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看见了我的尾巴(飞鹤)

只有一位修士是例外的，在众位修士之中有一位并不在意冲阶之事，他只想知道百年前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寻到镜子之后，他便尝试在镜子前询问能否让他看看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想到，镜子竟然也能出现过去发生的事情。这位修士便在镜中找到了残忍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从秘境中出来后，他就去找了那个人，证实了秘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若这镜子能够望见前事与后事，于修士而言，实在是绝佳的宝贝了。只可惜秘境有限制，只允许第三境界以上第四境界以下的修士进入，其他的高阶以及低阶的修士皆被秘境拒绝。
随着年月增加，秘境中的那轮明镜越来越难被修士寻到，如今也已经变成了需要机缘才能达成的任务了。
池焕苏早早查看了门内的记录，知悉前面秘境出现的位置都各不相同。靠推算算出秘境所在之处实有难度。
然而在秘境出现之前，地区附近皆会出现少许雾气，而后随着时间增长雾气逐渐增多，范围也增大，直至雾气将大片地区笼罩，这时雾气转浓，达到极致之时，雾气将在五天之内迅速聚拢，聚集在一小片区域，在第五日的午时，打开秘境之口。
各门派如今已经开始观测雾气所在的地方，只是大概民间妖族众多，近来每个地方都乌烟瘴气，哪里是秘境造成的雾气还是妖的瘴气实际也并不能非常清楚地看出来。
此次池焕苏同本宗门修天地缘相和卦卜的修士们一同前往阿修罗，也是为了与阿修罗探讨秘境之处，也为了早些确定戒备的区域，防止妖族趁机偷袭。
离开前，他将事务交待了管事，提点着要事等到自己回来再商量，若是情况紧急，便去寻大师兄或者四师妹。
阿修罗的所在的地域位于一片广阔的大海中央，璀璨夺目的宫殿立在一座岛屿之上，辉煌宫殿上方建立所谓的“天梯”，连云直上云霄，载着三片云中城。
这云中城，则是阿修罗的三大派别：佛门，道门和儒门。
虽说是三大门派，但三个门派的力量并不平均，阿修罗的主事仍旧在佛门。池焕苏今日所见的，也是佛门的佛子玄隐。
还未至阿修罗的时候，池焕苏便开始紧张了。他身后的狼尾目前只有他能望见，宗门之内尚且安全，却也不知在其他宗门之中会不会出现岔子。阿修罗的修士们修行历来玄妙，难保存在能够看穿他异常的修士。
只愿此行莫要出错才好。池焕苏心中期望着。
等到了宫殿前方，池焕苏将狼尾向身后藏了藏，仰起头望向前方的宫殿。
巍峨宫殿熠熠生辉，正殿未进，便能望见左右鎏金的字句：正里正外正遍知，观来观去观自在。只一眼，池焕苏便觉得精神恍惚了一下，身后的狼尾灼痛，很快萎靡下去。
好在只痛了一下便再没有反应了。
空字牌匾挂在殿门上方，金边装饰让牌匾同宫殿相融，从外向内，正对着三尊五米高的像。
佛子玄隐以及阿修罗的三位观主站在正殿门口迎接。池焕苏正对着众位大师，按照阿修罗的礼仪双手合十拜了拜。
低头时，池焕苏感觉到佛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他的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好在那时他低头，未让自己不自然的表情被对方瞧见。
阿修罗的修士们极其有礼貌地回了礼。
心中松了口气，抬起头时池焕苏最先望的便是玄隐。佛子玄隐如今已在第五境界，较他大师兄低一重，就位于中间的上清门，再进一重门便也达到了开始准备飞升的时期了。那时他也将卸去身上事务，专心修行。
玄隐一身素净白袍，面上无悲无喜，眉眼清冷，面相俊秀，颧骨突出似俗世的外邦人，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双泛着金色的双瞳。据修真界传言，那是上佛赐瞳，只说明该人是注定要走上修佛之路的。
不论外界如何传言，但玄隐在阿修罗内确实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佛法有成。
池焕苏正对上那双金瞳的时候也忍不住心惊了一下，那双眼瞳色浅淡，如一汪池水，水中映日，流光熠熠。
玄隐未发一言正视他时，只让人感觉一切均被看穿。
池焕苏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生戒备。
“各位道长。”阿修罗的观主行礼，佛子玄隐这时才收回目光，右手合拢竖在胸前向着众位道长微微躬身。
在他的目光移开之后，池焕苏才放松了身体。侧耳倾听，尚且能够听见他加快的心跳声。
这一场会从卯时开到了戌时，历时七个时辰。中间还留了一个时辰吃斋饭、午休。然而最难熬的还不是讨论比武的琐事，也并非研究秘境开口之处，而是池焕苏感受到的来自于佛子玄隐隐约的注视。
池焕苏原本还在同三位观主讨论，到了正激烈之处，抬头一看，望见佛子的目光正盯着他看，看起来方向还在于他的胳膊下方。
池焕苏很难不怀疑自己的狼尾是否暴露了，但佛子闭口不言，只在观主提问时，才移开视线淡然回答。
玄隐这副模样又让池焕苏感觉他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是将视线随便放在一处休息罢了。那双眼瞳总是这般，平静地如同藏身于林间的泉水，波澜不惊，没有热度，却也不显得冰冷，就好似存在在林间的一物，只是存在着，既不迎合万物，也不显傲慢。
池焕苏的尾巴似乎也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否因为佛门对于妖气的压制，还是因为妖族天生对佛子玄隐的畏惧，狼尾也萎靡了些，以至于他的精神也跟着差了些。
“池掌门可是身体不适？”身旁的观主似乎察觉到池焕苏的颓靡，侧身询问。
池焕苏摇摇头，忍下妖力的影响，打起精神来。
一直到天黑，该讨论的东西也谈得差不多了。
阿修罗的佛子玄隐出声：“各位道长今日操劳已久，不若在阿修罗内歇息一晚，明日圆成师傅讲经，若是道长们感兴趣，我观也扫榻相迎，只望道长们指点一二。”
“指点说不上，观主过谦了，应当是我们向圆成师傅讨教才是。”千重门的修士纷纷谦虚道。
千重门和阿修罗的修士相谈甚欢，谦辞之后池焕苏见其他修士还有交谈的想法便也没有催促他们离开。最终千重门的修士们晚上在阿修罗留宿一晚。
池焕苏心中想走，却也无法了，只能礼貌地向着阿修罗的观主感谢留住之情，借着看向观主的时机他用余光看了眼佛子玄隐。
旁边，佛子垂眸，并未看向任何人。
大概真的是多想了吧。池焕苏放下心来。

第31章 因果是……
夜间时候，池焕苏睡在寮房里，阿修罗的寮房较民间的僧房自然舒服了许多，不过较千重门到底是差了一些。好在池焕苏对这些也不讲究，躺下就能休息。
然而不知是否是佛门圣地的影响，池焕苏夜里翻来覆去总感觉怎么也睡不着。
屋外的鸟雀发出孤寂的叫喊声，除了它们，这夜里所有生物都似睡熟了。池焕苏披了衣服起来，推开门的时候将大氅也穿戴得整整齐齐。
离开寮房的时候池焕苏还在思考，若是阿修罗对于妖气有镇压效果，或许待在这里不是坏事。只可惜他担心自己表现得不自然会被这里的道长们发现端倪。
尽管今日佛子玄隐和三位观主均没有对他提出任何异议，然而池焕苏仍旧免不了担忧。
那双桌后的眼睛是在暗自打量他吗？他的秘密也会被佛子窥探到吗？
心中无答案，反而被猜想吓了一跳的池焕苏吐出一口气，走至院中。
寮房外再走不远便是一片银杏树林，环境清幽雅致，池焕苏几次来，常能见到僧人在这里静坐。
这个时辰，阿修罗的僧人已经入睡，此处唯有清风与落叶便更加安静了。
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池焕苏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妖气。
他体内的妖气最多的集中在尾部，其次便是丹田的位置。从狼尾出现之日起，妖气便在他的体内。向内看去，丹田附近，一颗圆滚滚的金丹处安稳地待在他的下腹中，丝丝缕缕的火红色时而从丹田附近游过，有时又被内丹吸收进去。
池焕苏并没有感觉到丹田处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以往消化妖丹的时候几乎也是这个步骤。只不过，这次他多了条狼尾，而妖力也并不大多集中在丹田附近，反而在狼尾中。
这样的状况实属异常，池焕苏从未见过。
观察了下体内灵气的流转，池焕苏感受到在这院中他体内的妖力似乎流转得更慢了，而狼尾的妖气也被压制着并不转移。原本以为这会让狼尾看起来更加活跃，但狼尾却颓靡了下去。这也正显示了，院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够压制住狼尾里活跃的妖力。
池焕苏心中涌起一阵希望。若是能够掌握这个方法，他大概便不用总是担心在他人面前出状况了。
在千重门里的时候，他总小心避开人群。好在平日里千重门的弟子们都不敢离自己太近，而其他修士注重自身安全，也大都不习惯同其他修士亲近，池焕苏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只除了大师兄。
大师兄是整个师门内他最熟悉亲近的人，并且大师兄对熟人总没有保持距离的概念，以至于这段时间每每遇见大师兄，池焕苏都免不了紧张一番。
脑海中浮现出大师兄望着他微笑的模样，池焕苏又忍不住对自己的隐瞒愧疚起来。
体内的妖气似乎更沉寂了。
某一刻，池焕苏观察体内的时候，望见原本流转的妖气似是凝滞了一般几乎看不见转移，这与刚刚他看见的体内妖气的活动迹象完全不一致。
妖丹似乎也受了影响，竟然在丹田处躲闪，绕了一圈，粘在了自己的内丹旁边。
能出现这种状况……
池焕苏倏地睁开眼。
正对面，站着一位穿着袈裟的僧人。
在望见来人的时候池焕苏眼中并未出现惊讶。他不曾站起，只是向着来人点头示意：“有些睡不着，故而前来此处静心，佛子也未安寝吗？”
到了他们这个修为的修士，睡与不睡的区别也并不太大，只是佛修仍旧保留着常人的作息，力求入世，因而千百年来，阿修罗也大多保持着这样的生活习惯。
池焕苏见到玄隐的时候也纳闷，与此同时，还有些紧张。
“池道长心有所扰吗？”玄隐缓缓开口，他走到一边，寻了个石凳坐下。
不似白日那般，隐隐约约带来些逼人的压力，这时候的佛子似乎温和许多。
而对于池焕苏来说，没有正对着站立的佛子，也不曾接受对方目光的审视，这也让他轻松了许多。
“确有些烦扰。”池焕苏坦白。听得出来，玄隐似乎也只是发现了他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往妖气上想，这多多少少让池焕苏心里好受了些，“佛子也知晓，我门接受了一位妖作为弟子，不知佛子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池焕苏是真的好奇。昔日师尊对佛道也研究颇深，不知佛修们能否领悟师尊此举的理由。
玄隐听闻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池焕苏的问题：“敢问道长如何看待众生二字呢？”
池焕苏读过一些佛经，虽并不精通，却也能够接下玄隐这问来。
“《长阿含经》言：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
这句话意识是，与大众一同生在这世间，就是众生。池焕苏看见这句话时想妖也好，人也好，精怪也好，亦或者是佛，共同生活在世间，然而上天为人间创造如此多生灵，却又并不赐予其共处的本能。既然生来就有相生相克之说，可见众生的矛盾也是无可避免的。
玄隐笑笑。风中也是他的轻笑声。
“众生者，众缘和合名曰众生。所谓地、水、火、风、空、识、名色、六入因缘生。”玄隐的声音在阿修罗的夜色中更显得清冷极了。
所谓众生，就是天地与我，我与天地，因缘相会，天、地、我便是众生。
池焕苏侧目，有些愕然。
身旁，佛子玄隐端坐着望向远处，眸中带着即便是夜色也不熄灭的辉光。这时看他，他的金瞳中竟也带着笑意，是温和而包容的，如阿修罗附近望不见边际的海。
池焕苏只知道这句是《大乘同性经》里的禅语，然而当初抄写时只为了修身养性，并不解其意。
可此时池焕苏想到了宗门内禅宗长老的一句话：万物入人眼，因缘相守生。
并非其他任何一个人遇见了他师弟，而只是他。千重门的师兄弟们遇见了秦昱。他原想问玄隐对错，可这本来就并非对错的问题。
命，就是因缘生法，没有自性。将来师弟的命，他的命如何，全在于自结的因果之中。
“佛子信因果吗？”
“信。”
“信天命吗？”
“非也。”
“因果不是命吗？”
玄隐回头，诧异问：“因果怎是命？”
玄隐起身。
池焕苏看着玄隐朝前走去，以为自己冒犯了他，出声准备道歉。
却又见着玄隐走了几步路又回过身来，定在他身前，慢慢地小心地如同试探他能否接受一般地朝着他抬起手来。
不太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池焕苏知道阿修罗的佛修向来不滥杀无辜，因而并未躲闪。
玄隐的手轻轻放在了池焕苏的头顶。
池焕苏的身体僵硬起来。
“因果是……”寂静的银杏树林里，玄隐一字一顿，话语清晰地传进池焕苏的耳朵里，“多年前，长青道长将手放在了你的头顶。”
池焕苏愕然。
耳边的风也嘈杂，吹得树叶摩挲作响，可池焕苏什么也没听见，只听见了玄隐的声音在脑中不断回荡。那声音似从远处而来，从遥远的师兄牵起刚到千重门的他幼小的手，一直到他长大成人，站在千重门的主殿。
“多年后，你沉默望向狼妖秦昱。”
前方，玄隐缓缓说。
佛子后退几步，停在距离池焕苏一丈远的位置，如同隔着咫尺天涯，静望着他。
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带着审视，带着警惕和怀疑，以及微不足道的接纳。
那是主殿内他的眼睛。
池焕苏呼吸一滞。

第32章 打架斗殴！
池焕苏在树下坐了一夜，直到日光熹微，从海面之上升起，在阿修罗的庭院里铺上一层柔软的金色。
圆成大师的讲学极尽佛道的玄妙，池焕苏坐在下方时也听得认真。
一直到圆成大师的讲学完成，众人才终于启程回家。
而佛子玄隐始终未出面，依圆成大师说佛子玄隐昨夜有所感悟，闭关修禅了。
没能见到玄隐，池焕苏是有些遗憾的。回到千重门的路上他也一言不发，低头思索，惹得同行的长老悄悄侧头打量他，相互眼神示意却都不敢开口，只以为是他们同阿修罗讨论的内容有什么让这位代掌门不满意的。
然而池焕苏只是还未从佛子玄隐的话中醒过神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秦昱的眼神，初见时候那双眼睛里是全然的警惕，如今也不曾消下来。
同对方相似的狼尾也没有令池焕苏对小师弟秦昱生出怜惜来。
池焕苏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尾，厚实的狼尾贴在他打坐的腿边，显得没精打采。
回到宗门，刚入门内，看了一路池焕苏冷脸的峰主长老们纷纷托词有事，留下池焕苏在宗门口先行离开了。
众位长老离开的时候速度极快，“嗖”的一下就飞走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凶猛的妖兽在追。
池焕苏跟在后面，路过千重门长老们讲学的前殿，低头垂眸望向走在殿外面的弟子。
此时此刻，宗门内的外门弟子在打扫地砖，弯腰清理从地砖里面长出来的杂草。
池焕苏看了一会儿，到了外门弟子交接的时候，前来换班的弟子带了几颗枣子给同伴，拿着书接过了同伴手中的清理用具。
等到换班结束，弟子扭头看看周围，拿着书边看边清理。
内门弟子路过的时候看见了，打趣说：“这点时候也还要看书，不行了，我得赶紧进去看两页！”
惹得周围人一片笑声。
秦昱也在后面，他没有笑，走过来的时候懒洋洋的，听见前面的动静，掀起打架的眼皮看了一眼。在外门弟子的书上顿了顿。
走过去的时候，秦昱小声说：“你看的这本不如书阁里的《体脉之术》好，那本更实用也清楚。”
说完秦昱头也不回，迈开步子朝着内殿走去，看也不看那位外门弟子地离开了。
池焕苏望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