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泽田纲吉的年龄,叫先生有点过头,他听着有些别扭,但总不能让人家叫自己哥哥,那就不是别扭这么简单了。
“太宰君,”泽田纲吉也不废话,“可能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听着真像那群警察的说辞,”太宰治泰然自若,“接着是要把我抓进少管所吗?”
他这样说,语气里几乎都是嘲讽了,“那么,现在为什么不动手呢?”
太宰治抬起头直视泽田纲吉的目光,“我先前的投水自杀又一次失败了,这不是正巧吗。杀了我,也算是在港口黑帮身上砍了一刀。”
太宰治不是泽田纲吉这些年见过最难缠的人,诸如六道骸和白兰,都是麻烦程度直达五颗星的家伙。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太宰治这个人没有半点的求生欲,不怕死的家伙是很可怕的,因为这样的人,往往身上找不到把柄。
更重要的是——
“你的能力很麻烦。”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也就是他们只是追着,而没有实际对他动手的原因。
自古中二病同根同源,超能力这玩意也差不多。太宰治的能力可以让所有异能失效,对火炎虽然谈不上使其失效,但也因为他不知道报废了多少匣兵器。
泽田纲吉每天看报上来的账单时都是一阵心疼,除了日常的人为灾害毁坏,自追杀太宰治以来,底下又多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兵器维修费。
“哦,所以?”
“我希望,你能主动的跟我们走。”
在港口黑帮和彭格列的关系还没彻底崩盘的时候,泽田纲吉这种做法无非是想给自自己身上添加点筹码。
太宰治很重要,这一点毫无疑问。哪怕港口黑帮里大部分的人都不认同,森鸥外却一定会把他救出来。
眼下对太宰治而言,其实是个死局。他的能力再厉害,也只是针对能力而言。更何况一个能力对付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对方要是只凭体术,能不能跑出两米都是个问题。
太宰治从未像现在想念过中原中也。
只是这种时候,他的神态反而放松下来。
“你抓我其实没什么用,森先生的事与我无关,”他说话难得有点孩子气,配合他这个年龄段特有的未经历过变声期的声音,有点像小鬼耍赖,“总而言之就是无关,我这么说,你要怎么办?”
还是前面那句话,太宰治的难缠程度在于,他不怕死。
“我确实没什么办法,”泽田纲吉诚实的说。
他微蹲下来,突然一只手放到了太宰治的头上。太宰治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动不了。
异能力之外的能力吗?
“但是,”泽田纲吉的语调还是很平静,甚至给人一种格外安稳的感觉,“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是你这个人,价值也够我把你带走了。”
“泽田先生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单吗?”太宰治忽然开口,却是一个似乎偏离主题的话题。
泽田纲吉微微皱起眉,不知道对方又打算干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一个无比重要的棋子,到现在也没有人前来救援。为什么我和我的搭档同时被你们的人追杀,我的搭档成功逃脱,我却被你们堵在这里。你们难道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吗?”
黑手党都会有疑心病。
不过这些当然都是烟雾弹,没人来救援,是因为之前对中原中也做了一些稍微有点过分的事,而他公报私仇。中原中也成功逃脱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战斗系异能,他被捕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体废。
但在敌方的人听来就肯定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想跳槽很久了,这一次不过是个契机而已。事实上,我跟森先生闹翻了。”他和森鸥外不合确有其事,这两天港口黑帮上上下下几乎都在谈论,但绝不到他所说的要跳槽这种程度。半真半假,最让人搞不清楚。
“如果泽田先生并不是这么强硬的想要带我走的话,我很乐意加入你们。”太宰治脸上一副比真金还真的情真意切的表情,语调也变得诚恳,不再飘飘浮浮得听来就不靠谱。
“……理由?”这番话的可信度在泽田纲吉看来也不过一分,但一分也是有,也是信任的开始。
太宰治瞳色渐深,“为了一个人。”
格外荒唐的答案。多的是人知道太宰治其人,不怕死且要寻死,人们都认定这种人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执念的。为了一个人这种说法,显得过于荒唐愚蠢了。
然而有时候却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因为这是生死关头,气氛何其沉重,谁会想到用这种荒唐的理由来作答?除非那是真的。
太宰治赌的就是这一点怀疑。
可信度有一分也是有,怀疑有一点也是有。
他只要这一点就够了。
他想到正躲在他背后房间的北川原,老早便放弃了挟持人质这种做法。原因倒是过于纯粹简单了,太宰治觉得这种做法不够风雅,和他智慧的气质很不相配。
他骨子里其实有点追求浪漫的因子。挟持人质这种事实在不大浪漫。
“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可笑了,太宰君,”泽田纲吉摇了摇头,“我曾经看过你的资料,很难想象你会对除了死亡之外的东西执着。我想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并不存在。至于跳槽,就更不可能了。”
他语调不疾不徐,“故意说出这种荒唐不可能的答案,好让我心生疑窦,从而产生信任。太宰君,你是一个凡事都喜欢走险牌的人,这点源于你不怕死,所以凡事都喜欢走刺激的路。”
“这点反而证明了不会有你所说的那个人,你如果真的为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故意走这种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的路呢。”
泽田纲吉,彭格列的十代目。他确实拥有坐上这个位子的能力。自己的想法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越到这种时候,太宰治反而兴奋起来。
就如他所说,他凡事都喜欢走险牌。
太宰治忽然站起来,像是勇气顿生,他一步步的朝泽田纲吉走近,眼神和语调都很冷,却无端显得有些疯狂。
“我说真话的时候,信的人反而少了。不过正好,”他在嘴角边勾出一个弧度,眼睛里却没有笑意,“那个人也在这里,而且刚刚拒绝了我的殉情要求,不如由您来满足我吧,泽田先生。”
……
可怜北川原躲在窗帘布后面,被灰尘呛得不行还要强忍着,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如鲠在喉,一股气在胸前上不来下不去,活生生的把自己憋成了个西红柿。又想到现场还有熟人在场,更觉自己这个西红柿马上就要爆炸。
殉情你个鬼哦,谁他妈要跟个十五六岁的刚刚高中生的小鬼殉情?!
65.恋爱课堂之四
狠话放在这里, 下一步自然是要拉出群众演员了。
太宰治一只手撩起后面房间的半边窗帘布,正想像法国浪漫爱情电影里演的一样把此刻身处女主角地位的北川原拉出来,然而太宰治的手在空气里捞了几下,硬是连个衣服角都没碰到。
北川原此刻近乎是贴着后面墙壁站着的了,他看着面前那只在空气中胡乱摸索的手,打定了主意绝不配合。
废话,谁要跟他殉情,自己又不是傻的。
何况……北川原想象了一下自己出去后偶遇熟人兵荒马乱的场景,觉得还是在这里呛死比较好。
憋成西红柿就西红柿吧, 现在好歹还是个完整的, 出去后指不定就烂了呢。
太宰治到底不是常人, 他若无其事的把手伸了回来,脸上全无尴尬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意,开口说道,“看来是泽田先生太吓人了,他似乎不大敢出来的样子。”
……这是我的错吗?泽田纲吉抽着嘴角, 对对方这种颠覆是非的行为不知该如何评价。
太宰治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做了一个“请稍作等待”的手势,然后又一次撩起窗帘布,打算把北川原拉出来。
这个时候泽田纲吉其实已经很想吐槽了。现在是谈判现场哎, 你能不能稍微有点自己局势不妙的感觉, 你这么淡定, 反而是我很慌啊。
“你出来。”
北川原摇头。
“你难道就这样忍心看着我被他们带走,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北川原坚定的摇头,然后说,“没差的,我出去你还是要被他们带走,而且还有可能顺便也打包带走我。”
“你难道真要见死不救吗?”
“你自找的,”北川原答得飞快,绝不是在报复太宰治先前的行为,“而且谁让你那么说的,还为了一个人,也不看看你现在才几岁。正常人听见都会觉得你要么疯了,要么傻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放得很轻,是太宰治先起的头,大概是为了避免外面的人偷听,但北川原却觉得没什么必要。还能有什么必要?就这种低级谎言,一看就是假的好吗?!他之所以十分配合,主要还是因为外面站着的有一个人,自己认识,且称得上是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