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鲛人(烟波江南)

那火是在大家的注视下忽然灭的，而且他们能确定刚才没有风，沈俞的手更没有动,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试了笔仙的关系, 他们都觉得这兆头不好，可是谁也不愿意说。
“对对对，我看人家画符都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的。”
“没事没事的, 我们……”
最开始说要试试笔仙的女孩开口道：“要不去买黄符纸和朱砂试试，我知道哪里有卖的。”
凉亭里一时都沉默了。
女孩咬了下唇：“我怕你们歧视我, 我一直没有和你们提过，其实我家祖上是做白事知宾的，到我爸爸才没有再做，我……我很信这些。”
沈俞在觉醒后就恶补了很多东西，正好知道白事知宾，就是负责主持丧事的人，现代都是火化讲究的没有那么多，可是在古代的时候，丧事上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不说尸体就是连上香的时间都是有讲究的，白事知宾就是负责这些的人：“你和学习委员关系一定很好。”
如果不知道这些，家中也不讲究这些，那请笔仙一类这些还可以说不知者无畏，她知道也相信这些才依旧选择这样做了。
沈俞还注意到刚才在请笔仙的时候，就是她站在主位，如果请笔仙真的出事了，那请来的鬼也是找她的事情。
女孩眼睛红红的，里面满是血丝，看着沈俞手中烧剩一半的纸喃喃道：“婷婷人很好，真的很好。”
沈俞沉默了下说道：“那再试试吧。”
女孩使劲点头：“那我去买！”
沈俞站起身，收拾了石桌上的东西：“我们一起去，本子和笔不能还给你了，改天让姜晓赔你一套新的。”
倒不是沈俞占小便宜，如果请神符顺顺利利的，这本子和笔还回去也无所谓，可是现在的情况，沈俞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还不如留在自己手上。
姜晓赶紧说道：“我明天就买新的给你。”
递给沈俞本子的女孩说道：“不用了，不值什么钱。“
沈俞说道：“如果还有事的话，可以先离开。”
“我们跟着一起。”
最后没有一个人选择走，他们都一起去买了黄符纸和朱砂，沈俞才知道家中长辈做白事知宾的女孩叫程茹。
程茹带他们去了一家有些偏僻的店铺。
进店后就闻到一股很淡却让人很舒服的檀香，老板明显认识程茹：“程家丫头，怎么了？”
店有些小，只有程茹、沈俞和姜晓进来了，剩下的人都等在外面，程茹拿出手机说道：“曲爷爷，我想买点黄符纸、朱砂和符笔，要上等的。”
曲爷爷是个头发花白看起来精神极好的老头，他微微佝偻着背部，在听完程茹的话后，眼神却看向了站在程茹身后的沈俞和姜晓，他目光在沈俞脸上停留了会，蹙起了眉头，又看向姜晓，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是看着程茹长大的，自然知道程茹没这方面的天赋本事，可是程茹带来的这两个，一个种族不对，一个八字轻到就差脸上写着恶鬼挚友四个字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会用的，这玩意假的便宜，真的不仅价钱高还挺珍贵。
如果这两人不是程茹带来的，他直接高价卖点次品就是了，可是总不能骗程家丫头的朋友，程婆子知道会砸了他的店：“你们谁用？”
沈俞举起了手，说道：“曲爷爷我用的。”
曲爷爷听完诧异又震惊地看着沈俞，就连一直佝偻的腰背都挺直了些：“我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奇怪的话了。”
程茹赶紧说道：“曲爷爷，沈同学真的会。”
曲爷爷又看了沈俞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弯腰从柜子里取了一包东西放在柜台上。
程茹赶紧说道：“曲爷爷，要上等的。”
曲爷爷不想浪费东西也不想让程茹的同学浪费钱，提醒道：“上等得很贵，而且他不一定用得到。”
程茹担心沈俞误会自己故意让他多花钱，解释道：“我来买，沈同学真的会，他会请神符！”
曲爷爷看着单纯着急的程茹，又看向沈俞，他是给沈俞留面子，希望沈俞能知情识趣一些，有那张脸怎么还用这样的招式骗女孩：“你会？”
沈俞觉得曲爷爷的眼神好像能把人看穿一样，不过他也不需要心虚，他倒是没有说自己会，只是实话实说：“我刚才画出来了，而且也专门学过。”
曲爷爷冷笑了声，他确定沈俞就是在骗程茹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既然你会，你就画一个，我这里有极品的朱砂、黄符纸和符笔，你画出来我就卖给你。”
沈俞神色露出点犹豫，掏出手机。
曲爷爷把刚拿出来的东西收回去：“小茹，这世上多的是骗子，你可不要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就是好人。”
程茹有些着急：“不是，他真的会。”
姜晓是相信自家兄弟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俞正在看自己还剩下多少钱，他片酬还没有到账，之前又出去玩了那么久：“我刚花了一万多，我怕钱不够，他都说上等的很贵了，那极品的不是更贵？总不能真让你同学出钱。”
昨晚买了《符箓大全》九千九，今早又下单了不少朱砂、黄符纸这些，手上的钱真不多了。
姜晓顿时明白了：“我这里还有点……”
这店铺实在不大，哪怕两个人压低声音，曲老板也听到了，听完气急反笑：“怎么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争取到资格？”
沈俞觉得自己不该和老人计较，而且这位老人虽然有些瞧不起人，可不算坏，起码没想着骗钱，又是同学的长辈，所以他先把手机放在兜里，拿出之前的横格本和笔，说道：“我给你现场画个，你可不能赖账，如果我钱不够，你得等我一下，我需要管家里人要。”
至于退而求其次买便宜点的，现在有极品的放在面前，作为已经考上大学的鲛人，当然是都要了！
曲爷爷挑眉，看着那本子和笔，很不以为意：“你画，必须是有灵性能用的。”看着沈俞趴在柜台上直接用黑色中性笔在横格本上画，只觉得辣眼睛，索性起身往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藤摇椅走去，“给你一个小时，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
沈俞停下笔，说道：“我画完了。”
曲爷爷刚坐下，看向沈俞，冷嗤一声，重新站起来朝着沈俞走去。
程茹有些着急：“曲爷爷，你别这样。”
曲爷爷漫不经心接过本子：“小茹放心，在看你的面子，我不会和你同学计较的，毕、毕……啊？”
在看到横格本上的请神符和送神符后，曲爷爷从漫不经心到神色严肃，话都没再说了，他甚至取出了自己的老花镜戴上，然后视线在两张符和沈俞的脸之间来回移动，神色间露出了茫然、不敢相信和自我怀疑。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沈俞画出来的，他都怀疑沈俞在作弊了，就算是临摹也没有这么快的，而且他从中感觉到了灵性，这符是真的能用，就是效果可能没那么强……可这是横格本和中性笔啊，还这么短的时间，这要是被道门的人看到，估计要气吐血了吧？
而且这真是鲛人啊。
是鲛人吧？
曲爷爷也有些不确定了，他伸手指了指姜晓，说道：“小茹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些话和这位沈同学说。”
姜晓神色有些担忧：“老爷子，你不会气不过想要揍我兄弟吧？”
曲爷爷挥了挥手：“赶紧走，我有些私事和沈同学说，关于沈同学的身世，瞎担心，我一把老骨头能揍得了谁。”更何况这还是条鲛人。
沈俞和姜晓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姜晓撇嘴先往外走了，还劝了下担心的程茹：“没事，我兄弟特别尊老爱幼，不会对你曲爷爷动手的。”
程茹出门前还回头看了几眼，等出来后小声说道：“对不起，曲爷爷其实人很好的，知道的话我自己来买就好了。”
姜晓说道：“没事儿，什么大风大浪我兄弟没经历……抱歉，大风大浪我兄弟可能真的没经历过，他怕水，特别害怕海。”
外面等着的同学都在追问怎么回事，沈俞怎么没出来。
姜晓不想多说，免得程茹为难：“在选东西，我们先出来了。”
店铺里面，曲爷爷盯着沈俞直接说道：“你不是人。”
沈俞嘴角抽搐：“老爷子，我怀疑你故意骂我。”
曲爷爷摇了摇头，放下了老花镜和本子：“鲛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们学不会这些东西，难不成是老头子看错了，你不是鲛人？”
沈俞听见鲛人两个字，已经确定了这位老爷子是有真本事的，他对老爷子说的极品朱砂什么更感兴趣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学不会的只是没有学习天赋？”
曲爷爷听出沈俞话中的意思，他承认自己是鲛人了：“难不成有你学习天赋了？”
“肯定啊。”沈俞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可是考上大学的，不止在鲛人中是第一个，传说种族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曲爷爷：“……”
沈俞认真地说道：“难不成画点线条还能比数学难？我数学都算得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画不出来？《符箓大全》再复杂，能比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题复杂？”
曲爷爷目瞪口呆，他莫名有些被说服了怎么回事？
沈俞摇了摇头，感叹道：“曲爷爷，我可是从高考生中厮杀出来的佼佼者，非常有学习天赋我还努力，我昨晚通宵学习的《符箓大全》，你别看我现在会的不多，那是给我的时间太少，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成为一代画符大师，所以你那些极品符笔、朱砂、黄符纸什么的，卖给我吧！”

最后一句才是沈俞真正的目的。
曲爷爷也是说话算话的人, 不过他更在意沈俞话里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昨晚才学的，还是照着《符箓大全》学的？你的《符箓大全》在哪里买的？”
沈俞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这位老人既然知道传说种族, 想来对于特殊部门也了解：“对, 《符箓大全》是我从论坛上买的。”
论坛和《符箓大全》这两个词联系起来，曲爷爷总觉得想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人：“是特殊部门的论坛, 叫天生爱财的人卖给你的吗？”
沈俞在拍戏中也联系了台词的发音语气, 这会听着曲爷爷的意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对，是有什么问题吗？”
曲爷爷看着沈俞那一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骗了的样子, 说道：“那书也是真的，不过……算了，你知道是真的就行, 而且真学会了, 对你也有好处。”
就是没什么人学会, 现在很多符箓都已经简化了更合适现代的道门，那本书却是最初的版本不仅更消耗画符人的灵力，很多符箓的威力也和简化后差不多，不过有些却更容易通灵, 使用起来对自身的消耗也小一些。
曲爷爷这会拿起本子再看, 发现了请神符、送神符的不同之处：“你是要问什么事情？”
沈俞难得遇到懂行的人，赶紧取出烧了一半的请神符，双手递过去：“曲爷爷，我是想问失踪同学的情况, 可是在我说完她的姓名、出生年月日，问出问题这符上的火就灭了。”
曲爷爷拿过烧剩的半张符, 依旧是横格纸和黑色签字笔，可这符的灵性却很强，他手指在烧过的位置划过：“你应该心里有感觉。”
沈俞不想说，他怕有些话说出口就成真了：“我觉得是我用的纸笔过于敷衍，所以想来买点好的再试试。”
曲爷爷看着沈俞明显自欺欺人的样子，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往里面的房间走去，没多久就把东西拿出来了，是沈俞要的黄符纸、朱砂、符笔，除此之外还多了香烛，他说了一个数，是沈俞现在掏不出来的。
沈俞说道：“我还想再要一些练习用的朱砂、黄符纸、符笔这些，好的也再给我点，您报个价钱和收款账户，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作为没有收入的小鲛人，他只有一个搞钱的地方，要是被他爸妈知道钱花在哪里，他一定会挨骂的。
哎，鲛生不易，小鱼叹气。
曲爷爷其实也想看沈俞作为鲛人能走到哪一步，说道：“你先拿走，我给你准备了，明天你来拿再付钱。“
沈俞诧异地看向曲爷爷：“您不怕我不给钱？”
曲爷爷不想搭理说废话的沈俞，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除了黑尾那一家，哪里有鲛人住在这里，他挥了挥手直接拿着本子和那半张符箓往藤摇椅走去，背对着沈俞挥了挥手：“赶紧走，这玩意我给你处理了。”
沈俞心里还惦记着陈星婷的事情，道谢后麻溜拿着东西走了。
曲爷爷在藤摇椅上一晃一晃的，看着小店的门被重新关上，嘟囔道：“莫非真要变天了？鲛人都能画符了？那他到底是拜道教祖师还是拜海神？真有意思啊。”想是想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兴味消失了，“请神问生，请鬼问死，哎。”
沈俞没听见去曲爷爷的话，他拿着东西到外面就招呼同学说道：“买完了。”
程茹松了口气，说道：“那我们还去凉亭吧。”
几个人都没有意见，他们总不能去茶楼什么地方弄这些事情。
回到了凉亭，沈俞想了想还让人多买了瓶矿泉水，然后说道：“姜晓，给我放首歌。”
虽然没有办法沐浴更衣，做足仪式，可沈俞觉得能做的还是要做一下的。
姜晓掏出手机开始搜道教歌曲，问道：“你要《金光咒》、《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还是《三清胜境》？”
沈俞正让同学帮着倒水洗手，闻言思索了一下，说道：“《好运来》吧。”
众人沉默了。
程茹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晓想了下找到《好运来》，他们确实是更需要一些好运气，也希望给他们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沈俞擦干手后，点燃了曲爷爷给的香和蜡烛，因为没有香炉，他还让程茹帮忙拿着香，蜡烛滴了点蜡油，就可以直接粘在石桌上。
做好准备后，沈俞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耳边听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的歌声，开始画起了请神符。
虽然之前沈俞画符也很快，看起来很流畅，可是他自己知道在画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枯涩感，现在却格外顺畅，他看着画完的请神符，虽然是一样的纹路，却比之前画的更天然。
沈俞想了想，觉得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自己的钱没白花，他也希望这张至今为止最成功的一张符能带来好的消息。
把符箓在蜡烛上点燃，沈俞掐诀念出了陈星婷的名字、出生的年月日，本来他还是想问陈星婷现在在哪里，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还活着吗？”
这话一出，程茹拿着的三炷香忽然断了，蜡烛无风自灭，符箓瞬间烧成了灰烬，甚至烫到了沈俞的手，那些灰落在石桌上形成了一个亡字，然后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散，消失的一干二净。
沈俞低头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他和陈星婷不熟，可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程茹蹲了下去，抱着膝盖哭出声来，她的哭声带动了其他人，哪怕男生也红了眼睛忍不住落泪。
陈星婷是他们的同学，和他们一样本该有着无限的未来，却……
沈俞抬头看向众人说道：“我就是才学的，根本不准，而且只有陈星婷的出生年月日，一般都是需要生辰八字，我们要相信科学，大家马上都要去上大学了，肯定得相信科学！”
姜晓手忙脚乱关了音乐，使劲点头：“对对对，我们要相信科学，大家也该吃中午饭了，不如就先散了吧。”
沈俞说道：“我们再去城隍庙拜拜吧。”
哪怕还在哭的人也停下来，当即有人擦了眼泪说道：“对，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警察叔叔，相信城隍老爷，我们再去拜拜，等学习委员回来，我们一定拽着她来还愿，我还要把我存来买鞋的钱都捐功德箱！”
几个人结伴又去了城隍庙一趟，给城隍爷磕头，还把身上带的钱都给捐了。
等出了城隍庙后，几个人也没有一起吃饭的心情，就各自结伴回家了。
姜晓看出了沈俞心情不好说道：“我们走走？”
沈俞恩了声。
姜晓其实很想问请神符的事情，可是也担心沈俞：“我请你吃饭，你应该更喜欢吃海鲜，那我们去吃海鲜火锅。”
沈俞说道：“好。”
姜晓用软件叫车。
沈俞站在他身边取出手机再次骚扰慕微、如慧大师他们，甚至还登陆了论坛去找天生爱财，可是谁也联系不上。
姜晓伸手拿过装符笔那些东西的袋子，其实他知道自己兄弟，最是重情重义了：“其实结果是什么，并不会因为你算一下就出现不同的，你算的不准，那皆大欢喜，算的准了，事情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