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圆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苟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淡淡的灰烬消散在风中,席问归就地取材,撕开曹圆身上的一块布料。
被堵住嘴之前,曹圆尽可能地争取生存空间:“你难道不想回到现实吗?你不想跟他回归正常的生活吗!?这个副本唔——”
他的嘴被堵住了,席问归还留了一小根绳子,专门勒他的嘴。
“这就是我和他的现实,也是你们的现实。”席问归起身,缓缓道来。他的身高挡住了所有光线,曹圆看不清表情,只听他说,“你们怎么会这么天真,以为这里是计算机世界吗,一段bug就可以摧毁所有?——傻瓜。”
这次没错了,最后傻瓜两个字确实充满高高在上的怜悯。
闻酌站在原地休息了会儿。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黝黑,不过想猜到自己在哪并不难。
他原地活动了下,才适应这具泥塑的身体,沉重缓慢。
他朝着一个方向摸索去,直到碰见一个很硬的不规则表面——他遇到的第一个“同类”。
说是同类并不准确,毕竟对方是货真价实的雕像,而他不是,他只是受于游戏规则短暂成为雕像的乘客。
闻酌感觉到一点风声,敏锐地收回拍在雕像身上的手,果不其然,昏暗中,那个雕像挥起手臂试图抓他——还好他手收得快。
抓空了的雕像定在原地,没有再动,说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现在这个副本大致规则基本摸清了,简单梳理下——
乘客来到这个副本,八个审判者与一名罪者。
他们需要在危险重重的黑夜寻找罪者的线索,手电筒可以帮助他们定住这些学生。
而被学生抓住并不会死,反而会昏迷,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尊雕像,可以活动,但不能出声。
想要重新变回人,就要和那些学生一样,去抓或杀死幸存的乘客。
反之,如果以雕像的存在被杀死,就会彻底死亡,随后档案馆里就会多一份档案,学生就会多一名新生——参考朱瑾冉。
也只有冒险变成雕像,才能进入被雕像层层守护的雕像馆中。
所谓能关掉主城毁掉那些列车的“媒介”会在这里吗?
闻酌慢慢移动着,他无法使用任何道具,不过慢慢就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能在昏暗里看到隐约的物体轮廓。
他身边全是黑漆漆的‘人影’,一圈接着一圈。
发不出声倒是有个好处,就算惊恐过度也无法尖叫,引发危险。
闻酌艰难地穿梭在这些雕像中,不能触碰其它雕像实在太难为人了,这里的雕像很密集,他也不确定自己最终的目的地,是找楼梯,还是一楼的某个暗道?
隔着影影绰绰的人影,宽厚高大的雕像馆大门就在那里,即便昏暗又远,也能看见门上奇异复古花纹,高度约莫五米,宽度约莫三米。
寡淡的自然光二米以上的窗户透进来,使闻酌下意识仰头——没有楼梯,没有二层,也没有三层,视野高到几乎看不到天花板,偌大但空旷的档案室里,只有密密麻麻的人形雕像。
其余一片空荡。
一个与学校主要建筑隔了这么远的建筑,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就为了给那些被学生抓的人一个安置的地方?
这没道理。
即便寥寥几眼,也能看出单一个雕像馆的设计就比副本其它主要建筑要用心得多。
这里绝对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闻酌有种直觉。
他转身,选择了与大门相反的方向。
外面的某人不知道有没有气死……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便被他抛却脑后了。
某人不辞而别那么多次,他骗一次怎么了。
雕像馆很安静,不知道是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还是外面也同样安静无人,耳边连风声都稀有。
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注意着周围的一起布置,但这样大的雕像馆,他走直线走了五分钟,连一根柱子都没看见。
他虽然是法医,但也很清楚这并不符合建筑常理。
虽然副本的存在本身就不合常理。
“哐……”很闷得一声响,却让闻酌心里一惊——他撞到了一个雕像肩膀。
闻酌毫不犹豫地往后仰去,雕像的一条胳膊狠狠挥过了他刚刚站的地方,却因为他的避让砸重了另一尊雕像的脑袋。
雕像碎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档案室掀起了浪花,本来静止的雕像们纷纷扭头,一个接一个地往这边走来,像是被提线的木偶,五官的粗糙更是增添了诡谲的氛围。
饶是闻酌,心跳也不由漏了一拍,随即就是疯狂加速。
被这么多雕像抓到,绝对会被砸成粉末。
他不断调整身体与步伐,横穿下蹲,避过一个个靠拢来的雕像,直到十分钟后才退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
他舒了口气,但一转身,却发现远处有一个黑漆漆的门。
说是门并不准确,它没有边框,周围没有墙,如同凭空出现,就像是那些暗黑科幻电影里的场景。
所谓的“门”也并不是实体,没有表面,当时闻酌试探地伸出手时,他的指尖竟然穿过了门,与黑色融为了一体。
看来雕像馆的秘密就在这里了。
闻酌回首看向大门的方向,因过于昏暗和远,只能看到模糊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或许席问归就在外面,气哼哼地等他,或许早已离开去做别的事了。
他不清楚进去这里有什么后果,又是否还能顺利出来……但来都来了。
长腿一迈,半身身子都消失在黑色门后。
之前在行政楼档案馆拿到的照片出现在手里,与闻酌目前看到的一切一模一样。
无数整齐的档案架排排层列,每一个单独的档案架都有雕像馆大门那么高,侧面都有一个可供攀爬的梯子。
这里好像没有声音,比雕像馆更静,鞋子与地面接触都似乎是哑声的,呼吸也被消了音。
一望无际。
没有边界,没有尽头,即使是他刚进来的门,也是并非挨着墙面,而是一个没有倚靠的中心点。
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只能看见高大的档案架。
他没走太远,这种没有标记物的地方很容易迷失,找不到路。他就近站定在一个档案架前,随意翻开一本。
翻页的声音持续了一阵,修长的手指才停下翻页的动作,他的眼里闪过浓浓的错愕。
回首望去,闻酌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绑完曹圆, 席问归并没有去找闻酌,反而离开树林去了行政楼。
闹剧已经收场了,老师们的尸体不见踪迹, 新继位的人选已经诞生, 有人欢喜、有人妒忌。
他不快不慢地走着, 月考还没结束, 听到脚步的学生纷纷侧头, 在他们即将扑上来之前,他点燃了一张票。
随后,学生门就像瞎了一样无视了他。
席问归将那些纷杂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 来到校长办公室。
他若有所思,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转悠着——这个副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让主城的人觉得这里有可以毁掉一切的媒介?
毁掉主城不太可能, 就如他和曹圆所说。
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 唯一有确切范围的只有主城, 但没人知道那一节节铁轨的起点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列车的终点在何处,主城和其他副本站点一样,都不过是一个停靠站。
其实之前闻酌已经猜出一些了, 列车是穿梭在无数平行世界之间,很多副本场景其实都是某个世界真实存在的。
那些废弃的铁轨也是真实存森*晚*整*理在的, 虚无的只有列车,以及列车上的乘客。
这不是计算机程序,也不是一个确切有实体的城市, 不是一颗炸弹或者一段程序bug就可以毁掉的。
但应该确实出了些问题,才让部分人抱了无谓的希望。
bug这个词不错, 就用它代替吧。
那么,bug不太可能很明显,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它相对较为隐蔽,但并非无人知晓。
席问归打开书架后的档案室,只在门口停留了会儿,便意兴阑珊地转身了。
不是档案室。
办公室的桌子看起来很不错,席问归摸着桌沿,绕到办公桌的正面。
桌子上空空如也,除了角落里的几个文件夹。
看起来应该是有几天没人打扰,桌子表面铺上了一层看不见但摸得着的淡淡灰尘。然而当指腹摸到桌沿中间,这里的灰尘却消失了。
席问归换了个干净的指腹又摸了下,桌子靠座椅这边的中间地段确实有一片没有灰尘的区域,就好像在此之前这里放着什么东西,替桌面挡去了所有灰尘。
席问归不由想起了从前家里的书房。
闻酌刚上高中时,他给闻酌买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通常就摆在书桌的这个位置。
一个独立世界的副本,没有网络,不与外界相通,电脑理论上来说只是装饰品,为什么还会经常打开放在桌上?
闻酌眼里空有美貌智商为零的席问归敏锐了一回,在柜子的层层摞起的文件夹下找到了一台笔记本。
他顺势坐下,托着下颚摆弄电脑。
咦,有密码。
走廊上袭来一圈脚步声,圆形门把手被转了一圈,有道男声冷哼道:“那贱人把办公室门锁了。”
“直接砸开!”
席问归想了想,把电脑放在桌上,把椅子搬到书桌一侧再坐下。
没一会儿门就被砸开了,两名新继任校长与教导主任职位的人闯进来:“电脑在那!”
两人显然知道密码,一人直接来到电脑面前,一个根本没看见就坐在椅子上的席问归,想把椅子搬回原来的位置。
“草!这椅子怎么搬不动?”
“别管椅子了!”正在开电脑的第一个人头也不抬地说,“我今天可是把人头都让给你了,你也要遵守承诺。”
“放心,我对出去没什么兴趣,当校长难道不爽吗?”新校长哼笑了声,“这里所有的学生老师都要对我笑脸相迎,遵守我制定的规则,每个月还能看场好玩的真人大逃杀,我就是学校的天,何必跑去外面当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还有永远不会老去的寿命。”
“我在主城待了六年,在这待了七年,真的受够了。”另一个人深吸一口气,“我只要自由,哪怕就一年,一个月,我也不想在继续束缚下去。”
“明天就是一号了,我会准时发招生链接。”新校长保证道,“只要今年的新生是男的,下一个自由的就是你。”
听到这,席问归终于来了兴趣。
他离开椅子,无声绕到两人身后,看到了电脑的论坛——一个可以连接真实世界的论坛。
“我要亲自发招生链接。”
“还信不过我?随你——”新校长坐上席问归刚刚离开的椅子,“链接只有9月1号的零点整才能发出去,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别迟到了。”
正在看轮胎的席问归抬了下头,猜到副本的bug是什么了,只是似乎比他想象得要严重点。
——有罪犯逃狱,可不严重吗。
而且听他们这话,似乎每一年都会有人进入真实世界重获自由。
因为某些原因,这个本该是独立世界的副本与外界产生了联系,靠的就是这个论坛,论坛只能翻阅不能发送或回复任何东西,只有一天例外,那就是九月一日的零点。
因副本失败而被迫留在副本里的罪者们摸到了一条自由之路,只要利用每年一次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发送招生链接,引现实中的真实学生来这里,再通过将对方变成雕像,自己顶替对方的操作,就可以在下一年离开这里。
具体怎么操作席问归还不太清楚,但大概是这么个流程。
“论坛怎么自己在滑动?”
新校长一愣,也来到电脑面前,屏幕上的论坛确实在动。
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寒毛倒立。
他们不知道旁边正有位点燃了‘隐身’票的乘客在这里,不太熟练地滚动着鼠标,然后切到电脑主屏,摁了下右键,一气呵成地选择删除卸载。
旁边的两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那个想要出去的男人疯狂敲击着键盘,试图阻止这一幕,却没有丝毫意义,这个不该出现的论坛软件彻底消失了。
旁边那个只想在学校当老大的新校长只是一愣,却没有太激动,眼里反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论坛彻底找不回来了,回收站里什么都没有,也无法从商店里搜索到。
它出现了十多年,送走了十多个本该永远禁锢在这个副本的罪者,也给剩余上千个学生自由的希望。
如今彻底消失了。
有如昙花一现。
他激动地锤了下桌子,目光渐渐移到旁边的新校长身上,睚眦欲裂:“是不是你在搞鬼!?”
新校长双手一摊:“怎么可能!我和你一起上来的,根本就没碰过它好吧!”
他信不信都不重要,但怒火需要有人承受——“啪!”
他们双双摔倒在地,打成一团。
席问归没兴趣观战,头也不会地离开办公室,轻语:“越狱,罪加一等,小傻瓜们。”
状态:死亡。(于梦幻王国站……)
死亡两个字是红色的,一张纸就是一个收到车票踏入列车后的一切生平, 背面还有更详细的介绍, 罪证也被附在其中。
这是一个档案室。
是储存着所有乘客与主城居民档案的档案室。
所以它才这样特殊, 这样大, 看起来无边无际。
档案架的侧面刻着一圈由荆棘蔷薇包裹的特殊图案, 每个档案架都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是分类。
档案室这种东西,应该是有人需要看,才会存在……审判长?还是别的什么人?
闻酌站在浩荡的档案架中, 环顾四周, 全然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那一本在哪。
如果能找到自己的那一张档案, 就能知道他收到车票的真实原因了。
他并不信自己的那张罪证。
按照照片的意思, 是他点燃了窗帘, 引起了十八岁的那场大火, 甚至间接导致闻归的不告而别……
如果不考虑别的,其实难免会想,是他当初偏执疯狂的贪恋逼走了闻归。
但列车站点重逢后他便不这样想了。
席问归为什么要上这趟列车?为什么他的罪名是偷渡?为什么他总是表现得不谙世事像个呆子,什么都不懂, 就连人本身最基础的性/欲都那样茫然?
席问归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二十年前,出现在孤儿院门口, 把他带走?
既然十年前的大火是他所犯下的罪,那为什么十年后他才收到车票?
头突然开始疼痛,闻酌弓了下腰, 靠着档案架,他忽然回忆不起和席问归一起生活那十年中对方的状态。
也是像如今一样, 懵懂无知吗?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只避开回忆那场大火之前的事……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在记忆碎片里抽丝剥茧,依旧难以捕捉蛛丝马迹,甚至连一个画面、一个转场都记不起。
闻酌跪在了地上,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摸向眼睛下面的红痣——没了,那种微微凸起的痣的触感消失了。
他忍着要炸开的痛苦,打开手机照着自己的脸,哪里还有什么红痣,脸上干干净净的,除了黑色睫毛没有多余的其它颜色。
什么时候消失的?七天前?昨天?还是刚刚?
他竟然一点印象没有。
他记得,不久前,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前,他曾在列车车厢里想着席问归的脸,对着卫生间镜子自wei过一次。
当时镜子里的那张脸上有痣吗?
他想不起来。
他忽然产生了种莫名荒诞的错觉——他就该留在这里,他永远回不到现实,回不到那个繁华拥挤、却没有一丝热闹属于他的现实世界。
眼里仿佛又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眼眶滚烫,他被人抱在怀里,那人冰凉的指腹点上他眼睑,轻声说:“别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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