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末日度个假(荣小轩)

往年的冬季，各个基地其实也都觉得难熬，但是今年的冬季似乎变得更加难熬了，不止是气温更低，暴风雪更加频繁，还因为他们有了对比，当他们还在顶着冻伤残疾的风险拼命工作的时候，楼家基地的人已经坐在热炕头上看小说，或者打牌消磨时间了。当他们喝着稀粥，吃着过期罐头的时候，楼家基地杀猪宰鸡，给员工们改善伙食了。
在这个世界上，加班挨饿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加班挨饿的时候，旁边始终有个家伙在休假品尝美食。不知不觉间，众多基地内部，私底下贩卖楼家基地今日份消息已经成了热门职业，在这这股浪潮的推动下，不少人都开始琢磨着明年换基地的事了。
现在的楼映雪和千秋还无法预料夏季之后的人口潮，不过楼家基地最近确实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神树又升级了，不过这次的神树并没有长高长大，外表上看起来依旧是之前的样子，只是当天夜里，不少居民都被热醒了，是的，末日两年了，他们第一次不是被冻醒而是被热醒了！
人们茫然检查火炕，炉子，暖气，空调等设备，没有察觉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困惑的人们走出了家门，然后看到了同样困惑的领居们，以及房屋外也同样舒适的温度。在一声声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的质疑声中，挨了一巴掌的人惨叫过后就是兴奋的欢呼，然后人群就涌向了中心的神树，并在神树跟前祈祷直到天明。
这一次的神树升级，并没有扩张基地面积，而是大幅度的提升了基地的温度，如今基地室外的温度可以维持在零上十度左右，保温做得好的室内甚至可以达到二十多度，楼家基地，真正意义的实现了室内半袖过冬的美好愿景，当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升温，医疗室感冒的人也增加了不少，不过很快人们就适应了这种温度变化。
除了体感上舒适度大幅度提升，神树升温还带来另外一项福利，那就是几乎人人都可以在室内种植了，虽然种植规模肯定没法和温室相比，但谁会嫌弃食物少呢，多一个土豆都是一笔资源进账啊。
楼家基地风风火火掀起了种植浪潮，甚至慢慢发展起了室外养殖，之前因为温室面积有限，养殖的鸡鸭规模也受限，现在嘛，可以大规模在室外养殖了。
而这样在末日堪称奢侈和做梦般的事情，自然也被各个基地的探子们声情并茂的加以书写，经过多次润色之后纷纷发送回自己的前基地了。至于为什么是前基地，只能说不是他们信仰不坚定，而是楼家基地就是个信仰收割机，谁来了都迷糊。

第68章 出征
这些文字工作者的热情对其他基地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对于这个末日前就普遍存在信仰的世界，两年的暴风雪冰封了他们的信仰，却还没有将它彻底摧毁。人们寻寻觅觅，在末日中寻求的除了生存，还有伴随自己一生的信仰，人并不是单纯的物质生物，不是只要吃喝就能活下去的生命体，更何况即便是单纯在物质方面，楼家基地也远超他们。
这倒不是说楼家基地本身的物资储备一定比其他基地高，楼家基地毕竟根基尚浅，驻扎后搜寻的时间也有限，在物质方面肯定是不如一些老基地的。不过楼家基地真的做到了相对公平的物资分配机制，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谁都知道，但能做到的实在是少数。
除了物质方面，楼家基地的建设和信仰也吸引了一大批人，如今这片区域，信仰最有名的基地就是暖阳聚集地，但那里不是谁都可以进的，楼家基地却不同，刚刚建立的它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更何况这个冬天里，楼家基地的事情几乎成了他们的精神食粮。
听故事的人多了，消息也就避免不了的越传越广，而最终，这些事也就传到了管理层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一个管理层会喜欢自己的居民向往着其他基地，虽然他们确实人口饱和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放自己的居民离开，人口频繁的变动对基地的稳定没有好处，所以各个基地开始疯狂打压这种消息传播的行为。
只是有些事情，越压迫，人们的反抗情绪就会越高昂，哪怕表面看上去已经被压制的风平浪静了，但是隐匿在水波之下的逆反情绪只会累积的越来越重。而且接收消息的人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他们早早准备好了更多了的接收器，都说狡兔三窟，销毁了一个接收装置，还会有下一个，杀死了一个传播信息的人，还会有更隐蔽的人继续传播。
楼家基地的文字工作者们也很快不再满足于只分享当下的的事情，他们将目光放到了楼家基地的过去，例如他们是如何发现神树的，又是如何获取到如此多的种子和牲畜的，这简约又效果奇佳的温室是怎么建立的，还有他们勇敢前往鹄州拯救孩子的事都被他们详细询问后，经过编写发送回了前基地，什么，前基地不让他们发这些给普通民众？可是民众们要听唉！
就这样，不止是楼家基地现在正在经历的事，连同以前的种种也一并传播向其他基地，尤其是那些事情每一件听上去都是既神奇又惊心动魄，经过润色之后更是吸引人，试问在这个娱乐无比匮乏的末日，谁能拒绝这样的故事。
随着越来越多楼家基地的故事在外传播，各个基地在这个冬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信仰危机，每个基地都在想方设法的维持自己基地的内部稳定，其中手段最为强硬，甚至堪称残酷的自然是暖阳聚集地，作为一个同样主打信仰的基地，他们对于信仰转移的行为最不能忍受。暖阳真神为此还处理了一大批人，冬季厚重的白雪都几乎无法掩盖那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暖阳真神清扫基地，继续加强民众对自己的信仰时，突然从接收器中获知了一条信息，当初楼家车队在郊外收集到大量种子和牲畜的那次，在温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并且从温室主人的日记中得知尸体是暖阳真神的弟弟，因为袭击温室主人不成被反杀。暖阳真神并不在意事情的具体经过，他只看到了最终的结果，自己的弟弟死了，而且尸体还被楼家基地的人扔到了雪地中，任由野兽撕咬，如今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暖阳真神的愤怒可想而知，既然温室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承受这些愤怒的，自然就是楼家基地，几乎失去理智的暖阳真神在获知消息后当天就发布了组织远征队的召集令，准备冒着寒冬攻打楼家基地，这种堪称寻死的行为自然惹得人心惶惶，但是被点到名的人又不敢不从，因为拒绝会被当场杀死，而服从，就还有一丝丝活下去的希望。
不止是暖阳真神，后来加入暖阳聚集地的文家兄弟也终于从这些传播的故事中获知了自家兄弟文成善的结局，原来他们的兄弟没有背叛他们，只是被仇人杀掉了。一时间，新仇旧一并涌上心头，无论是杀亲之仇，还是资源抢夺，亦或者后来在沐爱基地的碰撞，无论哪一件事都让他们恨不得屠杀了整个楼家基地。
就这样，文家兄弟和暖阳真神一拍即合，组织了大队人马就开始向楼家基地进发，出发之前甚至还特意发了广播通信，表示要代表周围所有受其破坏团结和信仰的基地进行讨伐，如此一来也算是师出有名了。而其他基地，从广播中获知这条信息后也非常配合，显然他们也被基地内传播的信息搞得焦头烂额，所以纷纷发声响应。毕竟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寒冬，但暖阳聚集地出手，那么楼家基地肯定是要覆灭的，这种时候，当然是抓紧战队表明立场了。
就这样，带着众多基地的期待，暖阳真神的大部队召集完毕了，当然，暖阳真神此举虽然冲动，但其行事绝不莽撞，之所以敢冬季出征，也是有着丰富的资源做后盾，充沛的汽车燃料，取暖的炭火，厚重的冬衣，保暖帐篷和睡袋，丰富且充足的枪支弹药，他大手笔地从仓库中拿出物资，为的就是保证大部分人能或者抵达楼家基地。
这一次出征，他征召了两百人，因为携带了迫击炮这种极为稀有却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他有信心只要抵达楼家基地附近，就能消灭这支异军突起的□□徒们。
楼家基地里，人们自然也从广播中得知暖阳聚集地要攻击过来的消息，基地一派悠闲愉快的氛围也不免沉重了不少，经过一夏天的发展，楼家基地确实建设的不错，再加上冬季前突然加入的沐爱基地，人口也迅速得到了补充，但是他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以现在的楼家基地，怕是无法同暖阳聚集地硬碰硬，若是真让他们到了家门口，情况可能就真的不妙了。
楼映雪也为此召集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会议，其实在不控制信息传送的时候，他就有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所以倒没有多少慌张，暖阳聚集地距离楼家基地其实也不算太远，正常情况两个月就能抵达，但那是天气好的情况下，而这样的冬季，两个月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注定是一场长时间长距离高死亡率的远征，这种情况下，楼家基地是占优势的。
“其实我们和暖阳聚集地之间必有一战，而短时间内我们不可能有能力主动去攻打他们，所以只能是他们来攻打我们，与夏季相比，冬季我们更占优势。”楼映雪有条不紊地开口，瞬间让在座众人安心不少。
“队长，原来你是故意的啊！我说对于传播消息的行为你怎么一点也不管，甚至还暗中鼓励支持呢。”温冬反应迅速，立刻明白了楼映雪的想法。
房间里其他人也陆续反应过来，自然也很快从忧虑中抽离出来。
“确实没有比这个冬季更合适的时候，明年夏天我们基地肯定还要更加快速的发展，暖阳聚集地不会容忍太久的。”穆艾点头，认同了楼映雪的想法，同时在心中感慨，楼映雪确实是一个有能力有头脑的领导者，不但能够走一步看三步，而且还有相应的魄力，楼家基地的未来真的不用担忧了。
“也不能说是故意的，只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而已。”楼映雪没有多说，他其实还有其他准备，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些探子的能力竟然这么强，单单凭借信息传播就激怒了暖阳聚集地，不过这也得益于暖阳真神对自己弟弟的在乎，以及他们与文家兄弟的诸多渊源，只能说赶巧了。
楼映雪接下来给众人安排了任务，他的意见是绝不能让基地本身成为主战场，所以要在基地外围提前布置陷阱和防御工事，而这些其实早晚也应该建立，“我们的时间很充裕，只在好天气进行就可以，不能敌人还没来，我们自己就先倒下了。”
“千秋，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楼映雪便在最后询问了千秋的意见，虽然在安排任务的时候他也询问过楼千秋的意见，不过最后问一问圣子这个流程，好似已经成了固定模式，如果说楼映雪是人们的强心剂，那么楼千秋就是他们的安心剂，只要得到楼千秋的肯定，那事情就绝对没有后顾之忧了。
“都挺好的，没有其他需要准备的了，甚至我觉得准备的有点多。”千秋予以十分肯定的答案，至此，人们彻底放下心来。而无所事事许久的楼家基地，又开始小小忙碌了起来，冬季不适合长时间外出工作，好在他们也不追求速度，防御工事就这样一步步缓慢地建设起来，只是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夏季即将来临的时候，人们才会明白千秋那句觉得准备的有点多是什么意思，对此人们不禁感叹，圣子大人，下次说话真的可以直白一点，不需要这么谦虚。
而暖阳聚集地这边，也在一个难得阳光明媚的日子正式出发了。甚至出发之前，暖阳真神还亲自给众人打气，预言接下来的天气虽然也会有暴风雪，但都是他们可以克服的程度，不但如此，他也现场进行了一场赐福，要知道他此前可没有过这种行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楼家基地圣子的启发。无论人们愿不愿意，最终他们还是乘着车，离开了安全的基地，驶向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最初出发的几天，天气也确实还算不错，虽然暴风雪还是会时常到访，但持续的强度和时间都还可以忍受，偶尔遇到大暴雪，车队被迫停止前进的情况也没有长时间维持，在这种情况下，出征队伍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为此，车队里又多了一些暖阳真神的狂热信徒，因为他们觉得这又是一次真神的准确预言。
同样身在队伍中的宋玉明却不这么觉得，就暖阳真神那模棱两可的话，再加上充足的准备，能顺利行进到现在不奇怪，真正让他感觉到不安的，是周围众人越来越疯狂的信仰态度，或许是出门后死亡压力迅速增加，人们的思维也开始越发紧绷偏执，车队中的狂热信徒越来越多，他真的不知道这样一支队伍，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毕竟对于心理医生来讲，最难预测的就是疯子。
没用多久，宋玉明的担忧就应验了，车队出发后的第二十天，天气状况迅速恶化，天空阴沉沉的黑云看上去没有任何退散的迹象，暴风雪也开始持续发力，车队不得不停下来扎营，起初人们以为这样的天气也会如之前一般很快结束，但是一连五天过去了，暴风雪转变为了大暴雪。
在这种情况下，车队少数还保持着理智的人开始冒死建议暖阳真神准备返程，不然连路面和车辆都要被一并掩埋，到时候他们就真的进退两难了。对于这种打退堂鼓的建议，暖阳真神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杀。理由也很简单，你这是信仰不坚定啊，但凡信仰坚定一点，肯定就能明白，这样的大暴雪只是暂时的，熬过去后就能继续清雪赶路了。
如此情况下，车队再无人敢对真神的话提出异议，哪怕这样罕见的长时间的大暴雪之后又持续了四天。
大暴雪持续的第十天，随着又一波寒潮来袭，温度逼近零下六十度，车队有三分之一的车即使一直启动着也还是熄火了，而车队更是每天都会抬出去几个被冻死的人。面对如此极端的低温，车队中人心惶惶，若是再继续降温，恐怕连燃油也要结冰了，到那时，失去车辆庇护的他们，在外面连半天的时间都撑不下去。
只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无人敢向暖阳真神提出返程建议，在真神面前，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大暴雪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我们信仰足够坚定，就一定能抵达楼家基地。
对此真神沉默以对。
又是五天过去了，大暴雪依旧在持续，不止暖阳车队懵了，各个基地也懵了，虽然冬季难熬，暴风雪和大暴雪的频率也确实比夏季高，但是这种连续半个月的大暴雪还从未出现，各个基地每天都在忙于清雪，以免自己的基地被暴风掩埋。
暖阳车队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车辆熄火，出发时二百人的队伍此时已经死了三分之一，信徒们哆哆嗦嗦，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单纯地因为太冷了，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念叨着，这只是真神的考验，我们有真神大人的赐福，肯定能撑过这次大暴雪的。
这一次，暖阳真神开口了，“通知下去，返程。”
众信徒们？？？
返程的消息扩散开来，队伍陷入了短暂的混乱，有人信仰崩溃，有人暗自庆幸，甚至有人跑到真神的车前，当场自杀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只希望真神能继续命令车队前进，开向楼家基地！
宋玉明看着不远处的闹剧，突然觉得那些自杀的人不是被洗脑了，就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真神的极度畏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极致的信仰，在信仰崩塌之后直接精神崩溃。末日里的人是脆弱的，不止是□□上，精神上也是如此。
闹剧很快结束了，鲜红的血液能够让人迅速冷静下来，车队经过简单修整，极为缓慢的踏上了返回暖阳聚集地的路，来时他们用了二十天，回程却变得无比漫长。道路的积雪需要清雪车高强度的工作，而且大暴雪也让视野受限，他们的车辆如同一只只蜗牛，爬行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中。
五十天后，暖阳车队终于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看到了熟悉的一抹暗色，那里正是他们基地所在的陷坑，他们终于到家了，那时的他们不但经过了长时间的低温跋涉，而且因为物资短缺长期处于饥饿当中，抵达基地的时候更是五天什么都没吃，出发时两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