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鱼长眠(布厘吱)

尹尤川石化。
他觉得车子的隔音应该挺好的，那时候的小鱼明明也应该是睡着的，可为什么不偏不倚就被他听见了这句话。
“你…那时候不是睡着了吗？”尹尤川的脸忽然灼灼地发起烧来，想找点什么借口自己先上楼，身上却被小鱼紧紧搂着根本挪不动。
“没有哦。”小鱼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黏黏糊糊地像是小朋友撒着娇，“喜欢你的人类好像很多，我不想你和他们待在一起…所以我就竖起耳朵悄悄听！我的听力…也是很好很好的哟。”
机灵小鱼，他都想吐一串泡泡来表扬自己了。
“还说不是喜欢我呢。”小鱼软软地趴在尹尤川的怀里，“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好吧，尹尤川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可能…真的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喜欢小鱼看向他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眼睛。
喜欢小鱼晒太阳的时候，对他说的那些奇思妙想。
喜欢小鱼睡着的时候，匀长的呼吸和低垂的眼睫。
喜欢小鱼抱着他的时候，软软的身体和柔软的发顶。
他大约也是喜欢小鱼的，只是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自己都没意识到而已。
“好吧。”尹尤川抬起手揉揉小鱼的脑袋，柔软的小卷毛在他的掌心留下微微的痒意，“你说的对，小鱼。”
“我大概也是喜欢你的。”只是这件事太离奇，连尹尤川自己都不敢相信。
“之前盒盒告诉我，你养着她，所以你是她的主人。那时候我就想，你也养着我，你应该也是我的主人吧。”小鱼像是完全清醒了，退开一些距离望进尹尤川的眼睛，漂亮的眼睫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不是我的主人了。”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是不是应该叫做爱人呢？”
小鱼像是真的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他皱起眉头，很严肃地思考起来。
“我这两天翻了翻你书架上的那本叫做字典的东西…里面好像说，爱人，恋人，情人，都有类似的意思…..”
“好了。”尹尤川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小鱼那双深邃的漂亮眼睛。他认清现实缴械投降，打断了小鱼自顾自的困扰。
小鱼还没来得及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就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自己的眼睫上。
“恋人不够亲密，情人不够好听，相比之下，我觉得爱人要更恰当一些。”尹尤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深海里的浪涛，柔柔荡过小鱼的耳侧，带来一股来自热带的洋流，淌进那颗水做的心。
“所以我们回家吧，我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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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不是，你怎么还能和盒盒交流啊！ 鱼：我也没说过我不能呀～

这天晚上小鱼是黏在尹尤川的身上被拎回家的。
“现在我们是爱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在角落里睡觉了。”小鱼眨巴眨巴眼睛，提出自己的愿望。
“其实我原本也没有要你一定要睡在角落里的呀。”尹尤川晓得有些无奈，把小鱼那个可可怜怜待在角落里的枕头揪出来，和自己的并排摆在床的中间，“这样睡，好不好？”
“好！”小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抹抹渗出的泪，笑弯了眼睛缠上来，“这样我睡觉的时候，也能闻到你的味道了。”
“那就快睡吧，感觉你已经很困很困了。”尹尤川揉揉小鱼的发顶，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你嗅觉这么灵敏是因为一直生活在深水里，那一直喜欢睡觉，也是因为这个吗？”
“是呀。”小鱼又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瞪瞪的眼睛依然执着地看着尹尤川的方向，“在水里总是觉得困，所以…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睡觉的时候也会做各种各样的梦…那天就是梦见下雨了，然后又在睁眼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线，才会来到你身边的……”
“这样啊。”尹尤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鱼的发顶，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迟滞，声音也越发轻缓。
“是哦…这是我们深水小鱼的长眠…睡眠带我遇见的人，就会一直和我在一起……这是我们小鱼之间的秘密，今天我把他告诉你了……”
“真的吗？”尹尤川听着小鱼断断续续的话语，像是在听一个来自海面之下的瑰丽童话。他忍不住追问这样的传说是否属实，回应他的却只有小鱼轻柔的呼吸。
就像一朵又一朵拍上岸边的海浪，带来属于深水鱼的耳语。
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就是喜欢你。
这是小鱼来到人类世界之后第一次被人抱着睡觉，还是被他喜欢的人类抱着睡觉，因此这一觉睡得比以往的任何一觉都要沉都要久。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回了小鱼，在一场晶莹的雨丝落向海面的时刻，见到了自己久违的浅水鱼朋友。
“你去哪里了！”浅水小鱼在他的身边兜着圈子，看起来很着急，“好久没见你，我还以为你被人类钓走了呢！像你这样的小笨鱼，最容易上钩了。”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被调走了。”小鱼用鱼鳍捂住嘴巴。
这事怎么鱼尽皆知了，不好不好。
“我就知道！”浅水小鱼更紧张了，“你现在是不是变成清蒸小鱼了，还是红烧小鱼？”
“没有哟。”小鱼歪歪脑袋，“我变成人类了，还有一个很好的人类爱人。”
浅水小鱼很不理解他说的话，在原地兜了三圈，最后妥协一般摆摆尾巴，“好吧，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啦！”小鱼说，“我觉得他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小鱼觉得他的好朋友可能要嘲笑自己了，可是还没等浅水小鱼说出个什么来，小鱼就觉得自己的身边好像有点什么动静。下一秒他的梦戛然而止，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室内，落在床边正穿衣服的尹尤川身上。
他的外衣还没穿上，晨光勾勒出漂亮的肩背肌肉和开阔好看的骨骼，小鱼一时看的有些发呆。
尹尤川穿好衣服转过身，就看见他的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呆呆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你要去哪里？”小鱼的脑袋重连成功，下意识地就不想尹尤川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我要去上班啊，”尹尤川在床边坐下，“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我们不放假的。对了，昨天莫璟说的那个工作，你想不想去呢？”
“什么工作？莫璟是谁？”小鱼宕机了两秒，才终于想起来昨天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脑容量本来就不大，被昨晚和尹尤川的激情告白一闹，其他的啥也记不起来了，“他是要我跟着他学习做香水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觉得你很有天赋。”尹尤川觉得自己还是说保守了，莫璟看到小鱼那简直是如获至宝，说是饿虎扑食也不为过，“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不想去的话也不用有负担……”
“我想去！”小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这么确定呀？”尹尤川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地给自己一个回答。
“嗯！因为我确实感兴趣呀…”小鱼的声音小下去，暗戳戳地拿眼睛瞅着尹尤川，“而且…他昨天对你动手动脚的……我去他那里，也能看着他，不许他离你太近。”
尹尤川失笑。
“哪来的这么大醋性啊？”明明是一条小笨鱼，偏偏领地意识比谁都强。
“不管不管。”小鱼一头栽下去，把脑袋埋进松软的被褥里。
感觉是害羞了，还有点傲娇嘴硬。
尹尤川忍不住弯起嘴角来。
于是这天早上，小鱼是和尹尤川一起出门上班的。两人的目的地不一样，牵着手走到地铁站然后告别。
“晚上要来接我哟。”小鱼挥挥手，头上的小卷毛被风吹得一翘一翘的。
“好，”尹尤川郑重点点头，”你…不会和莫璟闹矛盾吧？”
他原本是不担心的，可是出门前小鱼倾吐心声的忽然吃醋，让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不会的。”
他是好小鱼，他从来不无理取闹。
对着喜欢的人除外。
尹尤川信了他的话，目送着他的卷毛小鱼消失在地铁口的扶梯尽头。可真等他到了咖啡店打完卡，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他在莫璟那里工作的状况。
这种担心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和他刚刚钓上小鱼的那天担心他在准备间里被人发现一样，真是煎熬又愉悦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尹尤川在莫璟工作室的玻璃门外等到了那个飞奔向他的小卷毛。
“这么开心吗？”尹尤川牵起小鱼的手，抬头就看见玻璃门里的莫璟正看着两人的小动作，脸上的笑意充满了调侃与玩味。
还说不是小男朋友呢，骗骗兄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小鱼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被尹尤川牵着手，连说出来的话都冒着快乐的泡泡，“我很开心！”
“为什么呢？”尹尤川很耐心地等着小鱼的下文。
“因为今天莫老师跟我说，他不喜欢你，他比较喜欢看我喜欢你。”
好直白的表达，尹尤川一噎。
“就因为这件事，所以这么高兴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小鱼眨眨眼，像献宝一样神秘兮兮，“我今天拥有了自己的人类名字哟！”
“以后请你叫我，余莳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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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的名字是他翻香料书翻出来的。 莳和桉都是具有芳香气味的植物哟。

第15章 尾声
夏至那天，莫璟的个人品牌推出了一系列新品，系列的概念叫做“fall in 浪”。大家惊奇地发现向来只有莫璟以为调香师的工作室，居然这次有了另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名字——余莳桉。甚至这位新人的名字还排在了莫璟的前面，俨然是这一列产品的主创者。
系列里一共包括三款香水，一款就叫“fall in 浪”，一款叫“长眠”，一款叫“晚夏”。
“不应该是fall in love吗？”尹尤川看到这个的时候忍不住问余莳桉，“确定不是莫璟打错了？”
“你们人类是fall in love啦，不过我是一条陷入热恋的小鱼，当然特别一点。”余莳桉觉得尹尤川有点不解风情，撇撇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后来尹尤川才知道，这个概念居然不是莫璟的想法，而是来自他的小鱼余莳桉。
仔细想想还真的挺妙的，尹尤川觉得自己对余莳桉小笨鱼的评价有失偏颇，应该重新评价一下——他是一条，可爱又聪明的小鱼。
尹尤川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男友滤镜的成分，但他非常理直气壮。毕竟小鱼真的是他的小男朋友呀，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难道不好奇这款香是怎么调出来的吗？”余莳桉明显是有话想说，等着尹尤川问，却发现他亲爱的人类爱人半天都没想到点子上。
“那他是怎么调出来的呢？”小鱼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尹尤川当然愿意顺着台阶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你还记得，把我钓起来的那天吗？那天的落日很漂亮，我们隔着那个透明的塑料袋子，看见了对方的眼睛。”余莳桉的脸蛋红扑扑的，毛脑袋害羞地贴到尹尤川的身边来。
“记得呀，那时候我只觉得你好小好小，心想着就算是红烧了，应该也是吃两口就没有了。”尹尤川存心逗他。
小鱼缩缩肩膀又皱皱眉头，“哼，早知道那时候的你是这么想的，我就不要喜欢你了。”
“好啦，那么那时候的你在想什么呢？”卷毛小鱼炸毛了，尹尤川赶紧给他顺回来。
“我在想，我大概要喜欢上这个人类了。”余莳桉说，眼里亮晶晶的，“在那个瞬间，我闻到了海水被阳光晒透的气味，闻到了沙子像饼干一样接受炙烤的气味，也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那种我在梦里闻到过的，像彩色泡泡一样的气味。”
“我对那一瞬间的气味印象很深刻，所以后来莫老师问我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他这个想法。”
尹尤川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余莳桉又晃着他的胳膊问，“那你就不好奇另外那两款的味道吗？”
“是什么呢？”尹尤川问。
“长眠，就是我前面说的，在梦里闻到过的，像彩色泡泡一样的气味，也是后来我在你身上闻到的气味。”余莳桉凑到尹尤川跟前，在他的唇角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也是亲吻你的时候，我闻到的气味。”
“晚夏，就是你说喜欢我的那天晚上，我闻到的气味。”余莳桉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荡漾在两人的周围，在这一小片由香气构建起来的小小天地里，只有这尾小鱼，还有那个专属于他的人类，”那天晚上，我闻到了城市晚风的气味，闻到了入夜后树叶潮湿的气味。我知道那个瞬间，对我来说特别珍贵。”
每一种气味，都与你相关。每一个时刻，都因为有你的参与，而变得珍贵。
尹尤川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大约自己才是那个自愿上钩的。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被小鱼吃得死死的人。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也不承认而已。
余莳桉后来再也没有变回小鱼的形态，那个“新鲜玻璃”鱼缸就一直被隔在柜子上，变成了一小片凝固的记忆。
“有点可惜。”余莳桉在某次大扫除里捧起那个被遗忘的玻璃鱼缸，嗅了嗅之后皱起鼻子，“现在不是新鲜玻璃了，这是灰尘和成熟玻璃。”
尹尤川哈哈大笑，“觉得可惜，要不我去钓一条新的小鱼来养？”
余莳桉立刻从皱鼻子变成了皱眉，“不行！你不可以有别的小鱼。”
接着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你钓了这么久的鱼，好像也只有我这一条上钩呀。”余莳桉觉得他的男朋友实在是一个糟糕的钓手。
“是，我技术太臭。”尹尤川伸手擦掉余莳桉鼻尖上沾上的灰，把他整个人捞进怀里，“我钓鱼呢，讲究一个愿者上钩。所以这不是就钓到你了吗？我的小笨鱼。”
是了，小鱼多少是有点多笨。
有时候，他会对着一张小纸片，呆愣愣地闻半天。
有时候，他会盯着尹尤川看好长的时间，等尹尤川瞟向他的时候，又慢慢地弯起漂亮的眼。
有时候，他会在明媚的日光里，安安静静地睡上一个下午，安静到有些时候，尹尤川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尹尤川知道，那是属于深水鱼的长眠。
小鱼好笨。
可是他也挺笨的，他不是一个很好的海钓家，毕竟这么久，也就钓上来这么一条鱼。
他们之间的故事，不过是一个咬线，一个收绳，愿者上钩。
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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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啦写完啦！去年十二月开的坑等到五月才突然写完，实际创作周期不足一周，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不是 我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小鱼真的很呆很可爱啊啊啊啊，一些笨笨的小细节我自己都会觉得心软软的！ 后面还会有番外掉落，也会修文，等我脑子的语言组织功能恢复一下就来！ 感谢你的阅读！我写的还不够好，但希望这个故事能够博你一笑（抛媚眼！

关于吃掉小鱼这件事，尹尤川心里一直是有个疙瘩的。
“为什么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人类形态下的你，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担心被我吃掉呢？”尹尤川对于余莳桉当时问的这句话总有点耿耿于怀。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钓上来的时候，你旁边的那个人类叔叔说的那些话。”小鱼刚睡醒，一头刚刚剪过的小卷毛睡得有些凌乱，原本迷迷瞪瞪的眼神因为这个话题而突然变得精神。
要不是尹尤川提起来他都快忘记了！那时候那个人类叔叔可是说了红烧小鱼的！
他才不要变成红烧小鱼呢！
“所以你那时候就是因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才会这么担心我把你吃掉？”尹尤川有些哭笑不得。
余莳桉很认真地点点头，“虽然你把我带回家之后只是养起来...可是谁知道你会不会吃掉小鱼啊！我就算会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小鱼这话说得非常理直气壮，微微皱起眉的严肃表情惹得尹尤川也跟着笑起来。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我当时一句随口解释，你就又相信了我所说的‘不会吃你’呢？”
那时候小鱼轻易的相信和迅速卸下的心防，时至今日尹尤川仍然记忆犹新。也是这样彻底又毫无理由的相信，一点又一点将他向余莳桉的方向推进，最后掉进了小鱼打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