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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人有男友了(杨叶咩/度度爱吃粉)


“我截肢了。”周清说:“现在左腿戴的是假肢。”
空气寂静了。
魏赫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算了。”最后还是他开口道:“周编抿一口就可以了。”
气氛这才缓和过来,导演连声称是:“哎呀,周编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下这个情况,来来来,我们继续!服务员,给周编上杯果汁!”
吃完午饭结束开机仪式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周清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被旁边的一辆跑车截住。魏赫一只手搭在银色的车门外,对他扬了扬下巴:“载你一段?”
周清礼貌地拒绝:“谢谢,但是我已经让司机来接了。”
“南杨路大堵车。”魏赫摆了摆手:“按照以往的惯例你的人不到晚上七点出不来的。就当积德行善了,上不上来?”
周清看了看手机,果然看到了半小时前司机发来的消息,说被堵住了,让周清稍微再等等。
如此说来,上次也是被这人带上杂志社拍摄间的,只听说眼前这哥嚣张跋扈没有艺德,没听说他还乐于助人啊。
周清点点头:“那就麻烦了。”
周清报完地址后,他们就绕了另一条路。
车外下起了雨,魏赫也不说话,气氛有些昏昏欲睡。昨晚熬夜赶更新,精神本来就不太好。周清快睡着的时候,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看了眼联系人,接起电话:“喂?”
片刻后,周清垂下眼睫,嗯了一声:“我不喜欢,之前已经聊过这个了,你不要再说了。”
魏赫目视前方开车,耳朵悄无声息地支棱起来。
“太累了,不要。”周清低声拒绝:“这个我不行的。”
手机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过了很久,才听到周清有些疲惫地说:“好吧,如果你执意这样的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停下。周清挂了电话,左边的帅哥云淡风轻地问:“女朋友吗?”
周清否认了:“不是。”
魏赫唔了一声,随即说道:“无论男女,这种一定要求伴侣按自己的心意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问题。不要想着自己能改变他,发展到后期,变成暴力倾向也未必不可能,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发现症状的时候就离开他。而且这种人通常还很虚伪,往往能把自己装得人模人样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他越说越起劲,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些个人恩怨引发的真情实感,一转头,就看到周清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已经在那看了很久的样子。
魏赫被他盯得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他警惕道:“你做什么?”
周清又慢慢地在他脸上看了几秒,才将眼神收回来,他温吞地说:“好的。”
——“好的”是什么意思?!嘲讽他吗?
魏赫脸上扭曲了一下,但是随即,他就硬生生将那股暴躁的情绪压了下去——他隐约觉得自己被耍了。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总而言之,在那短暂的五秒内,他又将贵公子的皮套了回去。
周清坐在那,看他变脸。
十分钟后,周清站在家门前,看着跑车扬长而去,怒气冲冲地喷了他一脸的尾气。
“周清,我找到了给残疾人提供服务的健身教练,一个月速成让你拥有炽热的肱二头肌,只要每天坚持锻炼8个小时!”
周清:“我不喜欢那样,之前已经聊过这个了,你不要再说了。”
“真的不要试试吗?”秦雪如热情地说:“我听编辑组的同事说,她手下的一个作者练之前只能日更八千,练之后能日更两万!”
“太累了,不要。”周清说:“这个我不行的。”
“你试试嘛~我好不容易才跟人家搭上线,就一周,先试试好不好?就一周!万一真的能让你身体变好呢?”
周清叹气:“好吧,如果你执意这样的话。”
他左手推开家里的门,右手拿着手机跟许慎珣打电话:“嗯,挺好的,工作场地离家里很近。”
“你也要注意休息,上次看到你的黑眼圈了。”
“很久没有出去见人了,感觉跟一群人在一起工作也不错。”
“好啊,你去学,真的能把我装进你的口袋里的话,你去哪里我都跟你走。”
“总的来说,这份兼职钱多事少离家近。”周清满意地总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老板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真是完美的工作。”

周清是在两周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把魏赫得罪了的。
这也不能怪他,他本来每周就只去现场一次,开机之后第一周去的时候魏赫还不在。上次酒桌上他的震撼发言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好处,譬如导演特意吩咐人要多照顾他一点,什么事都先让他坐着再说。
周清连忙表示自己倒也没那么虚弱。
第一次去的时候场景还没有完全布置好,拍的是一些郊外的戏。第二次周清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下雨,张编剧撑着伞接他,群演乱成一团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一片混乱之中周清一眼就看见了屋檐下的那个男人,他随便地坐在一堆杂物上面,一只腿蜷着一只腿放松的舒展。他穿着款式老旧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都有线头抽了出来,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团,但一双眼睛却显得非常黑,又黑又亮,给人一种冷峻、疲惫而锐利的感觉。
周清看见林宇从书里走了出来。
有些作者在下笔之前就会在心中勾勒人物的具体画像,但是周清不会。他习惯于用剧情去让人物变得完整,但是这就让此刻变得更加怪异——明明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但是他就是知道,眼前的这人就是林宇,那个沉默寡言行为怪异的音像店老板。
没有作者能抗拒这个,自己创造的角色长出血肉来带来一种巨大的冲击感。周清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直到对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你这份工作可真轻松。”魏赫抬起眼皮,嘲讽道:“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的周大编剧才姗姗来迟。”
那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张嘴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周清解释道:“昨晚我收到的消息是今天的拍摄是从上午10点到晚上8点。”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是9点50分。”
“而假设你有关注工作消息的话——6点钟的时候就通知因为下雨,今天的戏改为室内拍摄。”魏赫说:“周清,你知道租场地一天要多少钱吗?”
周清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着眼前的投资人说:“抱歉,以后我会随时看手机的。”
魏赫冷哼了一声,站起来进屋了。
在两人的对峙中显得进退两难的张编剧尴尬道:“周编,你也别太在往心里去。刚开机这两天魏赫可能压力比较大,他平时一般不会这么故意为难人。”
周清摇摇头说自己并不怎么介意,毕竟谁没有在甲方金主爸爸那受过气呢。
张编剧很高兴他如此上道,宽慰他说:“说的就是,魏赫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是演戏也确实敬业。更别说很少见出手这么大方的投资人,这才刚开机没几天,就说下个周末要搞一场别墅派对让大家放松一下,到时候所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都会参加——”
“现在是要我猜谁没有被邀请吗?”周清真诚地问。
“什么?”张编剧愣了愣:“昨天魏赫助理的意思应该是大家都可以过去,而且地点在白石山旁边的那片高级别墅区,再说这戏才刚开始拍呢,应该也没人想驳了他的面子。”
正在期待听到“是你!”的周清:“……”
“我看你也还是去比较好。”张编剧好像也反应过来了,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我看你们在酒桌上的那次气氛还挺好,魏赫还为你说话。现在搞成这样,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这我很难解释,周清想,毕竟我只是在他的车上接了个电话。
“在这个圈子里混还是很忌讳被人说不合群的。”张编剧说:“虽说我们只是做幕后工作,但是风水轮流传,跟投资人处的好,也许下一本书还有被投的机会呢?那天你也听到了,对我们来说很宝贵的机会,也许就是人家指缝里漏下来的三瓜俩枣而已。”
我错了,周清想。
山林呼啸,绿叶翻腾如同看不见尽头的海浪。面前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四处走动试图捕捉到那么一点手机信号,踩在枯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真的因为张编剧的话心动了,被“下一本书也许还能被拍”这个念头吊住,然后傻乎乎地一个人来了这个什么鬼派对,这是他今晚犯的第一个错。
喝的有点多所以在别墅周围溜达,被在卧室露台吹风的魏赫看见,被逼问“你不是没有腿不能喝酒吗”,所以生气地拉起裤腿给对方看“只有一条坏了另一条是好的!”,这是今晚他的第二个错。
魏赫说“我跟你讲这山后面有条缆车轨道,我妈以前喜欢在山顶看日出我爸特地给她建的”“要不要上去看看”,这个时候正确的、理性的做法是拒绝他,但是周清跟他上去了。这是今晚他的第三个错。
现在两个人的酒都醒了。
魏赫干巴巴地说:“我也没想到不过半年没维护,那个缆车竟然会坏在山腰上,幸好不是坏在空中,我们还能自己下来。”
“坏在空中的话我们就会坐在原地等救援。”周清冷冷地说:“而不是听你说你对地势很熟悉,于是现在被困在不知道什么的地方。”
“这又不能怪我,我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走的那条路不见了?”魏赫辩驳道:“而且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周清看向他:“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魏赫哑住了。
原来的计划是他坐缆车带周清上山,在山顶的另一套别墅前带人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许慎珣那家伙一看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不考虑枕边人看法的。于是魏赫打算反其道而行之,走怀柔路线打动人。前一阵因为脾气没压住已经犯了大忌,这次势必趁这晚改善周清对他的印象,不求一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只求把已经为负的印象分掰正。
然而想到要去摸男人的手搂男人的腰魏赫就一阵恶心,他心里郁闷又被一群人围着,没忍住越喝越多,直接把自己喝懵了过去。睡了一觉醒来看到楼下的周清,不清楚的脑袋突然开始提醒他还未完成的计划
“全是我的错。”魏赫臭着脸改口:“先找个过夜的地方吧,明天一早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就会来找我们的。”
“休息好了就先走吧。”他说。
周清不动。
魏赫疑惑地看过去,周清坐在那说:“假肢走平地还好,山路走多了腿很痛,我现在走不了。”
继续呆在这的话,不知道这种没怎么开发的林区会招来什么东西。魏赫咬了咬牙,在周清面前蹲了下去:“上来。”
周清犹豫了下,还是搂着他的脖子趴了上去。
他能感受到两人刚贴到一起时魏赫的身体本能的打了个颤,不像是经受不住重量,而是好像条件反射要把他甩出去的那种。周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搂得更紧。
“放松点,我要被你勒死了。”魏赫艰难地从被锁喉的境况里发出声音。
走了一会,终于被魏赫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木屋。大概是许久之前巡林员住的地方,屋里还有一些简单的炊具。魏赫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把周清放在那里。他甚至从抽屉里找出来了两根蜡烛和半盒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火柴,大少爷打了半天也没打着,周清看不过去,伸手:“我来吧。”
他麻利地一擦,火星子倏地钻起来,周清把蜡烛点上。
有了光总归感觉好了些。魏赫抬起头,透过破了一大块的屋顶能直接看到外面的星空。他说:“幸好不下雨,这屋子还能撑一撑。”
他看了看周清,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周清抬头看了他一眼,魏赫不自然道:“总归是我的错,才让你有这么一遭。我身体比你强多了,拿去穿。”
周清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要是觉得冷,我们靠近点也是一样的。”
魏赫的脸扭曲了一瞬,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想说“离我远点”,但是他实际上说出来的是:“……好。”
周清忍着笑接过了他的衣服穿上了。
魏赫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为了缓解气氛,他没话找话道:“希望那群人明天能早点发现我不在房间里。”
周清说:“也可能因为老板慷慨地给了一天假期,所以没人能想到他大半夜想去山里散散心。”
被困住的老板:“……”
魏赫问:“你是因为断了一条腿才这么刻薄的还是一直这样?”
周清朝他虚伪地一笑:“如果这个残疾人没能在这种荒郊野外的破屋子里恭维你,那可能是因为他本来这个点可以在温暖的床上睡觉的,老板。”
魏赫猛地站起来出去了。
周清在“检讨自己嘴太过于不饶人把人气走了”和“这人竟然真的把他扔在这真是人渣啊”中间摇摆了十几分钟,魏赫抱着一些枯枝回来了。他走到灶台前,模仿周清刚才的动作把火柴点燃,然后在灶台前鼓捣了一会,火焰升了起来。
“这样总行了吧。”他粗声粗气地说。
很难说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这点火能起什么用,但周清确实感觉温暖了很多。十一月初的天气,严格来说还在晚秋。他咳嗽了两声,安抚隔壁的人:“别太担心,困不了几天的,也许今天下半夜就有人来找了。”
魏赫拿着树枝往火里塞,闻言说道:“当初我爸买房子在这边就是觉得清静,休假用的。后面这几座山上的树都很高,本地居民进来都常有迷路的。”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跟别人有约好今天几点见面之类的吗?要是再加上手机打不通,可能有人就能觉出不对来了。”
“没有。”周清眼都不抬:“我今天来这参加聚会都没人知道。”
魏赫无语道:“那你哪来的信心下半夜就有人过来?”
周清笑了笑,不说话了。
魏赫扒拉着火堆,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周清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打盹。魏赫突然道:“你说现在像不像林宇去赴约前的那个晚上?”
周清睁开眼。
他们正在拍的这部小说,小城里沉默寡言的音像店老板,卖的盗版影碟都拿不到时下最流行的那批货,只靠着出租旧碟片维持生活。年轻时髦的妻子看不惯他不上进的样子,两人已经分居半年,在约好一起去看老人的前一天晚上,妻子却被发现横尸街头。林宇于是开始了漫长的追凶过程,并因此瞎了一只眼。在剥茧抽丝一切快要浮现出水面之前,林宇收到一封匿名信说要告诉他凶手的线索,但信中点明要他自己来。林宇孤身赴约,惨死在冬夜的河边。几天之后,警察沿着他留下的线索揭开了所有真相。
而在他决定去匿名信上的地址之前,他和唯一的好友刘大庆在农村的院子里喝了一晚酒。
“导演觉得这个结局不合理,即使是因为深爱妻子,但是为了一封漏洞百出的信就听信了‘凶手要逃跑’的说辞而赴约,有点像是为了把角色写死而写死。”魏赫坐在火堆旁说。
周清问:“那你觉得呢?”
“哈。”魏赫挑起眉:“他根本就是错的,因为林宇根本不爱他老婆。”
周清看着他。
“只要从头到尾看完就明白了,林宇本质上非常自私,他老婆离开他,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爱人。”魏赫淡淡道:“他没有父母,没有孩子,从事着一份社会地位并不高的工作。而抓住害死他老婆的凶手这件事让他不仅有了社会道德上的正义性,更是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作为男人,或者说是作为英雄的感觉,而不是像块垫河堤的石头,可有可无谁都能踩一脚。”
“但是这样的时间实在短暂,凶手已经被逼到自乱阵脚来找他了,那离警察抓到人也没多远了。”魏赫往火里又扔了几根树枝:“然而体会过了活着的感觉,又怎么能再回到死水一潭的生活中去?”
魏赫仰起头,满天星河都映在他的眼底:“说不定去赴约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看到的也是这样广袤的星空。”
周清的眼睛慢慢睁大,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刚才到现在,那种轻浮暴躁的气质逐渐从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阴郁感,就像是在一个寒冷的城市里半生郁郁不得志,在包子铺旁边旮旯里十平米的音像店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
“大庆,谢谢你最近收留我。”对面的男人的脸上满是疲倦,神态有一种酒醉后不知去往何处的迷茫,他问自己唯一的朋友:“这段时间为了凑路费,店也卖了,等这事结束,你说我应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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