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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性喜欢(苏二两)


方脸踹了猴子一脚,对佟言说:“里面没放信号让我们进去接应,就是没什么大事,佟先生放心等等。”
佟言看了看守在仓库外的二十几号人,握着甩棍的手逐渐松了力道,垂下眸子靠在了车身上。
猴子蹲在不远处轻嗤:“佟言,你这两年是不是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
城外的草木先枯,猴子乜着望过来的佟言,随手揪了一把已有颓败迹象的野草:“你收拾赵允升那天,要不是脸哥在你身后不远处站着,你以为你能那么简单地就吓唬住他?赵允升知道脸哥是在给你撑腰,所以他不敢极力反抗,事后也不敢再找你算账。”
“还有你公司成立时,上门变相收保护费的那些痞子,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就凭空消失了?你的竞争对手,在网上造你们公司的谣言,又是为什么最后两极反转,对方主动站出来道歉的?”猴子的声音砸过来,“佟言,这些你都考虑过原因吗?”
细瘦的青年扔了手里的碎草,看着思量后逐渐变了神色的那张脸,愤愤道:“你知道这两年老大交给脸哥的任务是什么吗?真他妈憋屈死人了。”
方脸又踹了猴子一脚:“也不是交给你的,你憋屈什么?”他压低声音,“你是半点不提咱家老大对佟言做得那些缺德事儿啊,哪件你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说?”
猴子一哽,啧了一声:“有纸吗,我去拉屎。”
话音还没落,仓库的方向就传来声响,年久失修的大门在暗夜中逐渐被推开,金属门轴转动,发出尖锐却缓慢的刺耳声,让人心生期待,又惴惴不安。
铁门上垂坠着巨大的锁链,随着推开的大门慢慢地晃动,每一下毛骨悚然的哗响,都落在了沉重的脚步声之后。
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仓库的大门上,猴子收紧辟谷,也站了起来。
佟言手中的甩棍再一次被握紧,他一点一点抬起目光,触及到仓库的门角,睫毛抖动了几下,才蓦然翻起了眼皮。
雾霭蒸腾,厚重的铁门后逐渐显现出朦胧的人影。
高大的男人扶着踉跄之人,一步步从门里走出。
方脸眯着眼睛:“阎野?那被扶着的是……魏千宁?”
猴子继续夹辟谷:“老大呢?”
门口早已守候的救护人员迅速推出了担架,七手八脚的将魏千宁往上抬。
那人在担架上却撑着力气叫停了救护:“佟言呢?我知道他来了,我要见他。”
佟言扶了一把车身,站直身体,沉默地向救护车走去。
猴子在他身后骂:“老大还生死未卜呢,佟言你的良心呢?”
脚步依旧向前,直到搭上了魏千宁那只一直伸出的手,仓库深处的夜雾里才又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高大挺拔,步履从容,甚至带了些散漫,缓缓而来,逐渐清晰。是盛屿。
近了,便看得更清晰。
衣服散乱,额上有伤,颌角青瘀一片,他边走边点燃了一颗烟,虽半是慵懒,却依旧压不住身上的杀伐之气,微微启唇,白色的轻烟划出,与夜雾搅扰在了一起……
佟言只轻飘飘地瞄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手里一直紧握的甩棍落在了地上,他看向魏千宁,问:“还好吗?”
之后便是乱糟糟的一团,有人进入仓库做收尾工作,有人处理陆续抬出的绑匪的伤情,也有人到处借纸,去拉屎。
借了一圈儿也没借到,最后只能舔着脸向佟言借的猴子,从男人手里接过纸巾,捂着辟谷问道:“你就真的这么走了?我老大是为谁进去救人的?又是为谁出生入死的?佟言,你的良心比你借给我的纸都薄!”
佟言抬起眼,目光越过杂乱的人群,看向仓库之外的那个角落。
众多车灯亮起,光源还算充足,佟言看到盛屿席地而坐,手中掐着烟,也投来了目光。
他们似乎总在这样远远地相望。在岛上,佟言站在窗里,盛屿站在花下;刚回国,佟言站在路的这一侧,一脸淡漠的男人站在路的那侧;分手时,狼狈被打的盛屿投在后视镜中目光的深沉难猜,佟言从镜中望着他,踩下了油门……
如今亦然,距离不过十几米,两人却像隔着山海,能送过去的怕是只有目光了。
最终,连这束目光也被切断了。佟言拉上救护车的门之前,从猴子手里取回了刚刚的纸巾:“嫌弃它薄,就还给我吧。”
啪,车门关上,救护车鸣笛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草!”猴子捂着腚,吃着翻涌的尘土大声喊,“这是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盛屿的身边坐了人,阎野揉着肩膀从远去的救护车上收回目光:“你真应该借着这次机会受点伤,让佟言心疼心疼,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
盛屿夹烟的手一滞,偏头问:“还能这样?”
“能啊,电影、小说里不都这样?病入什么高……快死了的时候见真心。”
盛屿将烟咬进嘴里,空出手从小腿处摸出把刀,利落反手,将刀柄送到阎野面前:“来,现在给我几刀。”
阎野笑着说:“来不及了,表哥。”话音落了,他缓缓收了笑,“你真打算放弃佟言了?”
锋利的短刀被人一掷,锸进松软的土中,盛屿看向天角那颗遥远的弧星,轻声道:“我查过那个魏千宁,家世清白,从海外留学回来,没什么不良嗜好,谈过两任朋友,都是和平分手,两个前任对他评价也都不错,没什么微词。”
口边的烟雾埋了男人的半边脸,他的话也像即将散去的雾气一样,听不出半点强韧的生机,“魏千宁的爸爸魏长林为人也算正派,还是佟言的客户,从他原来任职的大公司,一直跟到了现在的小公司,证明魏长林也很欣赏佟言,佟言和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相处,会轻松很多。”
盛屿唇边坠了一丝笑容,带着自嘲:“不像我,还有我那随时会犯浑的家人,和数不清的暗敌,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这处角落静默无声了良久,阎野才在盛屿的肩膀上拍了拍:“多谢你在里面帮我挡了几下,我先走了,家里有人催。”
停在仓库门前的车子一辆一辆驶离,光线一层一层递减,到最后只剩一点猩红。
无边的黑暗再次包裹上来,身后的仓库又如同狰狞的巨兽,慢慢地压进那点火光。
火光明明灭灭,偶尔能映出望着孤星的那双眼,幽沉黯淡,带着未明的沉殇……
终于解决完自身问题的猴子拿着电筒找来,在男人额间看到细密的冷汗。
男人一伸手:“拉我一把,肋骨好像断了。”……
第74章 不是人“贱”人爱的社会
天色阴沉沉的,飘了点雪粒子。
第一场雪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像孩子没兜住的饭兜子,这撒一点儿那扬一点儿,零零落落的残汤剩饭,不具美感。
盛屿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推开了机场候机厅的门,时间尚早,手头还有一点文件需要处理,他拐进了临近的咖啡厅。
咖啡厅不大,盛屿习惯性地坐在了可以观察全场的地方。
人员来往,进进出出,不动声色的眼风扫过,会再次落到面前的笔记本上。
忽然眸光一顿,继而眼睫下垂,笔记本被迅速合上装进公文包,盛屿起身,向咖啡厅外走去。
“那个……阿山?”
如若未闻,盛屿脚步匆忙,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右臂却在此时被人轻轻一搭:“是你吧,阿山?”
盛屿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回头,看着微胖的男人说道:“好巧啊张哥,去出差?”
依旧是那处咖啡厅的角落,盛屿对面坐了一个面色不渝的男人。
“也就是说阿山,送水工,按摩师,佟言高富帅却奇渣无比的前男友,都是你?”
盛屿抿了一口咖啡,没吭声。
张祺有点崩溃:“等等等等我再捋一遍,你先是佟言的男朋友,然后才是按摩师和送水工?也就是说佟言一开始就知道你这两个身份是伪装的?你们在理疗馆不是第一次见面,你那句肾虚也不是为人实在的表现?”
男人的五官在掌下扭曲着:“我曾经跟佟言说过什么?”他开始自言自语,“阿山挺好,年轻、结实、单纯。”
盛屿垂下眼睑补充:“你说我老实本分,单纯实在,还说自己看人最准,一直实事求是,实话实说。”
加了全糖的咖啡,苦涩难当。张祺低声质问:“阿山,你这不是把我当傻子呢吗?”
盛屿真诚道歉:“抱歉张哥,佟言不说,我也只能瞒着。”
张祺颓败地靠进椅子,回忆道:“我为了帮你追佟言,是不是给你通风报信过?”
“是。”
“让你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在他面前多晃悠晃悠?”
“对。”
“是不是告诉过你,佟言曾经说过江边的野花好看?”
“嗯。”
“是不是我和你说的,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佟言没事的话会去后巷透气,你可以装作偶遇?”
“是你,不过我偶遇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张祺戴上了痛苦面具,他抽了自己一嘴巴,又指了指盛屿,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骂,最后只能愤然起身,将衣服挂进臂弯,去推咖啡厅的门。
“张哥,”盛屿叫住张祺,“我替阿山谢谢你。”
他缓缓起身,用手指点了点张祺落在桌面上的登机牌:“你时间还早,还是我离开吧。”
张祺收回登机牌,叹了一口气:“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配副眼镜呢。”
他推门而出,疾步远去,隐约间又传来一句:“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我把佟言和小魏搅黄的?”
回弹的玻璃门被一只手骤然截停,手上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青筋嶙峋,微微颤抖,片刻之后才抽离而去,让门缓缓关上了。
阎野接到电话的时候,薛宝添和小猫崽子都蜷在他的身上。
他将人和猫拢紧了,问道:“表哥,什么事?”
薛宝添冷眼乜来,拉着小猫崽子肉肉的爪子,轻轻一压,露出锋利的指甲。
“佟言与魏千宁分手了?”阎野看向薛宝添,将电话开了免提,“这事我不知道。”
“帮我问问薛宝添。”盛屿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薛宝添嗤了一声:“人家分不分手与你有什么关系?盛总这么不要脸,体重肯定很轻吧?”
电话里一哽,又道:“看来是真分了。”
薛宝添摸摸小猫崽子的爪子:“分了又怎样?你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盛屿,这不是一个人‘贱’人爱的社会,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扪心自问你除了会耍手段骗人,还有个屁用?哦对,你身材还有点看头,但现在身材好的男人一抓一把,实在不行,我把阎野送去给佟言摸两把,总之少了你佟言能活,而且还能活得挺好。”
阎野轻啧,探身在薛宝添唇上咬了一口,他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上次你不是说怕佟言跟着你受苦吗,怎么现在又动心思了?”
电话里盛屿的声音带着笑意,缓慢道:“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说完,挂断电话,屏幕逐渐熄灭。
阎野和薛宝添半晌儿无语,直到小猫崽子烦得慌地收回爪子,薛宝添才思量着说:“他骂咱俩呢吧?还是嘲讽咱俩没文化听不懂?”
阎野抓过薛宝添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淡声道:“可能都有,谁知道。”
佟言的公司早已弃用饮水机,盛屿甚至连大门都进不去。
他依旧坐在那棵歪脖子老槐之下,向上一望再不是密密实实的枝叶,如今只剩枯枝残叶,萧瑟凋敝。
陈阿大属耗子的,撂爪就忘了之前对盛屿的忌惮,与他搭话:“两个月没见干什么去了?还以为你找到更好的营生了呢?”
盛屿给他敬了颗烟:“受点小伤,养伤来着。”
“巷子里那些老娘们说看见过你穿西装坐高档轿车,都说你发达了,唉,看来是看错了。”
入了冬,陈阿大就在报刊亭旁支了一个烤红薯的铁桶,他打开铁桶盖子,摸了个最小的红薯出来,递给盛屿,“没事儿,年轻人只要踏实肯干,先送水搬货,攒点小钱盘个店,娶一房媳妇儿生一个孩子,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
盛屿笑着接过红薯,慢慢地扒开外皮,目光却一直看着佟言的公司。
不多时那扇大门终于被推开,负责前台接待的女孩裹紧大衣,顺着烤红薯的香味儿小跑着过来。
她买了一只烤红薯,目光一瞥,看到坐在旁边的盛屿,付过钱,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站在盛屿面前,好声好气:“阿山哥,公司现在不让你进,你以后就别给我添麻烦了,你那点事迹全公司都知道了,大家现在都挺不喜欢你的,一方面是为佟哥气不过,另一方面我们听了两年佟哥唱情歌,真的是惨遭荼毒,所以你现在还是避一避吧。”
盛屿抬起头,目光温和:“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快回去吧,外面冷。”
前台女孩叹了口气,轻声道:“佟哥唱情歌时看起来很伤心,你说他是不是……心里还有你?”
盛屿吃了一口红薯,才说:“回去吧,东西该凉了。”……

佟言晚上喝了一点酒,下车遇了冷风,酒意有些翻涌。
合作谈得不顺利,酒桌上有人不停劝酒,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却又因对方没将话挑明来说,佟言这边的团队就只能暗自窝火,散不出半分脾气。
温度刚刚降至零度左右,棚户区路面破损,总有积水,到了晚上便结了薄冰,微醺之人踏上去,踉跄了一下。
下一刻,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人从冰面带离,随即松开了手。
佟言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回头,他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烟。”脚步未停,佟言依旧看着前方混沌的夜色,带着冷感的声音吐在寒夜里,手臂轻扬,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擎着。
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不多时,已经点好的香烟被放入了佟言的指中。
烟蒂明显被人晗过,土黄色的过滤嘴一截微濕,颜色深了些许。
佟言垂眸看了一眼,便将香烟扔进了旁边已经干涸的排水沟,再次说道:“烟。”
指间这回夹入了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打火机也随之递了过来,佟言含着烟,微微驻足,有人为他挡了口旁的冷风,宽大的手掌拢在烟前,佟言终于抬起眸子挑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垂眸点了烟。
“盛屿,你又想做什么?还有没有完了?”
男人挡着风口:“聊两句,进屋还是找个背风的地方?”
佟言吐出一口烟:“家里有等着我的,不方便,就这儿吧。”
他看着盛屿微微敛起的眉头:“长话短说,即便你是前任,也要有点分寸。”
盛屿脱下大衣,披在了佟言肩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路旁的背风处一带:“喝了酒吹风会头疼,我长话短说。”
话音微微一顿:“听说你与魏千宁分手了?”
佟言没有烟瘾,一根烟往往只过几口,最近一次完整地抽完一根烟,是与魏千宁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有时令人恐惧焦虑,有时又恰恰相反,让人倍感安心。
将换洗的衣服装进包里,佟言拉上了手提包的拉锁。
一切收拾妥当,魏千宁可以出院了。
“千宁,”佟言在男人身后叫住他,“我有话对你说。”
魏千宁很久才转过身子,笑着重新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沙发前坐下,口吻轻松:“佟言,过来坐,慢慢说。”
初秋的阳光很好,不过分明媚,也不寡淡惨白,守着一个刚刚好的度,很像魏千宁。
佟言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收紧,轻声道:“千宁,我们分手吧,我们这样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魏千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后又缓缓绽开:“你非要等到将我照顾痊愈,才肯说是不是?”
佟言抬起头看他。
“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魏千宁拉住佟言的手,“自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句话可能早晚会来。”
佟言面色难看:“千宁,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魏千宁松开佟言的手,推开窗,放温暖的流风进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在我爸办公室第一次见到你,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想好了与你此后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魏千宁笑着说:“我自诩条件不差,但你是真的难追,我们能以恋人相处这几个月,说实话我得感谢盛屿。”
佟言正色:“我没有用你来刺激他的意思,也没有因为想躲避他而选择你。”他垂眸看着落在腿上的光点,缓声道,“以前我心里一直有怨恨,沉在过去,拔不出来,直到有一天,我们小聚之后,你已经向前走了几米,却又转回来轻声与我再次告别,说实话,这让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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