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席位(怒放月光)

——“你不想知道我的喜好吗？”
——“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
耳边回荡着古劲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话，刘历下定决心向古劲走去。
“嗨。”怕惊扰了古劲，他轻轻出声招呼。
“……嗨。”看见刘历突然出现在眼前，古劲第一个反应是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来看看你，”见他对自己皱眉，刘历有些难过，但他忍住了，只说，“那你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回去休息？”
“嗯，”古劲点点头，“我要走了。”他站起来，真的准备要走了。
看他真的要走，刘历也无心再绕圈子，直接了当地开口问他：“你那天，是准备和我告白吗？那什么不说……？是因为助教吗？其实我和助教没什么……”他很苦恼地偷偷瞄了眼古劲，“……那今天你为什么会出现？你之前说对你我想对你干嘛就干嘛，因为那些都是你愿意的。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刘历怕自己退缩，趁着这一时积攒的勇气，他一股脑抛出这一连串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古劲再度沉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来。古劲看着刘历许久，想起自己对阿仁说的话。
——“没有“假借”，也没有“假戏真做”。”可如今，只能将一切都变成假的。
他对刘历挤出一个微笑：“我擅长将最完美的产品放在广告里、你擅长把最完美的爱情写在小说里，这样的氛围太容易产生幻觉……”
换刘历皱着眉，他有听没有懂：“什么幻觉？”虽然古劲在笑，但他还是觉得现在的气氛不太对劲，他有不好的预感。
古劲装着游刃有余的样子，将笑容拉大：“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最适合你的人已经从小说里走出来了，你该去追求你的幸福，但那个人……不是我。”
虽然早已有不好的预感，但听到古劲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他鼻头觉得酸酸地看着古劲：“不是你……？所以……你不喜欢我吗？”
古劲又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整理柜台，把那生态瓶移过来移过去，假装忙碌：“当某种任务，变成了压力，也就不喜欢了！”他没有勇气直视刘历的眼睛。
刘历红着鼻子但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我是你的压力吗？”他坚持还要问。
古劲还是低着头不看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歉，是我不够好，你值得更好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个满不在乎的神情举止，都像刀刃狠狠划过刘历的心。
刘历的呼吸声变得很急促，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古劲还有心思在弄那个玻璃瓶子，越看越生气。
他突然想起来，柜台上原本没有这个东西的！这是那天，一切都突然荒腔走板变奏走调的那一天，古劲提进来的。刘历盯着那个玻璃瓶子，突然伸出手抢了过来。
古劲没料到一向温和的刘历会突然动手，他看着空了的手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古劲跨步走出柜台想把瓶子拿回来，刘历却已经拿着瓶子退后了好几步。
刘历退到他觉得安全的位子之后，拿起生态瓶仔细端详。看着瓶子里的两个人偶和一只胖胖的青鸟，他皱着眉苦笑：“这也是那天，要送我的？”他指着瓶子里的人对古劲说。
“不是。”古劲飞快地说。这欲盖弥彰的反应，让刘历更生气了。
原本什么都好好的，说什么等感冒好了就告诉我答案。刘历满心期待地等着古劲的答案，等到的却是古劲的一句“不喜欢了”。
“那你说，”刘历双眼通红，“这里面两个人是谁？青鸟要把幸福带给谁？”他逼问古劲。
古劲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随便你觉得是谁，都可以。
“生态瓶本来就只是拿来古宅装饰用的，里面……当然就是古宅的老板跟店员。”刘历虽然紧盯着古劲，但他早就目光模糊，所以他也看不清古劲与他一样发红的眼睛。他只能听见他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点笑意的嗓音说：“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给你。你是本店的忠实顾户，就当是古宅面店对老顾客的致谢。生态瓶里面的两个人，你可以当成是……你和你男朋友，”古劲逼自己笑了笑，艰难地把话说完，“他叫吴辛是吧？看得出他对你很有心，也祝福你新恋情一切顺利。”
该说的告白不说，该送的礼物不给，现在还在那里胡言乱语！去你的老板跟店员，阿仁才不想跟你一起待在瓶子里！刘历简直气到要爆炸。
“古劲！”刘历愤怒地大喘气，哽咽地朝他开火，“闭嘴！”
没见过刘历发脾气的古劲，抿了抿唇，听话地保持沉默。他不沉默也不行，他早已无话可说。
刘历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这个名字，也从来都不知道，他最喜欢的嗓音，能变得这么讨厌。他狠狠地瞪了古劲一眼，用袖子胡乱抹了下脸，抱着瓶子，推开挡在门口的坏人，生气地跑回三楼了。

第36章 爱的是非题
刘历生气归生气，隔了两天，就又忍不住回到古宅窝着。他桌上摆着电脑，文档却一直都是空白的，手放在键盘上，迟迟打不出字，只是固执地用眼神追着古老板的身影。
古老板给客人送餐，经过刘历身边，刘历想跟他打招呼，甚至想喊住他为自己那天的暴怒无礼而道歉，但古劲却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开了。
面对古劲不理人，刘历有些受挫。阿仁从厨房出来，看看刘历，又看看老大，也忍不住叹气。
老大这几天又变回以前那个冷淡的人。面对客人的时候，他露出他专业却毫无情感的笑容，等客人一走便马上又板起脸孔。
看！现在他又绷着一张脸在柜台了。
此时，一位长相靓丽身材姣好、穿着性感又时尚的女人，踩着长筒裸色马靴进入店里。她看见古劲，兴高采烈地站到他面前：“古总监，好久不见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引来刘历的注目，他听见她热络地与古劲说话：“啊，现在应该叫你古老板比较合适？”
古劲看见她，也露出笑容，比起刚才应付客人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Julia，妳怎么来了？没事先跟我说一声。”
“给你一个surprise，”Julia巧笑倩兮，“我是来送礼的。谢谢你的坚持让我打了场漂亮的仗。”Julia把一个名牌提袋递给古劲：“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个牌子。”
“多谢，让妳费心了。”古劲也不推辞，收下礼盒后还与Julia愉快地聊起来。
刘历皱着眉头，郁闷地看着古劲和Julia，感觉非常不爽。她还知道他的爱牌，我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阿仁看刘历对着柜台一脸妒恨，默默走到他身边：“喂，说真的，你到底是喜欢我们老大，还是那个无良心的助教啊？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又想着跟白月光重修旧好，又想抓着我们老大不放。这样脚踏两条船，会有报应的！”
“我才没有……”他瞪了一眼柜台那对狗……那对男女，“他才是脚踏两条船，男女通吃……”刘历又生气又委屈地嘀嘀咕咕。
阿仁也跟着看了柜台一眼：“你说茱姊啊，没有啦，你误会了啦，”他向刘历解释，“茱姊是以前我们广告公司的一个客户，老大走了以后，公司帮她做的案子她都不满意，她才又找上老大帮忙。听说这次老大的企划帮她打赢了她们集团内部的评选，不但得了一大笔奖金，还升职了。她才特别跑来谢谢老大的。”说完还不忘补充，“人家有未婚夫的，感情很好，听说快结婚了。”
听了阿仁的解释，刘历的脸色才稍微缓了缓。可是看到他对着那个什么朱姊笑得那么开心，面对自己却又一副拒人千里冷冰冰的模样，他又委屈起来。
刘历觉得很丧气，怯怯地问阿仁：“欸，阿仁，我问你哦，老板他……喜欢我吗？”
阿仁顿了顿，纠结了一下，只能对刘历说：“这个问题，我不能代替我们老大回答。你想知道答案，就亲自去问他。”阿仁看刘历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又多透露了一点，“不过，有些事我倒是可以偷偷跟你说。”
这两人默默地看着古劲将Julia送出店门，然后又进厨房了，阿仁才放胆跟刘历说：“最近老大的妈妈又来乱了。老大为了要筹钱，一直在接案子。他要照顾面店这边，又要把案子做好，每天忙得团团转，一刻不得闲。他就是因为太有责任感了，想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才把自己搞成压力山大。”阿仁叹气，“我有时候觉得啊，他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冷冰冰的，他就是太温柔了，所以才不想拖累你……”
“拖累我？”刘历回想起前几天古劲莫名其妙说的那些话。
——“最适合你的人已经从小说里走出来了，你该去追求你的幸福，但那个人……不是我。”
“所以他才会那样说吗？”刘历低着头喃喃自语，越琢磨越生气。他抬头对着阿仁说：“他为什么可以自作主张帮我做决定，还一直把我给推开，也不问我的感觉跟想法，这样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
虽然不知道老大跟刘历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对于刘历气愤地指责老板，阿仁深有同感地点头，更何况，他前几天也是这样跟老大说的！
有了阿仁的认同，刘历心里多了些底气，他手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眼神坚定，他想，该有一个了断了。
第二天，刘历将助教约出来，他们先是回母校拜访了陈教授，之后，刘历便与吴辛一起在校园散步。
吴辛兴致很高，在校园里到处捕捉过去的回忆。刘历几次深呼吸，在吴辛身后开口：“助教，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一些事想跟你说……”走在前面的吴辛，转过身与刘历面对面，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刘历看着吴辛的笑脸，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过了，过去我对助教的执着，可能是出自于远距离产生的美感，那是我幻想出来的美好，就跟小说一样，都是虚构的。”吴辛没料到刘历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刘历又深吸一口气：“但是，古老板出现之后，我才发现爱情不是用想像出来的，需要近距离地去感受，才能明白对一个人真实的感情是什么样子。”
这番话令吴辛感到慌张，他想替自己争取一个机会：“那你怎么知道，我们近距离接触后，不会更美呢？”
刘历摇摇头：“我也不需要更美，”他垂下头，低声地说，“我只是想要他。”
“古老板向你告白了？”吴辛问。那天看古劲的样子，不像是想告白的样子啊，难道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吴辛气自己干嘛那么沉不住气去挑衅情敌。
刘历又摇摇头，有一些难过的样子。吴辛有些意外，但却也马上重拾希望，他急切地靠近刘历：“如果这只是你单方面对古老板的感觉，那代表我还有机会不是吗？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刘历态度坚定，不再犹豫不决。他直接用手挡住吴辛靠近：“我也不想这样。”被刘历这么直接拒绝让吴辛愕然，他以为刘历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听着刘历说：“爱情不是挑挑捡捡的“选择题”，而是“是非题”，”刘历神情非常认真，“就只有爱或不爱两种答案。”
“你的意思是……”吴辛皱着眉，想弄清楚他的意思。
“古老板有没有向我告白，和，我要不要接受你，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刘历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为了寂寞才找个人作伴！
“助教，我以前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很多事不懂，我以为我有在等谁。”吴辛满怀希望地看着刘历，似乎想张口问：“是在等我吗？”
可刘历没等他开口就摇摇头：“后来才觉得，好像不是那样的。
“你知道吗？”刘历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我几乎每天都会去古宅面店吃面。一开始，我都赶着第一个进去，因为我想坐到我最喜欢的那张桌子。后来我发现，那张桌子被放上了一个桌牌，上面写了“保留席位”四个字。我的桌子被订走了。我本来有些失望，想说算了，去坐别的位子好了。可是店员看到我来了，就把牌子拿走，跟我说可以坐那里。原来那张桌子是老板为我保留的席位。”刘历想到这件事，眼尾也些发红，他笑了笑：“其实古宅的生意满不稳定的。有时候，店里都没客人，可有时候，却又满席。但那张桌子总是为我保留着。
“古宅没有因为没什么客人，而不去做“保留席位”；更没有因为客人太多，而把我的位子让出来。不管人多人少、不管我什么时候去，那里总有我一个位子，”刘历眼睛湿湿的，“最好的位子。”
刘历一边说，一边好像也忽然懂得这情绪。以前，他是漫山遍野孤孤单单地想等人来。可古劲，即使在熙来攘往滚滚红尘中，也只等他一个人。哦，此刻刘历真气自己是作家，这矫情的酸劲儿，要把自己都弄哭了。
他垂下眼睛，不想让吴辛觉得他很可怜：“他没有向我告白没关系，可以换我去追他。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他接受，或者等到我放弃！”
吴辛看到刘历这样子，与当年那个只是送上手稿，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出口的小学弟，完全不一样。他感受得出来刘历的决心，强装着大气风度，故作云淡风轻地逗他：“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没用这么坚决的态度对待我？”
“可能是……”刘历认真地想了一下，“……那并不是喜欢？”这句反问句让吴辛完全明白了刘历。
他看着他，这次是无奈，却百分百真心地给刘历一个微笑：“所以当年那个跟着我的刘同学是因为迷路，而不是我太迟了？”刘历知道吴辛懂了，他松口气地笑了笑，像对吴辛也是对自己说：“爱这件事没有迟不迟，只有想不想、要不要、愿不愿意。
“助教，”刘历往后面退了一步，“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喜欢。因为你的关系，我有了两本畅销排行榜的书。也谢谢你的出现，让我知道不勇敢就不会有所获得。最后，祝福助教，祝你尽快找到对的那个人。”刘历用轻松自在但非常真诚的态度对吴辛鞠躬。
“助教再见。”刘历与吴辛道别，转身踏着坚定轻快的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从一开始用走的，慢慢加快脚步，到后来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当年，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小跑步地离开刘历。如今，换自己目送他离开。
吴辛手插着口袋，看着刘历越来越小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第37章 我已经很努力了。
刘历刚刚告别完助教，从学校回来。他终于与吴辛通通说开，将这份纠结暧昧的情感理清楚。心头的压力解除了一半，现在就剩古劲了。
他兴冲冲地回到古宅餐厅楼下的骑楼，准备上楼去找古劲。
一个妇人从骑楼的对向走来，也准备要进楼道，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彼此，一不小心就撞上对方。
“唉呦，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妇人揉着手臂大喊，“走路都不看路啊？”
刘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您没事吧？”
这时古劲回来，在不远处看见刘历和妇人正在谈话，脸色大变，立刻快步上前。
“老板。”刘历看见古劲出现，高兴地上前拉住古劲的手臂。
可是古劲却没理他，他拽开刘历的手，把人推到旁边，看着那妇人，僵硬地问：“妳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来找儿子不行吗？”廖蕙华的眼神在古劲与刘历之间流转，好奇两人关系，“不要在你朋友面前摆脸色给我看。”
古劲害怕刘历和妈妈牵扯上关系，立刻与刘历撇清关系。他冷漠地对妈妈说：“他不是我朋友，只是来餐厅吃饭的客人而已。”刘历站在旁边听见古劲这句话，心里都凉了。他感到十分受伤，却强装着没事的样子，对着妇人挤出笑容。
廖蕙华看古劲的样子，根本不信，自顾自地跟刘历打招呼：“唉呦，难得见到我儿子的朋友，你做什么的呀？”
刘历友善有礼地回答她：“我在写书……”
“你少说话！”刘历被古劲猝然打断，当场愣在那里。他错愕地看向古劲，古劲却完全没搭理他，只对着他妈妈不耐烦地说：“就说他只是餐厅的客人，我们没有很熟。妳不要老是随便跟路人搭话。”
路人？我好歹也算是邻居吧！算了，邻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