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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故国有虞)


是你一言我一语,成人、男女、小孩在三尺神台之下,泥塑木雕的神像之前许下言语与愿景。
于是那一瞬间,嬴政的目光与视线、五感等仿佛因此而延伸。甚至于属于泰山神的神号、职责、权柄等种种,仿佛因此而成为嬴政的一部分。
凡有言,必被知。而这世间的众生,只要言语中有丝毫的谈论及涉及,那么同样会叫嬴政所知。
只是且先并不说这是一个叫嬴政所陌生的时空及世界,便是那纷繁错杂的诸多种种信息的冲击......
冷玉一般的面色间似有一瞬间的空白,便连那经由国灵之身所构筑的身形亦似乎一阵不稳,因此而溃散。又或者说于这一方时空里的大唐,是亡了的。
早已经不再存在。以致于国灵之身同另一半神魂之间的联系因此而断绝甚至沉睡,直至凭借泰山神这古老神明的冠冕、神器等种种再度将联系建立,国灵之身在这时空里醒来。
面临无数信仰与祈祷的冲击。但其中的绝大多数却又是没有任何水平与营养的,便如同沙里淘金一般,想要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着实是难之又难。更不必说凡人之神魂承载能力有限,很容易便会被那些无用的祈祷所裹挟和湮没。直至成为傀儡,成为世人眼中的模样。
这便是神明,是因香火意愿而存在和催生的神明。但很显然,并不畏惧于身后洪水滔天的帝王,于原身身上醒来后在史书工笔里寻找着有关大秦过往的君主。将那些或臧或否,评价与咒骂自己的字眼一一看过甚至是记录下来的嬴政,又如何会因此而妥协?
擅长于以煌煌大势相压的帝王并不会因此而妥协。而在似短暂又似是极漫长的信息梳理与归类之后,嬴政终是叫某一幕画面与场景吸引,思维神念随之而落到其间。
是有人提及到了泰山,提及到了秦皇,提及到了汉武、唐皇等,甚至提及到了河图洛书、泰山封禅。
“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陛下您以万乘之尊而为城下之盟,难道还有较之以这更加耻辱的吗?”
“那以爱卿之见,又当如何洗刷这耻辱?”
“陛下不若出兵,将幽、蓟两州收复?”
“啊这,百姓们刚刚遭受战乱,这样不好,不好。”
“既然是如此,那么就只有封禅祭天,镇服四海,宣扬国威。”
???!!!
眼前一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嬴政只觉得胸口似是有血气涌起,哽在喉头,不吐不快。

第074章
只言片语间,嬴政心中已经是因此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然而那画面与对话仍还在继续。却是提议封禅的那人开口,只道是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出焉。
从始皇帝在泰山封禅开始,后来的帝王若是想要在泰山上祭祀天地彰显功绩,那么要么有秦皇一统六国、汉武北逐匈奴等一般的功业,要么有昭彰于世四海升平的政绩。虽然陛下您,咳咳,澶渊之盟啥的咱懂的都懂。但祥瑞这个东西,咱总该来点吧?
祥瑞何来?
“爱民如子”、“宽厚仁慈”,因为不忍百姓再遭受战争所以签订城下之盟所以不愿意出兵将失地收复的官家似乎因此而陷入到忧虑。但南橘北枳,便如同赵高、李斯等纵使于嬴政死后再如何排除异己祸乱朝纲,将整个大秦带到深渊。可是于嬴政在世之时,这些人同样可以算得是精明强干。
是为着君王的意与愿而效力的忠臣。
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自信到自认为自己所签订的城下之盟足以同秦皇汉武立下的功业相比肩的官家周围所聚拢,甚至是受其宠信的重臣......
“祥瑞难道不都是人为制造的吗?”
雅缘上意,提议使官家封禅来令四海宾服的臣子故作惊奇。而后信誓旦旦的表示,所谓河图洛书也好祥瑞也罢,俱皆是人为搞出来的。就好像那个汉光武帝刘秀,说是自己看了《河图会昌符》,说是这《河图会昌符》是仙人写出来的。但,官家您信吗?
“所谓河图洛书,不过是古人假借以鬼神之道,教化众生罢了。”
掌中似是有河图洛书的龟甲隐现,因泰山神之冠冕与神器、因冥冥中那份牵引而来的嬴政:......
这样的说法自然算不得错,同样算不得不错。毕竟求仙问道也好祥瑞也罢,于无仙亦无圣的世界里,确实不过是骗局与空谈。但——
你什么档次啊?和朕坐一桌?
朕就算是求仙、嗑药、残忍、暴虐,那也不是你能碰瓷的好不!
嬴政神情未动,然而落在腰间剑柄之上的手,却是在一点点收紧。
似乎是随时便准备拔剑。
然而虚空里的画面与场景却仍还在继续。是普通且自信的官家使人制造祥瑞之余,为了将那诸多种种反对与不和谐的声音打消,所以贿赂臣子,送上明珠。是上行下效之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整个国度当中,不断有祥瑞生出。
恰如同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者。一国君臣,如同患病一般陷入到某种名为祥瑞的狂热。
旌旗摇摇,翠华招展,眼见得画面里的官家带着一应群臣而来,封禅泰山,嬴政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随手拨过,使那画面消散。心中更是对脚下的泰山,升起几分难言的复杂。
道德水平在很多时候尚在水平线上如秦皇,自然是知晓此非泰山之过这样的道理的。只不过经此一遭,嬴政......
嬴政负手而立,以目光望过那茫茫云海,面目与神情俱是有几分晦涩。更有种被迫上了贼船的感觉。
早知道这泰山、这泰山神......
有那么一瞬间,嬴政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找到了泰山神去往归墟的原因。毕竟有些官家没有自知之明便罢,实在是太过恶心埋汰,拉低了档次与格调。别的不说,若是嬴政早知晓有此一遭,那么封禅......
不封也罢。
朕之功过罪业,自不需要任何人去理解评判,亦不在此区区形式。
只不过或许是泰山神之冠冕与神器、残存意识的影响,抑或是什么其余的原因,从未有哪一刻,嬴政想要刀人、特别是刀一个陌生人的心情是如此强烈。只恨不得将那九霄雷霆起了,劈落在那官家的头顶。叫其知晓何谓举头三尺有神明。
什么又叫在其位而谋其政,当有自知之明。
但很可惜,嬴政的活动范围等种种却又似乎是受到了制约的。并不足以施加任何的影响,更不足以生出任何的反应。
便连一阵清风,一片树叶,亦似乎因这帝王的不愿妥协、不愿叫那香火愿力所裹挟和席卷,而变得难以有任何的移动。就如同那三尺神台之上静看着众生的神像一般,无法对世间种种有任何插手和动作。
更不必说此一幕幕场景与画面,似乎是在泰山神陷入到沉睡之时。是此时空当中,属于过往而非是当前的场景。国灵之身固然是越过了时空而来,出现在此间。但似乎并不能因此而显世,施以任何属于自身之影响。
有莫名的力量将其制约和束缚。
又或者说......
嬴政掌心虚握目光垂下,有通阳太明之印出现在那掌中。苍碧七称之冠,以及属于古老神明的冠冕与服饰等种种自然而然的蔓延、攀爬上其身形,似要将其所控制。
纵使是古老的神明不再,那冠冕与服饰、法器之间,有意志在残存。在想要将嬴政的意志与神魂扭曲和占据,成为新的身外化身和傀儡。
不可避免的将自我失去。
但这一切的种种于嬴政而言却又似乎是无效的,并不足以将这帝王的意志转移,更不足以使其因此而生出任何的改变。只是在仿佛是长久,又好似是短暂的僵持与拉扯之后,将一切维持在一个极危险的范围之内。周身的束缚因此而被破开,有神力将这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国灵之身再充盈。
于是嬴政将心念起了,终是出现在那画面与场景相对应的地方,出现在那天子帝都,本应当再是繁华与热闹不过的城池之内。而后似有所感,嬴政以目光望过,听到了有人在言语。
“以人间帝王之金口玉言及人道气运,生造出一尊神明,还是统领诸天掌管三界六道的神明。如此,当真可行?”
“为何不可?人道气运煌煌,纵使被压制分裂,但此番成便罢了。若是不成,又同我等何干?其间因果反噬,自有这人间天子、自有人族承担。不过是神州陆沉沉沦百年,重演往昔旧事罢了。然而南朝四百八十寺,如此这般,恰是我等之机遇,不是吗?”
“然也然也,非是我等有心算计,实则是这官家,嘿嘿。”
“谁?!”
一点明光绽放有寒芒直奔嬴政面门而来,似是要将其身形绞杀与吞没。
但早在那一点明光生出,那声音察觉与落下之前,嬴政早便已经向前走出,出现在那天子明堂之内。
有皇道与人道气运似乎是要对嬴政突如其来的闯入做出阻截,只是在接触到这帝王的那瞬间,却又如同泥牛入海,并不曾带起任何的声响及反应。更无法形成阻截。
于曾经拥有四海,又见识过了大明宫之富丽堂皇的嬴政而言,眼前的皇宫自然是不够看的。并不曾具有太多帝王家,又或者说大一统帝国所应有的自信与强大而无所畏惧之态。
反倒是处处透露着小家子气。
这本就非是大一统的帝国,更非是大一统的政权。国灵之身闭上了眼,以意识探到这国土当中,自是感应到这土地的分裂与不完整,叫异族所占据。更感受到这土地上的国民,心志与血气是未曾丧失的。自有收复失地将天下一统,将异族驱逐的意愿。
只不过南朝四百八十寺啊,有着原身记忆及读过了相应史书的嬴政自然清楚,那是神州陆沉异族祸乱中原,人族被当成两脚羊的时代。是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无数人因着现实的困苦而求诸于神佛,寄托于来世的时代。
“信仰,虔诚,供奉,气运......”
嬴政如是言,似乎因此而触及到核心,知晓那些所谓的仙神们,所算计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当嬴政的视角被拉伸,以目光望过周边种种,此方皇城之中的人道气运虽不能同大唐相比较,但其实是算不得弱的。
只是华而不实,仿佛是叫金玉锦绣所堆砌。并没有半点将魑魅魍魉与鬼神镇压的气象。然后嬴政想到了那大宋官家所想要行的封禅,想到皇城之内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当中,被提及到的造神。
用人间帝王之金口玉言与人道气运,生造出一尊三界所共尊的神明。
“玉皇。”
嬴政无声开口,说出经由那官家所造之神明的名号。恰是那天子明堂之内,官家开口,对着满殿群臣道:
“诸位爱卿有所不知,朕前岁得神人入梦,有天书降下,当是祥瑞之兆。”
“敢问官家,不知这神人......”
“神人为玉皇大帝,是三界之主,大道圣尊,众神佛之领袖。”
尘埃落定,玉皇的名号经由那官家的口被吐出,带动着虚空中的气运因此而变动。有神明符篆似是因此而成型。
隐隐绰绰,看不分明。龙椅上的官家犹在言语,并未曾意识到,随着自己每一个言语与字句吐出,虚空里的人道气运正在对着那符篆做出填补。
促使其形成与降临。

第075章
在从原身身上醒来并且看到那《西游记》之前,嬴政自然是不知晓更不曾听闻过玉皇的存在的。甚至于原身的记忆当中,似乎同样未曾有过这样一尊神明,未曾有过关于这神明的传说与事迹留存。只是知晓这是一位位在所有仙神菩萨之上的神明。而原本的昊天抑或者东皇太一,似乎因此而被替代和抹去痕迹。
至于这位玉皇大帝是否如同《西游记》里佛陀讲述的一般,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不好说。但究其根底——
“一尊以人道、皇道气运而催生出来的神明吗?”
眉头微皱,以目光望过那虚空中似乎是在隐隐成型,又似乎是在等待着时机的神明符篆,嬴政言语之间似是因此而有几分疑惑。不过很快的,这帝王却又于内心当中自行将这猜测否定。以目光落在了那天子明堂之上的官家身上。
有本就并不强盛的皇道气运随着其言语,一点点自其周身逸出,向着那神道符篆而汇聚。
肉质凡胎的人间帝王自然是对此无有察觉的,甚至因为生生捏造出这样一尊前所未有的、再是尊贵不过的神明而沾沾自喜,不可一世。
天子受命于天,奉上天的命令的管制和统领世人。我签订城下之盟甚至是我家的皇位得来不正,不过是普通且自信的守成之君又如何?那于睡梦中给我授下天书的神人是玉皇,是前所未有的诸天神中最尊贵的神明。被其看重并且传下天书的官家我,自然是最尊贵最名正言顺不过的帝王。
秦皇汉武又如何?再造大汉的汉光武帝、前半生里大唐达到极盛的唐玄宗又如何?只有你们的官家我,方才是天命所归,是有着天上神明背书的人间最高帝王。
不过是略略看过一眼,那官家内心之所想,便于嬴政眼中无所遁形。再没有任何秘密。只是君王揉了揉额角,几乎是本能的向前踏出,想要做出阻止。
但不管是嬴政以腰间长剑抽出了,落在那神道符篆之上。还是以泰山神的力量平地生出惊雷,将房顶掀开雷火落在宫殿之上。抑或是使臣子做出劝谏、叫众人做出反对等种种。
殿中官家与群臣的意愿,并不因此而生出改变。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向着既定的方向而行,导向那最终的结果。
封禅泰山,祭祀天地。于是嬴政便知晓,眼前的一切种种至少于现在而言,是不可以被更改的。
一念起,一念生。风起,有水珠似是因此而落到地面,落到了那暗潮汹涌的水流之间。嬴政回神,目光与意识收回,仍是在那万丈台阶之上,手落在通阳太明之印间。
苍碧七称之冠也好属于古老泰山神的一应冠冕服饰与神器也罢,俱是摆放在桌案之上并没有任何变动。
嬴政同国灵之身的联系再度被断绝。而忘川水在虚空之中、在脚下流淌。嬴政指尖收回,将目光转向那面目与身形俱是模糊不清,掩藏于蓑衣同斗笠间的摆渡人身上。
“解释。”
墨衣袀玄的帝王以指腹略略摩挲,似是要因此而寻求一个回应与回复。
呕哑嘲哳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摆渡人放下了手中的竹竿涉水而来,似慢实快,很快便出现在嬴政眼前,出现在那封禅台上。
“接受这些,你自可以接受一部分泰山神的权柄与职能,获得此间天地与冥府的认同。并不会因此而叫天庭察觉,甚至迎来过早的绞杀。”
摆渡人如是言,以一截仿佛是再苍老与干瘦不过的指尖从那蓑衣之下探出,遥遥指向了那摆放着的属于古老泰山神的冠冕与服饰等种种。继而将话题转过,开口道:
“玉皇的跟脚......”
“时空于大神通者而言,自然非是不可以逆转的。只不过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此间天地大神通者众多,若是人人都可以逆转时空,于对手幼年时期、未曾成长起来之际,将其灭杀。那么最终所导致的结果,你认为会是如何?”
“你是你,你可还是你?”
嬴政无言,仿佛是因此而陷入到某种悖论,抑或是某种更加深奥的、甚至于属于哲理之上的问题。这却是那河图洛书的提示当中,甚至是八百年前的嬴政求仙访道寻求长生之际不曾接触和了解到的。
有什么结果与答案仿佛是就在眼前,呼之欲出,却又叫迷雾所遮挡。无法窥探分毫,在阻止着嬴政于此做出更进一步的了解。
“玉皇如此,那诸佛菩萨与神明,同样是如此?”
目光与心念收束,嬴政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摆渡人问出疑问。
“鬼神杀不得,玉皇杀不得,那漫天的神佛,同样是杀不得且无法杀死?只能任其插手人间将凡人命运拨弄,而无法做出任何的更改?”
不信天命且不愿意妥协的帝王显然是并不乐意于如此的,更不会因此而相信,那高高在上的仙神与菩萨便当真是无法战胜。无法被彻底的陨落和磨灭。即使就某些方面而言,嬴政似乎正在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那同样的存在。
但在这帝王的眉梢眼角,在其目光与神情间却无疑是自信且傲然的。并不因为摆渡人话语所吐露出来的言语意思而绝望,甚至是生出不可战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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