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沈弥心中暗想，忍不住多了些好奇。
听觉和视觉被屏蔽，对于时间的认知也一并被模糊了，但沈弥心中默数着时间，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他的手背被魏临渊碰了碰。
沈弥摘下眼罩，“到了？”
“到了。”
魏临渊道。
两人下了飞梭，光线重新进入视野，眼前已经不是城市，而是一片广阔的湖，周围四面环山，仿佛四面屏风，将平静的湖笼罩其中。阳光洒下，湖面波光粼粼，隐约能看见湖中心似乎有几座塔一样的建筑群。
明明才过了十五分钟，但回身望去，身后只有一条笔直的山路，再抬眼，连上京城的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就像是从城市一下子进入到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是哪里？”沈弥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路标或者石碑一类的东西。
魏临渊耸耸肩：“旁边不是写着吗。”
他指了指旁边的山，沈弥一看，山上并无什么特殊的字，也没有任何标识，正疑惑间，视线撇到湖面，发觉湖面倒影的山峦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两个字随着波纹显露。
沈弥反应过来：“鬼谷制造院？”
“是了。”
魏临渊笑道：“这里便是三大机甲建造院之一，鬼谷制造院。”
沈弥只是听过鬼谷制造院的名字，但还是第一次来，比他想象中的要神秘很多，在飞梭中迷失方向感，连他也不知道鬼谷制造院身处于哪里，在上京城的哪个方向。
“你知道我们在飞梭里坐了多久？”魏临渊问。
沈弥道：“十五分钟。”
“倒是挺敏锐的。”魏临渊道，“我来鬼谷制造院很多次，有时候是十几分钟，有时候要半个小时，有时候甚至是五分钟，就已经到达了。鬼谷制造院在江湖屹立多年，至今也无人知道它真正具体在哪里。”
“这么神秘么？”
“当然。三大机甲制造院，是整个机甲联盟的命脉所在，职业选手的赛级机甲，万象的机甲，设计，制作，改装，乃至常规量产机甲的原型，都出自三大制造院。”魏临渊笑道：“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无人知晓的地方。”
沈弥点点头。
的确。从某种程度上说，鬼谷制造院便是这个机甲时代的奠基者，安全性自然不容小觑，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你带我来是……”
“那还用问。”
魏临渊说，“当然是带你来……制作一台属于你的赛级机甲。”
之前在隆哥那边的时候，沈弥就知道S级战队是有这个权限，让鬼谷制造院亲自设计赛级机甲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么快，才刚刚答应加入盛唐不到一天的时间，魏临渊就已经带他来了。
沈弥回过神，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湖中心的几座高塔伫立着，周围一座桥都没有。
“这要怎么过去？”他问。
魏临渊上前一步，踏入湖中。
神奇的是，没有使用机甲，也没有使用其他设备，他就这样径直站在了湖面上，像是踩在平地一般，鞋底和湖面接触的地方荡开一圈波纹，向周围扩去。
“就这么过去。”
沈弥心道神奇，走近一点再看，原来并非是魏临渊真的站在湖面上，而是他的脚下正踩着一样东西，支撑着他浮在水面上。
那竟是一根芦苇。

第071章
沈弥自然是听说过赫赫有名的“一苇渡江”的故事, 菩提达摩面对亘流的江河，道“法若无生，我愿沉江, 法若得兴，天助我也”, 扔下芦苇, 乘江而去。
传说只是传说, 现实生活中，即便是上一世的沈弥也做不到此等境界，以他的控制力和化劲功底，一根浮木或许还能做到，一根芦苇……
沈弥好奇地看着魏临渊的脚下，心道难道鬼谷制造院的人个个都是轻功绝顶的高手？
魏临渊看着他疑惑中带着好奇的模样, 笑道：“上来试试。”
沈弥定了定心神，迈出脚步, 踏在了湖面的另一根芦苇上。
他的身体微绷，做好了沉下去的准备, 然而在踏上芦苇后, 才发觉了不对。
一股无形的立场形成托力, 将他的身体稳稳地托住，使得人能够毫不费力地踩在上面, 并不担心掉入湖中, 莫说沈弥这种身体控制力了得的高手, 随便来个平衡感稍好的普通人, 也能轻松站立在上面。
“不是真的芦苇。”魏临渊解释道, “是一种能够生成特殊磁场的反重力装置。”
“那这样鬼谷制造院的人出入岂不是很不方便？”
“给来访的人准备的，鬼谷制造院的人, 平日里可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恨不得天天跟机甲待在一起。”
两人说着话，踩着芦苇向前，水面划开两道波纹，镜子般的湖倒映出两人的身影，群峰山峦，微风拂面，倒颇有一番身处山水画中的意境。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湖面中心，眼前是数座高塔组成的建筑群，与湖面倒影相连，仿佛通天梯般，让人需要抬头仰望。高塔建筑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上去像是金属，但却有着如琉璃一般的质感，在光下隐隐流动着流光溢彩的视觉效果。
其中一座高塔的门口站着两个身影，近了一看，是两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童，约莫十一二岁，粉雕玉琢，小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枫万象阁下。”
见两人走近，两个小童微微颔身，异口同声道。
“又见面了，金剑银剑。”
魏临渊笑着向两个小童打了声招呼：“宋铸长老在吗？”
“师兄刚刚已经和我们说过您要来。”
“我们通知过师父了。”
“师父说。”
“他说。”
金剑银剑一人一句，说完后顿了一下。
“说什么了？”魏临渊问。
“魏临渊那个臭小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
“估计又有什么破事要麻烦我。”
“我才懒得搭理他。”
“跟他说我不在，出差了。”
沈弥：“……”
金剑银剑一人一句，一比一复述了师父的话：“就这么多。”
“两个臭小子，说什么呢！！”
不远处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身影，快步上前，给了金剑银剑一人一个脑瓜崩：“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枫万象百忙之中抽空大驾光临，我怎么可能说这么失礼的话？”
“哎哟。”
“好痛。”
金剑银剑委屈的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师父。
“宋铸长老。”
魏临渊笑着拱了拱手，“好久不见。”
宋铸长老留着一脸乱糟糟的胡子，看上去不修边幅的模样，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灰袍，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金剑银剑搞得不好意思了，他咳嗽一声：“两个小娃儿口无遮拦，就爱乱说，魏队长莫要见笑。”
魏临渊也不戳破，从乾坤章里拿了瓶酒出来。
宋铸长老登时眼睛一亮，美滋滋地接过来：“还是魏队长好啊，还惦记着我这老头子呢，我早就跟金剑银剑说了，魏队长这人就是仗义，知道我好这口，来了还给我带瓶好酒，哈哈哈哈……”
金剑银剑：“OvO？”
宋铸长老捧着酒乐不可支，余光看到沈弥，一愣：“这位小朋友是？”
“盛唐的新成员。”
魏临渊道：“今天带他来拜访宋铸大长老，也是有事相求……”
宋铸长老脸色一僵，手捧酒瓶，收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半晌后叹了口气，幽幽地看了魏临渊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早就跟金剑银剑说过，枫万象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剑银剑点头：“师父确实是这么说的。”
“……”
宋铸长老脸皮一抽，收起酒，道：“罢了，刚好近来没什么事。随我来吧。”
说罢，摆摆手，示意两人跟他走。
魏临渊边走边对还有些懵的沈弥说：“这是宋铸长老，鬼谷制造院的八大首席铸造师之一，他担任过六台万象机甲的主设计师，你的哈麦丹源能核，交给他肯定没问题。”
沈弥看着宋铸长老的背影，咂舌：“这么厉害。”
“枫万象阁下。”
宋铸长老没有回头，声音从前方传来：“近些日子，有出去旅游吗？”
“没有。”
“拜访过什么朋友没有？”
“您指的是谁？”
魏临渊一笑，说：“宋铸长老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何必拐弯抹角的。长隆他在黑市过得快活得很，宋铸长老不必担心。”
“谁关心这个逆徒了。”
宋铸长老冷哼一声，“只是怕他在外面招摇撞骗，坏了我的名声。”
沈弥轻声问：“隆哥，是宋铸长老的徒弟？”
“曾经是。”
魏临渊说：“后来不是了，这件事颇为复杂，以后有机会和你说。”
沈弥倒不奇怪，隆哥在机甲制造方面有很厉害的技术，明显不是一般人，光是那台【不攻】，就不像是一般机甲设计师的手笔，如今听闻他曾是鬼谷制造院的人，沈弥不意外，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江湖恩恩怨怨，谁和谁又没有自己的故事和过往呢？
高塔内的构造颇为简单，来来往往倒是能看见很多人，都穿着白色袍子，应该是鬼谷制造院的人。对于魏临渊和沈弥这两人从外面来的人，这些人似乎早就见怪不怪，只是看了一两眼，便移开目光去，专注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他们有的在画设计图，有的在和身边的人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有的正在对着某个机甲零部件仔细研究，整个高塔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堂，走了没几步，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不远处的另一座高塔发出的动静，就连这边都微微晃了晃。
“怎么了？”沈弥有些诧异，以为是有人来袭击。
“没什么事。银镰万象今天也在这里，就在隔壁塔，估计在试验什么新系统吧。”
宋铸长老头也不回地说道。
银镰万象……
燕晚星？
“联赛将至，这段时间鬼谷制造院总是比往常要热闹许多。”魏临渊说，“今天带你过来，帮你搞定机甲是一件事，还有我的【不禁霜】，也到了需要定期检修的时候了，顺便换一些新的部件材料。”
片刻后，宋铸长老将两人带到一个房间中。
房间很大，将近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视线扫过去一片通透，纯白的墙壁和穹顶，中间放着许多沈弥并不认识的仪器与陈列台，除了他们之外，不远处还有几个人正在忙活着什么。
“这里便是宋铸长老的设计院了。”
魏临渊左右看了看，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好像多了不少新东西。”
“这是什么？”
沈弥好奇地四处张望，来到这个机甲领域的最高殿堂，这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走到一个陈列柜前，里面摆放着一个似乎是机甲部件的东西，问道。
“御九霄V1下肢动力系统。”
魏临渊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去年鬼谷制造院开发的赛级驱动系统，可以大幅提升机甲下肢性能的灵活性，比之前的旧系统高了12%的驱动性能，今年应该会有很多选手会选择更换这个新系统。”
“赛级机甲的改装五花八门，不同的源能核有时候也会带来特殊的效果。你看那个。”
魏临渊指了指不远处的陈列柜，透明的展柜里有一个蓝色的不规则物体，仿佛水晶一般，但又像拥有生命，正在有节奏地伸缩着：“这个是用S级界缝中的特殊材料搭配源能核制作的动力核心，植入机甲后，再配合定制的系统，能够实现类似‘瞬移’一样的效果。”
沈弥目光一亮：“还有这种东西？”
“当然，职业选手的方向不同，机甲侧重点也不同，有些机甲因为搭配的特殊源能核，能够拥有一些像是异能般的特殊性能，比如传送，矩阵增幅，甚至变形，控制重力等等。”
沈弥对于机甲的认知，对比顶尖的职业选手，还处于一个比较浅显的阶段，魏临渊说的这些，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接触：“好神奇。”
“这也是你之后需要学习和训练的地方。”
魏临渊道，视线掠过面前的陈列台，突然落在某个方向：“咦？宋铸长老居然把这个也摆出来了？”
顺着魏临渊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某个陈列柜上，正放着一块菱形的蓝色石头，漂浮在中间，上面有着许多道裂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雷髓。”
魏临渊说：“原材料是S级异兽【雷鸣狰】的心脏，用特殊工艺提取出来的东西。有点类似屠千军的狂魇K7系统，是一种能够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爆发力的特殊机甲效用件。”
沈弥一愣：“那不是挺好的么？”
“雷髓经过两代性能测试和改革，但是都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因为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就是，能够在陷入绝境中时，带来翻盘的希望。”
“那缺点呢？”
“经常陷入绝境。”
沈弥：“……”
“小友。”
不远处，传来了宋铸长老的声音，他带着两个助手过来了，手中拿着几件测量工具：“过来一下，量个身体数据。”
沈弥收回停留在雷髓上的目光，乖乖走了过去。
虽然赛级机甲的纳米合金，拥有能够自动贴合身体的功能，像是屠千军和方镜的机甲，即便使用者的体型有差距，但使用时却并不会出现机甲太大或者太小的情况。
不过定制机甲不同，是需要很详细的身体数据作为基础的。非定制机甲在穿戴上不会出现问题，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用习惯，包括身体肌肉密度，骨骼承受度，惯用的源能通路，最大和最小源能承担区间……通过这些数据可以让机甲更加贴合使用者的身体，达到更好的使用效果。
沈弥乖乖张开手，宋铸长老和两个助手很快上前，拿出各种仪器和工具，对着沈弥的身体开始测量和测试起来。
臂展，肩宽，腰线，腿长……精细到纳米级的数据很快就测量出来，在一旁的光脑上形成初步的模型。
“平时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宋铸长老开口问道。
沈弥：“啊？”
宋铸长老又重复问了一遍：“平时放左边还是放右边？”
沈弥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的魏临渊，在魏临渊憋笑又带些戏谑的眼神中，总算明白过来。
沈弥：“这个也要讲究的么……”
宋铸长老说：“机甲除了战斗，平时的舒适度也很重要嘛。定制机甲，讲究的就是一个定制，当然各方面都要为使用者考虑到，这个啊，就叫专业。”
沈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沉默片刻后，小声道：“……左。”
魏临渊轻轻扬了扬眉。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待到宋铸长老采集完沈弥的身体数据, 走到不远处开始录入模型，魏临渊拍了拍沈弥的肩膀：“每个定制机甲的职业选手都要经历的事。”
沈弥看了他一眼，目光稍移：“没有不好意思。”
“好吧。”魏临渊笑眯眯道。
沈弥平日里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沉稳而冷静的, 在刀途上的纯粹，让他好像对除了武道之外的其他事情毫无兴趣, 像一面波澜不惊的平静的湖。只是当宋铸长老问的时候, 沈弥的表现着实带了一些不着痕迹的青涩, 不是那种直白的害羞，而是镇定中带着点不自然，这样的反应对魏临渊来说，很是新鲜。
鬼谷制造院的效率很快，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就已经建好了沈弥的数据模型。
宋铸长老走上前, 朝沈弥伸了伸手：“听说你有哈麦丹的源能核？给我看看。”
沈弥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属于哈麦丹的源能核, 递了过去。
“果然是哈麦丹的源能核……小友，你擅长的武器是？”
“刀。”
“哦, 刀客。”
宋铸长老“哦”了一声, 开始打量沈弥, 似乎在思考着要如何给他设计机甲。
“先过来测试一下你的源能比例吧。”
说起来，沈弥似乎还没有专门测试过自己能够承受的源能比例极限, 对于大部分职业选手来说, 他们对于源能控制了如指掌, 对自己能够承受的源能比例也有一个极为直观的精确数字, 这能让他们在战斗中迅速完成源能输出。
而沈弥却没有这样的认知,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依靠本能, 或者说是一种身体的感觉，当感觉身体能够承受时，就增加源能比例的输出，当觉得身体有所压力，会影响到动作与速度，就降低输出，保持在一个平衡值上。
这当然也可以，只不过对职业选手来说，这些数据自然是越精细越好，职业级的比赛不是寻常机甲武者的随意切磋，专业化，精细化，透明化，可控化……这些都是职业选手的基本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