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江湖，专治不服(林风早)

对于黑月的说法，众万象各执一词。
“天方夜谭。”
唐妙嗤之以鼻，“真要像它说的那样，那个所谓的魔首是这种人，那我们还得感谢他？”
“但是界缝，确实是近百年才出现的。”燕晚星说。
正是因为界缝的出现，第一世界才从古江湖时代跨入了机甲时代，科技水准有了质的飞跃。而且根据他们的调查，界缝中扩散的浊气，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期，如今出现在第一世界的界缝，要么是近百年来被浊气污染出现的，要不就是至少好几百年前被污染的，这中间至少四五百年是风平浪静的阶段。
按照黑月的说法，中间这风平浪静的四五百年，正是因为魔首融合了浊气的核心，控制了浊气的扩散才导致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个所谓的魔首，或许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不管之前如何。”
唐妙斩钉截铁道：“现在不朽之境已经对第一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威胁，而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破坏第一世界的屏障，将第一世界归为己有，那他们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的敌人。”
至于为什么会从一个保护浊气不扩散的人而变成企图用浊气吞噬其他世界的人？
谁知道呢，将死之人，总会有不顾一切想要活下去的想法，抓住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这并不在唐妙关心的范畴之内。
“你说得对。”
魏临渊点了点头，“先不考虑那个魔首好坏的问题，现在的关键是，如果魔首真如黑月所言，和浊气的核心融合了，拥有比肩神明的力量，那我们要如何战胜？”
唐妙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道：“总会有办法的。”
浊气是造成界缝毁灭的源头，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超脱物理世界的力量了，而第一世界的职业选手，实力再强，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何能和这种等级的力量抗衡？就如同蜉蝣撼树，光是想想，便让人感到绝望。
众人都有些沉默下来。
沈弥疑惑地看向四周表情都有些低落的万象们，奇怪道：“那又什么样？因为对方强大，所以就不打了吗？”
众人皆是一愣。
“是这个道理。”
魏临渊忍不住失笑，随后正色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尽一切努力，做我们所有能做的事情。”
“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是吗？”
还未战斗便已畏惧，这可是职业选手的大忌。
他们都是久战赛场的经验丰富的选手，有时候难免就想得多了，还不如沈弥看得透。
不管敌人是神是鬼，总要全力战过之后，再论成败。
聂溪有些复杂地看着沈弥。
他着实羡慕沈弥这份心性。
唐妙也释然地笑了笑，放下心中忧虑，随后道：“那这只猫，准备怎么办？”
魏临渊想了想，说：“虽然有联盟特制的项圈能压制它的力量，但毕竟是六尊使之一，还是得看严一点比较好。”
顿了顿，魏临渊道：“但是我和沈弥要负责追查第一尊使的事情，应该没这个时间管它……”
唐妙道：“我需要负责蔚博士的研究安防问题，我没时间。”
燕晚星:“我也没空。”
尘悟：“禅心院在处理浊气泄露的事情，我要去配合，应该也没时间。”
钟春雁也靠不住，她性格莽撞，也不够细心，方镜就更别说了，指不定一转头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聂溪还沉浸在羡慕沈弥的情绪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聂溪：“诶？”
他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让我来？”
魏临渊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只有你能胜任……交给你了，凌风万象。”
聂溪：“……”
黑月就暂时丢给了聂溪看着，万象们现在手里都有重要的事要做，其实按照正常的赛程，现在已经是武神杯下一轮比赛开始的时间段了，但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所当然的，武神杯赛事也被暂时搁置。
而且，因为尤利西斯那一战过后，很多战队的成员都有伤亡，对于如今的联盟来说，大敌当前，他们需要保存更多力量为迎战不朽之境做准备，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进行赛事了。
“或许下一次比赛的时候，就是决赛阶段了吧。”
魏临渊说：“不止是武神杯的决赛，也是整个第一世界的决赛。”
他的面前是祝长庚发过来的关于詹氏财团的所有资料，不仅是明面上的，也包括了一些内部财报和所有投资产业的详细资料，严格意义上来说，即便有万象权限，这些也是没有办法查阅的，但有祝长庚这个盟主在，还是帮魏临渊弄来了这些资料。
沈弥问：“你觉得是他吗？”
魏临渊看着面前的资料，道：“相信你我的判断。”
他是分析型的选手，沈弥则是典型的直觉型选手，如果他们的判断有冲突，那或许还不好说，但当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目标指向詹氏时，对于魏临渊而言，这就足够他下判断了。
“你是在十年前见到他的，在时之影的作用下，他并不知道当年在蔚雨丰博士身边见到的是你。”
魏临渊说：“这个消息，也只有盟主，以及我们几个万象知道。”
而且这中间的跨度长达十年，对于现在的第一尊使来说，他定然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暴露。
或许现在的詹玉堂，还在为自己破坏了联盟重启蔚雨丰实验的计划而庆幸，甚至以一个恶作剧者的恶趣味，想要迫不及待地欣赏他们懊恼不已的姿态。
“这一次，敌在明，我们在暗。”
魏临渊目光扫过面前资料，道：“是时候扳回一局了。”

“乌部长, 久仰。”
见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会客室内的众人纷纷起身，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 上前与其握手。
这位年轻人便是新上任的督察部部长，由谢安邦亲自举荐, 接替杜鸿云之位的乌骏。虽是新官上任, 但乌骏自身的能力相当了得, 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将督察部整理的井井有条。
会客室内的众人，无一不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一个拉出来，身家都是极为惊人，他们此次是作为各财阀的代表, 和乌骏部长来谈合作的。
联盟的势力在第一世界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作为一个服务型的机构, 联盟本身并不从事生产行业，大部分情况下, 都是向财阀和门派旗下的产业下订单完成合作。联盟有钱有技术, 也有信誉, 这使得所有集团都很热衷于和联盟合作，随便从联盟手中漏一点, 都够他们吃好几年的了。
对于这位新上任的乌部长, 众财阀代表们面上虽然笑脸盈盈, 但心里也都泛着嘀咕。乌骏上任后, 嗅觉敏锐的财阀第一时间就找人明里暗里的接触过, 只可惜这位乌部长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铁面无私，回绝了所有人的邀请, 摆出一份不接受任何利益输送的姿态，导致这些代表们对于眼前这位新部长也缺乏了解，因而这次前来，心里也没什么底。
“大家不用拘束，坐。”
乌骏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他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完，挥手让大家入座。
简单寒暄过后，乌骏开门见山，“大家提交的合作方案，我都已经看过了，经过联盟内部商议之后，这次督察部采购的一批核心部件和装备，也有了合适的合作人选……”
这么快就通过了？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紧张起来。他们提交都是第一批的合作方案，按照惯例，后续还有几次商讨评议的空间，他们也都在方案上留了不少空间，没想到联盟这次商议的这么快，这才没几天，就有了结果。
“敢问乌部长……联盟的合作对象是？”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乌骏扫了一眼周围，随后道：“是詹氏财团。”
他这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后方。
人群里，一个年轻人表情也是微怔，似乎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我代表詹氏财团，感谢联盟的重视和认可……”
这个年轻人在场的代表们也都认识，就是詹氏那位养子，詹玉堂。
詹玉堂在詹氏的这几年，表现确实不错，不管是商业手腕还是眼光都极为独到，和他接触过的人对他的评价都很高。只不过，詹氏虽然体量不小，但在这种云集了上京顶尖财阀的场合就有些不够看了，这次算是来陪跑的角色，怎么偏偏乌部长就看中了詹氏？
要知道，会客室里的这些财阀代表，很多都是和联盟已经合作了很久，于情于理，也都落不到詹氏头上才对啊……难道是因为杜鸿云的事情，导致这个乌部长想要另起炉灶，选一个没有合作过的新人，建立自己的人脉？还是说，詹氏私底下和乌部长有什么交易……
这张桌子上的都是人精，虽然心里各自打着小九九，但面上还是挂上笑容，纷纷恭喜起来。
“大家也不用失望，联盟这段时间订单很多，很快我们就有其他合作的机会。”乌骏说。
“好说好说。”
“那就期待乌部长的好消息了。”
“乌部长眼光独到，肯定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当然信任您的眼光……”
众人掩下各自的心思，笑容真诚地道。
“既然如此，我让詹氏部门的人拟好合约……”
詹玉堂说，话没说完，乌骏便道：“也不用那么麻烦，联盟已经敲定好合约，只需要你亲自过去签个字，就可以了。”
詹玉堂疑惑：“这么快么？”
“现在非常时期，自然拖不得。”乌骏笑了笑，“詹先生理解一下。”
不朽之境的情况，这些财阀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从联盟近期的动作也能嗅到其中暗流涌动的气息，众人闻言也都点头：“原来如此。”
“詹氏这次也是发达了。”
“那可不，詹公子拿到订单，回头可得好好庆祝一下，到时候我一定到场亲自祝贺！”
“哈哈哈，我也是。”
詹玉堂笑了笑，“好说。”
“詹先生，请。”
乌骏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詹玉堂跟他走。
“目标已经接近点位，四小队注意。”
“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继续观察。”
“二三小队已就位。”
随着乌骏带着詹玉堂走出大楼，不远处数个角落提前埋伏好的人也在做着沟通，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魏临渊还抽调了几个S级战队的四号位侦察手，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乌部长。”
詹玉堂跟着乌骏走了一段路，突然开口。
乌骏的脚步稍稍顿住，“嗯？”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为什么联盟会选择詹氏作为合作对象呢？”
詹玉堂问，“论经验和资质，比詹氏强的并不在少数，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要只要原因而已。”
乌骏是知道身后这个詹玉堂的身份的人，也知道魏临渊的整个计划，虽然他表面如常，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身后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极有可能就是六尊使中排名第一的那个人，论危险程度，十个S级顶尖异兽加起来，可能还不及他半分。
乌骏脚步只是稍稍一顿，便回过头来，笑道，“我们已经提前做过考察了，詹氏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我们的要求，而且詹氏和前任部长并没有牵扯，你也知道，我才刚刚上任，这一点还是要稍稍避嫌的。”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很合理，完全挑不出错处。
“原来如此。”詹玉堂笑了笑，说。
乌骏见他并未有异样，心中一松，也对詹玉堂笑了笑，道：“詹先生，那便随我来吧，签完合约，我们的合作也算是正式展开了。”
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再往前十米，便是他们已经提前制定好的埋伏点。
面对的是极其危险的第一尊使，联盟动用了最高规格的所有装备和武器，所有参与人员都经过精挑细选，防止泄露消息，只为了给沈弥创造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然而，詹玉堂却并未往前走。
“乌部长。”
詹玉堂偏了偏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们是……”
詹玉堂笑着说，“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呢？”
“……”
乌骏表情闪过片刻的僵硬，但他飞快调整过来，一脸迷茫道：“什么身份？詹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八年来，我似乎没有做过任何可能暴露的事情。”
詹玉堂露出思索的表情，“按理来说，这不可能啊？”
“你……”乌骏额角流下一抹冷汗。
“乌部长，你的心跳太快了。”
詹玉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像打雷一样，你知道么？还有……”
他抬起眼皮，环顾四周，“这些人，应该都是给我准备的吧，R型限制器，浊气压缩设备，高密度真气炮……真是大场面，我想，这可不是想要合作的态度吧。”
即便已经有提前被发现的心理准备，但詹玉堂的敏锐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想象……
监听着这边一举一动的魏临渊眯了眯眼，“他发现了。执行B计划。尘悟！”
魏临渊没有给詹玉堂反应的时间，话音刚落，早已准备好的尘悟率先出手，空气中骤然响起了剧烈的破空声，数道黑影从天空中落下，如钉子一般准确地落在詹玉堂的周围，飞快集结收缩，形成一座由顶尖合金构筑而成的笼子，将詹玉堂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尘悟也现身，他穿着自己的万象机甲，轻喝一声，双手合十，大量梵文从笼子的外层浮现出来，这边是禅心院压箱底的镇魔印，是禅心院数代住持费尽心血加持的佛纹，配合科技技术打造的限制武器，对浊气有着极其强大的压制效果。
与此同时，在四周准备的督察部精英人员也依照魏临渊制定的计划出手，R型限制器从四面八方发射过来，覆在盖着詹玉堂笼子的周围，仿佛蜘蛛网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其罩住，随后无数电流暴射而出，纠缠成电流锁链，将詹玉堂牢牢困住！
尘悟轻吐一口气，抬起手来，在他的控制下，笼子飞快收缩，仿佛茧一般把詹玉堂包裹起来，只露出一颗头颅在空气里。
下一秒，空气躁动起来，似乎有浓烈的浊气正在迸发，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人心惊胆战，但魏临渊对此早有准备，他大手一挥，提前准备好的浊气压缩设备瞬间启动，将詹玉堂刚刚泄出来的浊气全部吸纳并压缩起来，同时数道高密度真气炮轰过去，将刚刚凝结起来的浊气直接震散！
显然，魏临渊已经准备了各种应对后手，这一连串的连锁简直是正中要害，凭借他对于六尊使的了解，六尊使使用的浊气和职业选手的源能一样，有一个凝结和流动的过程，只要用把浊气压缩设备按照特定的频率启动，就能在极短时间内中和浊气的力量，干扰流动的过程。
这个时间很短，以六尊使的力量，最多只能干扰不到两秒钟。
但足够了。
“沈弥！！”
詹玉堂目光微骇，下意识抬头看去。
头顶高楼之上，一个暗金色的影子伫立于足有四十层高的大厦楼顶。
沈弥已经在这里待了数个小时。
他的七势刀之起势，脱胎于前世威名赫赫的“养刀术”，凝练气血与精神，养刀愈久，威力愈强，自数个小时前，沈弥就坐在高楼之上，将魔刀十劫置于身前，所有气息敛去，犹如和空气融为一体，虽然人在这里，但就连善于侦查的四号位，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就在魏临渊叫他的那一瞬，沈弥睁开了眼。
詹玉堂抬头，与沈弥淡漠的眸子对视了一瞬。
下一秒，他便看到沈弥拇指一挑，阳光反射在刀刃上的光仿佛天的裂隙，骤然照亮了他的眼睛！

就在距离战场的不远处, 聂溪站在楼内，透过窗户，紧张地看着那一边的动向。
他也很想参战, 加入到围剿詹玉堂的队伍当中，但是被魏临渊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聂溪要负责看着第三尊使黑月, 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另一方面, 魏临渊的战术执行的是一击必杀的计划，若是不能短时间内趁着浊气压缩设备的干扰完成绝杀，再多来几个万象也没用。
虽然聂溪的剑极擅长刺杀，当初对战尤利西斯那一剑，聂溪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他的剑太过依赖状态, 当初是因为沈弥被魔刀拉入环境还未苏醒，不得已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聂溪, 如今有沈弥在，自然也就不需要聂溪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