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见过这样互相伤害的。
“……有些时候我真以为我哪里得罪了你，”奴良陆生缓了一会儿，然后说。
“而你必须要相信我是爱你的，”北川原用棉签蘸了一点酒精尽量轻柔的按在他的伤口上。
“……”
北川原有些奇怪的抬头，“怎么不说话了？”
奴良陆生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于僵尸，他缓慢的扭转脖子，“……你说什么？”
“而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朋友，让我必须相信我们之间仍然是好朋友……类似这样的话。”奴良陆生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北川原突然的措辞改变让他实在有点不大适应。
北川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不忍回忆的表情，“别提了，我现在可不敢再提这两个字了。”
“灾难，”他最后总结道，“现在想想，这简直是我一切灾难的起源。”
***
奴良陆生一直以来的人生或者是妖生，其实都不怎么容易。
单纯想当妖的时候，同学朋友都不信。单纯想当人的时候，又一群家伙追着赶着让他当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衡点，可惜人格分裂这个帽子也算是彻底戴在他头上了。
奴良陆生此刻又在经历人生中从来没少过的麻烦。
“少主，”首无低声说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人红是非多，这一点放在妖怪里面也是适用的，何况是混到奴良陆生这个份上。妖怪也讲资历，按妖龄来算，奴良陆生的资历都不用特别和某些大妖比，都是浅到不能再浅。不服他的人可以说是一天到晚从没少过。
百鬼夜行的时候，看着妖多，倒是没有什么妖怪敢来造次。但是一旦他落了单，或是周围只有一两个下属，不论是什么货色都勇气拿出踢馆的架势凑上前来。
“来了几个？”奴良陆生很是心累。
“五六个。”
没有接受北川原好意送来的自行车是对的，不然就他这么一折腾，最后送回去的时候，指不定车就变成什么样了。
“等会儿绕到小巷，尽快解决吧。”
奴良陆生的这一顿晚餐，刚入口的时候是挺美妙的，厨师水准疯狂在线；第二口开始有搞事情的趋势，毕竟药王的药效也是疯狂在线。情不自禁摘围巾这件事，他仔细想想觉得还是怪不了首无。至于最后能挽回局面，北川原那让所有人惊为天人的脑回路功不可没。
但总的来说，这一顿晚餐其实是吃的很心累的，因此奴良陆生实在是懒得管这些坚持不懈，视失败为成功之母的小妖怪，一心只想早点回家睡个觉。
不过虽然人类的时代是在进步的，十年就能更新一批新人类，20年直接就能预言末日。但人类的十年二十年要是按比例换到妖怪这里，没个一两百年，妖怪做坏事的老旧套路基本上也变不了多少。
几年前是绑了人家女同学被狠狠揍了一回，这回知错就改，也就是换个男同学绑绑。北川原刚送走两个人没几分钟，想起菜钱还没还，结果没走几步，就被这群干坏事也没什么新意的妖怪在后脑勺敲了个包，与前额上和膝盖亲密接触的印记形成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对称。
奴良陆生能怎么办呢？
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或者是好妖民都不容易，现实告诉你就是要打打杀杀，然后依据你打败敌人的速度，来决定你要听反派们扯几分钟的废话。
奴良陆生的业务比较熟练，刚好卡在对方打算自我介绍的时候就一脚把对方给踹飞了。其实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奈何现在的反派是真不敬业，做坏事是做不到自我介绍，连敲晕人质这等小事都马马虎虎。前脚刚敲晕，后脚人质就能悠悠转醒，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奴良陆生。
奴良陆生能怎么办呢？
只能再指望一波北川原的脑回路啊。
就目前为止的各种事实来说，北川原的脑回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何况奴良陆生深感自己现在的形象和北川原心目中的妖怪（如果真的有）应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来得及搞精神分裂，头发今天也没有像魔法少女一样染个色，顶多也就是眼睛红了一点，但这也有沙子进眼这种用不烂的理由在。
没有理由掉马的。
没有的。
奴良陆生回头看了一眼首无。
“……”奴良陆生强烈怀疑这是小时候他把首无的脑袋当球踢之后的因果报应。
如果有哪个能把自己的脑袋当抛球玩儿的街头艺人，他一定要前去拜访一下。
但首无也很无辜，如果奴良陆生问他的话，他一定会回答这不是在玩抛球，而是对自己的脑袋负责的表现。他的脑袋被同伴拿来当武器扔敌人的时候也不少，当然要先把自己脑袋保护好放到一边，然后再参与战斗。谁能料到奴良陆生结束的这么快，北川原又醒的那么早。
北川原醒来之后，看着眼前的场景，顿了足足有五分钟。
“你果然……”
听到前半句话，已经不能使奴良陆生和首无心里产生什么波动了，他们还记得先前惊险的过山车呢。
其实奴良陆生估计十有八九又是街头艺人什么的，毕竟这可是北川原，自己有生之年是不可能从他嘴里听到诸如妖魔鬼怪，或是魑魅魍魉之类的词汇的。
不过北川原确实也没说，只说了一个不带任何妖怪字眼的词汇。
奴良陆生起初没怎么在意，随口就报出了标准回答，“对，没错，你怎么知道——”
……嗯？
你说啥？！
北川原心中的疑惑其实由来已久。再坚定的唯物主义遭遇一堆诸如十年后火箭筒，魔女，异能者，还有没有脖子的客人，信仰也得被磨没了。北川原其实也算是相当坚定了。
可是很多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那些东西确实存在，尤其是你自己还亲身经历过。
奴良陆生的异样并不是今天才给他的，只是从前都刻意忽视，将所有的非日常当成是日常看待。
为什么有些时候他会对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露出奇怪的表情，为什么他总能遇到奇异的状况。
因为对方从一开始就和他并不是完全处在一个世界。
和妖怪打交道，同时也在人类之中生活。时代剧中，偶尔会提到这样的人。
“你是阴阳师吧。”北川原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
而奴良陆生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没想到真是这样……”北川原喟叹道，颇有几分看透世事浮沉的味道，连说话都带着几分顿悟之后的了然和洒脱，“怎么说呢，虽然坚持了这么久……但是我现在，也算是看开了吧。”
而奴良陆生只想把他摇醒。
别瞎看了，他心态近乎崩溃，你他妈看岔劈了！
49.信仰崩塌之四
关于北川原的脑回路, 本文出现的无论是主要角色还是路人，对此都有十分深刻的体会。因此奴良陆生之心情五味杂陈, 脑内脏话粗话连篇等等正常反应, 在此不多赘述。
首无在他的背后捂住脸，很有点就此转身就走的冲动。
奴良组历经三代, 麾下妖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眼下这个稀奇古怪的人类在说什么？
“你是阴阳师吧。”
刚听见这话的时侯，首无差点失手把自己的脑袋也给扔出去。其实最好再在水龙头下拿水冲一冲，好让自己冷静冷静。他倒是不怕脑子进水，横竖已有北川原这个神奇脑回路的高峰, 除非往脑子里加汽油, 否则大概是终生难以逾越。
这种时候首无就不得不佩服起自家少主来，表现的是多么冷静, 处事不惊。殊不知奴良陆生纯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尽管就现下的情况来说，要烫活一只死猪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其实奴良陆生心里也知道，再让北川原说一遍, 也说不出什么花头来。顶多让他又多找出几个乱七八糟的偏偏听着还挺有道理的论据，说白了到底还是糟自己的心。
然而奴良陆生忍不住, 站在后面的首无也忍不住。
首无是真奇怪, 他觉得自己先前对付那群不长眼的小妖怪的时候，形象也算得上是凶神恶煞, 脑袋在手里都快转出花来了。应当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善之辈, 总之跟人类口中的那种所谓的惩恶扬善不说, 有空没空还除魔卫道尽找他们这些安分妖怪麻烦的垃圾阴阳师绝不是一路货色。
北川原当然是很配合的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这一回还捎带上了首无，“你是阴阳师吧，首无先生……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是你的式神？”
北川原对阴阳师的浅薄认识均来自于电视上跟正史八竿子打不着，完了之后用各类野史做一锅大锅饭的时代剧。这种时代剧的特色是集英荟萃，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有，但到最后你肯定是什么都没搞明白。
更别提北川原刚从唯物主义那里过渡过来，确实不能要求他太多。在什么都不懂的人眼里，式神和妖怪，其实真没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