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浅大概没懂他想表达的意思，也给他发了个问号，江清池却没再回复。
肖齐给李行浅的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并给出了玩得很开心的评论，过了一会儿又退出到聊天界面，刷新着消息栏。
等了两分钟也没有动静，肖齐自嘲地笑了笑，最后把手机丢在了一旁的副驾驶，但却在侧过头时看到了座椅缝隙里的蓝色游戏机。
可以肯定的是肖齐去莲市出差时确实是带上了它，因为他在酒吧喝着酒的时候还拿出来看了看，而回到宜平找遍身上和行李都没找到也确实是事实。
在江清池那天送完他回家后，今天是他第一次开这辆车。
肖齐有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努力想了很多遍却还是一样的结论，江清池大概率已经知道了自己喜欢他的事情。
肖齐想过很多次江清池会在什么情况下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终于忍不住要表明心意，还是不再喜欢他的以后一句风轻云淡的提及。
但没想到是这样一种可笑的情况，酒后乱性后发现对方对自己藏了这种心思，难怪江清池总要问他心情会不会受影响，又要给他介绍对象。
肖齐想，前者应该真是担心自己，而后者则是表明态度。
消息提示音在这时响起，肖齐低垂着眼睛看了一眼副驾的手机，机械地点开了消息栏，李行浅给他发来了两条语音，正当他要松口气时，江清池的消息跳了出来。
氵：「怎么和李行浅去打比赛了？」
江清池给肖齐发消息时正是拍摄中途，他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专注。
消息大概发出五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肖儿：「被拐去的。」
Q：「傻不傻，下次别去了。」
肖儿：「为什么？」
江清池愣了一下，仿佛被肖齐问懵了。
没等他回复，肖齐又发来了张照片，是上次自己放回他车里的游戏机，看来是被发现了。
肖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缠着你的，别担心。」
江清池几乎是立即把电话拨了出去，等待接通时脸上的表情难得臭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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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水慌慌
肖齐没想到江清池会立马打来电话，他盯着屏幕上跳跃的三个水滴的备注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耳边传来对方的呼吸声，接通的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肖齐趴在方向盘上，把脸埋进了臂弯，没过多久指甲嵌进掌心把他硌得生疼。
“江清池，”肖齐颤着声音叫了他一声，突然不想和他较劲儿了，“我只说这一次，算是给我自己这几年一个交代，因为这个事儿我真是烦透自己了。”
江清池在那头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和他说：“你说。”
因为江清池过于温柔的语气，肖齐突然就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找回声音。
“我喜欢你好久了，”肖齐蹭了蹭自己发酸的鼻腔，闭着眼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憋了我几年，如果不是被你捡到这破游戏机，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要你回应我什么 。”
“但你给出回应了我就和你说一声，你不是就想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吗？让我别躲你又偷偷把游戏机塞我车上，包括要给我介绍对象，这些我都没意见，正好最近也确实打算不要再喜欢你了，”肖齐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少了些抖，“但也求你给我点时间，最近都别来招我了。”
如果要于敏敏评价他的老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会说对方不仅长得合她审美，而且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总是情绪稳定，几乎没见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从来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当中。
但，于敏敏看着一旁表情拉得很长的模特，和正皱着眉查看照片的江清池，突然觉得自己对老板可能还不算很了解。
“表情太僵硬了，脖子太往前，再来一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江清池调整了一下相机参数，让于敏敏过来帮忙打个光。
于敏敏吐了吐舌头，递给模特一瓶水，低声和模特助理说：“池哥也是为了效果，就是要辛苦您去哄哄你家那位了。”
结束已经晚上九点，于敏敏见江清池正坐在车里像往常一样把照片导入到电脑上，一张一张翻阅着筛选。
江清池看着和谁都好相处，但实际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却容易给人距离感。
于敏敏安静地跟着他看向屏幕，好几张明显失了焦的照片也不见他删掉，再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好像只是在翻，而完全没在阅。
于敏敏想到下午自己去找江清池时他在休息室接得那通电话，好像是在那之后就不对劲了。
“池哥？”于敏敏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
江清池嗯了一声，语气自然地问她怎么了？
“有心事？”于敏敏问他。
江清池点着鼠标的手停顿了一下，和她说没事，过了会儿又问她：“和风越定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三号。”于敏敏回答他。
“和风越那边说一声，和瑞创的拍摄我们这边直接对接就好。”江清池说完便合上了电脑。
“好，我和他们沟通，对了池哥，莲市的拍摄还差最后一个景就结束了，”于敏敏哀嚎着，“终于可以回宜平了…”
江清池问她“房子联系好了吗？”
“应该先搬朋友那住段时间，找到再搬出去。”于敏敏问他，“池哥你还是住工作室吗？”
江清池盯着手机发呆，过了会儿才说：“看情况。”
肖齐回到家时客厅难得亮起了灯，路过沙发时肖望华叫住了他。
“见到你爹招呼都不打一个？”肖望华已经近五十，但不太见老，汤怡如平常注重保养，顺带着也会管管他日渐增多的皱纹。
“爸。”肖齐心不在焉地喊。
打了招呼不够，肖望华问他：“下午又请假了？”
有段时间没管自己，大概突然又想起来了自己是个父亲，肖齐想，这爹让他当的还真是随心。
小的时候就这样，忙的时候就把人丢给肖建刚，不忙了就来逗两下，大多数时候里一句话都不过问，但决定的事又一定要肖齐照做，比如让他从大院搬走，不让他填本市的大学，毕业了就让他回公司。
“明天和我还有你妈一起吃个饭，”肖望华喝了一口茶，和他说，“在满庭庄。”
“不去，”肖齐拒绝，“公司还有事。”
“这小兔崽子…”肖望华和他说不到两句就上火，正要再说几句，被打断。
“停停停，”汤怡如从厨房探出头，握着锅铲轻轻点了点他俩，“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汤怡如在西装外面套了件围裙，顶着头大波浪瞪着他们的样子看着很有活力，于是肖望华默默闭上了嘴。
肖齐走过去帮她把围裙系正了一些，和她撒娇：“汤总，我饿了。”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汤怡如抬头摸摸他的脸，总觉得儿子最近瘦了一些。
“没呢。”肖齐说。
“那我再下点面。”汤怡如说。
肖望华在那头传来声音：“老婆，给我也下点儿？”
“自己煮去！”汤怡如回他。
肖齐笑了笑，汤怡如这才又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眼里也带上了心疼：“最近很累吗？怎么感觉眼睛有些红？”
大概是刚才趴在车里憋的，肖齐叹了口气，和她装可怜：“妈妈我好累，所以明天可以不去吗？”
汤怡如冲他笑笑，和他说：“不行。”
于是第二天一早，肖齐就被汤怡如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去满庭庄的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肖齐昨晚没怎么睡着，于是坐上车没多久就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思绪却有些飘，大脑强制性的往里塞一些好与坏的画面，肖齐有些抗拒，却还是忍不住回想，抵抗期间肖齐的意识逐渐昏沉，最终遗憾落败。
幸存最后一丝清明，顺着时间线居然回忆起高二那年的某个场景。
在满庭庄的观景台上，江清池侧过头看着他，雪花落在肖齐的脸颊上一瞬间融化，而江清池和他说：“我和谈秋在一起了。”
肖齐像是反应不过来，好久都没能说出话，直到江清池走到他面前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啊…是吗？”额头不痛，但肖齐却捂着不松手，用胳膊挡住了江清池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语气轻松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才和我说…”
江清池随意地嗯了一声，拉开他的指尖要看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被我弄疼了？”
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肖齐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因为江清池有了对象，这些动作第一次在肖齐眼里被他打上逾矩的标签，不应该也不能这样。
肖齐躲开他的动作，轻着声音说：“是啊，被你害得疼死了。”
江清池当了真，把恋情的事情丢在了一旁后终于不再提及，而是不顾肖齐的拒绝认真检查起了他的额头，在发现并没有大碍后笑着骂他：“娇气包，弹了一下疼成这样，你丢不丢人？”
丢人的哪止这一件事，肖齐在迷糊间被汤怡如推醒，醒来时又想起昨天电话里和江清池坦白的内容，如果江清池突然在某一天意识到他是难过的想哭才假装捂住额头的话，大概率会笑掉大牙的。
肖齐早该猜到的，如果肖望华和汤怡如统一战线，又反常地非要他一起来吃顿饭的话，这两位绝对是有别的安排。
“别给我臭脸。”汤怡如咬着牙在他耳边警告他。
肖齐嘴角撇了一半，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硬生生把嘴又抿了起来。
“肖叔叔，汤阿姨。”对方起身打了个招呼。
肖望华和汤怡如笑着点点头。
“知曼到多久了？”汤怡如问她。
“刚到，我爸可能要晚一些。”任知曼个子要比汤怡如高一些，挽着她很自然地坐在了位置上，笑起来时眼睛微微眯起，肖齐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肖齐？”任知曼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道，“倒是比小时候好看了。”
肖齐感觉被冒犯，但肖望华和汤怡如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小时候和猴一样上窜下跳。”
任知曼笑了笑，对着肖齐伸出手：“还记得我吗？”
肖齐想说不记得，但他确实记起来了。
回忆起童年，撇开调皮捣蛋的时刻，肖齐偶尔也会有安分害羞的时候，不多，但碰到这位时算一个，毕竟这可是他小时候就算害羞也要拍着胸脯说要娶的知曼姐姐。
肖齐想失忆，但只能讪讪道：“记得…”
从莲市搬回宜平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江清池给于敏敏放了个假，她昨晚突发奇想，今早就拖着行李箱飞去了海边，而江清池本来半年前定好的单人旅行却搁浅了下来，最后选择了直接回家。
回到家时江志德正在阳台晒着太阳听书，江清池走过去打算帮他声音关小一些，却没找到开关在哪。
“小优同学，音量调小。”江志德吩咐着桌上的小机器人。
“哟，都用上高科技了？”江清池靠在一旁，太阳洒在他的半长的发尾，发着暖洋洋的光。
“一边儿去，肖儿送的。”江志德头发已半白，近两年心态和脾气好了不少，听书逗鸟儿，一个人能静静待一下午。
江清池把桌上的机器小人放在手心瞧了瞧，笑着说：“肖儿还真舍得，功能百来种，你就只用来听书了。”
“这东西贵啊？”江志德戴上了眼镜，“我还嫌他老听不懂人话呢。”
江清池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冲他晃了晃。
“那你给肖儿送回去，看看他能不能退了。”江志德提议。
“他辛辛苦苦给挑的，你又给人送回去，到时候该伤心了。”江清池说。
“那你约他上家里吃个饭，我给他炸小鱼。”江志德给出任务。
江清池突然沉默了下来，一旁的江志德看着他的神情冷哼了一声。
“上次老江还和我说，你们俩估计是吵架了所以生日才没来看我，不是一直叫你让着他点吗？这回又怎么惹他了？”江志德转身给鸟笼里添了些水。
“不敢惹，气着了我还得哄。”江清池跟着逗了逗鸟。
灰绿色鹦鹉在笼里开了开嗓，开口道：“混蛋！混蛋！”
“嘿…”江志德点了点鹦鹉脑袋，和江清池说，“骂你小子呢。”
接到江爷爷的电话时，肖齐正缩在沙发上和李行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连线打游戏。
李行浅自上次发现了肖齐的实力后像是把他当成了升级垫脚石，傍着肖齐不放，几乎每天都要约着他来几局。
“我先接个电话。”肖齐说。
“接吧，不过肖总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他们。”李行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肖齐得意地笑笑，评价他：“好菜啊你。”
江清池在这头听着电话被接通，肖齐叫江爷爷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不可避免，江清池想到最近李行浅朋友圈的游戏截图，肖齐每个游戏端都用一样的头像，很容易就能认出他来。
肖齐前前后后和李行浅打了最少有一周的游戏，有时候半夜刷个朋友圈，江清池也能看到李行浅突然发个胜利界面，队友头像里也总是有他。
至少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仿佛不和江清池联系后生活反而过得越来越滋润。
“肖儿啊，最近公司忙不忙？”江志德在江清池的视线里给肖齐打电话。
“最近还行，江爷爷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自上次江清池和肖齐说开后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说过话，不算他们最长的冷战期，但江清池却觉得仿佛好久都没听到肖齐的声音了。
“上次你给江爷爷带的字帖都写完了，肖老师什么时候再来教我写毛笔字啊？”江志德笑着问他。
肖齐装模作样道：“江同学在家再等几天吧，肖老师前两天感冒了，别病没好透再传染给您。”
“那肖老师可得多注意身体，什么时候能来记得和我说一声。”
肖齐沉默了一下，又问他：“池哥最近在家吗？”
江志德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江清池，最后只说：“我很久没见他咯。”
肖齐这才说：“好，后天我休息，下午就能来找您。”
挂了电话，江志德微微板起了脸，江清池已经预感他要说什么。
让着点肖齐，肖爷爷帮了咱们很多忙，你要懂得感恩，要把肖齐像弟弟一样对待，该让步的要让步，需要认错的得认错。
肖齐和江志德约的是周六下午，实际上午就开始准备起了笔墨纸砚，因为太久没动笔，又待在书房练了两个小时才停笔。
肖建刚是在肖齐最好动的年纪开始让他练字的，在每个周末的傍晚四点到六点，正是大院小孩疯玩疯闹的时间，肖齐对此反抗多次，常常写着写着脖子就伸长了往外瞧，最后总是被书法老师的戒尺打手心。
肖齐的手心肉太嫩，稍微轻打两下就变得红彤彤，结束了总要把左手藏起来再和院里小孩玩，生怕有失自己的威严，等没人了又要露出全部手心，让江清池帮他吹吹伤口。
肖齐的乖以前对着谁都能卖，对着江清池时又是格外的频繁，但后来又独独对他少了许多。
肖齐下午很守时，和江志德定的下午三点，两点五十就到了楼下。
江爷爷家住五楼，旧小区没有电梯，加上前两天感冒，肖齐敲门时呼吸都有些重。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肖齐脸上的笑容扯了一半，在开门时又僵在脸上。
电话中坦白暗恋已经让肖齐难以应付，更不要说在他没有整理好思绪时就面对面见到江清池。
“肖儿来啦？进来吧。”江志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让肖齐放弃了掉头走人的想法。
江清池却靠在门边看着肖齐，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仿佛想让他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
“不让进我走了。”肖齐不看他，说着就准备转身。
江清池拎过他手里的东西，握着他的手腕把人拉了进来，最后又关上了门，动作一气呵成，接着低头小声和他说：“哪敢不让你进？”
肖齐不再搭理他，进门后便和江志德去了书房。
江清池那头当然看得出来肖齐对他的冷淡，进来到现在就在门口和他说了一句话，眼神不看自己，和他说话也不接茬，甚至要自己去厨房倒水也不喝一口江清池放在他手边的水。
江清池不是没和肖齐冷战过，哄人也算是经验满满，但这之前的冷战多数都是小打小闹，肖齐生气的方式也总是让江清池干这干那儿，指挥累了气也就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