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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部暴雨(Econgee)


“谢了,那我就先走了。”奚玉汝将烟摁熄在地上,掏出了一张纸包住烟头再重新装回口袋里。
柴则哼笑了一声,“臭讲究。”
奚玉汝没理他,回到了车上发动了引擎。
在准备离开这个小巷的时候,柴则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顿了一会儿,从车窗探身回头看去。
柴则与他对视上,慢慢地咧出了一个笑,说:“奚玉汝,以前的事情,对不起哈。”
“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说话不好听,也做了很多错事,年纪大了才知道那些都是不对的。我现在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老同学一场,我希望你也能幸福。”
他仔细地打量着柴则的眼睛,当年的戾气确实已经散尽,多了些奔波求生的疲惫,却又有安于生活的餍足。
“没事儿。”他回了一个笑,深深地看了几秒后正回了自己的身体。“走了。”
汽车逐渐地驶离这个死胡同,柴则发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从口鼻中喷出的烟盖住了他的半张脸。一切都模糊不清,唯有猩红的烟头醒目。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个拐角之后,彻底消失在了后视镜中。

贫民区确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住的那个小区被推了。
一半是零散在地的墙砖泥灰、一半是固执维持原状却已经空了的楼房结构。有几个佝偻的身影在废墟当中搜捡着老旧的废品,破旧的蛇皮袋装了满满的一兜。
他横扫了一圈,过往的回忆就如放映机一样一帧一帧地在他的面前浮现。
每日早晨套着白色泡沫箱卖包子的摩托车,一小袋豆沙馅儿的小馒头只需要2块钱;坐在台阶上卖时令蔬菜的阿婆,每次都会多送两根葱;小区门口老旧的豆浆车,最后一口总是会被豆渣剌嗓子;屋檐下一年四季都在烧着热油的油炸小吃锅……
他在小公园的树下为香雪兰挖了第一抔泥;在小区后面的巷道里找回了生闷气淋雨的人;在小卖部买了第一个自己用不到的发圈。
三栋三楼是他家的住址所在,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独自生活了没有父母的艰难十年,也在那里……和黎奉一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当时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能离开这里,去到更大的地方、赚更多的钱、买一间更宽敞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不再让他感到负累的家。
哪知一晃而过,竟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忽然,他的面上一阵冰凉,奚玉汝伸手摸了下,才发现那只是雨水。
几秒后,雨就开始变大,拾荒的几个老人熟稔地躲到了废弃的荒楼底下,废墟中的尘灰被激起,一股石灰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漫起,浑浊的污水溅在他的鞋上、裤腿上。
他又慢慢地环视了一圈,随后转身回了车上。
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受,可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奚玉汝打算找家酒店暂时休息一下,然而手却不知闹了什么脾气,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将车钥匙插进去。
雨滴砸在车上发出嘈杂的声音,车窗被拍得砰砰作响,他看着外面狂风骤雨黑云压城的天,有种末日降临的错觉。
怎么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啊。
砰的一声巨响,残损的房屋在大雨当中坠下了一片砖墙,车都跟着震了几震。奚玉汝呆滞着看了几秒,忽地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声音克制不住、身体在跟着颤抖。
一切都在发生改变,唯有他奚玉汝停步不前。
奚玉汝离开之后,黎奉一个人在玄关站了很久很久,一阵惊雷才让他重新回过神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一个小绿点正在地图上快速地移动着,目标方向似乎是贫民区。
盯着那个小绿点看了几分钟,黎奉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浓烈的焦躁不安,以及茫然无措。
奚玉汝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
黎奉不知道,他尝试去分析,却发现毫无头绪。
不过争吵是很正常的事情,实际上他们在一起的这八年也发生过不少次的争执,但很快又会被完美地解决——他们最后还是会和好如初,像以前一样生活。
这不属于人生的变故,这只是很正常的生活摩擦。
虽然奚玉汝这一次确实比从前都要生气,也在情绪的推动下说出了一些非常不理智的、他不喜欢听的话,最后竟然还像叛逆期的少年一样,怒气冲冲地离家出走。
但他相信这次的结果与从前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奚玉汝会捋清楚他自己的情绪、想清楚根本没有可生气的点,然后两人重归于好。
事实上他认为人不应当如此情绪化,不过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是奚玉汝,那也理所应当地可以被轻易地原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奚玉汝几个小时后重新回到这个别墅来。
然而他在别墅中独自吃完了晚饭、处理好了残余的垃圾、将身上婚礼的痕迹洗去、坐在床上半盖好了被子,奚玉汝也还是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不忙碌的时候,他们一般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入睡。
通常情况下,奚玉汝躺在他的左边,右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全满的水,被褥被奚玉汝的体温染热,沾上不属于信息素范畴的、让人感到安心的气味。
当然,他们也总会有忙碌的时候,但晚归总是会伴随着一个消息报备。
然而黎奉打开手机,反复刷新开合了许多下,他也还是没有收到应该收到的信息。
盯着那个突兀的、让人感觉到不舒服的深色置顶看了好几分钟,仍旧没有出现会出现的红点,于是他下床用有线电话拨打给了随身管家。
“别墅内的无线网出了问题,我收不到信息了,你明天叫人来处理一下。”
吩咐完之后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学着奚玉汝的方式捋顺自己的头发闭冰眼准备入睡,可空空荡荡的左半边床以及干净得只剩下洗涤剂味道的被褥,让他心中被压下去的焦躁又涌了上来。
不对、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立刻下了床,在房内转了好几圈,最后将奚玉汝昨日换下的外套给抱上了床。上面的温度早已散去,但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奚玉汝的味道,放在枕边的时候终于让他觉得舒适了不少。
黎奉又点开了手机的那个界面,此时小绿点已经停留在了贫民区的某家酒店,并且长久地保持着位置不动的闪烁呼吸状态。他将酒店周围的环境勘察了一遍,确认附近没有什么潜藏的危险和变故后,终于生出了一些困意。
把手机的免打扰状态关闭,音量调大,而后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既然奚玉汝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那他应该稍微地慷慨一些,反正他们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多分开几个小时,其实也没有什么。
不过第二天早上八时醒来,小绿点的位置从D州变为了A州。
奚玉汝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独自离开了这里。
奚玉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在贫民区的那几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到煎熬,他曾经以为自己十分憎恶那个地方,然而当他时隔多年故土重游发现旧景不再的时候,感受到的却是如潮搬的无措和空虚。
他不被A州所承认、又对现在的D州感到陌生,是一个回不到过去记忆,去不了模糊未来的,现实时空中无家可归的羁旅客。
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逃跑。
于是他连夜地购买了去A州的票,什么东西都没带,只给黎奉的随行管家发了一个挪车的信息,就乘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五六个小时的航班他没能睡着,下了飞机之后也不敢做任何歇息停留。
他先是去了前段时间看过的那套房,迅速地交付了全款,而后匆匆忙忙赶往下一个地方,又毫不犹豫地将首州大学附近那家看好的铺面给定了下来。签了合同之后,一刻也不停地去找室内设计师,快马加鞭地敲定了房子和店铺的设计方案。
忙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靠在西江大桥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辛辣的烟过肺卷了一遍,又从口中缓缓吐出。
夜晚的江风带着绵柔的凉意,拂过的时候很轻易地就可以吹净一身的燥热粘腻,而西江大桥的夜景也是真的好看。
江面颦动的灯火、江边呼吸的装饰灯、江上缓慢行驶的轮船餐厅和轮船酒店。桥上的热闹不遑多让,住在附近的家庭晚间散步,说着无关紧要却又应当要提的生活琐事;到此旅游的旅客举着手机拍照打卡,和朋友分享者欢欣;陷入热恋的情侣青涩暧昧地牵手耳语……
他站在热闹够不着的地方,借着这根烟提了点神,思考接下来该去做什么。
新到手的几份合同让他的空荡混乱的心稍微被填补了一些,可仍旧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因此即使现在他的身体疲乏到了一定的阈值,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强撑开始酸胀,他还是不愿意去选家酒店休息。
现在还不能停下,只有够忙碌,才不会有时间去想一些不必要的、庸人自扰的东西。
一根烟抽完,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熟悉的铃声让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激得他疲乏的身体产生了一瞬间的眩晕,甚至掏出手机的动作都有些不流畅了。
在看到来电人的那瞬间,狂乱的心才复归寂静——是师兄蓝安平。
“在哪呢?”蓝安平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音乐传来,刺得他的耳膜发疼。
他把手机拉远了一些。“D州,西江大桥上,靠西江南。”
若要细分,A州可被分为6个区域。但通常情况下,他们只将横穿了整个州的西江作为划分的标准:黎家在西江之北,首州大学在西江之南。
“喝酒吗?一个朋友新开了家夜店,让我们来暖个场子。”
他笑了一声,“整个A州的夜店都是你朋友开的吧。”
“这不好吗?到哪喝酒都打折。”冰块叮当碰壁的声音传来,搅弄着杯中的酒水也咕噜作响。“来不来?来我就发地址给你了。”
“去。”左右他现在也不想休息,这正好遂了他的愿。
蓝安平的位置信息很快发了过来,点开导航之前他下意识地想要给黎奉发条消息,但他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都已经谈分手了,还有什么报备的必要。
手指在置顶上空悬了几秒,最后他下定决心般地,但又极其不成熟地将黎奉给拉黑了。
幼稚就幼稚吧,总不能强求失恋的人也保持理智,那未免也太可怜了一些。
接着,他打了个车,朝着蓝安平发的酒吧地址而去。

“你没事儿吧?”这是蓝安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能有什么事儿?”他捡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灌了几口后往自己嘴中丢了几块冰。“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蓝安平笃定地点头,“像。”
嘴里的冰块慢慢地被含化,极低的温度刺激着口腔粘膜有些刺疼,奚玉汝没搭话,用臼齿将半融的冰块给重重地嚼碎,发出咯吱的酸牙声响。
蓝安平习惯了他在关乎黎奉一事上的沉默,但他们也是不必将话题戛然而止的关系,于是他又问:“听说婚礼被取消了?然后你就回来了?”
“对,没错,是我这个男B狐狸从中挑拨。”奚玉汝点头附和道。
“你别这样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蓝安平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又往他的杯子里倒满了一杯酒。“向清那个死绿茶怎么比得上你。”
他举起酒杯一口灌了大半,“也是,我这个体格,论斤卖还是比他赚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十分有水平,直击要害、正中红心。
黎奉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在生意场上懂得权衡利弊,这些年黎家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比当初黎秋林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和他谈合作很简单,谈生活却很困难。
十年前他就知道黎奉的思考方式异于常人,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体系,因此旁人若妄图用体系外的东西和他交流,那常常会导致结果是鸡同鸭讲。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黎奉似乎还十分固执地认为他们之间并未出现太大的问题。
或许在等着他像这八年间的无数次一样主动低头?或许觉得本来就是无所谓的小打小闹,过几日便会自动翻篇?
奚玉汝不知道。
关于黎奉的很多情绪,他本来也都是不知道。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黎奉不懂,而是他不在乎。
不在乎他的崩溃、不在乎他的愤怒,不在乎关于他的一切。他只是需要他,并不关心他灵魂的出口。
“算了,我不问了。”或许是他思考迟疑得太久了,蓝安平终于放弃了慰问他感情生活的打算。“喝酒喝酒,肚子满了,心也满了。”
蓝安平拎着酒瓶将他的酒杯重新倒满,收了瓶又没忍住补了一句。“我可跟你说,他要是给你什么东西你别拒绝,别学那些电视剧里的主角的假清高啊!当鸭这么当多年都能捞到点什么了,更何况你是给他黎奉当牛做马。”
奚玉汝没忍住笑了声,他想清高这东西可能和他永远也不沾边。
因为他便宜、廉价、好骗、倒贴。
他靠在卡座的椅背上,半耷拉着眼睑往嘴里灌酒。“好,我直接做空他们家,到时候拿黎家的钱来养你。”
蓝安平学着他的姿势,靠在卡座上咯咯咯地笑,而后掏出手机一边刷社交软件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喝酒,找着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便靠在他的身边,按头让他去看。
奚玉汝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应和对方的同时自己给自己倒酒喝。
结果就是,情绪没控制住,连带着喝酒的量也没控制住,等四肢都有些乏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喝得有些多了。
他正想说去洗把脸,装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俱是一顿,又默不作声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手机的铃声在酒吧实在不算是明显,但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显得那么突兀。
好像铃声并不只是铃声,还代表着其他复杂的含义。
响铃大概过去了十秒,奚玉汝才慢慢地掏出了口袋当中的手机。
不过当他们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又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口气。
是梁嘉实。
奚玉汝扯着嘴角对蓝安平笑了下,按下了接通。
离开D州的这些年,他从未和任何人有过联系,直到三个月前,他才在A州与梁嘉实重逢。
是另外一家夜店,是一场稀疏平常的应酬。当时他喝得有些多,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想去洗把脸,本层的厕所闹闹哄哄地急了很多人,烟酒以及呕吐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逼得他不得不又上两层寻清净。
可甫一走进去,他便闻到了一股暧昧而又怪异的味道,是带着一定催情效果的厕所香氛混合上几缕淡淡的腥臊。
下意识又往前走了几步,厕所的隔间当中传来了非常低微的闷哼以及破碎的细吟。
瞬间了然。
在这样的地方这种事儿也算得上是常见,他无意破坏别人的雅兴,打算转身就走,哪知原本还十分缠绵的两人突然争执了起来。
其实奚玉汝并没有偷听的打算,只是他们的对话又快又清晰,在这安静的厕所内想听不见都很难。
“别在这里。”一道细弱的声音这样说,带着一定的恳求意味。
接着另外一人开了口,“又没人看的,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不想?”吐字含糊,似乎喝了很多的酒。
“我……我们去上面吧……”
上面是一家和酒吧联合开的酒店,不过他没有在外面过过夜,并不知道环境如何。
男人嗤笑一声,“那多没意思?而且我又不准备过夜。”
知趣的人理应不再多说,坚持的人也应当态度决绝,然而现实被强迫的那一个却始终在恳求,是一种天真而又软弱无力的倔强。
醉酒的男人彻底失去了耐心,大骂了一声脏话。“你他爹的该不会是在酒店的托吧?当鸭了还要立贞节牌坊,谁他爹在乎你怎么想的呀?把屁股给我撅起来。”
所以是酒吧陪睡的挂牌鸭子和嫖客?
怒骂过后,伴随的是清脆的巴掌声,仅仅只是旁听,似乎都能感受到巴掌下发颤发麻的皮肉。
很快,争执成为了打斗,亦或者说是单方面的泄愤。
隔间的门在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之间被推开,里面的两人没了支撑一下撞了出来,俱是踉跄了几下才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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