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人心生希望，云贺忍不住一直盯着顾嘉北看。
张桂芝同样望向顾嘉北，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顾嘉北身上，顾嘉北从容得体不卑不亢。
“张女士，你想离婚吗？”顾嘉北问。
张桂芝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无意识地重复道：“离婚？……”
“是，离婚，”顾嘉北点头：“只有离婚，你才能带着小英摆脱刘老二，过上真正属于你们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没想过离婚……”张桂芝迷茫地摇摇头。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认真考虑一下。”顾嘉北说。
“桂芝啊，你傻啊，考虑啥啊？跟着刘老二再过下去，别说你的日子不好过，你儿子将来咋办啊！不上学，天天在家看他爹打人，能学到啥！万一有一天他爹喝醉了，再把你打进医院咋办，你还有几条命够他这么折腾啊！”老魏在一旁急道：“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小英考虑啊，这孩子造的什么孽啊！”
“可是我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咋过啊……我没有工作，拿啥养孩子啊？……”张桂芝很丧气：“而且，他不会同意我离婚的，他不会放我们俩走的……”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李律师是上海有名的金牌律师，离婚这种案件他会处理的很好的，”顾嘉北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争取到最大的权益，不过恕我直言，刘老二应该也没有什么可给你们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孩子的抚养权，但这个显然并不难。”
“是，我有信心，能把这个离婚案办得没有一点后顾之忧。”李律师开口道。
“至于你说的以后拿什么抚养孩子，我想我们的顾总一定也早想好了解决方法了，是吧顾总？”云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顾嘉北，他简直爱惨了顾嘉北，他甚至盲目觉得所有的问题在顾嘉北面前都不是问题，他一定会有能力和办法去解决的。
云贺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热切和露骨，他直勾勾地盯着顾嘉北。
顾嘉北对上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为了能从根本解决问题，我可以帮助你和小英离开这里。”顾嘉北说。
“离开这里？！”张桂芝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当然前提是你愿意，我们是完全尊重你个人意愿的，”顾嘉北解释道：“据我所知，你在这里早已没有什么亲戚可以依靠了，而且在刘老二那种人渣面前，即便你离婚了，但你只要人在这里一天，他恐怕是不会放你和小英好过一天的。”
“可是离开了这里，我去哪里，怎么生活啊……我……我这辈子没走出过这个村，俺什么也不会啊……”
“如果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我可以把你安排到我的公司或者分馆里培训上班，而且我们公司还有专门的慈善机构，孩子的教育和学费都不是问题，你只要肯踏实努力地工作，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顾嘉北语气不急不慢，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没有对人施舍的傲娇随意，只是在像跟朋友聊天般陈述事实。
“而且我承诺，离婚后你即便不愿意留在我的公司上班，我也可以一直资助小英到上大学为止，当然，如果你以后遇到更好的机遇，也许用不上我的资助。”顾嘉北说。
张桂芝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嘉北，她从没想过她的人生还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转机，顾嘉北像是不真实的人物，她感觉自己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掉。
“小英。”云贺蹲在小英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你想不想跟着妈妈一起离开爸爸，想不想妈妈不再被爸爸欺负了？”
小英看着云贺又看看妈妈，使劲地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想……哥哥……救救妈妈吧……”
小英话一出口，张桂芝的眼泪就唰地流了出来，她委屈地抱着孩子痛哭了起来。
“操！”纪游也红了眼眶：“都他妈什么事啊！”
“趁刘老二被拘留这段时间你考虑一下吧，我最近就要离开这里了，但是我的律师会留在这里帮你的，你考虑清楚了可以直接联系他。”顾嘉北站了起来，看着张桂芝说：“张女士，这也许是你唯一一次可以改变你和你儿子命运的机会，我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带给你希望，”顾嘉北看了眼云贺，继续说道：“所以，我真心地劝你一句，为了你的儿子，希望你能勇敢地踏出这一步。”
“是啊，我们顾老板可牛逼了，只要他答应的事，肯定给你办漂亮了。”纪游打包票。
“桂芝啊，这事上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顾老板的为人我清楚得很啊，是小英有福气遇上了顾老板和云老师这样的人，你可千万别毁了孩子啊！”老魏劝道。
张桂芝流着眼泪点点头：“我……想想……我想想……”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啊！”老魏急得直拍腿。
“没关系，这确实不是个小事，你应该想清楚的，不过你的时间可能不是很充裕，毕竟刘老二不会一直被拘留，我想他放出来后一定会为难你和孩子的，只要你下定决心，剩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律师去办，你不需要和刘老二再有任何的直接接触。”云贺不放心地嘱咐道。
小英抬起头看着云贺，满眼期盼：“哥哥，我和妈妈真的可以离开爸爸吗？”
“会的，只要你妈妈肯。”云贺说。
“妈妈，妈妈，我们走吧，我好害怕爸爸的，我不想再跟他住一起了。”小英拉着妈妈的手急切道。
张桂芝哭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清晨，云贺刚起床就看到顾嘉北拎着一个行李包站在土炕边收拾着。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云贺瞬间清醒，赶紧从被窝里起身，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你去哪？！”
“吵什么吵……”一旁的纪游还在梦乡里，被云贺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半醒，不满意地嘟囔着。
“顾嘉北，你去哪里？”云贺只紧紧盯着顾嘉北，神情紧张。
“你不是只请了三天假吗，”顾嘉北淡淡道：“怎么，还想在这多待几天？”
云贺有一秒的迟疑，然后眼底划过惊喜：“所以你是要跟我一起回去是吗？！”
云贺蹦着高从被窝里钻出来，鞋也没顾得上穿，直接跳下炕搂住顾嘉北。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一个人离开呢。”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抱出去抱！”纪游顶着鸡窝头满脸怒火看着屋里搂搂抱抱的两个人。
“你也别睡了，起来收拾一下，一会出发。”顾嘉北边对纪游说边把扒在自己身上的云贺拽下来，可是云贺像条八爪鱼一样死活不肯松手，顾嘉北只得皱眉板脸道：“松手。”
云贺有点委屈，刚想说抱一下都不可以吗，就听顾嘉北说：“地上凉，去穿鞋。”
“我真是日了狗了……”纪游咬牙切齿，大清早被无辜塞了一大口狗粮，睡意全无。
云贺和顾嘉北是在学校门口跟纪游分道扬镳的。
临走前纪游拍了拍云贺的肩膀，语气郑重：“谢谢你，这段时间让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茶艺表演’。”
云贺翻个大白眼：“再废话，我一壶热茶泼你脸上。”
纪游冷哼：“既然要离别，那就送你一个离别祝福吧。”
云贺自知不会是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听到纪游说：“就祝你追夫路漫漫吧。”
“那我也不能不懂礼数，总得回你个祝福，祝你以后再跟人告白，”云贺一字一顿道：“事、不、过、三。”
纪游的脸色瞬间转阴，他转身拉过行李箱杆，对着一旁的顾嘉北冷脸道：“眼光太差！”
而后把行李箱往身旁的座驾里一塞，开着车扬长而去。
“幼稚。”云贺对着汽车尾气发表总结。
顾嘉北斜觑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但神情分明传达出：没看出来你强到哪儿去。
“走吧。”顾嘉北抬腿往大G方向去，云贺的车就在大G后面不远处，两人要各自开车出发。
这个时间老魏和其他老师们正在上课，所以此刻并未有其他人来送行。
顾嘉北早已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而且他特意挑这个时间段离开，就是不想一群人整得跟欢送领导一样。
“顾嘉北，”云贺喊住了正要上车的人。
顾嘉北回头等着他说话。
“我会在后面一直跟着你的，”云贺的头发被风吹起，眼里有阳光折射的细碎光芒：“不会再弄丢你的。”
“那你跟好了。”顾嘉北抬腿上了车。
两车一前一后驶离了村庄，在土路上扬起一片灰尘。
行驶半个小时候后，两车开始进入省道，云贺的车一直跟在顾嘉北车后，两车保持着匀速距离。
顾嘉北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往后方看一眼。
云贺则在车里接听了一通电话。
“嗨喽，帅哥。”年轻女孩的声音通过车载蓝牙在车内响起：“还记得我是谁吗，没有把我忘记吧？”
云贺扫了眼中控屏，上面有来电人的名字。
云贺笑道：“当然记得，欣欣。”
是上次金老师介绍给云贺认识的海归女孩。
女孩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加了联系方式后一直没有等来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
“没有。”
“云贺，我这个周末过生日，要举行一个小型派对，你有空来吗，”欣欣也不绕圈子，直奔主题：“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不多，你来给我捧捧场嘛。”
云贺盯着前方的大G，缓缓说道：“不好意思欣欣，我可能去不了。”
“周末很忙吗？哪怕抽空来玩一小会也可以啊。”
“不是，是我周末想约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电话那头空了几秒，然后欣欣的声音响起：“哦，是这样啊，没听金老师提过你有喜欢的人呢，是个怎样的女生啊，可以说来听听嘛，我很好奇你的择偶标准哦。”
云贺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和精力，虽然他跟欣欣不是很熟，但他能感受到欣欣直爽的个性，所以他也不想绕弯子，决定实话实说：“是个很高很帅很有魅力，嘴硬心软的……”云贺略微一顿，微微笑道：“男生。”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平衡了嘛，哈哈哈哈……我以为是我魅力不行，原来是我的性别不行，”欣欣豁达道：“那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啦。”
“不好意思欣欣。”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个人取向而已。”
“这件事情可以为我保密么，金老师那边——”
“OK，我懂，放心吧，我在国外留学的，这种事情很常见的。但国内就相对保守很多。”欣欣说：“不管怎样，能遇到喜欢的人就是件美好的事情对吧，云贺。”
云贺点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云贺依然感谢对方的善意：“谢谢你。”
“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以后有机会带上你那位嘴硬心软的帅哥一起出来玩哦。”
“没问题。”
“那你俩现在确定关系了吗，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好奇心啊。”欣欣抑制不住八卦的口吻。
“还没有，他……我正在努力挽回他。”
“挽回？看来你俩之间很有故事哦，”欣欣想了想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的事情，但如果他还喜欢你的话，应该不会舍得让你等太久吧。”
“不，是我不会再让他等太久了。”云贺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要把他追回来。”
“那加油，祝你成功哦。”
云贺和欣欣结束了通话，他看着不远处的大G，拨通了顾嘉北的电话。
“怎么了？”顾嘉北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响起，包围着云贺的耳膜。
心底有蠢蠢欲动的情绪，像火山下的岩浆等待喷出地表，云贺握紧了方向盘：“顾嘉北，我们去看日出吧，如果明早太阳出来了，我们就和好吧。”
此时的车窗外是一片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第82章 露营2
某山脚下，云贺坐在大G的副驾驶座位上，喋喋不休着：“这个地方我一直想来，以前出差的时候经过这里几次，但最后都没有时间来玩，听说在这里看日出真的很漂亮，而且这里租帐篷什么的也都很方便的，一会我们就直接开车上山，我的车就停山脚那边的停车场里就行，我——”
“你确定要在这里过夜？”顾嘉北问：“明天不是还要回去上班？”
“我可以跟其他老师换班的，之前有帮他们代过课。”云贺解释，然后望着顾嘉北小心翼翼道：“我刚才跟你打电话说的……你听懂了吧？”
顾嘉北轻抬眼皮，看着车外当空的秋日高照：“云贺，你还是小孩子吗？”
“谁让你总吊着我罚着我的，”云贺眼里有微微的委屈，他眨着灵动的眼睛似在撒娇：“你不疼我，我求老天爷帮我一次总可以吧。”
顾嘉北没再回应，直接启动挂挡，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往山上的方向驶去。
“如果明天没有日出，你打算怎么办？”云贺在颠簸之间听到顾嘉北的发问。
“不会的，”云贺盯着顾嘉北的侧脸，笃定道：“最近都是艳阳天。”
两人在山下景区服务站租了顶帐篷和睡袋，还采买了些吃食和矿泉水，而后顾嘉北带着云贺绕着盘山公路直奔山顶，山路崎岖坎坷，人为修建痕迹并不多，而且越往上走地势越复杂陡峭，云贺望着离车轱辘不足一米的山崖有些心惊肉跳。
“我去，这里怎么这么野啊，之前听同事说这里看日出很漂亮，但没想到这里自然纯粹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走几步就会有缆车和休息站呢。”云贺不满意地碎碎念着。
“来这里露营的，都是真正的户外爱好者，没几个是像你这样来贪图安逸的。”顾嘉北斜了一眼云贺。
“我也没露营过，我哪懂这些啊。”
“到了山顶不要到处乱跑，那里森林地形更复杂，越往上信号越差，你到时候一定乖乖跟在我身旁，”顾嘉北嘱咐道：“以前有人乱跑被大灰狼叼走过。”
“啊？真的假的？大灰狼？”云贺吃惊地张大嘴，在看到顾嘉北微微翘起的嘴角后才恍然大悟，一拳捣在他胳膊上：“到底咱俩谁才是小孩？！”
“别打我，小心我方向盘不稳，咱俩从这悬崖上掉下去，你是想跟我一起殉情？”
“呸呸呸，乌鸦嘴，殉他妈的情，老子要跟你恩恩爱爱一辈子。”云贺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顾嘉北眼里的笑晃动了一下。
就在云贺颠簸地快要吐了的时候，顾嘉北终于把车停在一处较为空旷平坦的地方。
云贺赶紧拉开车门滚下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拍着胸口道：“不行，这里太刺激了，我往车外多看一眼，两腿就忍不住想打哆嗦。”
顾嘉北也下了车，打量着周围环境，漫不经心地责备了云贺一句：“出息。”
顾嘉北用脚碾了碾脚下的泥土，然后又往周围高耸林立的树枝上看去。
“你看什么呢？”云贺问。
“看看附近有没有蜂巢蚂蚁窝什么的，离这些远点总是没错的。”顾嘉北打开后备箱，把租来的帐篷往地上一放：“就这吧，看着地势还可以。”
“你好懂啊，我就不知道要看这些。”云贺从草地上起身，屁颠屁颠地贴近顾嘉北，笑嘻嘻地说道：“你好棒顾宝宝。”
“别以为说点奉承话就不用干活了。”顾嘉北把防潮垫往地上一铺，指了指旁边的帐篷：“把它搭了。”
“啊？……我不会搭帐篷啊，没人教过啊。”云贺有点为难。
“这些年从来没住过帐篷？没出去露营玩过？”顾嘉北似乎有些不信。
“刚才不都说了嘛，没有露营过。”云贺撇撇嘴。
“那你的娱乐活动都做什么。”顾嘉北随口问道。
“没什么娱乐啊，”云贺想了想，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凑到顾嘉北耳边低声道：“想着你打.飞机算不算娱乐啊……”
顾嘉北没想到云贺会在晴天白日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略显无奈：“你——”
“我怎么了，”云贺硬着头皮，打算将不要脸进行到底：“那你呢，这些年有没有想着我，打过飞机啊？……”
然而顾嘉北已经不想搭理云贺了，帐篷也不用他搭了，自己打开帐篷包取出帐篷，单手一抬，将帐篷撑开，而后又拿出地钉在帐篷各个角上捶落，等一圈都弄完了，发现云贺还站在原地，只是看起来好像没了刚才兴致勃勃的劲头。
顾嘉北拍了拍手边蹭上的泥土，走到云贺身边：“又怎么了？”
“没事。”云贺把身子转向一边，背对着顾嘉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