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靶(小崇山)

陆泽州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机，调到摄像模式：“拍我老婆看看，看看他的心上人——”
没等他说完，刘司铭用力踩住对方的脚，反手取出枪，对准对方的脖子就是一枪，‘嘣！’得一声巨响，鲜血溅了他一脸，陆泽州的脸色顿时暗下去，疾步后退。
刘司铭跟了上去，他把陆泽州逼到角落，陆泽州再想往下跳就是摔死。
事到如今，陆氏一案总该有个了结，刘司铭的食指往下压，逼迫陆泽州束手就擒，横飞而来的子弹飞快地击中刘司铭的枪口，他险些没握住枪，也是这时候，陆泽州直接扑了过来，将刘司铭的枪踢了下去，这下好了，两个人都没枪。
两个Alpha扭打在一起，论体型，他们其实不相上下，陆泽州业余喜欢打拳，有两下子功夫在身上，他对准刘司铭的脑袋，一拳砸下去，刘司铭偏头躲开，回拽住身后的扶手，对准陆泽州的腹部一阵踢，陆泽州吃痛，摁住刘司铭的脖颈，往栏杆上撞。
双方力量相当，陆泽州眼里仿佛要滴血，额前青筋直冒，刘司铭也好不到哪儿去，脸颊涨得通红，因脖颈处被卡住，几乎快要不能呼吸，彼此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
拓也出现得很及时，用枪声吸引了陆泽州的注意，让他不要恋战，速速撤离。
陆泽州怎么舍得，今天不亲手弄死刘司铭，他简直咽不下十多年以来被戴绿帽子的气。
看眼刘司铭快要不行了，陆泽州稍微放松了一点，只这一秒，刘司铭迅速回击，一脚将他踹到墙角，周围都是仪器实验瓶子，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周围动静很乱，拓也枪法再好，也无法在混乱的场面下锁定目标。
到最后陆泽州退无可退，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去，他倒是不怕摔死，忍住浑身疼痛，缓慢地爬起来，拓也扛着陆泽州，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刘司铭本来能地要追上，但他带的Alpha中有人受伤了。
“救助伤员——”刘司铭回望身后，根据对讲机的提示，找到不能行动的队友，同时提醒其他人：“陆泽州试图逃离园区，各狙击手随时就位！”
“是！”
游明宇收到新指示，计划果然有变，陆泽州对研发中心内部结构无比熟悉，想从这里逃掉，岂不是易如反掌，他没料到的是，陆泽州为了方便出逃，故意制造了街面混乱。
原本定点射击的狙击手，不得不采取刘上校说的第二种方案，多名Alpha分散开来，留下游明宇和另外一个战友定点观察目标。
麦元朗就是这时候离开定点位置的，细说起来，城西货源仓库离研发中心很近，难怪陆泽州要安排货物在这里转移——能同时吸引警方和基地主力，还用海关转移视线，最大程度地制造混乱。
他没有按照对讲机指示跟踪目标，而是绕到通往货区的另一个通道。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周围潮气重，宽阔的通道犹如一条巨大的蚕蛹形状，吞噬着这个城市最后的文明——虽然他也是推波助澜的一份子，但他不后悔。
陆泽州说了，他不需要出场那么早，关键时刻给一枪就行，让对方死得舒坦点。
远远地望过去，麦元朗看到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浑身是血，步履艰难，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托着一只长棍，在水泥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数年未见，易绍南还是这样，活得像一道烈焰，生生不息，虽败犹荣。

第81章 不是他！不是他！
地下通道悠长，入口处豁开亮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晕，诱惑着易绍南往前，再往前走，再往前几步就是胜利了……
由于逆着光，易绍南不太能看清前路，只隐约听到一个脚步声，皮靴‘嗒’、‘嗒’，回响在空气里，他定了定神，试着去看清楚——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身形高大，手上没有拿枪的动作，而是自然地垂下来，是游明宇吗，但明宇比他更结实一点，不像他那么瘦削。
手机发出轻微震动，易绍南拿出一看，是柏老师，他用沾着血的手指划开手机屏幕，柏老师的声音慌乱，带着哭腔，问易绍南在哪儿，还说机场四处都是陆泽州的通缉播报新闻。
“你自己小心一点……”易绍南绕到石柱后面，决定暂且躲避一下，他实在没有多余力气。
柏嘉树说：“你们是在研发中心吗，我这就来——”
地下通道传来易绍南的吼声：“你来干什么？！”
麦元朗听到这句话，脚步骤然停顿了一下，很快，他接到一个电话，是陆泽州，电话里传来枪声，但陆泽州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像是杀红了眼，仍冷静到极致，“听着，易绍南手上有大量证据，据拓也调查，他把所有文件都拷贝到磁盘了，问他！问他磁盘在哪儿？！”
“听清楚了没有？”陆泽州厉声问。
“知道了。”麦元朗答，声音很轻。
有人在说话……
易绍南仰靠着身后的石壁，用最后一丝力气，给手机里的匿名人士2发了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简短的地址，就是他现在被困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易绍南再睁开眼，在视线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一个Alpha蹲在他面前，身上还穿着基地的制服，肩上斜杠是职级，如果没有认错，这个Alpha应该是中级干部。
“绍南？”对方在喊他。
不是游明宇。
游明宇不会这样喊他。
相反，游明宇总是‘易绍南！’、‘易绍南？！’、‘喂，易绍南’这样没大没小地叫他。
那是谁啊，易绍南泪眼闪烁，呼吸急促，气流直往窜的时候，他用力呼吸了一下，接着，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呛出来，一滴，两滴，是血……
Alpha掏出手绢，擦拭他鼻息处的血迹，还让他仰着头，免得血继续往下淌。
麦元朗往前站了一步，人还是蹲着的，等到易绍南鼻息处的血止住了，他才让易绍南靠在他肩头，易绍南左眼肿了，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自己，应该是视网膜充血。
“能起来吗。”麦元朗问，说着，他要抱易绍南起来，易绍南缓慢地摇头，似乎不想动。
好，不想动就不动，麦元朗抬了抬肩，想让易绍南更舒服一点，也是这时候，一柄冰冷的刀刃抵住他的脖颈，靠近动脉的位置，麦元朗笑了笑，易绍南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忘反杀对方，哪怕他的力量即将枯竭。
Alpha并没有反抗，声音镇定自若：“是我。”
易绍南的刀刃往回退了一点，他另一只眼看东西也有一点模糊了，别是杀错人了。他的手顺着Alpah的领口往下滑，摸到他心口的编号，‘0701’，他们那一届Alpha的第一名，噢，是元朗。
他终于放下刀，用额头抵住麦元朗的肩膀，试图推开他：“快走，这里危险……”
是吧，数年未见，若易绍南知道他们对立而站，估计也舍不得杀他。
麦元朗的视线下移，注意到易绍南隆起的腹部，易绍南怀孕了，Alpha是谁。他冷冷地想。
“他让我来找你，问你磁盘在哪里。”麦元朗没有离开，而是扶住易绍南的肩膀，“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是了，最后一份磁盘还没有顺利交接，易绍南怔怔地想。
但麦元朗是怎么知道他是内线，这个‘他’是指游明宇吗，游明宇会把这么机密的信息告诉麦元朗吗，还是游明宇遇到了危险。
无数个挣扎的念头涌上心头，易绍南艰难地呼吸着，看着麦元朗。
“嗯？”麦元朗轻微皱眉，眼神里透着深切的担忧。
麦元朗究竟是敌是友，易绍南竭尽全力思索着，若麦元朗是敌，为什么麦元朗不杀他？若他是友，为什么他会问磁盘这么敏感的东西？基地的战友们就近在眼前，若临时对接人有变，为什么没有人告知易绍南新的暗号，像上一次那样。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空气里弥漫着粉尘，在半空中轻轻漂浮，易绍南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只信游明宇：“不知道。”
麦元朗眼眸一暗，与刚才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都在揣测彼此的真实身份，麦元朗想了想，继续问：“孩子是谁的？”说完这句话，麦元朗的腮帮子轻微紧了紧，神情克制而隐忍。
“元朗……”易绍南敛着眉眼，不愿详谈：“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已经离开基地很多年了——”
麦元朗耳上还挂着麦，用于接收基地的信号，耳麦发出‘呲’声，像是信道受到干扰，很快，里面传来陆泽州的声音：“少他妈废话，直接问他东西在哪儿！”
正说着，易绍南的手机震了震，麦元朗反应很快，手指即将触碰到易绍南的手机，上面显示了一串数字，易绍南眼疾手快地反扣住手机，心跳不自觉加快。
麦元朗看清楚号码了，是游明宇。他按下通讯设备的静音键，这样陆泽州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从左手边出去，那里有个港口，有船开到对岸去。”
“保重。”
说完这一句，麦元朗决然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耳麦重新恢复声响，陆泽州问他拿到磁盘没有，麦元朗平静地答：“没有。”
“易绍南呢？死没死？！”
麦元朗说：“放他走了，我有别的方法，拿到完整的磁盘。”
“操！”陆泽州还想骂什么，通信一下子就中断了。
靠近研发中心的狙击任务仍在执行，警方协同基地，狙击了不少嫌疑犯。
陆泽州显然有备而来，身边带了不少人，都有武器。
数量防弹SUV汽车穿梭街道，撞坏路障，一路疾驰，引得警笛声紧跟其后。
难怪警方多年以来拿陆家、阮家没有办法，原来他们手上还囤积着大量军火，现在病毒已经扩散，市面上虽未见大面积死亡事件，但特殊感染症状，已经引起了群众恐慌。
哄抢药店的，抢占医疗物资的，还有不少医护人员莫名遭到报复。
若任由事态发展，势必会引起战争。
“狙击手注意，狙击手注意。”
接着，游明宇的耳麦传来声响，“目标在第二辆车上，朝西南方向逃离。”
“定点狙击手现在有几位？”刘司铭问。
“报告长官，有三位。”指挥部答。
刘司铭接着问：“谁视角最好？”
“0739，”游明宇半眯着，用瞄准镜锁定目标：“我来吧。”
从高处观察路面行驶状况像开了静音键，游明宇匍匐在护栏附近，将路面看得一清二楚，为了协助狙击任务，警方已疏散现场群众，车子开得再快，要撞过成堆的沙袋和路障也需要时间，SUV显然卡住了，这帮人准备弃车逃，毕竟港口近在眼前。
食指按压的瞬间，迅速倒下了一个人。
是一个卷头发的Alpha，身量很高，正要搀扶陆泽州下车。
“继续！”刘司铭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跟上去，随时围堵陆泽州。
陆泽州锁了回去，继续命令司机往前开，车子是直行，却需要迅速侧方位停住，非常考验司机的技术，陆泽州好几次都想下来，车门被子弹狙击地‘铛铛’直响。
直升飞机缓慢降落，螺旋桨巨大的声响已经近在耳畔，只要逃出这条道，破了这些路障，就能搭乘直升飞机直接离开。子弹声在撞击车辆，陆泽州气得发抖，“操！这他妈谁？赶紧给我解决了！”
“拓也呢？”麦元朗问。
后面的车辆上有炸弹，警方不敢轻易靠近，陆泽州还能拖延一些时间，“麦元朗——好孩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拓也刚刚被打死了。”
麦元朗沉默了，陆泽州听到换枪的声音，“你在哪儿？”
麦元朗不答反问：“陆叔叔，麻烦你多待几分钟，千万挺住。”
“你要干什么？！”胜利近在迟尺，陆泽州一刻也等不了了。
“陆叔叔——”麦元朗很少语气这样重，“您要是想活命，一定要听我的，相较于其他人，我更了解他们。”说完这一句，麦元朗直接切断了通讯设备。
车厢内回荡着子弹撞击声，沉闷又精准，如果车子不防弹，恐怕早要被扫射成马蜂窝。
这些狙击手实在顽固。
游明宇身边有充足的子弹，但他发射的并不多，其他子弹是战友协助射击的。以前在基地的时候，他一直秉承子弹用一颗少一颗的信念，每发子弹应该物尽其用，不能浪费。
对峙十分考验双方，有些狙击任务牵连到人质，耗时8小时都有可能，更别提陆泽州这种通缉犯。游明宇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瞄准镜，将目标附近看得清清楚楚的，直到视线出现一个身影，人是从前面商贸大楼走下来的，这栋建筑保留了80年代商贸大楼原貌，店铺连排分布，里面连电梯都没有，但因复古气息浓郁，深受网红喜爱，经常有人过来打卡。
是个Omega，穿着卡其色风衣，单手揣在口袋，站在走廊临窗的位置。
他面前还站着几个人，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谈，Omega偏头思索的样子让游明宇心头一颤。
是易绍南。
楼下有炸弹，爆破人员已经到场，但炸弹能不能有效拆解、破坏力如何都是未知。
“0739！开枪！”耳麦传来上级的命令。
有人继续道：“开枪！车子快烂了，陆泽州刚刚试图出来——”
杜德宁在指挥中心看到大屏幕，从分镜中看到了游明宇的视野，他发了疯似的推开战友，捏住话筒，撕心裂肺：“不是他——不是他！”这个人是阮熠冬，不是易绍南！
“你干什么？！”杜承业不满儿子干涉行动指挥。
这句‘不是他’恐怕只有游明宇听得懂，但游明宇的食指还是松开了。
接着，信道受到干扰，无论通讯部怎么呼喊游明宇，游明宇都没有回应了。
杀一个狙击手需要子弹吗。不需要。
只需要切换他的信道设备，告诉他：游明宇，你要做爸爸了。
还要跟他说：你知道易绍南为什么长达数月没见你吗，因为他怀孕了。
“他喜欢吃毛毛虫蛋糕对吗，你们每次交接都在蛋糕店。”这些都是拓也跟踪到的。
“他以前从不爱吃甜食，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还有那句：“你一个Alpha，闻不出Omega怀孕的气息吗？”
是了，就是那该死的被阳光暴晒过的味道，用游明宇的话说——应该是太阳晒死螨虫，让人幸福到窒息的味道，他早就闻到了，为什么没有人早点跟他说。
“你想好了，如果你扣动扳机，就拿易绍南来抵命。”那个人继续说。
声音显然经过处理，让游明宇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信道重新切换至正常的时候，游明宇松开扳机，脖子上青筋暴起：“有内鬼——”
“通信部收到！”
接着，‘嘣’得一阵巨响，子弹打得很准，从游明宇的防护帽斜侧方打开过来，击中大脑的时候，他整个人开始后仰，眼角有轻微的温热。
游明宇听见心跳剧烈跳动，接着，他的视野开始后仰，天空像倒过来了一样，他看到了16岁的自己，跟易绍南并肩而站，宣读着加入基地誓言：
我志愿加入基地，拥护基地，爱护基地，永不背叛基地，忠于初心。
好痛啊。大脑传来一阵爆炸般的疼痛。
坚强的意志，让游明宇做着最后的宣誓：奉献我的青春，我的生命，永远忠于基地。
再道一声真切的对不起——
对不起，亲爱的战友们，不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了。
对不起，易绍南，不能继续同行了。
游明宇想起大华的脸庞，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缓慢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更新！（快要回到开头，头部中弹了哈~）

第82章 一只助听器
游明宇被爆头的前一天晚上，他给杜德宁打了一通电话，说在Omega宿舍楼下等他，让他快点下来。杜德宁说：“我不在宿舍——”电话里传来信号发射器的声响，Omega通讯兵在做最后的设备检查，战友们都在，杜德宁实在好不意思直接离开，只好压低声音问：“是有什么事吗。”
“是的，请你务必过来一趟。”游明宇的语气听起来很郑重。
细说起来，随着0034行动开展，作为主力狙击手的游明宇对通信部有一定的指挥权，虽然游明宇平时很少摆架子，但像今天这样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跟杜德宁说话，还是头一次。
杜德宁绕过设备，找到组长，悄声说明了情况，组长同意了，让他快去快回。
傍晚气候最为舒适，空气带着微凉，草丛深处弥漫着树木的气息，让杜德宁顿时心旷神怡，不自觉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