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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郡守府。
雕梁画栋的大殿之内, 地面、桌案之上铺满了白纸。雪白宣纸之上绘制了各式各样的阵法,看起来繁杂纷乱。而在这满地白纸之中,一人身着素白长袍, 站立在大殿正中央。
天空阴云密布,四处暗沉沉的。
大殿之内没有点烛台, 光线晦暗不明。
而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之中, 白袍之人眼眸微垂, 静静地凝视着一地的白纸咒阵。
从天阳宗加急送过来的阵法,与昨日宰父映所使用的禁阵相似度高达九成。
这是天阳宗开宗之主留下来的禁阵, 历来只有天阳宗宗主才有资格阅览。这江湖之中,知晓这个阵法的人屈指可数, 偏偏宋孤阳正巧知晓, 哪些人曾经翻阅过这个阵法。
十年了,师父究竟去了哪里?
这十年以来, 宋孤阳将这江湖走了数遍,几乎将整个江湖都探寻了数遍。只有一个地方, 他不曾怀疑,也未曾去查探过。
其实早就有所猜测。
不过是不愿意去怀疑。
又或者是那个答案太过令人难以置信。
如今看来,那个最过匪夷所思的答案, 偏偏是正确的谜底。
宋孤阳微微抬眸。
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身影。
两三岁的幼童身着白衣,站在雪地之中。他手中一柄与他身高差不多高大的木剑, 浅色瞳眸圆润稚气,正费力地挥动手中木剑。
老者坐在一旁,手中一杯温热的茶水,眼中满是盈盈笑意。
师父……
无论如何, 此事是时候应该做出了断了。
“吱呀”一声响起, 大殿房门被人推开。
来者一袭暗红长袍, 肤色白皙,容颜皎皎,带着几分疏离意味,偏偏桃花眼潋滟多情。他手中提着一个漆黑食盒,正是陆风惑!
某人从回来之后便没有食用过多少东西。陆风惑在厨房鼓捣一番,成功又做出几道来自现代的点心,想着某人或许能多少吃一些。
陆风惑将食盒放在桌案之上。打开食盒盖子,属于点心的香味立刻飘散而出。
陆风惑来到宋孤阳身前,“孤阳,小九,多少吃一点?这可是我特意做的,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
陆风惑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某人突然上前一步,清雅澄澈的容貌瞬间放大,陆风惑甚至能看到对方雪白无暇皮肤上的细微纹理,松雪檀香席卷而来,唇上触感微凉。
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轻柔而缠.绵的吻。
再次放开的时候,陆风惑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白衣宗主虽然神色如常,但是眼尾与鼻尖泛着浅淡的粉色。窗外光影浅浅,落在他恍若天赐的容颜之上,莫名增添几分破碎感。
那浅茶的瞳眸清澈,映照着自己的身影。
宋孤阳轻声问,“不问点什么?”
比如说,为何那些士兵听他命令,还称呼他为殿下?
又或者是关于宰父映以及那个血字咒阵?
“不必。”陆风惑。
宋孤阳便又吻了上来。这一次的亲吻比方才要凶猛霸道一些,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
这个人,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不必再问。
初识时此人便搭救于他,并且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这让宋孤阳觉得,陆风惑似乎认识他很久了,也异常地通晓并相信他。
再遇时此人揭露白莲寺桃林下的尸骨,他似乎早就知道那里埋藏着累累白骨。
此后除夕醉酒,此人唤出他在公主府的小字。陆风惑知晓他字为扶光,又或者说,陆风惑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墓宫之内与郭无缘相处,此人诱导郭无缘得到真正的记忆,击溃郭无缘的心理防线。在那之后,他才更顺利地得到郭无缘所传达出来的线索。
这个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也异常洞悉江湖之上的每一个人。
你不是陆绝。
你究竟是谁。
我又该去如何了解你。
亲吻愈加强烈霸道。
陆风惑攥紧宋孤阳的衣角,几乎快要窒息在这个缠绵的亲吻之中。
结束的时候,陆风惑坐在桌案上,嘴唇红肿,还带着一道浅浅的咬痕。眼眶之内则被逼出几分湿润的泪意。
陆风惑有几分茫然。
不是,这是怎么了?
虽然他也挺喜欢的吧……
但是实在有点承受不住啊。
见宋孤阳再次靠近过来。
陆风惑连忙偏头,转而将宋孤阳拥入怀中。
再来一次,他绝对会窒息的好不好!
宋孤阳将额头抵在陆风惑颈窝处,理解了陆风惑的意思,宋孤阳低低地笑了出来。
笑声温润悦耳,带着亲吻过后的微哑,格外撩人。
陆风惑便垂眸,将宋孤阳雪白柔软的衣服布料缠绕在手上,一圈又一圈。
可恶!这个人亲吻都不会觉得呼吸不过来的吗?
这样就算了,偏偏还喜欢引.诱他。
宋宗主绝对是知道他怎么笑出来更好听,才会那样做的吧?!
包括在边城的那一次。陆风惑事后才察觉过来,郭无缘那诡异的锁链机关就算是外人破坏,也没有那么容易破碎。陆风惑当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那机关便碎成了渣渣。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其实那机关已经被宋孤阳破解,只不过维持原型没有脱落而已。
偏偏宋孤阳一本正经地向他道谢,表现得那样真诚,陆风惑当时还真以为是他自己破坏的。宋孤阳当时那样做,绝对是为了拉近他们的关系吧?
对吧对吧?
这绝对就是真相。
白衣尊主,用心不.良啊!
腰间被一双雪白修长的手挂上了白玉挂坠。
那似乎是个印章之类的东西,仅有拇指大小,呈圆柱形。挂坠由绝佳的白玉制成,上方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
“这是什么?”陆风惑疑惑。
“熙华长公主之子宋扶光的私印。见印如见人,有此印章,可保你在官府朝堂无虞。我有事回燕京一趟,你乖乖待在这里。金陵有数万驻军,不会有任何危险。”
“至多两个月,我会解决一切事情,回来接你。”宋孤阳再次在陆风惑唇角落在一吻。
长公主之子宋扶光的私印。见印如见人,有此印章,可保我在官府朝堂无虞?
这印章恐怕不止这点作用吧?
长公主手中既然会有虎符,那么这印章用来调动朝廷驻军,恐怕未尝不可。
陆风惑却并未拒绝。
宋孤阳是他喜爱之人。宋孤阳的东西,那便是他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没有任何问题!
至多两个月回来?
宋孤阳恐怕是怕他会遭遇危险,才将他留在金陵的吧?没关系,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两个月嘛,虽然有点长,等等也就过去了。
唇角再次落下一个轻吻。
陆风惑心头轻颤,没忍住抬头回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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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上, 十数匹黑色骏马疾速驰骋。领头之人一身白衣,素白发带随风飞起飘扬。冬日阳光照耀之下,白衣猎猎而起, 隐约可见骑马之人雪肤墨发,容貌惊人。
骏马奔驰的速度极快, 马蹄越过沙石土地, 带来阵阵风声, 一路向着燕京而去。
金陵城内。
陆风惑又过上了吃吃睡睡玩玩的日子。平常就街头巷尾到处溜达,闲来无事去茶楼听听书, 找人一起四处凑热闹,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
只是可惜, 宋孤阳不在这里。
少了许多乐趣。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
某天早晨, 陆风惑在郡守府看见了张一庞。这位将军穿着一身漆黑软甲,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陆风惑有些好奇, 询问他遇到了什么难题。
张一庞原本不想说的,但是想到了这位与殿下之间的关系, 寻思着说出去也没关系,于是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去。
原来,张一庞等人在宋孤阳的指示下, 废除了宰父映的武功,还将宰父映用太阴寒铁关押在牢狱之中。这时候的宰父映, 是确确实实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只是宋孤阳离开之前交代,让张一庞等人审讯宰父映,最好能审讯出宰父映所知道的一切细节。
这位都开口吩咐了,张一庞等人定是要全力以赴的。但是回来之后, 任凭张一庞如何威逼利诱, 又或者苦刑相待, 宰父映都没有吐露出半个字,硬是软硬不吃。
眼看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殿下的交代还是一无所获。张一庞不由得生出浓浓的挫败感来。
之前跟随平欢县主围攻殿下,已经是他们等人犯了大忌。殿下不仅没有计较,还交代给他们重任。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囚徒罢了,他们都不能审讯出任何东西。
张一庞十分自责,只觉得有愧于殿下所托,难过得不能自已。
看着张一庞那恨不得为了宋孤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
陆风惑:……
宋孤阳这御下之术,简直绝了!
就算是接触不久的下属,也能善用人心,将忠诚度拉满。
不过回到宰父映这件事情上。
陆风惑眸底掠过几分深思之色。
这件事情,他或许有办法。
宰父映此人意志力极强,身体上的刑罚基本对他无用。此人又信念坚定,自有一套世界观标准,不彻底摧毁他的希望,是不可能会成功的。
如此想着,陆风惑便开口提出了帮忙。
张一庞自然应允。
半个时辰后,陆风惑在牢狱之中看到了宰父映。
宰父映一身黑衣,身上满是血污,难得地呈现出一种狼狈的姿态。他经脉被废,武功全失,如今已经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的神情还算平静,看见陆风惑过来,他甚至有心情笑了笑。
陆风惑在他身前蹲下。
宰父映便道:“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功夫,就算换一个人来也是一样,没有什么结果。我说过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若是想要在我这里获得什么线索,那不过是异想天开。”
“为什么?”陆风惑扬眉,“因为说出来那个线索,你会死亡?”就像是郭无缘一样,以一个怪异的姿态离开人世。那不是像之前那样的假死复生,而是真正的死亡。
宰父映没有回答,又或者说,他不能回答。
陆风惑思索片刻,再次开口:“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玄月宗、白莲寺、地下墓宫……你策划的桩桩件件事情,无非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启动咒阵。至于目的,那自然是生命不死,永获新生。”
“你如今经脉被毁,又深困牢狱,就算能够逃出去,也与废人无异。阵法运转的生息类似于内力,必须要经脉俱全之人才能获得供祭。而经脉俱碎者,不死都不错了,哪里可能将全身经脉一一剖出,再按照原路接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说,经脉俱碎者,此生都恢复不了武力,也使用不了咒阵。我记得不错的话,宰父映此人,一生的谋划都在这个咒阵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会如此镇定?”
“我不相信你会放弃永获新生。既然做不到最好,做不到那个最为强大的存在,你宁愿去死。永生或者死亡,这便是你的世界。如此说来,你如今还这样镇定,没有做出自戕的行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除了咒阵,你还有另一条道路可以走。又或者说,你可以以另一种形式获得新生。”
“让我想想,那是什么呢……”陆风惑沉思片刻,勾唇一笑,“有了。宰父映,你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郭无缘的腿,是你接上的吧?你想要什么?那一万两千士兵?但是金陵城外,那一万两千士兵分明已经到场了,郭无缘已经毫无作用,你又为什么还会在宋孤阳出手对付郭无缘之前,利用爆炸人偶救下郭无缘?”
“不要告诉我,你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朋友。在你眼里,这世间之人都是蝼蚁罢了。也不要告诉我,你想让郭无缘带着翁仲去引导宋孤阳。你有几十种方式可以替换掉郭无缘,当时选择使用郭无缘,也只不过是顺手罢了。你认为郭无缘带着翁仲去引导宋孤阳没有危险,郭无缘又无事可做,于是便那样做了。”
“从始至终,你都在护着郭无缘。这究竟是为什么?因为他对你有用,又或者说得更详细一点,他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是什么作用?宰父映的动机是生命长存,郭无缘能够制作出拥有两三岁神智的人偶。宰父映,你不会是、想让郭无缘继续制作人偶,然后换取一具人偶躯体,长存于这人世间?”
话音落地,宰父映神色平静地看着陆风惑。
宰父映此前的确认为天下之人皆是蝼蚁,世间万物皆可为他所用。但是此时此刻,当有人推理出一切事情,甚至将他的心理都剖析地如此准确的时候,宰父映感觉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
宰父映从来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亲友同伴,甚至连一个交流沟通宣泄自我的人都没有。这世间之人尽皆是庸碌之辈,与他不在一个层次,他不屑于与他人交流想法。必要的交流,都是建立在可以利用的关系上。也是因为如此,这人世间,没有一个人懂得宰父映的世界。
然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不仅分析出他所有行动的动机,还整理清楚他的内心世界的时候,宰父映感觉到无比惊愕。
这简直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宰父映以为他自己会神色惊讶,又或者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来。但是事实是,宰父映正在无比平静地看着陆风惑。
或许惊愕到了极致,便只会麻木。
陆风惑……
从龙吟寨初见一直到现在,宰父映一直不怎么将此人放在眼里。即使知晓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是镜月宫宫主,宰父映也不怎么将他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值得他注意的只有宋孤阳一人。
但是此时此刻,宰父映仔仔细细地开始打量陆风惑。
脸蛋不错,但是他确确实实从未深入接触过此人。
那么此人究竟为何如此了解他?
他仿佛在面对一件他永远也不可能理解的事情。
这种未知的感觉虽然令他恐惧,但是也令他感到……战栗。
兴奋的战栗。
或许,此人才是那个应该站立在众生之端的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宰父映的世界只有输赢,输是死亡,赢是永生。
陆风惑的话还在继续,“推理结束。宰父映还有另一条道路可以走,那便是利用郭无缘得到一具人偶躯体。但是很遗憾,宰父映,你可能不知道,郭无缘已经死了,就在那个墓宫之内。不过就算郭无缘还活着,你的计划也不可能会成功。”
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也没能创造出能容纳人类意识的存在。若是真能创造出那样的东西,那已经不仅仅是创造出了什么东西,而是超越生死,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生命。
那这东西的主人或许不能被称之为人,而是……神。
“郭无缘的钢铁造物,或者说是人工智能,也就仅仅只是人工智能而已。它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创造能力,只会按照特地的指令行事。所以说,它永远不可能代替人类,或者是继承人类的意识。”
“宰父映,你的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堵死了。我不得不告诉你,很可惜,你永远也不可能获得新生。你此前的所有谋划,全部都付之一炬。”
“你失败了。”陆风惑如此说道。
宰父映却似乎没有什么惋惜悲痛的情绪,他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弱肉强食是永远不变的真理。既然他失败了,那便失败了吧,左右不过是一死。宰父映不排斥成为一个败者,拥抱死亡。
事实而已。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个咒阵的吗?”陆风惑勾唇询问。
当然可以。
宰父映愉快地笑了起来。
宰父映回忆起第一次看见咒阵的场景。
彼时的宰父映,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那是在一座巨大的阁楼之内。阁楼门窗及地板上用鲜血画上了各类咒符,上方用冷银制作悬挂着各类星轨。血字咒阵之内,白衣老者手执长剑,站在正中央的位置,老者身后数丈远,十数个白衣弟子衣服染血,艰难地支撑着。
阁楼高层,七名老者站在不同方位,面容带着无上威严,高高在上地注视着阁楼之下发生的一切事情。
宰父映误入阵中。在他踏入阵中的那一刻起,只见阵法血光大亮,随即伴随着数道惨烈的尖叫声,十数名白衣弟子以极快的速度皮肤干瘪下去,变成一具具白森森的骨架。骨架被风吹过,立刻化为遍地灰烬。
于此同时,宰父映浑身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低头看过去,只见他浑身的皮肤开始一块块破裂开来,化作片片碎肉,掉落在地。鲜红的血液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立刻染红了衣服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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