如澜书房看过的现代诗人卞之琳的诗《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他还是暗暗得意霍如澜没发现自己在看他，却不知有人早就发现他。
叶溪弯着唇笑，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他对上一双深邃温柔的、含笑的眼睛。
“你看很久了，该下来吃饭了。”霍如澜笑。
叶溪没动，手臂支在阳台护栏上，往下看着那个人。
他说：“宵夜你吃了？”
霍如澜挑眉：“吃了。”
叶溪：“洗澡水用了？”
霍如澜失笑：“也用了。”
叶溪：“牙膏刷了？”
霍如澜点点头：“我刷了。”
叶溪撩起袖子，指了指手臂上的三两个浅浅的牙印和重重的吻痕：“这个你怎么说？”
霍如澜沉默一下，摸了摸鼻子：“我没轻没重的，下次一定注意。”
“呵。”叶溪转身噔噔噔下楼，绕过小木门走到院子，冲到霍如澜面前。
他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做宵夜，给你收衣服放洗澡水，还给你挤牙膏。”
又咬牙切齿地指了指霍如澜：“你，咬我。”说完叶溪在自己身上到处指：“属狗的吗你，到处咬印子。”
霍如澜倏地失笑。
叶溪气歪了嘴，戳戳霍如澜胸口：“你，霍狗，恩将仇报的家伙。”
霍如澜垂眸：“那你想怎么样呢？”
叶溪气呼呼的，嘴比脑子快：“把我的宵夜还回来。”
低笑一声，霍如澜垂着眸子，像是在思考：“怎么还？”
他不等叶溪说话，先一步揽过叶溪的腰，突然低头贴近叶溪的唇，压上去。
“是这样还吗？”
九点的暖阳洒下来，霍如澜却是透心凉。
叶溪急急忙忙回房间拿了大毛巾下来，一头盖在毛茸茸大脑袋上，给他擦湿掉的头发。
霍如澜满脸黑线，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
身上的黑色丝绸睡衣湿透后紧贴着脊背和腹肌，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瞅见男人的脸色，叶溪脚往后勾了勾两个胖罐罐，让他们先走，心虚道：“他们不是故意的。”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小胖罐子主动打脸。
辰安和景星各抱着一条水管，哒哒哒挤到两个爸爸中间，把小爸爸挡在身后，面前仰着小胖脸朝他们的老父亲奶凶奶凶地大喊：“臭爸——保fu！爸爸！”
两个胖宝宝已经霍如澜欺负他们小爸爸。
头发和裤子又开始湿湿答答掉水，尤其是不可言说的布料又湿了一遍，整个人都透心凉。
霍如澜咬牙，脸色更黑，直接给气笑了：“你们两个啊……”
叶溪差点抱头尖叫，顾不上给霍如澜擦头发，忙拎着两个屁孩子走开：“你们先走，等会儿再过来……”
霍如澜拿着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水，抬手给自己擦头发，长叹一口气。
能怎么办呢，亲生的，还能打他们不成？
叶溪慢吞吞挪着步子过来，拿过他手上的毛巾盖住他的脑袋，小小声说：“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霍如澜开口时都带上笑音：“你信吗？”
“不太信……”叶溪摸摸鼻子。
霍如澜轻轻扯住叶溪衣角，垂着头，笑得肩膀微颤：“我就想亲亲我老婆，我容易吗我？”
叶溪抿了一下唇，俯着身子，抱着霍如澜脸颊，在他嘴唇吻了吻。
霍如澜扬起嘴角，仰着脸，多贴了两下叶溪的唇。
“好了，你快点去洗澡换衣服吧，我放好热水了。”叶溪放开他。
霍如澜站起来，压着叶溪后颈偏头在他脸上嘬嘬好几口，亲到心满意足才慢慢悠悠上楼洗澡。
叶溪擦了擦脸颊，红着耳朵嘟哝：“亲亲怪……”
楼梯露出个湿脑袋：“我听见了哦。”
叶溪吓了一激灵。
“你好烦，你快点去洗澡！”
“你说我，被我听到了。”霍如澜道。
叶溪耳根通红，脸上红彤彤的：“我、我没有说你……”
“嗯哼，”霍如澜歪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声音却还在：“我不信，你就是在说我，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叶溪抿唇没有说话，脖子和脖子以上通红一片。
等脚步声彻底走远，确定那人不在，叶溪加大音量说：“我喜欢你又怎么了，不给啊，小气鬼。”
这次霍如澜没有听到。
等他洗完澡下来，看见叶溪在吃早饭，笑了一下，没去餐厅，霍如澜把两个小家伙拎到客厅。
叶溪端着大碗吃汤粉的动作顿了一下，起身端着碗走去客厅，不动声色坐到霍如澜旁边。
霍如澜侧头看他一眼。
叶溪吃了口汤粉，神色不变。
轻哼一声，霍如澜收回目光，手在叶溪头发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小家伙。
“你们为什么要往大爸爸身上浇水呢？”霍如澜声音很轻。
两个胖乎乎的小罐罐贴在一起站着，仰着小胖脸：“保fu，爸爸！”
叶溪端着碗，没有吃粉，扯了扯霍如澜衣服，轻声说：“别揍他们……”
霍如澜失笑，握住叶溪的手拢在手心，捏了捏：“没揍他们，别担心，你快吃早饭。”
松开叶溪的手，霍如澜把面前的小崽子搂进怀里，低头问：“你们觉得自己有没有错呢？”
两个小家伙眨眨眼睛，有点茫然，但还是摇头，仰着胖脸很大声的说：“没呀！保fu爸爸！”
霍如澜笑起来，亲了亲他们的小脑袋：“很好。”
两个小家伙愣了一下，抬起脑袋看着大爸爸，眨眨眼睛，咧着嘴巴腼腆地笑起来，没了刚才的不服气。
叶溪也是一怔，他以为霍如澜会训他们，毕竟他全身都被孩子们淋湿透了。
“你们有对，也有不对。”
霍如澜看着他们的眼睛，说话很慢也很认真：“不管对方是谁，如果你们看到小爸爸被人欺负，一定要站出来保护他。”
“你们先爱自己，然后再爱小爸爸，最后才爱大爸爸。”
霍如澜说：“要把小爸爸排在大爸爸前面，爱他，保护他，不管是什么时候。你们知道了吗？”
两个小家伙有点懵懵懂懂，却还是很认真地点点头：“爱，爸爸！”
“先爱自己，再爱小爸爸。”霍如澜说。
两个小家伙又说：“爱，自几！爱，爸爸！”
霍如澜点头：“对，爱自己，爱小爸爸。”
叶溪摸摸两个小崽崽的脑袋：“也要爱大爸爸。”
两颗圆脑袋点了点，抱住霍如澜的脸颊，在上面印两个亲亲：“爱，爸爸呀~”
霍如澜也亲亲他们，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话又一转：“但是，你们要知道什么情况下是欺负小爸爸，什么情况下是没有欺负小爸爸。如果别人没有欺负小爸爸，你们往对方身上浇水，这是失礼的行为，是不对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是欺负，什么情况下不是欺负？”霍如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平板，给他们看屏幕的儿童教育：“我们可以看看这个哥哥和这位叔叔是怎么做的……”
叶溪捧着碗，看着霍如澜垂下的长睫，听着他低声认真教两个孩子对和错，明辨是非，并没有因为他们年纪小就用不懂事带过事情。
霍如澜很有耐心，教他们明白一些道理。即使他们现在还不太懂，但至少让他们对于这些对与错有了初步的理解。
拍拍他们的衣服，整理好衣领，霍如澜放他们自己去玩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侧头看向叶溪：“你会怪我吗？我让他们先爱自己，再爱你。”
叶溪放下手里的碗筷，靠在沙发上，回头去看两个牵着手一起蹦蹦跳跳的孩子。
他说：“不会，每个人都应该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霍如澜握住叶溪的手：“他们一岁半快两岁了，能听懂道理了，养良好三观的时候到了。”
叶溪回握他的手：“我知道，你很久以前就在教他们了，今天比较认真严肃一点，也比较正式。”
“是因为我看见他们不顾一切跑出来保护你，觉得很有感触。”霍如澜说，“加上他们做的确实有对有错，所以既鼓励赞美，也批评教育，再顺便给他们上上课。”
端起叶溪凉掉的汤粉，霍如澜拎起一个路过的小胖罐，提着一起带去厨房热汤粉：“小屁崽子，真不错，知道保护小爸爸，没白疼你们。”
“唔，哥哥！”一个小胖罐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追着他老父亲后面跑，差点泪汪汪：“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