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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须知手册(切尔)


伊雷的话戳中了雪莱,他更紧地攥住了那枚照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伊雷拍了拍雪莱的肩膀,从篝火前站起来,“我去看看那狗东西醒了没。”
雪莱把照片放进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收好,也跟在伊雷身后往回走。
那个小偷还躺在原地,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伊雷走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把对方拎起来,这时他忽然注意到,小偷的脖子上缠了一圈肮脏的布条,把后颈缠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肉都没露出来。
伊雷皱起眉,从口袋里摸出一片锋利的簧片,利落地割开了棉布。
那棉布不知道在这人的脖子上缠了多长时间,几乎和皮肤粘在了一起,布条掉落的一瞬间,伊雷和雪莱都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发酵了很长时间,已经分辨不出原有的味道。
雪莱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伊雷则捏着鼻子把小偷那脏兮兮的头发撩起,用手电往后颈一照:一块肿得十分夸张的腺体映入眼帘,像一块肿瘤般凸起,中间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那股恶臭就是性腺被长时间绑住而腐烂溃疡所产生的,在这股恶臭里,几乎闻不出他原有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他是个Omega。”沉默了好一会儿,伊雷才喃喃地说。
雪莱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在这时候,小偷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看远处的雪莱,又看了看面前的伊雷,很快意识到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被扯掉了。
“放开我!我操你妈的狗逼!”他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骂了一连串不干不净的话,“我操你大爷——”
一道强光忽然射向了这边,雪莱被刺得睁不开眼睛,随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雪莱抬起胳膊挡住眼,勉强看清了对面来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制服。
是雷斯奥区的Alpha巡警。
不仅如此,巡警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看热闹的路人,看来是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跑去报了警。
警察的到来让这片偏僻的地方变得更加热闹,附近原本黑下去的民居都陆续亮起了灯,越来越多的人围绕过来。
伊雷钳住小偷不断挣扎的胳膊站起来,看了警察一眼,“没什么,打着玩。”
“深更半夜的在这打着玩?”巡警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粗鲁地将两人分开,手电筒轮流在几人脸上扫射,“你们仨都是什么人,名字报一下!”
“伊雷·哈尔顿。”伊雷最先开口,然后指了指雪莱,“这是我老——我的Omega,雪莱·曼塔。我们巡回演出路过这里,不是本地人。”
巡警的手电筒在雪莱的脖子上照了一下,看出明显的标记痕迹以后点了点头算作认可,然后把手电移到了小偷青年的脸上,“那他是怎么回事?”
伊雷和雪莱都没有说话。
雪莱不知道伊雷是怎么想的,但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这个巡警。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人违反了法律就该受到惩罚,偷了东西自然就该接受制裁。
面前的人是警察,是公正与律法的代言人,把小偷交给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偷东西的青年是一个Omega。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被手电照亮的下一秒拔腿就跑,然而刚经历了跟伊雷的一场追逐战,体力大不如之前,还没跑两步路,就被巡警一把薅住了衣领。
“往哪儿跑,站住!”巡警将青年用力往后一拽,与此同时,那股腐烂刺鼻的恶臭也随之蔓延开来。
不仅巡警闻得到,连四周凑热闹的围观路人也全都捂住了鼻子。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来。
“好臭,这什么味道?”
“是Omega吧?怎么会有这么臭的Omega?”
“我知道这个人!之前就在我店里偷过面包没抓住他!”一个雪莱曾在白天见过的店老板大声嚷嚷起来,“这回肯定也是偷了谁的东西被抓包了!”
人群骚动起来。
“Omega老老实实找个Alpha不就完了吗?怎么还犯得着偷东西啊。”
“味道这么臭哪有Alpha肯要啊。”
巡警一手拎着青年的衣领,一手用警棍狠狠戳着他的腹部把他往后逼,“没登记的Omega,还偷东西?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吗?把头低下,手背身后,跟我走一趟吧!”
雪莱的脑袋嗡了一声,下意识朝巡警伸出手,“等……”
但伊雷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压下去,沉默着摇了摇头。
伊雷又露出了雪莱不喜欢的那种表情,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他总是对的。
青年剧烈地挣扎起来,竟然用嘴咬了巡警的手一口。巡警始料未及,痛呼一声松开了手,青年趁机与他拉开距离。
“还想跑!”巡警喝道,“雷斯奥就这么大,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青年竟然笑了。
“我知道我跑不掉,我也没想跑。”他说,“我会下地狱,而你们所有人,都是缔造这个地狱的罪魁祸首。”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从破烂的靴子里抽出了一把手枪。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人反应过来。青年从善如流地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就像只是抬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那样自然,砰的一声,鲜血和脑浆飞溅得到处都是。
◇ 第33章 “等你。”
雪莱站的位置很不巧,刚好位于枪口的另一端。
一瞬间,白色的西装就被溅满了鲜血。
世界沉默了一刹那,然后响起了各种惊恐的尖叫,巡警也被吓懵了,所有人顿时乱成一团。
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从雪莱的胸膛深处升起,他怔怔地注视着那具倒在地上的死尸,移不开视线。
直到伊雷伸手扳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调转方向,“别看了,这里交给警察,我们回去了。”
雪莱抓住伊雷的手腕,力道之大以至于指甲掐得后者生疼。
“我知道我为什么总觉得他很眼熟了。”雪莱喃喃说,“我见过他,他叫伊迪·西塞尔,是个很有名的画家,每张画都能卖到上百万,曼塔科技有一期宣传片还邀请过他,是上过艺术界富豪排行榜的人,他……”
伊雷沉默了几秒,反手握住雪莱的手,比他刚才握住自己的力道更大,“走了。”
雪莱被拽得踉跄几步,终于还是被伊雷拖着离开了无比混乱的现场。
一路上,还不断有看热闹的人围在路边。
“刚才那该不会是枪声吧?”
“听说有人死了?”
“对,好像是个Omega……”
老房子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把所有残酷荒谬通通隔绝在外。
雪莱靠在墙壁上,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可以呼吸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然后他的眉头拧成一团,冲进卫生间里吐了。
伊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在茶几上磕了一下,仅有的一根烟从盒子里掉出来。
他叼起烟,点燃,深吸了一大口。
烟味在客厅里蔓延开来,过了一会儿,伊雷终究是想起雪莱不喜欢烟味,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
寒风萧瑟,陨石附近的那片区域还是吵吵闹闹的,有更多警察跑了过去,窗沿的边缘处躺着一只死掉的麻雀。
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然后是脏衣服扔进篮子的声音,最后是热水器启动和花洒流水的声音。
伊雷伸出手,把那只不知是冻死还是饿死的麻雀扒了下去。
小小的尸体坠入深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雪莱这个澡洗得时间异常的久,如果不是时不时还能听到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动静,伊雷几乎要以为自家老板淹死在里面了。
好在,雪莱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时,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发尾黏着脖颈,水滴缓慢地顺着发丝落下,很快被毛巾吸走。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似乎比以往更朦胧,更读不懂里面隐藏的情绪。
客厅里没开灯,伊雷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打火机,火光忽明忽暗地照亮他的侧脸。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伊雷把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回过头看向雪莱,“洗完了?”
在他身后,卫生间昏黄的灯光是整栋房子里唯一的光源。
“你怎么还没睡?”雪莱低头擦拭长发。
“等你。”伊雷说。
简单的两个字被说出了暧昧不明的味道。
是等他洗完澡,好用卫生间?还是不放心他的安全,所以等他出来?
还是说,“还没睡”是为了“等你一起”?
雪莱没接伊雷的话,只是机械地继续擦拭头发,伊雷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道短暂的黑暗彼此沉默着。
“你在朗赛的时候,也会偷东西。”雪莱开了口,“可是从来没有被抓过,为什么?”
伊雷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是Alpha,警察和狱卒也是,他们不愿意跟同性别的人犯冲,所以更好打点。”
“那些犯了法的Omega如果被抓走,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伊雷说。
又是很长的沉默。
“奉献日那天,如果你没有出现在酒吧里把我带走,我也会跟西塞尔一样,被警察抓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是吗?”雪莱问。
伊雷把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扔,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什么如果。那事已经过去了,我就是这么巧在那间酒吧,这么巧把你标记了。”
雪莱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从他背光的双眸里,伊雷读不出任何应有的情绪。他就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那样站在原地,从姿态到目光都没有任何变化。
“老板。”伊雷加重音节,又强调了一遍,“没有什么如果。”
雪莱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你的易感期怎么样了?”
“基本没什么反应了。”伊雷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明天一早出发的话,你有没有问题?”雪莱问。
伊雷深吸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像要开口骂人,但最终只是缓缓把这口气吐出来,“没。”
雪莱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再说,就径直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醒目的红色跑车从雷斯奥的城区外开出,轰鸣的引擎声吸引了很多赶早进城的人的视线。飞扬的尘土被高速运转的车轮扬起,留下一阵小小的沙尘暴后扬长而去。
这座破败、落后、偶尔有欢声笑语、又残酷得荒谬的城市随着车速的提升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留在视线边缘的最后一幕,是倒塌的墙壁边缘,一只野狗甩着尾巴,在啃食黑色垃圾袋里的东西。
伊雷收回视线,用余光看了坐在身边副驾的雪莱一眼。
那身白色的西装染了血,他没有再穿,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暗棕色的大衣。这身衣服比他先前所有打扮都显得更成熟,第一次让伊雷对他老板的年龄有了实质性的认知。
一路上雪莱都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座椅靠背上侧着头望向窗外,纤长的睫毛轻盈地颤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刚从南特出发的时候一样。
离开雷斯奥去往杜哈特的路途很遥远,要经过很长一段无人区,地形也不再是平坦的平原,而是开始出现许多凹凸不平的丘陵,需要上上下下的同时还要小心不知从哪冒出的滑坡和陨石残骸。
跑车的性能确实很好,但路况实在差得令人发指。
在陨石雨来临之前,这附近还是修了许多高架桥和地铁的,然而灾后这些道路毁的毁、塌的塌,火车路线也会绕开这片难走的区域。
伊雷原本也建议他们绕过这里,走远但安全的路线,但雪莱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尽早到达。”为什么?为了省油吗?
这玩笑伊雷当然不敢真的说出口。
他不懂雪莱为什么有时看上去想拖延出发的时间,有时却着急得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到山顶。
但他又好像隐隐约约地有些明白。
唯一确定的是,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对这场旅途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雪莱雇来的司机,唯一的任务就是按老板的安排把他送到那座鸟不拉屎的雪山上。
广袤的无人区沙尘四起,伊雷甚至怀疑,他们两个说不定是五年来唯一踏足这片区域的人。
跑车在凹凸不平的山道里奔波了整整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山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延绵不绝的戈壁。太阳从东边一直移到西边,满是黄土与碎石的地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人,没有动物,也没有任何肉眼能辨别的参照物。
如果不是雪莱提供的手机上还有完整的GPS功能,伊雷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这片大戈壁上迷路。
下午六点三十分,千篇一律的景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几棵高大的戈壁树木出现在视野里,一些野草顽强地生长在碎石缝隙里,随着车辆的靠近,几只野鸟自林间惊飞。
伊雷果断地踩下了刹车,车胎与碎石碰撞发出了很大的摩擦声,而后才慢慢停下。
“不能再往前走了。”伊雷打开车门,看了眼天空,“马上天就黑了,最好还是先在这支帐篷过夜。”
这次雪莱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点点头,从车上下来。
两个人花了点时间在难以立足的碎石滩上把帐篷支起来。帐篷是雪莱在南特买的高级货,不然很难在这样的地形上楔住。
野生的鸟类停在高大的树木枝头,在苍茫空旷的戈壁滩上,火红的跑车与绿色的帐篷像异界的来客,与四周格格不入。
夜幕很快降临,没有热岛效应的戈壁降温极快,很快就冻得人刺骨。
伊雷在附近拾了一堆枯树枝扔在帐篷前,看见雪莱正裹着大衣缩在帐篷的角落里,一边抱着双膝,一边啃一块冷透的面包。
伊雷把一根火柴丢进枯枝堆里,看着火焰慢慢升起,越燃越旺。
温暖的火焰就在雪莱前方几步的地方,但他始终没有抬头,仍旧慢吞吞地啃着手上那块面包。
他正打算咬下一口的时候,手上的面包忽然被夺走,换上了一根小木棍,上面串着几颗热气腾腾的烤棉花糖。
雪莱愣了一下,抬起头,发现伊雷盘腿坐在篝火边。
“冷掉的东西就别吃了,尝尝这个。”伊雷抬抬下巴。
◇ 第34章 舌头很烫
雪莱的反应有几分迟钝,他捏着小木棍转了一圈,棉花糖焦黄的痕迹反射着火光,火候恰到好处,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小心翼翼地咬下去一口,松软的白色糖体被咬出一弯月牙,酥脆的外壳下是甜而不腻的馅心,被烤得稍稍变形,顺着木棍往下流了一点。
“怎么样?”伊雷一边问,一边把自己手上那串从篝火里拿出来咬了一口,滚烫的外皮烫得他斯哈了好几口气,才好不容易能咽下去。
“很好吃。”雪莱把另一半棉花糖也从木棍上咬下来,“我没吃过。”
伊雷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没吃过烤棉花糖?”雪莱摇摇头。
“真想象不出来你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伊雷向后一仰,靠在帐篷的支撑杆上。
“我的童年很无聊的。”雪莱说,“会说话以后就要学外语、每天跟家教老师上课。每日三餐都是按营养师规定好的配方,不能吃外面的东西,不能吃零食。除此之外还要提前学习金融知识和公司管理,每天的娱乐时间不能超过三十分钟。”
伊雷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显然无法想象,“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曼塔家所有小孩都是这么长大的,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雪莱咬下第二颗棉花糖。
伊雷沉默地看了雪莱一会儿,他的睫毛在悦动的火焰阴影下显得格外纤长,饱满的唇角沾了点棉花糖渍,眼瞳依旧没什么神韵,望着火焰像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会带着我出去野营。”伊雷把吃完棉花糖的树枝竖起来,扒动篝火,让燃烧更充分一些,“我们会在河边支个帐篷,烧一团篝火,家里的食材不多,就只带棉花糖,很多很多棉花糖,能从白天一直烤到晚上。有一天我实在是吃腻了,他就带着我下水摸鱼、打鸟、掏鸟蛋,但他干这些事的技术实在烂得可以,最后仅有的一条泥鳅两颗蛋还都是我自己掏来的。他撅着屁股爬了半天,连一根树杈子都没翻过去,最后还被鸟妈妈啄了屁股。”
雪莱没忍住,唇角向上勾了勾。
“那个时候我觉得,虽然他算不上多么称职,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父亲。”伊雷说,“没想到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他就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然后溜之大吉,讨债的上门以后找不到人,就把矛头对准了刚出月子的我妈,打断了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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