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
他永远都等不到那只千纸鹤。
明郑成虽说时常把他叫去老宅管教,但也只是想尽快培养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并不是真的关心他。
明昼刚高中毕业,明郑成便马不停蹄地让他开始接触公司的事宜。
今天明昼是来了解C城的分公司工作情况的。
只是不曾想,一下飞机就撞到了这个孩子。
那时候远处的确走来了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黑衣保镖,想了想,明昼还是把这个孩子带走了。
这孩子还在哭,眼泪好像停不下来似的。
明昼思索了一下,从包里摸出了一叠方方正正的小折纸。
上飞机之前,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正好看见路边的小学生,从文具店里出来,嘻嘻哈哈地交流着各种折纸的折法。
大概是受了某种触动,明昼叫司机在前面停了车,自己下车倒回来走进文具店,也向他们一样,买了一叠折纸。
他回忆着过去记忆里的折法,手指很巧地叠出了一只千纸鹤,往旁边递去。
宋如星这时候还哭得很伤心。
一开始,只是想引起这个哥哥的怜悯心,好让他救救自己。
可后来,悲上心头,宋如星是真的觉得有点伤心,觉得自己要被丢掉了,眼泪就止不下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一个橙黄色的物体,映入了眼帘。
宋如星抬起袖子想去擦眼泪,但旁边的哥哥递给他一张纸巾,是泛着香气的。
他接过柔软的纸巾,有点犹豫要不要浪费这张干净清香的纸巾擦眼泪,不过哥哥还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
宋如星还是用纸巾,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也终于看清楚了,哥哥另一只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一只橙黄色的千纸鹤,看起来像是要哄他的样子。
宋如星愣愣地抬头去看漂亮哥哥。
哥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宋如星可以看出他一丝僵硬的不熟练。
这孩子一直愣着。
千纸鹤没能送出去。
明昼抿了下唇,准备收回手,宋如星却抬起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手心里的千纸鹤拿走了,捧在手心。
……送出去了。
明昼不知为何,在这一瞬有些怔愣,困扰他许久的东西,在这一刻变得松动。
原来也是可以送出去的,他想。
“谢谢哥哥。”那个小孩儿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道了谢。
“不用。”明昼淡淡地说。
宋如星刚刚经历过一场逃亡,心脏直到这时候都还没问完全缓过来,砰砰砰地跳着,他看了一眼旁边不发一语的明昼,小心的,试探着问:“哥哥……不问我为什么被抓吗?”
明昼说:“不问。”
宋如星诧异于他这样的回答:“啊?”
明昼看他一眼说:“现在会把你送到警察局。”
警察会调查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并没有问的必要。
谁知道小孩儿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那双眼睛又眼泪汪汪了起来:“可以……不去警察局吗?”
如果去警察局的话,肯定很又会被抓走的。
明昼皱起了眉:“为什么?”
“可以吗?”宋如星的手指抓得很紧,像是很害怕似的,眼睛里的恳切几乎要溢出来,“我、我只要去镇上就好,不去警察局,我知道我家在哪里,我不去警察局。”
明昼静静地看着他,说:“小孩儿,把你交给警察,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
毕竟,谁知道这小孩儿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明昼并不想惹上麻烦。
可那小孩儿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怜了,甚至是透着绝望,长而卷的睫毛垂着,只有手指还在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带着哽咽的,很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如果这么想回家,那家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吧。
大概是因为,明昼从来没有体会到过,什么才算是美好的家。
不仅没体会过,还在今天又一次被遗忘。
不知怎么,这句话,这个字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始终萦绕不散。
叫明昼莫名生出了一种欲望。
想要看看别人美好的家是怎样的。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宋如星大概是也是有些绝望了,他一点一点,一根根,松开了抓住明昼衣袖的手指,准备缩回去,把自己蜷起来。
他感到很冷,却要极力使自己暖起来。
因为他还是要想办法走掉。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哥哥问:“你家在哪里?”
宋如星诧异的回身,看他。
明昼却没有看他,而是垂着眸,在看他手心里托起来的那只千纸鹤。
宋如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我家在莲花镇!”
明昼对司机示意:“去这里。”
司机有点犹豫:“那……公司那边?”
明昼抬起眼皮,透过后视镜看他。
司机觑见他的眼神,闭上嘴,不吭声了。
明昼话少,宋如星跑了这么久也累了,没人说话,两人很快都在车上睡着了。
直到许久过后,小镇到了。
天色已经黑了,又下起了雨,车轮碾过路面,掀起一阵泥泞。
宋如星又要回家了。
只是这次,他却有些犹疑。
车子就停在妈妈的小店面前,这家零售店还没有关门,里头渗出惨白的光芒,他看见妈妈有些疲惫的身影,坐在门口,朝外面张望着。
宋如星的手握在车的把手上,但却半天都没有下去。
“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吗?”明昼看他犹豫的样子问,“里头不是你家?”
“是我家!”宋如星急切地反驳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店里的女人好像发现了外头这辆,与小镇格格不入的车子,坐起身,托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门口,朝这边打量。
宋如星隔着车窗看着妈妈的脸,想。
可是……妈妈还会要他吗?
【作者有话说】
回忆结束哩,下一章就是小情侣的易感期贴贴
可能会黏糊个好几章
我个人比较喜欢这种黏糊贴贴啦嘿嘿
顺便求一些海星和评论qwq,最近好冷清哦qwq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去,幽深的黑暗如水一样,将整个房间铺满。
宋如星把手放开的时候,明昼下意识地勾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挽留住他垂坠下去的手。
明昼心里忽的一紧,好像宋如星垂坠下去的不是手,而是……而是一株植被的枯萎与凋零。
是生命力的流失。
“我没有要走。”明昼都诧异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因为没用,也没必要。
没有人会听他解释,也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这都不重要。
他习惯了沉默,也习惯了被动,像是苍茫而死寂的大海,接受着所有汇入他身体里的河流,让一切奔腾的,咆哮的,污浊的,都在幽深的海底隐没,而海面风平浪静。
只有这样,才能轻松一点活着。
但有一天,海面突然起了微澜。
明昼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如星说:“只是想去问一下医生,你现在是否可以接受我的信息素安慰。”
宋如星本来已经把自己深深的埋进了被子里,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听到这句话,被子里的小鼓包僵了下,过了很久,他才从被子里探出头,露出自己一双水润而通红眼睛,小心地望向明昼。
他的头发有点凌乱,被汗濡湿,一丝一丝的黏在额头上。
明昼心里蓦地软了一下,叹了声气,回过身重新坐下去,抬起手,替他拨开额头乱得不像样的发丝,嗓音放低了一些,显出几分平时不易察觉的温柔:“没有要走。”
宋如星睁着比兔子还要红的眼睛,看了明昼许久,才问:“不走吗?”
语调哽咽而破碎,听得人心里不忍极了。
明昼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
“……不走吗?”宋如星执着地,非要要一个答案。
明昼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
宋如星一下紧张起来,但他没有起身挽留,只是仰着头,像信徒仰望神明。
信徒永远无法等到神明的驻足。
只是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可说、不可言、不可驱散的绮念缠绕在他心头。
想……想拽他下来。
可以吗?
可以……啊。
宋如星忽然诧异地睁大双眼。
明昼脱下风衣,挤进了他狭窄的病床上,熟悉的体温和气味,将他包围,叫宋如星莫名开始发烫。
“别乱动。”明昼伸手扣紧宋如星,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廓,“小心掉下去。”
扑通、扑通……
宋如星听见自己骤然加重的心跳声。
“明先……”
“你可以叫我明昼。”明昼说。
“明……昼?”
明昼闭上眼睛,有点疲倦地嗯了一声,被窝里有点冷,不似以往他们两人挤在一起时那样潮热,大概是宋如星打着点滴的缘故。
病床确实很狭窄,不过明昼并不反感这样的狭窄。
他和宋如星贴得很近,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下来。
这里不是明家冰冷的别墅,没有不想看见他的人,也没有他不愿见着的人。
橙子的气息总让人想起夕阳下丰硕的橙子树,是很温暖的场景,叫他觉得,很好。
很安心。
宋如星的眼睛还红着,睫毛也是湿润的,抑制信息素的药液,一刻不停地灌入他的身体里。
经历过剧烈的情感冲击,让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宋如星睁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明昼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的耳畔,清浅的呼吸声一点点驱散了耳畔的杂音。
宋如星的理智在这一瞬间突然回了笼。
他偏过头,看着局促躺在他身边,不得不与他贴得很紧的明昼。
明明经历过比这更加亲密的场景,但宋如星却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场景,比此刻更亲近。
千纸鹤停泊在了他的身边。
宋如星的喉咙感到发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像仿佛会惊醒一个梦那样的力道,轻轻喊:“明昼。”
明昼这几晚的休息质量并不好,这会儿已经有些倦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含着浓重的鼻音。
宋如星抬起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去勾明昼的手指,冰凉的指尖与明昼温凉的指尖相碰,明昼有点恼他的折腾,把手抬起,宋如星就像被戳到触角的蜗牛一样,要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但明昼只是抬起手,五指穿进他的指间,扣拢,将他的手掌箍住。
他本意只是想让宋如星别再动来动去,折腾个不停,毫无所觉这个十指相交的动作有多暧昧。
“你的心跳很快。”明昼闭着眼睛,嗓音含糊且低哑。
宋如星在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中回答:“……嗯。”
“易感期这么严重?”明昼问。
宋如星一时没有回答。
也不是易感期的问题,他想。
但是这个不能说。
所以他默了一下,很小声很可怜很委屈地嗯了一声说:“……头好疼,他们都欺负我。”
明昼用另一只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问:“谁?”
“学校里的校医,要拿好大的针筒扎我,像要把我杀掉了。”宋如星像终于找到了可以撑腰的大人,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告状。
明昼这回却没惯他:“娇气。”
宋如星一个Alpha被数落了娇气,却半点都不害臊,甚至还变本加厉,没得到安慰,就把脸拱进明昼的颈窝里,嘴里哼哼唧唧的。
惯会撒娇。
叫明昼想起了明珺宝。
“你们会撒娇的孩子总是能讨人疼。”明昼忽然说。
宋如星却一下警觉起来:“谁还朝您撒娇了?”
明昼不愿意提明珺宝,就含糊地应了声没回答。
宋如星不依不饶:“谁?”
他像被入侵了领地的狼,周遭的气息一下子冷凝起来,带着些焦躁和不安。
要是这会儿方便动弹,他估计真要像某种动物一样,围着明昼直打转。
“比我撒娇得还好吗?”
“比我撒娇得还厉害吗?”
“比我还甜吗?”
明昼:“……”
什么毛病。
哪有Alpha是这样的。
明昼没忍住,睁开眼睛,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语地盯了他一眼,说:“那是个Omega。”
宋如星刚刚压下泪意的眼睛,顿时又红了一圈,湿漉漉地看着明昼,委屈又隐忍地说:“您……您喜欢Omega吗?”
明昼忍无可忍,轻轻斥道:“宋如星。”
宋如星委屈地撇着嘴:“您还为他凶我。”
易感期的Alpha真的毫不讲理,明昼深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翻,两只手撑在宋如星的耳边,把他压在下方,看着他。
明昼的头发有点长了,柔软的黑色发丝从他的脸颊两边垂落,在脸上和下颌上,打出一片阴影,显得他的脸格外消瘦。
宋如星那双浅色的眼睛被泪水泡过,显得剔透无比,此时只倒影了明昼的影子。
明昼盯了他半晌,终于说:“不讲道理。”
宋如星动了动唇,正要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口,他的唇就被另一个人的唇堵住了。
明昼吻着他,不算轻柔,但也不算粗暴,把他的唇舌撬开,在他的口腔里搅弄,带来一股又一股林间玫瑰的香气。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唇齿交缠,却是第一次吻得很缠绵,易感期期间,对信息素的感知会放得格外大。
信息素在唾液里交汇,仿佛化作了一道细细的电流,直冲宋如星的神经,叫他的脑中好似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烟花,到最后,竟有些失神。
只有最本能的欲望在作祟。
林间玫瑰侵入他的身体,化作一个又一个的火星子,瞬间点燃了他早就躁动不安的血液。
荒野燎原,宋如星再也忍不住,勾着明昼的脖子,粗粝的掌心坏心眼地使了力气,去摁后颈上敏感的、柔软又小巧的性腺。
明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腰肢软了,便干脆倒在了宋如星怀里。
但他没有由着宋如星的性子乱来,那只已经开始发烫的手,摁住了宋如星扎着针的手,含着他濡湿的嘴唇,说:“别动,仔细着针。”
橙子的香气再度在空气里沸腾,躁动。
宋如星总是很听话,明昼让他不动,他就不再动,只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点着了,喉咙被烧干,急不可耐地去吞吃另一个人的唇舌。
见他的老实了,明昼才松了劲儿。
宋如星另一条手臂,环着明昼细窄柔韧的腰肢,将他死死地往自己怀里摁着,像是生怕他跑掉。
明昼用双手抵在宋如星宽阔有劲的肩上,低着头,垂着眼睛,任由他像小狼崽似的,在自己的口中胡作非为。
直到过了许久,明昼感到自己的唇角都有些刺痛,才硬扯这宋如星的头发,将他撕开了来。
宋如星的眼睛变得幽深,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诚实地写满了欲望与渴求,张着唇喘气。
明昼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舔到了一丝微弱的铁锈味,唇角处也传来刺痛。
宋如星的唇也没好到哪里去,殷红充血,下唇也破了一个口子,渗出一星点血迹,唇角边还落着一抹显眼的水迹。
明昼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指,替他将唇边的水迹抹开。
宋如星却突然偏头,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叼着,然后眉毛具有侵略性地扬起,盯着他,说。
“Omega还是没有我好吧?”
即便是在模糊的黑暗中,明昼也仍看得出宋如星笑脸上的鲜活灵动。
总算不再是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
宋如星把他箍得很紧,像是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
他的指尖还被宋如星的牙齿叼着,忽然,指尖一烫,湿润的,麻酥酥的,有电流从他的指尖传来,钻进他的身体里,让他的脊骨也软了,丧失了逃离的力气。
虽然他也并无逃离的想法。
“宋如星。”明昼黢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无杂质的玻璃珠,映着宋如星的面孔。
“嗯?”宋如星应了一声。
“你很好。”明昼说,“不用和别人作比。”
宋如星感到自己的心脏又突然的一跳。
本来只是随口调戏的一句话,哪想到,明昼竟然会这样回答。
“您觉得我很好吗?”黑暗中,宋如星的眼睛很亮。
“是的。”明昼向来是个诚实的人。
“那您……”喜欢我吗?
只是话一转口,宋如星却问成了,“满意我吗?”
宋如星好像总是会很没安全感。
总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明昼对他的态度。
明昼盯着他,然后抽出被舔咬的手指,俯下身,去含他破了道小口的下唇,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