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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带球跑失败了(森木666)


已有三年时间不曾沾过烟的男人,此刻莫名想抽一支烟。
夜空如墨,却被满城的灯火染成了柑橘的颜色,连风也被这种颜色浸透,带着火焰般的温度,扑打在两人身上。
回到家后,郁楚一言不发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仰面望向虚空,眼尾泛着几许薄红。
在灯影的映衬下,依稀可见盈盈水光。
梁絮白不会安慰人,也从未耐着性子哄过谁,现下更是又慌又乱。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连呼吸都粗沉了不少。
慈善夜那晚,因酒店配备的安全套偏小,他无法正常使用,便没有做措施。
没成想竟然……
他深吸一口气,在郁楚身前蹲下,尝试去握他的手。
或许是心情太过低落,郁楚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紧紧握住。
梁絮白下颌微动,喉结艰涩地滚了又滚。
良久,他徐徐低头,用额尖轻触青年的手背,声音沉哑:“对不起。”
郁楚面色如初,可是盈满眼眶的雾色骤然凝成了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里。
他张了张嘴,语调哽咽,重复着在医院说过的话:“我是男的,怎么会怀孕呢?”
梁絮白抬头凝视着他,眉头悄悄颦蹙起来。
郁楚绽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又道,“其实做彩超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顶多被检查出恶性肿瘤——至少它是个体面的病,可以大大方方地治疗。”
话音刚落,他又笑了,“没想到竟是个胎儿。”
是一个存在于男人腹中的胎儿。
梁絮白不由收紧手,但生怕捏疼了他,又缓缓松开。
郁楚趁机抽回手,无措地盖在脸上。
恍然间,小腹开始隐隐做痛。
得知里面是个小生命后,他再也不愿用手去触碰和按压了。
它的出现,彻底改变了郁楚的人生。
前二十年筑建的三观,从今晚开始,要一点一点地崩塌了。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能怀孩子,也无法接受。
郁楚强忍腹痛侧躺在沙发上,身体微蜷着,用膝盖抵住小腹。
梁絮白蹲在地上,目光始终落在郁楚身上,饶是双腿早已麻木,也浑然不觉。
许久之后,他倾身凑近,用粗粝的指腹擦去郁楚眼角的水渍,郁楚轻掀眼皮,看他一眼后又垂下了目光,有气无力地说道:“梁总,你回去吧。”
梁絮白一动不动,无声拒绝着。
郁楚情绪低落,似有一根弦绷在脑海里,随时都会断裂。
他没心思和这位少爷打太极,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本就让他疲惫不堪,今晚的冲击更是让他窒闷痛苦,所以在情绪崩溃之前,他默默地合上了眼。
仿佛这样做了,就能把烦恼通通摒弃。
然而收效甚微。
梁宥臣的话不断回旋在脑海里,像一台回循环播放的黑胶唱片机,不断地告诉他:你怀孕了。
「你怀孕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郁楚心绪烦闷,可是孕期的生理反应很快便占据了上风,睡意席卷而来,让他在痛苦中缓缓进入了睡眠。
夜更深沉了,星子垂悬,闪烁着微光。
梁絮白仍旧蹲在地上,目光时而落在郁楚的脸上,时而凝在他的腹部——那个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的地方。
他抬手,隔着薄薄一层衣料轻轻按在那儿。
明明才一个多月,掌心却像是感知到了生命的存在。
梁絮白眉心微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境,万般复杂的情绪齐齐涌入心房,再由血液冲刷,流向四肢百骸。
良久,他撑着膝盖艰难起身,待双腿缓过那阵麻劲儿后才小心翼翼地抱起郁楚,把他送回卧室里。
空间寂静,便显得心跳声格外有力量感。
梁絮白大剌剌地靠坐在飘窗上,皎白月色将他的身影拉长,与地毯上那朵硕大的玫瑰重叠着。
原本在江边吃烧烤的人突然急匆匆离去,朋友们自是担忧,微信里堆满了关切。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逐一搪塞过去:「老婆要生了,喊我过来陪产。」
朋友吃惊:「????你有别的女人了????」
梁絮白:「?」
他又打字:「你这猪脑子,想啥呢。是……郁楚病了」
朋友问:「郁楚?他怎么了?」
紧接着又打趣,「不是不喜欢吗?这一听到出事儿了,你他妈跑得比狗都快。」
梁絮白:「老子乐意」
他懒得再扯下去,忽略了后面的回复,然后点开梁导的微信,敲出一行字,准备给郁楚请假。
思索几秒后,他觉得这事儿应该由沐蓉出面比较合适,毕竟她是郁楚的经纪人,比他……
暂时比他名正言顺。
等事情都处理妥善后,梁絮白转过脸,视线掠向床面,落在那张熟睡的脸颊上。
微顿片刻,他赤脚走出卧室,来到阳台,拨通了梁宥臣的电话。
“怎么了?”对方问道。
梁絮白:“二哥,你之前说他情况特殊,稍有不慎就会危及生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怀孕哪有不危险的?”
“……”
梁宥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被夜色放大,听得格外真切:“因为他没有产道,身体就不能传递出信号,若遇到先兆流产或者临盆发作等症状,血液和羊水便会淤积在盆腔里,没法正常排出体外。”
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梁絮白蓦然顿住,脑海里一片空白。
后面梁宥臣又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些孕早期的相关事项,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梁宥臣挂断电话、通过微信给他推了几篇产科文章,以及前不久圣娅妇儿医院关于男性生子的学术报告,他才愕然回神。
他指尖发麻,点了好几次才点开推文的链接。
翻阅完所有文章和报告,天已露白。
一整夜都对着手机屏幕,此刻双眼酸涩,分外难受。
捏了捏山根,梁絮白再次看向郁楚。
他睡觉时非常安静,几个小时下来,连姿势都没变过。
只是眉头拧得很紧,仿佛藏有满腹心事。
从被宣布怀孕的那一刻起,郁楚的情绪就非常不稳定,这样的冲击,无论落在哪个男人的头上,都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梁絮白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去哄,毕竟他才是那个让郁楚怀孕的罪魁祸首,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风凉话。
除了心疼和愧疚,便只能默默陪着。
虽然不知道郁楚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梁絮白告诉自己,无论郁楚做出什么抉择,他都没有资格说“不”,只能千百般地顺着。
如果郁楚要打掉孩子,他不会阻拦。
如果以后郁楚不想再见他了……
梁絮白闭了闭眼。
唯独这一条,他不能轻易答应。

郁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似有一瞬的空白。
他盯着天花板出神,很快便用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侧过头,眼风扫向飘窗,梁絮白正靠坐在那儿闭眸小憩。
窗帘遮住了晨光,将他的身影衬得朦胧含糊。
郁楚微感惶惑,直到神绪回笼,他才渐渐想起自己怀孕的事。
怪诞不经,荒谬绝伦,任谁听了都会震撼。
他用手捂住脸,努力把苦涩压回去,直到整理好情绪之后,才起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近来妊娠反应明显,再加上天气与工作的双重影响,让郁楚瘦了一大圈。
薄肩纤腰,肤如白玉。美则美矣,却难掩脆弱。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试着,恍然有种面对陌生人的错觉。
郁楚机械地刷完牙洗完脸,全然不知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出来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候在门口的梁絮白撞了个满怀。
梁絮白扶住他,语调有些担忧:“郁楚?”
郁楚抬眸,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微微愣怔,旋即不露声色地挣脱开:“梁总神色疲惫,早些回家休息吧,我也要赶去剧组了。”
“暂时先不去剧组好不好?”梁絮白和他商量着,“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我二哥说了,孕早——”
“梁总!”郁楚疾声打断他的话,胸膛起伏得越来越明显,“我是男人,不可能怀孕的!”
梁絮白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郁楚的神情逐渐变得决绝,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郁楚抿了抿唇,声音带着两分不明显的颤抖,“虽然你也是孩子的父亲,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我想做回一个正常的男性。”
他说,“所以,我不能留它。”
也许“孩子”对于大多数已婚人士来说是幸福的结晶,然而于他和梁絮白而言,无疑是一颗伊/甸/园的毒果子。
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侣恋人,而是因一杯有药的酒稀里糊涂滚了一夜的露水情缘。
风过了,云自然会散。
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大概早就料想到郁楚会做这个决定,所以梁絮白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他顾及到腹中的胚胎对郁楚的威胁过大,当下没做任何犹豫,说道:“放心吧,手术的事我会安排好的。”
郁楚眸光翕动,语气近乎平淡:“我希望这件事能保密,别让任何不相关的人知道,包括后面的手术。”
梁絮白顺着他:“我让医生签保密协议的,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郁楚垂眸,鸦羽似的睫毛在这一刻细密地震颤,悉数挠在梁絮白的心尖。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空间霎时寂静,只余两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良久,郁楚出声,打破了这片沉寂:“我去剧组了。”
梁絮白面露难色:“孕早期不能剧烈运动……拍戏本就是很辛苦,你后面还有很多打戏,对身体的影响非常大。”
“我会小心的。”
“这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梁絮白皱眉,“你的身体情况特殊,如果——”
“咔——”话音未落,一道开门声从客厅传来,截断了梁絮白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后相继走出卧室,便见奚晓晓提着几只餐盒,一边在玄关处换鞋一边说话:“郁哥,我买了早餐,你快趁热吃吧,剧组那边叮嘱你……嗯?梁梁梁总?”
虽然知道昨晚是他送郁哥回家的,但奚晓晓没想过他会留宿在这里。
杏眼瞪圆,满是不可思议。
“我正好买了两份早餐,梁总和郁哥一起吃吧。”她很慷慨地把自己那一份让给梁絮白了。
郁楚似乎感觉不到饥饿,可是一想到要拍戏,便只能强迫自己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以免再发生昨晚那样的意外了。
他来到餐桌前打开外卖盒,里面有小米南瓜粥、酱肉包以及豆浆和油条。
食物的香气很杂,郁楚皱了皱眉,努力压下胃部的不适,挑一碗稠粥开始食用。
梁絮白在他身旁坐下,见他小口小口地吃,不由宽下心,转而拿起一只肉包,大口咀嚼着。
可是这样的和谐氛围尚未持续到一分钟,就被郁楚反胃的动静给打破了。
他甚至来不及奔向卫生间,便趴在垃圾桶旁呕吐起来。
梁絮白吓得赶紧扔掉包子,疾步靠近,替他轻轻顺抚背脊。
奚晓晓愣了愣,立马倒一杯温水递给梁絮白。
餐厅里回荡着郁楚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仿佛利刃削铁,直击另外两人的心房。
他吐了又吐,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剧烈的生理反应在眼角蒙上了一层水雾,憔悴又破碎。
梁絮白眉梢颦蹙,握住水杯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收紧,指节隐隐泛白。
他试图说点什么去安慰郁楚,可是嗓子竟如同被刀子割破了,半点声儿也发不出来。
素来不惧天不惧地的梁三少爷,心里没由来地涌出了一股子害怕的情绪。
“郁哥……”奚晓晓并未发现梁絮白的异常,所有的目光都凝在郁楚身上,“昨晚检查结果怎么样啊?你每天都这么吐,总归不是个办法。”
郁楚一顿,身体猝然绷紧。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是在孕吐,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奚晓晓。
一时间,竟有种兵荒马乱的无措感。
梁絮白察觉到郁楚在紧张,于是主动开口对奚晓晓解释道:“你郁哥有点贫血,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奚晓晓紧绷的神经似是得到舒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晚郁哥把手机落我这儿了,梁导和袁老师他们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询问郁哥的情况。”
她后面又说了一些剧组的情况,叽叽喳喳,倒是将气氛活跃起来了。
被这么一折腾,郁楚的胃口所剩无几,奈何今天的戏份很重,他只能强迫自己喝下半碗稠粥,然后动身前往剧组。
梁絮白欲言又止,但碍于奚晓晓在场,他不便启齿。
“我送你们过去。”梁絮白抓一根油条在手里,起身往外走,“正好有点事要找梁导商量。”
来到剧组,大伙都对郁楚的身体颇为关心,郁楚笑着解释说自己轻微贫血,并无大碍,这才止住了众人的好奇,叮嘱他注意饮食。
眼下尚未开工,几位导演坐在棚内闲聊。
梁絮白走近,与他们打招呼。
导演们对这位投资人非常客气,纷纷起身与他握手。
梁絮白坐在副导演身旁,直入主题:“最近天气太热,容易中暑,上午十一点至下午四点之间可以不用开工,尽可能以大家的安全为主。”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拖延拍摄进度。”导演说。
梁絮白翘着二郎腿,食指在膝盖上娴熟地敲打出节拍:“剧组经费管够。”
“如果影响其他演员的档期,相关补偿也由我来负责。”
几位导演目瞪口呆。
这大概是他们从业以来遇见过最体贴、最大方的资本家了,不仅每天给剧组送好吃好喝的,还让大家抽出一半的时间休息。
简直是菩萨临凡,普度众生。
心里虽如此戏谑着,但几位导演好歹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对这位老板的心思也能摸出个一二来。
——听说昨晚郁楚出事后,梁絮白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里。
梁总来剧组探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每次过来,几乎都是和郁楚待在一起的。
圈内曾有消息透露,说郁楚当初之所以能和繁花顺利解约,正是因为有神秘人相助,才爽利地拿出了三千万的违约金。
现在看来,这位神秘人极有可能是梁大总裁。
郁楚的作风他们皆有耳闻,长得漂亮,又洁身自好,最容易招这种公子哥儿的追捧了。
梁大总裁高兴了,给人砸钱买乐子,他们这群打工人跟着沾沾光享受享受,何乐而不为?
剧组已经安排妥善,接下来便是手术相关事宜。
给二哥打电话之前,梁絮白坐在公寓卫生间的地板上抽了两个小时的烟。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烟了,初尝时滋味并不好受,苦辣的烟丝一寸寸侵入肺腑,熏得他呛咳连连。
连抽好几支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这个味道。
身旁的烟蒂堆积如山,梁絮白烦操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点开扩音。
梁宥臣的声音没多少温度,泠泠然,比山泉还要凛冽:“什么事?”
梁絮白仰面吐出一蓬烟:“下午有时间吗?咱俩出去喝两杯。”
嗓音被香烟染透,沙哑得不成调。
梁宥臣微钲,反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抽烟抽的。”梁絮白掐灭烟头,态度变得跋扈蛮横,“喝不喝?”
梁宥臣罕见地没和他唱反调:“地址发我手机里,下班后餐厅汇合。”
兄弟俩约在一家中餐厅见面。
梁絮白出门之前洗过澡,但身上还残存了一股子烟草的味道。
梁宥臣瞧他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又瞥了瞥那头张扬的红发,不禁失笑:“我若是把你这副鬼样子拍下来发到群里,爷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梁絮白横他一眼,默默喝了口浓茶。
“说吧,找我做什么。”梁宥臣也不逗他了,开始切入话题。
梁絮白一面斟酒,一面说道:“郁楚要打掉孩子,麻烦二哥帮忙安排一下。”
闻及此言,梁宥臣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从昨晚郁楚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他是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的。
这样的消息落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其反应也不过如是。
梁宥臣端详着弟弟,斟酌几秒后说道:“国内目前只有圣娅的柳医生和邹主任参与过男性剖宫产手术,如果要做这个手术,得请她们出面才行。”
那份手术录像他看过,当初孕夫在手术台上突发了羊水栓塞,整个手术过程比普通剖宫产要严峻,几乎是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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