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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古法药香养夫郎(谢青城)


“本来是秦家少爷和薛家少爷为了一个哥儿打起来了,那姓秦的把姓薛的给杀了一直关在牢里,刚才快到晚上的时候呀,忽然就从外面来了一队人,刚进来城门就提前关了。”
“我倒是听说,秦家是被查出来曾经参与过贩私盐...你知道十年前那个被抄家的苏家吗,好像就是跟那件事有关...”
“我还以为只是场命案,打算看看热闹的,谁知道往下一查能查出这么多事来。”
“秦家这次获了罪,刚刚所有秦姓男丁全部被收押了。贩盐啊...我看八成是死罪难逃了!现在外面正到处抓跟秦家有关的人呢,刚才被抓的那是叶家的吧?”
“唉,秦家二夫郎刚生了个男婴,真是可怜……”
“...刚出生的也不放过?”
“所有。所有男丁知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孩子若是个女孩或是哥儿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可偏偏是个男孩...唉,真是可惜了…”
“太吓人了,幸亏咱们是穷人…”
断断续续的声音远去了,晏辞拢在袖口下的手指却是收的越来越紧,修剪整齐的指尖硬是在掌心中刻出道道深痕。
秦子诚,秦老夫人,柳夫人,秦子观,叶臻,秦英,还有刚出生的...秦予安。
他的脑中不断回忆着这些人,目光穿过夜色,看向不远处被月光笼罩之下,坐落于胥河对岸的秀岳峰。
他要救他们。
他的心脏因为脚步的逐渐加快跳得越发剧烈,他一刻不停地赶到胥河河岸,再在渡口处找了艘船横渡过胥河到了对岸。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秀岳峰,但却是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地踏上河对岸的土地。
他没有像第一次偷偷和秦子观一起混进去那般心虚,也没有像和周栾一起那次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找机会溜进去。
这一次,他直接朝着那条通往秀岳峰山顶的长长石阶径直走去。
雪白的石阶层层直上,石阶两旁矗立着缸口粗的汉白玉石柱,从山脚一直延伸至山顶,每一根上面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浮雕突出于柱子表面,仿佛下一刻就会从柱子中脱离出来,一跃而起。
玉狮,黑虎,青牛,白鹿...
而直到最上面两根,一左一右分别是两只展翅欲飞的灵鹤,而两只灵鹤后方,是一扇三人之高的通体雪白的宫门。
晏辞缓缓抬脚,再落下,终于站到最上面的台阶上。
可他的脚还没有踏上白玉雕砌的平台,就听到一声低喝从正前方传来:
“天师道场,庶民禁入,擅闯者格杀勿论!”
晏辞丝毫没有理会那几欲震碎他耳膜的警告声,他径直朝着宫门走去。
第二次警告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离得他更近,警告之意也更加浓重。
晏辞依旧没有看那身着厚重铠甲,腰带长刀,直直朝自己逼来的武士。
“天师道场,庶民禁入,擅闯者格杀勿论!”
第三次警告在他耳边乍起。
话音刚落,伴随着破空之声,利刃的雪光与凉薄的月光融为一体,汇成一道冰冷的杀意,直直朝着晏辞头顶劈下——
——却终是止步于一块掌心大小,透着柔柔玉色的腰牌之前。
腰牌之上,“上清”两个古纂字与黑甲侍卫头顶那块白玉匾额上的“灵霄上清宫”遥遥相对。
晏辞在腰牌后面慢慢抬起眼。
他看着那身形面目都隐藏在漆黑盔甲之下的武士,对着那近在咫尺的锋利刀锋,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清冷,宛若此夜漫天月辉所化,一字一句回响在秀岳峰万千青木之上:
“我要求见天师大人。”

晏辞站在夜风中。
夜风里带着那熟悉的,令人神安的降真香的味道,那香味的来源,是正前方的宫观前,一口巨大的青铜三足鼎。
在他的脚下,是一块圆形的巨大玉台。
这圆台南北东西方向各长约三丈,圆台周围没有丝毫遮挡,只在中央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此时皓月当空,这玉台与之遥遥相对,竟像是秀岳峰顶一面巨大的玉镜。
晏辞只消稍稍抬起头,便能看见他头顶没有丝毫云气遮掩的浩荡长空,其上银河闪耀,繁星错落点缀两侧,宛若对应着人世繁华的诡秘天图,光华永恒,亘古不息。
那三足青铜鼎后方,在月色中静静伫立着一座宫观,宫观下方的汉白玉台阶两侧各站着一个青衣道童,接着怀抱拂尘,垂眼敛眉而立,若非随风而动的衣摆,会让人误以为是两个玉雕的小儿。
晏辞在玉台边缘沉默着顿了顿,接着他经过青铜鼎朝着台阶走去,正要走上台阶,他的前方却忽然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晏辞抬眼就见一个年轻的道士正快步从台阶上下来,衣袂摇曳,眉眼含笑径直朝他而来,仿佛是特意过来迎他一般。
他快步走下台阶,一直走到晏辞跟前,与他作揖礼毕方才开口,语气中仿若熟识晏辞一般:“福生无量,大人已等公子许久,请公子随小道入殿。”
他身后的殿门朝两边启开,那令晏辞熟悉的降真香的味道随之而来,便是他在灵台观的那晚在林朝鹤身上闻到的,只不过这味道此时更加浓郁,也更加庄重。
那道士引着他走到殿门口,接着便站住了脚,侧过身子将宫门让开,眉眼间笑意不减,示意晏辞独自进入。
晏辞没有说话,他用手轻轻理了理衣襟,便掠过道士抬脚入内。
而就在进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过了今晚,一切都将改变。
殿内降真香幽幽包裹住他,晏辞听到自己的鞋底和平滑得到汉白玉接触时发出的细微响声。
他抬眼看向大殿中央,只见殿中央一左一右各立着一只仙鹤状的铜炉,袅袅白烟便从仙鹤口中吐出。
而其中一个香炉旁,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微微附身,似乎正在拨弄着香炉中的熏香,听到脚步声直起身子,头微微侧过来。
恍惚间,晏辞依稀记得在灵台镇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见到林朝鹤的样子。
后来他每次见到这道士时,他都是穿着一件寻常道士穿着的道袍,将头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子束起,周身只带着一顶斗笠,和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葫芦,若非眉目过于出众,便只是一个普通的云游道士的模样。
而此时面前的人一身青色的长袍曳地,盖住赤/裸的脚踝,乌黑的发丝如上好的丝绸散落在身后,与如水青衫揉和在一起,最终一同垂落在脚下青色的流光锦缎上。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蕴着浓墨般的上扬眼尾敛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散漫,眸光随着殿内的烛台上跃动的烛火消消减减。
晏辞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除了那双熟悉的凤目,他看起来和那个印象中神出鬼没的道士完全不是一个人,此时他身上带着一种与凡尘喧嚣若即若离的感觉,气质更是与先前截然不同。
晏辞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令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然后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会跟自己下五子棋,说话半真半假,做什么看起来都漫不经心的道士。
此时他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眷正浓的天师。
晏辞收起了眼中的讶然,他面色平静在林朝鹤的目光中缓步上前。
他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自己。
淡紫色的衣袖垂坠在青色的锦毯之上,身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后背铺散开来,从丝滑的绸袍上垂坠,接而蜿蜒在地。
晏辞附身叩首,额头触及自己交叠着放在地面上的双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尾音在高殿之内回荡:
“晏辞,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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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
阿三和璇玑在晏辞离开后便将院门关上紧紧关上落了门闩,并守在前院。
此时他们这个小院子里虽是有六个人,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偶尔会传来回廊上苏合低低的咳嗽声。
空气里安静的让人不适。
顾笙在心底是最信任自己的夫君的,夫君既然让他在家里等着自己,那自己便乖乖等着他;夫君说他有办法保护他们,那他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然而一种不知为何而来的烦闷凭空出现在他的胸口处,宛若在胸腔内塞了一团上下不得的棉絮,堵得他隐隐有些想要作呕。
这种异样已经持续了有几天了。
刚开始顾笙以为是自己过于焦虑,或是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产生的异样。
这几日秦家众人不知未来祸福,夫君为此一直忧心忡忡,而苏合伤势初愈,心病加上旧疾复发,一直不见好转。
所以顾笙对谁都没有说起这件事,他不想害夫君为他无故担心,尤其是夫君不在的时候,他便是当家的夫郎,家里的几个人都是他来照顾的,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能倒下的。
顾笙轻轻咽了咽口水,试图将那种异样感挡回去,他无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可越是想要克服这般症状,喉间便越觉得不适。
他不得不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刚刚将杯子递到口边,忽然喉头一酸,他眉心一蹙身子往旁边侧去,手边的杯子撞到,清水弄湿了桌面。
顾笙再也忍不住地弯腰干呕起来。
“咳咳咳。”
他将手里泼了大半的杯子放回桌上,外面闻声而来的惜容见此情形忙将他扶到一旁,快步过来将桌子搽干净,担忧地对顾笙道:“夫郎,最近这是怎么了,我见你连着几天白日里食欲也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厨房煮些甜粥来吧?”
顾笙微咳了几声,总算是顺过气来,他摆了摆手:“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惜容点了点头,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对顾笙道:“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要告诉公子一声,或者明天我去请郎中来看看。”
一提起“明天”,顾笙却是沉默了,惜容也没再说话。
两人似乎不约而同想到,如今外面大肆抓人,也不知他们这小院能不能安稳度过这个夜晚,于是顾笙攥了攥领口:“别怕,夫君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他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苏合的药今天煎了吗,他那病不好痊愈,你一定要每天记着。”
惜容道:“夫郎安心,苏郎君的药每日我都亲自煎,伤处也是按时换药。只是这些日子苏郎君一直吃不下饭,病情一直不见好,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顾笙叹息:“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经历了那么多事哪还有胃口。”
他如今只希望着能有些好消息传来,尤其是想到叶臻还有秦予安都在那冰冷的监牢里,顾笙眼眶隐隐发酸,叶臻哥哥刚刚生产完,身子还虚弱,而小予安那么小,怎么救进了牢里?
他这样一想,胸口那股堵塞感便愈发加重了。
惜容看着他面色愈发不大好:“夫郎,你若不想吃东西,那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吧。”
顾笙点了点头,此时前院有璇玑和阿三守着,他们几个哥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便跟惜容出了门。
然而他在惜容的陪伴下刚踏出门,便听到从院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伴随着那脚步声,还有金属撞击在铁质盔甲上的响声。
顾笙心头一紧,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前院粗重的敲门声传来,一个高昂的声音道:“衙署奉命拿人,里面的人,速速把门打开!”
他扶着惜容的手收紧,惜容也是浑身一颤:“夫郎,是,是来抓我们的人吗?”
顾笙抿了抿唇,如今夫君刚刚离开,捉拿他们的人就已经到了,也不知现在夫君到了哪里,会不会在路上就被他们捉去了...他心中虽是忐忑,可是身子却快步朝前院走去。
院门早已被锁住,还顶了两个沉重的箱子在后面,外面的官兵等了片刻,似乎知道门里的人不会开门,于是有人一声令下,沉寂一刻后巨大的撞门声响起。
一直在前院跟璇玑在一起的流枝被这声音吓到了,害怕地扑到璇玑的怀里。璇玑则是眉头紧锁,盯着院门的方向,手却放在了腰间的软剑之上。
他此刻想的却是,既然公子说了他会回来救他们,那他一定会回来。
那巨大的撞门一下接着一下,马厩里两匹乌越骊被这声音惊动,有些不安地甩着尾巴,被阿三牵着缰绳牢牢控制在原地。
细碎的灰尘从屋顶震落在地上,整个小院里的花草都在震颤中不住发抖。
顾笙盯着那已然不堪重负的院门,就见下一刻随着一声巨大的破门之声响起,院门终于四分五裂,一队身穿盔甲的人从破损的院门处鱼贯而入,身上皆带着金戈,一瞬间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
“有人举报,这里住着的人和秦家的余孽有关。”
为首一个高大的将领打扮的男人踏足在小院中,目光在院里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道:
“全都给我拿下!”

那些穿戴着盔甲的人得到命令后快步上前,直接伸手朝顾笙抓去。
而那边苏合已经被一个官兵扣住,他面上瞬间血色尽褪,胸口急促喘息,显然是受了惊吓,咳喘又发作了。
然而抓着他的官兵丝毫没有怜惜之意,一双手宛如铁铐牢牢锢住他,苏合吃痛闷哼出声,再抬头嘴边竟是渗出丝丝血迹来,显然是心疾发作。
顾笙大惊失色,苏合本来就生着病,何况手上还带着那般严重的伤口,哪能由他们这般折腾,若是真的进了牢里,岂不是用不了一晚就出不来了。
他的心脏宛如急促不停的鼓点,惊慌地看着这一幕,上前阻止道:“你们快住手!”
他咬了咬牙强自镇定住心神,抬起头对着那为首的将官朗声道:“大人,我们不过是无辜的百姓,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为何你们一上来就要抓人?”
那为首的将官本来正看着手下抓人,闻言颇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似乎没想到还有人敢上前说话,他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顾笙一遍:“你是这家主人的夫郎?”
顾笙点了下头。
那人“哼”了一声:“一个哥儿,胆子倒是不小。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老实一些束手就擒,不会伤到你。”
顾笙哪会这样轻易放弃,他上前一步尽可能拖延时间:“大人,我夫君还没有回来,这院子里的哥儿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有人还生着病——”
为首之人沉声打断了顾笙:“不用废话了,来人,把他锁起来,全部带走。”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上前要押顾笙,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院内的人皆是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就见不知何时一个身着淡紫色绸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身形修长,眉目清隽非常。
顾笙喜极惊呼:“夫君!”
那为首的将官见到他,正要让人把他拿下,就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道士。
将官眸中一滞,发令的手一顿,只见那道士模样清秀,眼角含笑,不急不缓朝他走来。将官收起眸中的不可思议:“云清道长怎会来此?”
那叫云清的道士笑道:“将军,今日的事便到此为止吧。”
那将官道:“道长,并非我等强人所难,“明早之前将所有跟秦氏有关之人收押”,是上面的命令,这...”
“嗯。”云清点了点头,笑意不变,“正好,小道也是奉大人的命令来此。”
听到“大人”两个字,将官面上神情一肃,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终是朝着那道士拱了下手,对身后的手下道:“都退下。”
那些人得了命令,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朝着门口鱼贯而出。那为首的将官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晏辞,转身最后一个离开了。
云清转过身对晏辞笑了笑:“晏公子,大人吩咐的事,小道已经完成,就不多叨扰了。”
晏辞轻声道:“多谢道长。”
云清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忽然脚步一顿,用手摸了下额头:“对了,小道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
晏辞回过眸子,就见他笑了笑:“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须臾后,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晏辞还没抬眼,先是听到一声犬吠,他面上一喜:“旺财!”
接着便见一道半人高的黑影从院门外窜过来,兴高采烈地往晏辞身上扑过去,正是秦子观那条浑身漆黑的细犬,而在旺财身后,一个和璇玑一模一样的人安静地走进来,朝晏辞行了一礼。
璇玑大喜:“哥!”
琳琅面上还带着血迹,然而他眸间依旧沉稳,只是往日一向戴在面上的笑容不见了,眉间隐隐带着一丝悲色,见到璇玑的那一刻,眼角才算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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