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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老婆高中时(松风吹月)

河蟹大神:“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是想买彩票抓机遇走上人生巅峰,还是想当学霸搞科研紧握暮氏集团?”
暮云深:“我一个富二代这还用选吗,当然是去和我老婆当同桌!”
一中尖子生林乐高三时忽然多了个转校生新同桌,这个同桌长得帅气,性格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周考结束,新同桌化学考了9分,林乐捏着自己99分的化学卷子忧心忡忡地看过去,暮云深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我根本就不学习!”
林乐:“……”
暮云深:“我原本以为我们夫妻同心捏一起能考三百分,但是北大清华和北大清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般配。”
林乐:“我觉得一天12套卷子很轻松,你可以趁课间做完,晚上咱们再提高难度,保持一天18套的刷题量,手感不能生疏,加油!我一定帮你考上大学。”
文案二:
新学期林乐多了点新烦恼:
一:新同桌带的饭太好吃了,每天都给自己喂各种正餐水果小零食,饮料奶茶小甜点,嗝!
二: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同桌,自己既不想摸男同桌的腹肌,也不想捏男同桌的翘臀,不过真的好翘喔。
重生回高中找老婆的暮云深每日难题:
一:如何在把老婆喂饱后,骗老婆给自己喂水果。
二:如何在不经意间向老婆展示自己傲人的腹肌马甲线,以及可以顶可乐的翘臀。
【阅读指南】
1、是个轻松沙雕小甜饼,攻受彼此都是初恋!!!
2、攻脑回路清奇,受乐在其中
3、主攻文
4、球收藏啾咪啾咪~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暮云深,林致远(林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婆你多吃点
立意:热爱生活

中央舞台上歌手低沉磁性的歌声缓缓流淌,附近不时响起酒杯碰撞的声音。
暮云深冷着脸打发走又一波穿着清凉来蹭卡座的男女,被旋转的射灯晃了下,他眯了眯眼睛,拿起面前的酒杯,皱着鼻子轻嗅一下,浅浅抿了一小口,发现味道还行,这才放心地喝起来。
龚文石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他的动作,不由轻笑几声,
“今天怎么想起找我喝酒,林致远不在?”
“在啊,”暮云深抬手与他碰杯,忽然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话,致远只是比较粘人,离不开我而已,哪里管我和你们出来玩了。”
龚文石晃荡着手中的威士忌心道。这两口子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一对。
“啊对对对,他没有管着你,是我理解有误。”
听见他的话,暮云深满意一笑,“好久没聚了,今晚咱俩好好喝一阵,不醉不归。”
龚文石早就有了经验,根本不信他的屁话,每次都说要不醉不归,结果自己陪着他喝得晕头转向,他倒好,喝点饮料,然后拍拍屁股赶着门禁回去哄林致远。
龚文石看着暮云深杯子里花花绿绿的饮料就觉得倒胃口,拿过酒瓶给自己添了半杯,“这威士忌口感不错,你真的不来点?”
“林致远不喜欢酒味,”暮云深皱皱鼻子,“什么威士忌一股煤油味儿,你自己留着喝。”
龚文石听到爱酒被嫌弃,没好气道:“喝你的宝宝饮料去吧!”
暮云深来酒吧不蹦迪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
明明都已经结婚好几年的人了,还眼神清透看着像个大学生一样。
龚文石在心中啧了一声,真不知道富二代这片滋生罪恶的土壤里是怎么养出暮云深这朵纯洁的小白花的。
暮云深端起酒杯继续品鉴那含酒量极低的饮料,“上回让你找的那个私家侦探,出结果了吗?”
龚文石听他提起这茬顿感头痛,“祖宗,你家里既然不让你查,你就别费这功夫了行吗,算我求你。”
暮云深瞪他一眼,“不行!他们沆瀣一气瞒着我,结婚三年我连林致远的底细都不知道,不给我说就算了,我自己查还不行吗!
你到底查没查,还是不是兄弟了?不知道媳妇底细的人不是你,你就一点不着急啊!”他用力瞪了龚文石几眼,试图唤起他的良知。
暮云深心里郁闷得泛酸水,自己和林致远结婚三年,平时蜜里调油恩恩爱爱,结果一问起过去的事,林致远就会想尽办法岔开话题,什么都不和他说。
“在查了在查了,那你哥把林致远过去的档案抹得一干二净,我能有什么办法。”
龚文石将酒杯放回台面,轻呼一口气,手刚摸到烟盒,又想起暮云深不抽烟,搓搓手指将烟瘾压回去。
“对了,林致远不有几个亲戚吗,你怎么不找他们问问?”
暮云深一脸郁闷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林致远防他这几个亲戚像防贼一样,我根本就搭不上话。上次好不容易找见机会,结果被我哥看见了,给我好一顿骂。”
龚文石拍拍他肩膀深表同情,“我劝你要不算了,反正他能和你结婚,你哥和你爸肯定查清楚了,绝对不会有问题,你就跟他好好过日子吧。”
暮云深一把拍开他的手,愤懑道:“过日子是过日子,了解他的过去是另一档子事,不能混为一谈!”
说着他招招手,不远处的侍应生立马上前来低着头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暮云深指着酒杯,“这个再来一杯,告诉调酒师白兰地少放一点。”
侍应生转身离开,不一会面带笑容回来:“先生,我们调酒师Austin说,为了保证这款酒的口感,白兰地含量不能少于10ml,您喝的这杯已经是10ml款了呢。”
龚文石拍着大腿笑得乱抖,对侍应生道:“告诉小刘给他上杯纯果汁!”
侍应生笑容灿烂,“龚老板,上班期间请称呼小刘为调酒师Austin。”
说完轻手轻脚地收走空杯走了。
龚文石清清嗓子安慰暮云深:“咳,那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我倒要看看林致远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暮云深满意地窝进沙发,一脸期待和憧憬,“等我查出来,哼哼!”
龚文石不想接这话,沉默着灌下半杯威士忌,“祝你幸福。”
“我们现在就很幸福,”暮云深终于等来了他酒精含量为零的果汁饮料,端起酒杯向他示意,“cheers。”
龚文石心不在焉地和他碰了一下,想起林致远嫁进豪门的传奇故事,当时消息传出来时整个圈子都沸腾了。
林致远最早是暮云深老爹的助理,据说家世非常普通,也不知怎么入了暮云深大哥暮雪清的眼,去给暮雪清当了特助,跟着暮雪清出入大小会议,最后在暮家人的一致同意下,和暮云深结了婚,婚后更是一步登天直接晋升暮氏集团副总。
要知道暮云深可是圈子里有名的炙手可热的凯子人选,想钓他的人手拉手能绕西湖一圈,结果他就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让不知道多少撩机铩羽而归。
外面都在传林致远心机深重,同性婚姻法刚通过,就靠助理的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搞定了暮家人,长辈一发话,暮云深喜不喜欢都无所谓了。
只有他们这些关系好的朋友知道,其实是暮云深对人家一见钟情,初次见面就被穿着西装的林致远迷得走不动道,直接开启了厚脸皮攻势。
也不知道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林致远,怎么受得了暮云深这种性格的。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龚文石的思绪,不等他回神,暮云深就一脸荡漾地挂了电话。
龚文石:“有事?”
暮云深将剩下半杯饮料一饮而尽:“林致远加班到现在,我去接他。不能陪你喝酒了,咱们改天再继续。”
龚文石换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改天请你吃饭,韩苍那小子有个新项目,下回吃饭的时候聊。”
心中腹诽道,还是别继续了,下回喝酒栓条狗都不找你,就你喝的这玩意,交警查酒驾都查不到你头上。
暮云深穿上大衣围好小羊绒的围巾,准备起身,一转头看到龚文石盯着自己的围巾。
他一脸算你小子识货的表情:“林致远送的,逛街的时候我多看了几眼,他就叫销售装起来了,你说他对我怎么这么上心,唉魅力太大就是没办法,这种结婚三年还是热恋期的幸福你估计体会不到,毕竟不是谁都有我这么优秀。
林致远真的很关心我,这不,他早上上班前还不忘叮嘱我出门戴围巾。”
龚文石只恨自己长了双眼睛到处乱看。
暮云深想着司机还得一会才能来,脱掉大衣坐回去,却没有摘围巾,
龚文石挠挠头,感觉自己对象如果连他出门戴不戴围巾都要管,未免太不自由了,他身子向前挪了挪,认真问暮云深:“你真的不觉得林致远管你管得有点多吗?”
暮云深还在专心摆弄自己的围巾,不禁露出甜蜜的笑,“没有啊,林致远就是比较粘人,哪里管我了。”
“……”龚文石实在忍不了他这副爱情中毒的德性,抓起大衣扔他怀里:“快去吧!林致远等你呢!”
暮云深丝毫不跟他计较,挺着胸前的围巾去吧台结了账,站在酒吧门口等司机接他。
林致远到家后还在继续看文件,暮云深坐着无聊,干脆去健身房跑步,等估摸着林致远应该忙完了才回卧室。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暮云深一开门就看到没穿衣服的林致远站在卧室正中间,连忙蹿进去反手关上门。
有人进来林致远也是一阵惊慌,发现是暮云深,才放松下来。他拿起床边搭着的浴袍,背过身披上。
“刚去洗澡忘带了,想着屋里没人,我就出来了。”
他摸索着找到床头柜的眼镜,随手薅了把头发,湿漉漉的发丝全部向后梳过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左边鬓角有一个浅浅的疤,隐没在头发里,不凑近了仔细看发现不了。
暮云深看着林致远坐在床边戴上眼镜,修长白皙的双腿从宽大的浴袍下露出来,胸口还有不少水珠没有擦干,动作间全都隐匿在洁白的浴袍里。
“时间不早了,等看完这份文件咱们就睡吧。”
林致远湿润黝黑的眼镜被金丝眼镜挡在后面,隐隐还能看到因为洗澡有点泛红的眼尾,像被夜露沾湿的海棠。
这时的林致远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他或许是累了,说话带着点鼻音,听着像是在撒娇。
暮云深将桌上的文件拿过来递到他手边,一凑近,林致远身上淡淡的香气就更明显了。
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但在林致远身上格外好闻。
暮云深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明显,不等林致远说话,他直接跳起来冲进浴室。
“你先看,我去冲个澡!”
按照计划,他是要洗个冷水澡的,结果凉水淋到头上的瞬间,他就打着哆嗦将热水开到最大。
不一会,氤氲水汽爬满了浴室,暮云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精神奕奕的好兄弟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虽然林致远是很好看,但你也不能这么不争气懂不懂,显得你很没有定力。”
他正忙着教育好兄弟,却听见林致远敲门,语气中带着担忧:“你还好吗,不要洗太久,小心头晕。”
暮云深觉得林致远真是越来越粘人了,老公洗个澡的功夫都要来敲门。
他对着镜子将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露出自己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优秀成果——
胸肌饱满却不夸张,犹如巧克力块排列整齐的腹肌下是极具诱惑力的人鱼线,他满意地点点头拉开浴室门。
“多泡了一会,这就来。”
林致远看着眼前湿漉漉的肌肉,绕过他去浴室里拿了一块干毛巾,仔细帮杵在浴室门口的暮云深擦干身上的水珠,趁机在他腹肌上多擦了一会。
又找出一件浴袍,将他优美的曲线全部遮起来。“小心着凉。”
作为体贴的好老公,暮云深张开双臂方便林致远给自己裹上浴袍。随后又颇有心机地将衣领拉成深V,露出自己漂亮诱人的胸肌和腹肌。
想必林致远看到这幅秀色可餐的绝世美景一定会食指大动,然后乖乖躺在床上……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林致远已经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
自以为准备就绪的暮云愣在原地,现在不应该是成年人快乐的玩耍时间吗,林致远怎么忍住的!
林致远取下眼镜,眼下露出淡淡的乌青,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看着明显精神过头的暮云深,他捏捏鼻梁,“如果你实在想要,我可以……”
暮云深犹豫片刻,为了这个项目林致远已经带着团队忙了很久,明天就是竞标的日子,作为好老公他可以学会克制。
他飞扑上床,用被子将林致远裹好,再搂进怀里,“快睡,我给你攒着呢,等你忙完的。”
林致远闭上眼睛,“晚安。”
暮云深很是不满:“给谁说呢。”
林致远往杯子里缩了缩,耳朵悄悄红了,半晌才压低声音,“晚安,老公。”
得逞的暮云深探起身,在林致远白净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还不满意,拉开林致远的浴袍领子,在他脖子和锁骨上嘬出几个草莓。
又抱着人哼唧半天,把很有精神的好兄弟哄好,这才磨着牙睡了。

第2章 温泉
暮云深只记得早上林致远起床时自己搂着人亲了几口,再恢复意识按亮手机时,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
林致远还没发消息,暮云深只好先去问邓助理:“致远忙完了吗?”邓助理一时也没回消息。
等他洗漱完出来,林致远正好打电话过来。
“你起了?”
暮云深:“刚起,忙完了吗,中午带你去吃饭。”
林致远薄唇微微抿起有点为难,好不容易竞标成功,中午应该请出席的领导们用饭,联络联络感情,然后晚上带着团队去开庆功宴的。
这时候答应暮云深的邀约,以他对暮云深精力的了解,估计庆功宴挪到明天都赶不上。
不等他开口,邓逸晨凑过来低声道:“几位领导忙着去开会,中午的饭局组不起来了。”
林致远心头一动,抬手捂住电话听筒,冷静地吩咐邓助理:“正好庆功宴的酒店有温泉项目,你去包个场,带着他们好好放松一下,我不在你们也放得开。”
邓逸晨明白他是要陪暮云深,点头应了,去一旁给酒店负责人打电话安排接下来的流程。
暮云深听对面有说话声,也不着急,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到桌上,拧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对面窸窣一阵,再次传出林致远清冷的声音:
“云深,刚才有事和小邓说了几句。中午去哪,我回来接你吗?”
暮云深:“不用,我开车去接你。”
林致远没再推辞,没人看到他眼眸中的冷意消散了些,“我这边还需要一会,你到了给我发消息。出门记得系围巾,别坐在车里开空调。”
“都听你的,老婆我好想亲你啊……”
暮云深抓紧时间腻歪几句,听到对面有人叫林总,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林致远一直忙到十二点,终于步履匆匆地从大楼里出来,不等他动作,就见不远处一辆黑色大G开了双闪,粗犷狂野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暮家别墅车库里有不少吃灰的豪车,这黑色G65算是暮云深日常代步用得最多的一辆。
林致远刚坐稳,就被暮云深按住,一个湿热的吻随即落下,半晌他才气息不稳地被放开。
林致远不露声色打量起暮云深,发现他抓了头发,用了自己最喜欢的那款须后水,衣服也是精心配的,还围了自己送的围巾。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暮云深对两人的约会总是很上心,即使像今天一样只是简单吃个饭,他也会精心收拾一番再出门。
暮云深伸长胳膊环住他,再松开时已经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今天为了竞标会,林致远以及团队里其他人都穿着正装,来自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笔直的双腿,即使不刻意强调曲线,林致远的腰也细得过分。
他手上戴着一只百达翡丽钢带鹦鹉螺,在他俩衣帽间陈列的众多腕表里并不名贵,只不过是暮云深送他的第一只表,意义非凡。
只要场合合适,衣服配得上,林致远首选的就是这只。
暮云深又要凑过来亲他,被他抬手推住,林致远气息不稳道:“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即使大G内部非常宽敞,但待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唇齿触碰让温度快速上升,气氛开始变得暧昧,两人衣物的摩擦声都被无限放大。
他还记得暮云深昨晚有多精神,况且他自己忙了这段时间,也想暮云深了,要是再亲下去,两人走火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剩下百分之十是停车场保安发现车里有动静,为了维护社会公序良俗,过来将他们赶走。
暮云深眼睛贴在林致远腰上,半天才靠惊人的意志力坐直身子,点火挂挡启动一气呵成。
车开出许久,林致远终于平复呼吸,关心起自己的午饭。
“这是去哪里?”
暮云深哼哼两声,扫了眼导航,“马上就到,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致远看他搞这么神秘也没再问,合上眼睛小憩起来。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深了,总是喜欢微微抿起来的嘴唇也放松下来。
暮云深轻轻踩了刹车,让车速降下一些,开得更平稳。
直到快一点半,他们才到达目的地——
一个还没有对外营业的度假山庄。
暮云深将自己的围巾给林致远围上,随手把车钥匙丢给迎上来的侍应生。
“这是谢辰那小子投的,我也参了一股,这不刚弄好,喊我来体验一下,顺便提提意见,这段时间来的都是熟人,到过年才正式营业。”
林致远听他也有参与,打量起这里的装修布局,整体设计繁复又不显累赘,光洁的大理石地砖反射着出头顶流水型吊灯的光辉,四周的装饰都采用鎏金配饰,风格统一,入眼舒适。
暮云深个高腿长,拉着林致远走得飞快。路上他听见林致远肚子咕噜叫了几次,估计饿得厉害。
前面带路的侍应生几乎要跑起来,才能勉强保持走在两人前面。
在侍应生就要绷不住脸上的笑容时,包厢总算到了,“先生里边请。”
来之前暮云深已经点好了菜,谢辰知道他带林致远来吃饭,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凑上来讨人嫌,只贡献了一罐珍藏的茶叶,叫侍应生泡好了送来。
室内暖气很足,暮云深将两人的大衣递给侍应生,“可以上菜了。”
暮云深贴着林致远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尝尝这个,谢辰在一老乡家里收的,当时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他们都没人要,还是我识货,直接倒了半袋子,谢辰差点没心疼死。”
林致远浅笑着接过来抿了一口,他虽然不怎么懂,也看得出这茶茶汤清亮香气悠长,确实算是好茶。
菜陆续上了,两人没再说话,只暮云深时不时夹菜给他。
吃完饭暮云深兴致勃勃地带着林致远往后走,“后面修了露天的温泉区,还没人泡过呢,咱们去给它开开光。”
被林致远按住:“刚吃完饭就泡温泉对身体不好,等会再去。”
他心道,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没和邓逸晨他们泡酒店的温泉,离酒店几公里的度假山庄还有温泉在等着他。
暮云深只好按住性子拉着他在山庄里转悠了半个小时,等到他点头,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就往温泉冲。
冬日里天气变得快,上车时还艳阳高照,这会铅云已经铺在了天上。
林致远将腕表小心地取下来,装进西装裤的口袋。在外区冲了澡,披着浴袍坐进温泉池子里。
暮云深紧跟其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去,岸边小几上就传来手机铃声。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林致远白嫩修长的双腿上,随手拿起手机,连来电信息都没看就接通了:
“什么事?”
一个口齿不清的男人立马扯着嗓子喊:“小兔崽子总算想起来接老子电话了,你还记得我是你大伯啊!上回让你把你哥安排进暮氏当经理,你他妈还给老子摆上谱了……”
暮云深还没反应过来,林致远一把抢走手机挂断电话,随即给邓助理发了条语音:
“有事给暮云深打电话。”
说完就将手机关机扔到一旁。
暮云深看着林致远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总算想起来这个声音是他没见过几次面的林大伯。
之前林大伯对着他总是点头哈腰,极尽讨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时候。
暮云深坐到林致远身后,将人抱进怀里,将下巴支到他肩上,“你大伯……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这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像是一桶冰水,在冬天里将林致远浇得透心凉。
温泉的水面上白雾蒸腾,他的手却凉得没有一丝热气。
半晌,林致远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好说的。”
暮云深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伸出右手捂住林致远的眼睛,细碎的吻不停落在他湿漉漉的发尾,耳垂与后颈上。
“那我不问了,你别害怕。”
他另一只手攥着林致远双手,不时变换姿势帮他捂着。
也不知过去多久,林致远总算有了点热气。他微微挣扎一下,从暮云深怀里挤出来,注视着他那双总是盛满神情的眼睛,
“你就不想知道吗?”
暮云深又低下头吻他,一个温热又湿润的吻落在他眼皮上。因为靠得近,林致远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想啊。”
暮云深心道,抓心挠肺地想,但是体贴的好老攻绝不会逼人回忆痛苦的过去,他可以自己去查。
他顿了下,补充一句:“你可以挑不重要的告诉我。”
林致远垂下眼眸不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暮云深便掰着他的肩膀又将人严丝合缝地搂进怀里。
林致远靠在他胸口,抬手擦了擦暮云深溅到他脸上的水珠,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家里老房子要拆迁,我大伯一家想占我房子,我不愿意,就闹成这样了。”
暮云深一听就知道,这事大体上没错,但关键的细节都被省略了。
他想了想,干脆跳过林大伯转移话题,想试试能不能问出点别的。
“那说说你的学生时代吧,有没有朋友?”
暮云深感觉这么坐着有些别扭,两只手卡在林致远腋下,将人提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
等他调整好姿势林致远才淡淡开口,“我从小生活在X市旁边的庆山市,高中在市一中,朋友有一点,但是毕业后都没有再联系了。这些年我也没再回去过……”
沉浸在回忆中的林致远忽然顿住,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眸子瞥他一眼:“能别顶着我吗。”
暮云深又凑过来亲他,“老婆,咱们来玩一点成年人快乐的小游戏吧。”
林致远被他抱着根本躲不开,没几下腰都软了,低下头露出通红的耳朵,“这儿什么都没有,先回去,唔!”
却见暮云深从岸边小几旁的包里掏出不少东西,“嘿嘿我都准备好了。”
林致远看着他被顶起一个帐篷的浴袍,湿透了的浴袍紧紧贴在身上,变成半透明,显露出漂亮的肌肉。
他看暮云深解开浴袍,知道今天的温泉play是躲不开了,干脆换个舒服的姿势在岸边躺好。
在温泉里虽然有些太……但是可以将回忆往昔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揭过去,希望暮云深之后也不要想起来。
不论是家里的亲戚还是过去的生活,他都不想被暮云深知道。
暮云深手上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市一中市一中,回去就叫龚文石去查市一中的档案!
由于林致远格外配合,露天的温泉play又实在刺激了些,暮云深一直胡闹到天要黑了,才抱着人从温泉里出来。
林致远累得厉害,强撑着穿好衣服就被暮云深打横抱起来。
暮云深:“吃了饭回家吗?”
林致远将头埋进他怀里,迷迷糊糊地,说话时尾音也变软了:“我去酒店看一眼,做完项目总结要给他们发奖金的。”
暮云深一脸满足,低下头在他脸上嘬了一口,把人抱上车,他将暖气拧高,默默哼着歌开车去酒店。
酒店对面的灌木丛,一个男人穿着油兮兮的夹克,弯着腰转来转去,他神色焦虑,眼睛一直盯着酒店大厅。
酒店门童也没注意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等他发现时,这人已经在门口转了几个小时。
天色越来越深,这男人也越来越不安,他眼睛布满血丝,嘴唇翕动不时念叨着什么。
“吱——”
黑色大G停在酒店门口,男人立马伸长脖子眺望下车的人,看到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下来,他脸上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他刚要转身,却见另一侧车门被拉开,他日思夜想的林致远扶着腰下了车!
他立马换了一副激动到癫狂的表情,喘着粗气,踮起脚往酒店跑来。
门童感觉不对劲,拿起呼叫机叫安保过来前厅。
暮云深搂着林致远往酒店大厅走,门童已经迎了上来。
“林总!林总!”
林致远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扭头,看到男人的脸,他本能地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厌恶表情。
暮云深正要停下,林致远却抓着他的袖子继续往前走,“不相干的人。”
暮云深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目不斜视穿过酒店旋转大门。
这男人却已经挥开门童扑到两人面前。
“林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拔根腿毛都比我腰粗,我知道七百万对你只是毛毛雨,你是林辉亲弟弟,总不能真看他被人砍手砍脚吧!”
林致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管他去死,别来烦我。”
这人被他的话说愣住了,林致远拉着暮云深就要走,这人急了,上来拽他衣摆,被暮云深一把挥开。
林致远牙关绷紧语气冷得能结出冰碴:“上次林辉赌钱被抓进去的时候你也在吧,这是又一起上桌了?你们输的钱关我什么事,别来找我!林辉要是被人拉去沉塘,我可以替债主做一副为民除害的锦旗。”
暮云深没敢说话,顺着林致远的劲往前走。
林致远平日里泠泠清清的,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内里涌动的岩浆全部被冰雪包裹着,看着宁静又平和。
今天,火山被人用力敲开了一道口子。
这人还不死心,嘴里不停叫骂着,被门童拦在几步外。
林致远抿着嘴唇,脸上又没了血色,脸颊看着比衬衣还白几分。他一句话都不说,攥紧拳头站在电梯前。
不巧两部电梯都在顶楼,下行还需要时间。
暮云深拍拍他的肩膀,“我给龚文石打个招呼,让他问问是什么情况。”
“不用。”
林致远声音沙哑,眼神冷得要凝成霜,低声回了句。
暮云深:“什么?”
林致远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暮云深的表情,他怕看到暮云深露出哪怕一丁点的厌恶或嫌弃:“我说不用了……”
叮——电梯门开了。

第3章 相见
眼见林致远和暮云深要进电梯,男人爬满红血丝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血,他从衣襟里掏出把匕首,挥舞着冲向两人。
“你别想走,林辉说了你的钱就是林家的钱,今天你必须给我把钱掏出来,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暮云深一惊,搂着林致远就往电梯里冲,电梯门缓缓闭合,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叮——”
感应到异物,电梯门又打开了!
林致远长呼一口气,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看着男人丑陋的表情,“你冷静一点别伤到人,你和林辉的赌债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我冷静不了!”这人眼睛瞪得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你们这些狗日的有钱人,老子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
安保拎着防爆盾往电梯这边跑,门童还在不停催促,“快点!他手里有刀!”
眼见安保越来越近,暮云深想将他踹出电梯把门关上。
这男人却突然暴起,手中匕首直直冲着林致远捅去。
暮云深死死盯着泛着寒光的刀刃,下意识上前替林致远挡了一下,安保终于冲到电梯门前,警卫叉卡在男人脖子上将他推倒在电梯角落,几个人一起上前按住了这男人。
“咣当——”
带血的匕首掉在地上,暮云深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他忽然有点站不稳,整个人靠在电梯璧上。
世界失去了声音,林致远好像在焦急地说着什么,但是他一句也听不清了。
林致远颤抖着,想将不停出血的刀口按住,帮他止血。但是伤口太深了,不管他怎么按,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向外涌。
暮云深眨眨眼睛,“老婆,你别哭呀……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眼泪一颗颗砸在林致远手背上,他顾不上擦,只是用力按着暮云深的腹部。
安保人员冲上来想将暮云深抬起来,他试图抬起胳膊,好让安保更好出力,却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后面的事情暮云深记不清了,他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沾了满手血的林致远在不停的哭。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伤心的林致远,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流干了,泪珠顺着下巴不停地淌。他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攥住暮云深的手不停抽噎着。
可惜林致远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
想到这,暮云深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零食柜子里翻出一盒黑巧。
75%纯度的黑巧苦得离谱,配着他苦涩的心情吃正合适。
半盒巧克力下肚,暮云深啧了一声。
他替林致远挨了一刀,多好的机会啊,他躺病床上的时候能让林致远签多少不平等条约啊!
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穿越,啊不重生了呢!
原本在向他招手的各种play,现在全没了。
暮云深低头看看手机屏暮里青涩的自己,不由哀叹一声,又拆开一块黑巧塞嘴里。
这个时候的他高中还没毕业呢,可不青涩吗,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与几年岁月一同消失的,除了他沉稳的男子气概,还有他在健身房经年累月精心打磨出的八块腹肌。
这是他吸引老婆主动投怀送抱的武器,现在只剩一点隐约的轮廓,提醒他将锻炼早日提上日程。
黑巧吃多了腻得慌,暮云深又去冰箱里找出瓶冰镇的果汁,咕嘟咕嘟灌了半瓶。
他百无聊赖地按开手机,亮晃晃的凌晨五点分外刺眼。这个时间点,夜猫子刚睡,该早起的还没醒,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出来。
他从床脚毛茸茸的地毯蛄蛹到床上,又从床上翻下来,最终躺地上做起卷腹。
虽然现在老婆不知道在哪,但练好身材准没错。
卷了没几下,睡意上涌,暮云深仰躺在地毯上合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扑到床上拿起手机,庆山市一中!这么重要的事差点忘了!
按毕业时间算林致远和他同级,现在肯定还在市一中念书呢。
嘿嘿,这是多好的了解林致远过去的机会,现在他不但能了解,还能参与,命运果然待他不薄!
这会暮云深也顾不上时间了,指尖简直要在手机屏上搓出火星子。
只见他与【老哥】的聊天框里唰唰出现了一排对话。
“哥,我的好哥哥。”
“帮我去隔壁庆山市一中找个叫林致远的男生。”
“他长得可好看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你一看就知道了。”
“找到他是几班的学生了,再帮我办个转学,我想和他当同学。这样我俩就可以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多亲密。”
此时距离暮雪清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对话框里只有暮云深在唱独角戏。
等他把所有能想起来的边边角角都给暮雪清发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睡觉去了。
一个小时后,暮雪清坐在车上头疼地看着翻不到头的聊天记录,总算在到达公司前理清了暮云深的意图,总结成一句话发给了秘书杜峰。
折腾了半夜的暮云深一睁眼就是午饭时间,杜秘书超高的工作效率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将搜索出来的消息,分类整理,打印成册,送到了暮家别墅,此时正站在餐桌旁等待暮云深做下一步指示。
“没有?!!”暮云深水都顾不上喝,满脸惊慌,“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啊!”
杜秘书推推眼镜,平静回答:“是的二少,我调了整个庆山市所有高中的学生档案,没有一个叫林致远的学生。”
暮云深已经快急疯了,双手颤抖快速翻着秘书送来的文件。
他老婆呢!他那么大一个,漂亮体贴温柔聪明的老婆,怎么会没有呢!难道因为他重生一趟,蝴蝶翅膀把老婆扇飞了吗!
杜秘书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庆山市一中高三年级一共有三十七位姓林的学生,我把他们的照片放在了最后,二少可以看看。”
暮云深慌慌张张将文件夹整个翻过去,搓开最后一页,还差点将纸撕裂了。
这个不是林致远。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这些照片的原件不是白底,复印出来后清晰度直线下降,暮云深必须凑近了仔细看,才能辨认出照片上这些人的五官。
林致远到底在哪,怎么会没有呢。
直到倒数第二个人,暮云深总算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林致远那双淡然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照片外的他,暮云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手指在林致远脸上戳了一下,“就知道吓唬我。”
指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只有黑色照片赠送的浮墨,让他指尖也蹭成黑色。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林致远的照片,对秘书说道:“杜哥,是这个,我没有记错,他就在一中。”
杜峰微微低头,看了下自己给照片的编号,接过文件夹翻找起来,很快他就停下将文件夹还给暮云深。
“二少你看,这个学生并不叫林致远,他叫林乐。”
薄薄一张A4纸,上面罗列的信息并不多,只有林乐过去的学籍信息,以及现在在一中就读的班级。
现在怎么叫林乐啊,是以后改名字了吗?
“高二六班……等再开学就是高三六班了。”暮云深自言自语道。
杜秘书见没有找错人,推了下眼镜,“大少说你想转学去市一中?”
暮云深:“对,把我转去高三六班,我要和林致远一起上学。”
杜秘书没有直接回答,说了句请稍等,转身拨通了暮雪清的电话。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杜秘书将手机递过来示意暮云深接电话。
暮云深:“哥,我昨天晚上不是都给你说过了吗,他是我什么人?他是我老,老同学!”
暮云深心惊肉跳地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老婆咽回去,摸摸鼻子,想起暮雪清看不见,又理直气壮起来,“这点小事你该不会都不能办吧!”
马上要开会的暮雪清没功夫和他仔细掰扯,“你现在要高三了,不好转学,如果你只是想去和你的老同学一起上学,可以选择借读,等高考的时候回来考试就行。”
暮云深对这些细节并不在意,只要能让他去找林致远就行。“可以可以,都听你的,谢谢哥嘿嘿。”
暮雪清示意他将手机还给杜秘书,两人又说了几句杜秘书才挂了电话。
杜秘书:“二少,庆山市一中已经开始高三暑假补课了,您将要带的东西先让阿姨准备好,很快就能去上课了。”
暮雪清笑容一滞,现在就补课?离9月开学还有整整一个月啊!
杜秘书面带微笑,“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暮云深手里攥着林致远的照片,有气无力地趴到桌子上,“杜哥慢走。”
暮云深心中哀嚎,作为一个没有学业压力,父母兄长的期盼就是他能健康快乐过完一生的大学渣,错失一个月的假期比投资亏本更令他难受。
不行,这笔账必须记到林致远头上,等以后补回来。上回看到的那个水手服好像就不错,林致远腿那么长,穿上一定好看……
或许是为了惩罚暮云深想一出是一出,借读这事办得格外的快,王姨刚带着人帮收拾好行李,暮雪清就叫司机将他打包运去了庆山市。
暮云深只来得及半路去和龚文石见一面,在龚文石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中,表示自己要去好好学习了,以后不能经常回X市见面,有事峡谷联系。
然后潇洒转身离去,不顾天塌了的龚文石,只留下一个高大,颇具学神风范的背影。
虽然行程匆忙,但暮雪清还是为这个弟弟做足了准备,包括但不限于市一中旁边四室的房子一套,距离一中大门走路只需要三分钟,屋里一应陈设全都换了新的;
从暮家带去的做饭阿姨一位,食材都会从暮家送过去,免得暮家二少爷孤身在外饿着冻着。
暮雪清对这个弟弟过于了解,书房里虽然放了书架,但却空空如也,桌子上放的也不是教辅书籍,而是一台顶配的电脑,方便暮云深打游戏。
暮云深只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行李交给新阿姨收拾,自己掏出手机告诉老哥自己还需要一点健身器械,就被杜秘书拉着去一中报道。
从进一中校门起,怀旧风的装修理念就不断刺激着暮云深的眼球。他虽然从小上各种贵族私立,知道公里的学校可能条件有所欠缺,但是也没想到能欠缺成这样啊!
办公室里,杜秘书和教导主任李朝阳说话的声音从耳边掠过,暮云深的注意力却全在李主任身后的脸盆架上。
这个脸盆架颇有岁月风韵,保守估计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
架子上方还有一块摇摇欲坠的墙皮,在暮云深灼热的目光中,终于掉进了脸盆里,将盆中浸满烟头和茶叶的污水砸得飞溅。
好在办公室里也是粗糙的水泥地面,脏水落上去毫不起眼,几个呼吸就晾干了,留下一点褐色的水渍。
噫,有点恶心。
圆溜溜的李主任终于想起了杵在一旁的暮云深,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先去上课吧,今天是特例,以后不穿校服进不了校门。还有你这头发有些长了,回去剪一剪。”
暮云深和杜秘书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市一中的教学楼在前院,一进大门穿过水泥砖铺成的广场就是教学楼,毫无绿化可言。
李主任办公室在后院的东侧办公楼上,整个后院占地面积不小,像是个大花园,只是没人打理,看着乱七八糟的。
暮云深的心思已经全部跑到了即将见面的林致远身上,对着颇具野趣的花园也没有观赏的兴致,他走得飞快,差点要小跑起来。
刚才李主任给他的新班主任何辉打了电话,何老师这会正在一楼办公室等他。
暮云深喊了声报告推开门进去,战损风装修的办公室很有冲击力。
何辉正低头改作业,听见他来抬头看了一眼,“新同学是吧,我是你的班主任,教你们物理,我姓何,你叫我何老师就行。”
暮云深站在他掉漆的办公桌前,乖乖叫了一声何老师。
何老师没再顾得上说话,手中红笔抡得冒火星子。
好在剩的作业不多,暮云深干脆走神想林致远,不知道现在的他和几年后差距大不大,应该不大吧,看照片还是那么好看。
等会见了面要怎么打招呼呢,你好我是新同学,我姓暮……不行,太平淡了,没有新意。
你好林致远,我是你未来的对象,你可以叫我老公!这也太变态了,会被打的吧。
还是打个普普通通的招呼算了,不能给林致远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是太普通了会不会没有魅力啊……
“叮铃铃铃铃——”
暮云深的思绪被下课铃打断,他一低头,发现何老师作业马上就改完了。
“报告!”
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个学生,暮云深心里想着事没回头,何老师却笑了,
“林乐,来得正好,把咱们班新同学领回去,我要去开会,你课间带他去领一下书和校服。这些本子抱回去发一下,下节自习课让同学写作业。”

暮云深大脑瞬间宕机,什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林乐将抱来的作业放到何老师办公桌上,暮云深才找回点理智。他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心的汗,小心地转头去看林乐。
林乐正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他头发看起来很软,发尾有点发黄,贴着后脑勺,一副很好摸的样子。
等他转过来,一双熟悉的黝黑眼眸撞进暮云深心口,这与他熟悉的林致远太像了。
长大后的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五官长开了,为了显得成熟戴着金丝框眼镜,头发也总是梳到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现在这样留着刘海的样子显得格外稚嫩。
丘比特举着挺加特林对着暮云深一顿扫射,他胸口跳得有些快,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他耳廓都红了。
有些可爱……暮云深搓了搓手指,突然反应过来,呲着牙笑了一下,
“你好老不是,老老老同学,我是新同学,我叫暮云深,你可以叫我暮云深。”
林乐浅浅的笑了一下,这笑意转瞬即逝,暮云深却没有错过,他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林乐心想,这个新同学看着怎么有点傻傻的。
何老师合上红钢笔笑着顺手拍了下暮云深后腰,“什么新的旧的,别杵我这儿了,快回教室去。”
暮云深抢着抱起何老师眼前那一摞刚改好的作业本,林乐只好将抬起的手收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分我一半我帮你抱吧?”
“不用,又没重量,我抱着就行。”暮云深已经抱着作业往出走了,这个姿势让他俩离得很近,他才注意到,现在的林乐有点矮,站在一起比他低了大半个头。
现在他已经186了,林乐估计也就一米七出头吧,小小一只,真可爱啊。
林乐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没发现暮云深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他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咱们教室在四楼,先去把作业放下我再陪你去领东西。”
暮云深用余光悄悄打量旁边的林乐,校服短袖下露出一截胳膊,一如既往的白,白得反光。
就是太瘦了,几乎是皮包骨,下巴显得更尖了,全身上下唯一的一点肉全在屁股上,腰细得两只手就能握住……
他看得起劲,没注意已经走到了楼梯转弯处,林乐连忙拉住他,“小心,别蹭到墙上。”
暮云深一转头,发现那块墙面绿色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白色的石灰墙体,贴着墙的地面还落了点白灰,一看就知道是能蹭人一身白的好地方。
另一边的栏杆也不甘示弱,浑身黄褐色铁锈明晃晃地告诉暮云深㑲楓,敢靠过来就给你衣服上留几道印子。
暮云深木然地被林乐拉着往教室里走去,一边心猿意马一边心如死灰,杜哥不是说庆山市市一中是重点中学吗,怎么会烂成这样啊!
他对市一中陈旧设施的嫌弃,在看到破了个大洞的木质讲台时达到了顶峰。
林乐拿起讲台边上搭着的抹布将台面的粉笔灰擦了擦,示意暮云深放下作业。
林乐抬头问他:“你想坐哪?现在班里艺术生都去集训了,空了很多位置,可以随便坐。”
暮云深完全不用犹豫,“你旁边有空位吗?”
“有是有。”林乐之前的同桌是个美术生,平时上课喜欢说话,经常打扰林乐学习,在对暮云深还不了解的情况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坐同桌。
毕竟高三能来借读的家里都有点本事,如果暮云深也是个爱说话喜欢打扰别人学习的,会给他带来很大困扰,之后再想换同桌,难免得罪人。
如果暮云深是个小心眼的人,随便使个绊子都够他头疼的。
不等他委婉地拒绝,暮云深已经眼巴巴地看过来了,
“你放心,我这个人上课从不说话,不打扰同桌学习,而且我睡觉不打呼噜,和我坐同桌你不亏的。”
见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将暮云深领到座位上。
他默默叹气,先坐着看吧,实在不行再找老何换座位。
或许是因为一路走来受到的冲击已经到达了阈值顶峰,也可能是和林乐坐同桌的喜悦冲淡了环境带来的影响,在看到落了一层黑灰的桌框,以及一条腿明显短了半截的板凳时,暮云深显得格外淡定。
等林乐发完作业,他已经将座位勉强清理到能坐人了。
领资料校服的地方有些分散,林乐领着他跑了半节课,两人才回到教室。
暮云深一脸兴奋,还想和他说话,却见林乐已经翻开了作业。他只好闭上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后桌的男生已经迫不及待凑了过来,“嘿兄弟,你从哪儿转来的?”
暮云深打开自己微信的二维码,压低声音,“兄弟我老,不是,我同桌学习呢,咱俩微信说。”
那男生看到他掏手机,学渣雷达哔哔响,露出了一脸同道中人的怪异笑容。
他先隐蔽地抬头看了眼窗外,确定没有老师站在走廊监视,也掏出手机快速加上了好友。
暮云深环视一圈,学着别人将书都垒在自己左手边。
瞬间他就被知识淹没了,老师不走到跟前估计都看不见这儿还有个人。
后桌那男生的消息已经弹出来了,“兄弟我叫邵志勇,你叫啥,从哪儿转来的啊?”
暮云深先将手机静音,看一眼林乐,发现他没有分神,这才低头回消息:
“我叫暮云深,以前在隔壁X市爱乐双语私立高中。不是我说兄弟,一中不是重点高中吗,怎么烂成这样。”
邵志勇发了一个黄鸡大笑的表情,“这你就不懂了吧,烂有烂的好处,你看咱教室里是不是没有摄像头。”
暮云深抬头找了一圈,发现还真是。
邵志勇接着发:
“兄弟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儿是一中的高三部,本部条件其实还行。因为说要重建,所以这儿就一直没翻新,咱们是高三部最后一届,以后的学弟学妹都能享受新教室无死角的摄像头监视了。”
暮云深:“……那咱们还挺幸运。”
邵志勇:“那可不,现在这年头,没有摄像头,班主任不坐教室里跟班,前后门没有开窗的好学校可不多了。”
暮云深对一中破烂设施的不满,随着邵志勇的话烟消云散,甚至有点窃喜,这山高皇帝远的还有谁能管他!
林致远真是他的小福星啊!
没聊多久邵志勇便邀请他去峡谷,暮云深欣然同意。
林乐在一旁也很满意,没想到暮云深居然真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安静,这让他做题的思路都清晰不少。
最后一节课邵志勇要去校体育队训练,留下暮云深一个人有些无聊。
他今天刚来没有上课,作业自然是不用交的。
不想继续玩游戏的他随手翻开一本一中自己出的练习册,看了半天暮云深才发现这是物理不是数学。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来学习的。
暮云深看着一旁认真做题的林乐有些新奇,他记得林乐上的那所大学挺差劲的,也就只比野鸡大学好了一点吧。
没想到他看起来学得还挺认真。
暮云深又叹了口气,林乐这个小学渣真是可怜啊,这么努力,做了一节课题连头都不抬,高考也只考了那么点。
还不如向他学习,他虽然考得也不多,但是他根本就不学啊!每天的时间都用来玩耍,至少能收获快乐。
太阳开始西垂,一束光穿过走廊从窗户落到林乐面前。橙黄光线的照耀让他嘴唇多了些血色,脸看着更白皙了。
林乐睫毛又密又长,却不上翘,而是向下垂着,在脸上印出一道参差的投影。
暮云深没忍住多看了一会,直到下课铃响了,林乐起身出去,他才回过神。
“唉,你去哪儿啊!”
林乐回眸淡淡扫他一眼,“上厕所。”
暮云深快速将手机装回兜里,站起身,“等等我,我也要去。”
林乐一个物化生班的男生,从没见识过男生相邀一起上厕所的局面。
他微微蹙起眉,又觉得暮云深刚转学过来,可能不知道厕所在哪,只好点点头,转身往教室外走去。
两人说话耽搁点时间,等到厕所时,靠窗户的风水宝地早就被来抽烟的男生们占领了。
没一会儿功夫,不大的厕所已经充斥着灰蓝色烟雾。
暮云深见怪不怪,高中抽烟的男生太多了,只不过之前高中厕所有换气系统,烟味很快就能散去。
他扭头去看林乐,林乐秀气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嘴唇也轻轻抿起来,他明显屏住了呼吸,动作加快不少。
暮云深像是发现了独属于林乐的小秘密,他心中某个隐密的角落得到了意外的满足。
讨厌烟味的林乐,会偷偷皱眉的林乐,别人从不了解,只有他一个人清楚他的这些小习惯。
真是娇气,像个豌豆公主,暮云深暗自腹诽,就知道撒娇让老攻心疼,但是现在在学校,只能克服困难艰苦奋斗,骄奢淫逸要不得。
林乐很快洗完手,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暮云深连忙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快速冲完手跟着出去。
班上男生都在等暮云深回来聊天,高三来的转校生,在无趣的校园生活里足够津津乐道好多天。
暮云深一进教室就被拉住,他见林乐一脸淡然坐回座位上又翻开了作业,干脆坐在男生堆里开始侃大山。
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从暮云深之前的学校聊到圆溜溜的李主任,又从喜欢的体育明星说到限量版的球鞋——
就是暮云深脚上穿的那双。
只不过这年头,全球限量一百双的鞋,学校里跑个操就能看见一百二十双,没人觉得暮云深穿得是真的。
等上课铃响时,暮云深已经晋升成暮哥,并被邀请一起去打球。
最后一节依然是自习课,暮云深躲在书堆后面悄悄注视着林乐。
林乐空着的前桌终于有人了,那人看到新冒出来的暮云深有些惊讶,不一会就转身塞了张纸条给林乐。
林乐接到纸条后没有着急看,他先按照计划做完了物理作业,这才展开纸条扫了一眼。
“不是说好去找老何说说,咱俩坐同桌吗?”
林乐头疼地转着手中的笔,半天才给纸条上回了一句,“老何不会同意的,现在坐前后桌讨论问题也很方便。”
其实也没有说好,是袁兆兴单方面想和他坐同桌。
写完他用钢笔戳戳前面的袁兆兴,将纸条还回去。
一旁的暮云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林致远怎么能这样啊,本来就是个学渣,不好好学习居然还学人传纸条,而且还是传给别人的!
老公就在旁边坐着呢,竟然明目张胆的给别的男生传纸条,这像话吗!
暮云深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又给林乐记了一笔。
林乐正好要在桌框里取作业,一弯腰正好对上暮云深古怪的眼神。
他下意识垂下眼眸避开,随即又抬头看回去。
“有什么事吗?”
暮云深噘着嘴气哼哼地盯着他,“上课不许传纸条。”
林乐余光扫到暮云深大大咧咧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一时语塞,这人到底哪来的立场不许他传纸条啊。
但是看暮云深一脸你不回答我我就一直盯着你看的严肃表情,林乐面无表情无奈地应付道:
“以后不传了。”
得到了老婆以后再也不跟其他男生传纸条的保证,暮云深浑身舒畅,满意地点点头。
“也不是不能传,以后你要是想传纸条,可以传给我。”
林乐懒得理他,随口嗯了几句,埋头做作业去了。

第5章 同桌
暮云深在偷看林乐的间隙,拨冗抄了一份一中高三部的作息表,发现再有半个小时,也就是下午六点就能放学了——
虽然七点就要开始上晚课。
他连忙给跟来的做饭阿姨周姨发消息,周姨表示食材已经准备好了,保证他一下课就能在学校门口接到饭。
暮云深想了想又叮嘱几句,然后继续回战场拼杀。
今天他总能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林致远时的情形,当时老大暮雪清晚宴喝多了酒,被作为助理的林致远送回暮家别墅,正好碰上放假回家的暮云深。
林致远也喝了不少,只比暮雪清清醒一点。他当时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神非常凌厉,暮云深从他手里接暮雪清时,被他冰凉凉的样子冻了一下。
林致远喝多了酒话就更少了,也不爱理人。暮云深说了半天,他才矜持地点了下头,瞥他一眼,说了句“麻烦了。”
暮云深被他这幅清冷的样子钓得心痒,硬要林致远留下喝完醒酒汤再走,然后自告奋勇去厨房亲自动手熬了满满一锅,成功把原本只是有点醉酒的林致远送进医院洗胃。
这么说起来也算一段孽缘。
心神不定的暮云深喜提峡谷五连跪,他挠挠头发选择收了手机,看着林乐做题的样子,熬过放学前的最后几分钟。
下课铃一响,暮云深抱着新发的校服桌布就往出冲。
周姨掐着点将饭菜装进五层的超大饭盒里,另有一个三层的饭盒装着饭后水果甜点以及小零食。
等在一中门口送饭的家长不少,周姨手中巨大的饭盒显得格外扎眼。
暮云深快速将新校服交给她,接过饭盒拔腿就跑。
晚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跑得慢了赶不上和林乐一起吃饭怎么办。
还好是他多虑了,等他跑回教室,林乐刚合上钢笔,还没开始吃饭。班里同学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没动的都是在等别人带饭回来。
暮云深在林乐略微有些震惊的表情中将两个饭盒都堆在桌上,先将课本垒起来的堡垒收进桌框,再把饭盒一层层摆放好。
或许是觉得这么看着不太礼貌,林乐垂下眼眸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冷馒头,这是早上从冰柜里分装出来的,夏天气温高,装在书包里很快就能化冻。
每隔两周他就会蒸一次馒头,全部放到冰柜里冻起来。馒头吃着方便,不用就菜,有点水就行。
不等他解开塑料袋,暮云深已经霸道地用饭盒占领了他半个桌面,然后塞过来一把筷子。
“帮我吃一点吧,阿姨装的饭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林乐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开学半个星期他一天三顿都是馒头,眼前这些分量很足又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在面前,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饥饿感像一把铁钩子勾在胃里,牵住他的舌头,让他将“不用了”这三个字咽了回去。
暮云深没注意到他在出神,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里面装了满满一碗米饭。
暮云深按照记忆,将林乐会比较喜欢的蟹黄豆腐和海胆炖蛋往他面前推了推,随口说了句,“你吃海鲜不过敏的吧,我觉得这个有点腥,你能不能帮我吃掉它?”
才怪,暮云深真不喜欢的菜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餐桌上,只是他记得林乐比较喜欢吃这个,每次王姨做了林乐都会多吃一点。
林乐一抬眸就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鬼使神差就点了点头,暮云深立马将海胆炖蛋放到了他面前。
海胆外面的刺已经被周姨都剪掉了,鸡蛋炖得格外嫩滑,再加上一点海鲜酱油,鲜得厉害。
暮云深递给他一个小勺子,用来舀着吃正好。
离林乐最远的是一道辣炒海螺,暮云深记得他不怎么吃辣,没想到即使离得远,林乐也对着海螺频频动筷子。
暮云深有点纳闷,他不可能记错,林乐吃饭时会避开桌上的辣菜,时间久了他都不叫阿姨做辣菜了。
难道是因为林乐之后换口味了?但是他喜欢的海胆炖蛋明明吃得很开心嘛。
林乐很久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周阿姨厨艺高超,每一道菜都非常美味,这让他不知不觉就被暮云深带着将碗中的米饭吃完了,桌上的菜也所剩无几。
他顿时红了脸,强压着尴尬,小声向暮云深说道:“不好意思,那个,我吃得有点多了……”
暮云深刨完最后一口饭,从投喂老婆的心满意足中抽离出来,看向耳朵红得要滴血的林乐,体贴地问道:
“是不是没吃饱?”
他干脆将还剩大半盘的辣炒海螺挪到林乐面前,“那你再多吃这个,我已经饱了,阿姨看我剩菜肯定要不高兴的,你帮帮忙都吃了吧。”
林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拿着筷子专心吃饭。
暮云深已经吃饱了,还没放筷子就是想陪着林乐,等他看到林乐被辣得嘴唇鲜红,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也泛着红晕时,感觉一股热浪直冲鼻腔。
他连忙捂住鼻子。
林乐听见动静连忙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腾起一层红云。
林乐颇感不解,“怎么了?”他这个同桌真是好奇怪,怎么吃着饭好端端地又捂着鼻子。
暮云深发现自己没有流鼻血,讪讪地放下手,却不敢看他,只能低着头在裤兜里找纸巾。
“那个我就是,就是,觉得教室里有点热。”
林乐心想这会教室里比下午还要凉快一些,却也没说话,从桌框里掏出一把小扇子递给暮云深。
他被辣得吸溜吸溜,说话都带上了鼻音,“这个给你,扇一扇能好点。”
暮云深看着林乐,心中酝酿出一团浓烈的爱意,他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好要说什么,只能往林乐那边凑了凑,争取扇出来的风能覆盖两个人。
他正想挑个话头和林乐再聊会天,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龚文石这个没眼力见的。
龚文石昨晚熬了个通宵,今早天亮了才睡下。暮云深来找他告别的时候他才睡了三个小时,脑子都是懵的。
等这会终于睡醒了,才意识到有问题。
“你小子老实交代,到庆山市一中干嘛去了?”
“别跟我说你要去学习,我还能不知道你!”
“坦白从宽。”
“快出来说话。”
暮云深潇洒地打下一行,“寻找爱情。”然后将手机收起来再没看消息,和老婆的甜蜜晚饭时间他能抽空回一个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就这么一耽搁,林乐已经自觉地收拾起桌子。
暮云深大惊,一把抢过饭盒,“你你你坐着就行,我来收拾。”他是来投喂老婆的,不是来让老婆给他干活的!
林乐表示不解,“吃完饭帮你收拾一下桌子是应该的,你不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不是,我这人就喜欢劳动,你别跟我抢。”
林乐平淡的外表已经快绷不住诧异的表情了,他这个新同桌虽然人很好,很大方,但是真的好奇怪啊!
暮云深三两下将五层大饭盒拼好放到脚下,又取出另一个,打开塞到林乐怀里。
满满登登的一盒水果,里头塞满了桃子蜜瓜芒果番石榴,以及一颗颗剥好冰镇的荔枝。
林乐抱着这盒水果实在不好意思张嘴,吃完了暮云深的晚饭已经很让人难为情了,再吃人家的水果就太过分了。
暮云深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块桃子塞自己嘴里,满意点头,“嗯这次桃子味道不错。”
说着他就自然而然地,在林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叉了一块塞进了他嘴里。
林乐麻木地嚼着嘴里的桃子,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这个同桌,哪哪都感觉不对劲。
林乐还没琢磨清暮云深到底哪儿不对劲,外面吃饭的同学已经陆续回来了。
邵志勇和另外几个体育生勾肩搭背走进来,发现暮云深面前一大盒水果,而且还是剥好皮切好的!
因为成绩差整天在家里狗都不待见的几人哪里见过这待遇,当即拜倒在暮云深限量版的球鞋下,嚷嚷着将两人的桌子围起来。
“我靠暮哥,你是我亲哥,给我吃一口,一口就行。”
暮云深大手一挥表示见者有份,林乐刚要把饭盒递出去就被暮云深按住,只见他又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分给邵志勇几人,并叮嘱道:
“你们吃这盒,那一盒是我老咳我同桌的,不许和他抢!”
邵志勇几人秉持着白吃枣绝不嫌核大的优秀品德,拜谢过暮云深大恩就欢乐地分起了水果。
“靠靠靠你属猴的吗吃这么快给我留一块!”
“别挤了要掉了!荔枝我只吃了一口你们是真牲口啊!”
一群人闹成一团,暮云深坐在座位上傻乐,将头凑到林乐跟前,“你喂我一下。”
哦吼,完蛋。话一出口暮云深就感觉大事不妙,果然就见林乐又抿起了嘴唇——
这明显是不高兴了。
暮云深连忙自己叉了块水果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只有我未来的对象才能给我喂水果。”
说完他就盯紧了林乐的表情,紧张地连自己吃的是什么都没分清。
林乐深呼吸一下,正色道:“谢谢你的晚饭,我的笔记可以借给你抄。如果你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暮云深想告诉他你老公我从不在学习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又觉得不能拒绝林乐,免得他明天不吃周姨精心准备的饭了,只好点点头。
林乐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拿起小叉子小口小口,安静地将剩下的水果吃干净。
暮云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算是糊弄过去了。
邵志勇几人你争我抢反倒吃得慢,一群人将暮云深和林乐这里围地水泄不通,正当他们打闹时,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传了过来。
“让开,我要看书了。”
邵志勇看见来人,转头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声晦气,将饭盒底部最后一颗荔枝塞进嘴里,然后把空饭盒还给暮云深,排队谢过暮哥后散了。
暮云深敏锐地感觉到林乐前面这个跟他传纸条的男生好像不太招人待见,他将饭盒装好,阻止了林乐想拿去洗洗的念头,埋头和邵志勇发消息。
“他是谁,我看和我同桌关系好像挺好的,你和他有过节?”
邵志勇估计拿着手机等他呢,消息秒回。
“这是咱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尊贵的学习委员大人。过节算不上,就是人家作为一个学霸,单方面对咱们这些渣渣看不顺眼而已。煞笔一个,我们都懒得理。”
邵志勇显然懒得多说,又跟暮云深说起其他八卦。
暮云深挠挠下巴,瞥了眼袁兆兴的背影,这种按成绩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人都不配成为他的情敌,林乐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他正想着,和袁兆兴对上了眼。
袁兆兴看到他手里拿着手机,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鄙夷中带着不屑的眼神,扭头看向林乐。
“林乐,和我出去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林乐正在做题,手中笔转了几圈,“有什么话就说吧,快打铃了。”
袁兆兴压低声音,“就两句话,很快的。你不是一直想借我那套卷子吗,我今天带来了,等会回来给你。”
林乐将笔放下,决定看在那套数学卷子的面子上,抽出时间听听他要说点什么话。

袁兆兴拉着林乐一直走到走廊拐角处才停下,林乐微微往后退了几步。
他才一米七出头的个子,在高三男生里不说垫底也绝对算不上高。离得近了难免要抬着头看人,他不喜欢。
“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听见袁兆兴急切的话,林乐心底自嘲地笑了笑,他这个家庭条件,和谁能是一路人呢。
袁兆兴见他不说话,连忙补充道:“你看他下课就知道玩手机,心思一点都不往学习上放,和你坐同桌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乐垂下眼睛,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连对面的袁兆兴都没发现。“谢谢你,我知道了。”
袁兆兴急了,想上来拉林乐胳膊,被他退了一步避开。
八月六点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这处走廊正朝西方,大片夕阳的光辉扑到两人身上,袁兆兴完全看不清林乐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一看就知道是来学校混日子的,他和邵志勇他们都是一类人,自己不学习还喜欢打扰别人!你别和他坐同桌了,咱俩这种爱学习的坐在一起才有共同语言,下课了我去和老何说给你换座位。”
“不用了,换来换去不方便。没其他事我就回去了,麻烦你等会把那份卷子借我看看。”林乐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其他毫不相干的人的事。
袁兆兴不高兴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林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听到了,谢谢你。”说完不等袁兆兴说话,转身回教室。
暮云深看到前面这不招人待见的小白脸又找他老婆说话,感觉牙根痒痒的,但是这会他和林乐还不太熟,跟上去偷听肯定不行。
也不知道小白脸跟他老婆说什么悄悄话了,真是烦人……
林乐喜欢他这样的,肯定看不上小白脸。但要是小白脸撬他墙角,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他没有胡思乱想太久林乐就回来了,暮云深拉着有点晃荡的板凳凑到林乐跟前。
“你怎么不高兴……要是有事就来找我,我肯定会帮你的。”
林乐没有转头,他拿起刚才没做完的题,却有些罕见的思绪不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语气却更冷了:
“我没有不高兴。”
暮云深偷偷撅嘴,林乐细微的表情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这看起来分明就是很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前面坐的这小白脸给他老婆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真是讨厌!
袁兆兴没从林乐那㑲楓得到想听的答案,进来一脚踢得板凳哐当响。
林乐头都没抬,眼神完全放在面前没有解开的题上,暮云深倒是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
袁兆兴哼了一声,动静震天地坐下了。
他同桌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子,拉着板凳往外挪,试图离他远一点。
暮云深低头从周姨送来的袋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盒巧克力,打开放到林乐面前。
“同桌同桌,这个给你吃,这是见面礼。”
这个礼物是暮云深想了几天才定下的,原本他想买林致远一直戴的那块表,但是他现在和林乐不熟,林乐肯定不会要的。
零食就比较保险了,怎么挑都不出错。
袁兆兴的那句你们不是一路人一直在林乐脑海中回响,看到暮云深的巧克力,他干脆地拒绝道: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上课铃马上就响了,他想在上晚课前做完这套题。
暮云深对哄林乐这件事无师自通手到擒来,他又掏了一盒打开,“大家都有份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说完拿着巧克力给周围的同学散了一圈,接到暮云深巧克力的同学都高高兴兴吃上了。
六班女生少,比较矜持,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男生就兴奋多了,邵志勇和他同桌王策表现最夸张,“我靠暮哥大气,哥,多给我两个!”
“我宣布从今天起,暮哥就是我亲哥,谁支持谁反对!”
“一点都不大气,暮哥从今天起就是我亲爹!”
暮云深发完一圈回来,盒子里还剩一个,他看着剩下那个巧克力觉得是天意,于是不情不愿地扔给了袁兆兴。
暮云深将空盒子丢给邵志勇,“去帮你亲哥扔一下。”
邵志勇也不起身,站在座位上一个标准的投篮动作,在众人“你到底行不行”的起哄声中将盒子扔进垃圾桶。
暮云深拉着板凳离林乐更近了,林乐感觉自己稍微动一动胳膊就能被他抱怀里。
他几乎从没有与人这么亲密过,这个距离打破了他的社交安全感,他扭头看向暮云深,刚张嘴,一块巧克力就塞了进来。
暮云深眼神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看着他,“好吃吗,喜不喜欢,这盒都是你的,多吃点。”
林乐那句“可以麻烦你坐过去一点吗,有点挤”憋在嘴里没能说出来。
他下意识嚼了几下,巧克力醇厚顺滑,微微带着点苦味,是他从没体验过的感受。
不等他咽下去,暮云深又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放到他面前,“巧克力吃着就是比较容易腻,快喝口水。”
等喝完水林乐已经想不起来刚才准备干什么了,暮云深将毛茸茸的大脑袋杵到他跟前,
“袁兆兴说的卷子是什么啊?你跟我说说,我可以借给你。”
林乐:“是X市重点高中上学期末自己出的考试卷子,袁兆兴的亲戚帮他弄了一套,我想借来看看。”
暮云深点点头表示了解,“那你等会,我找人问问。”
林乐想告诉他不用麻烦,自己借袁兆兴的看看就行,又想起自己又拒绝了一次袁兆兴,这套卷子估计借不来了。
X市重点高中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要是轻易能弄来,一中的领导肯定已经把卷子打印好安排出一场突然的考试了。
他小声对暮云深说:“谢谢你,弄不到也没关系的,不是很重要。”
暮云深总算将他的脑袋挪走了,忙着和人发消息,没再打扰林乐做题。
龚文石接到暮云深求他帮忙找资料的消息,满脑门都是问号。
题倒是好找,龚文石一句话的事,问题是暮云深这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好像真的背叛组织了!
先是去一中借读,又是来找题,暮云深该不会磕坏脑子学习去了吧!
“你小子不是去寻找爱情了吗,咋还学上习了?”
暮云深忙着把资料发给周姨,请她打印出来等会儿下课送到校门口,随口胡诌:
“我对象是个学霸,我要和他一起上清北。”
我要上清北!
上清北!
清北这两个字带着核爆的当量砸进龚文石脑子里,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中文了,加上标点符号一共十八个字,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半晌,龚文石一声尖叫去点歌屏上按了暂停,KTV霎时一片寂静。
正在和小姑娘情歌对唱的韩苍大怒,“龚文石你发什么神经,快把老子的歌切回来!”
龚文石抓着话筒满脸惊恐,“别唱了出事了,暮云深说他要考清北,我怀疑他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你说我现在就去西山请闭关修炼的道长出关,能不能把暮老二救回来?”
韩苍发出一声“嘎”,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话都忘了说,半天才掏出手机,将暮老二要考清北的消息发送给好友列表里的每一位狐朋狗友。
暮云深对自己已经处于舆论漩涡的状况毫不知情,他正忙着趴桌上看林乐做作业呢。
他以前给林致远的办公室和书房里都放了沙发,他躺在上面玩游戏,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林致远安安静静地处理文件。
他已经习惯了在一旁注视林致远,看多久都不会腻。这种没人打扰的静谧时光,是独属于他和林致远的浪漫。
林乐第一次发现他在看自己时没有在意,以为暮云深在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暮云深还在看他。
他蓦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又怕误会暮云深,只好强装镇定,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作业上。
又过了一会,暮云深的眼神越来越火热,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他只好扭头看向暮云深,“请你不要看我了,好吗?”
暮云深正在努力透过发丝寻找他鬓边那块熟悉的伤疤,听到他的话连忙点头,“我我我刚才就是在发呆,那我不看了,我转过去。”
说着慌慌张张地转向窗外,使劲盯着一中多年无人打理的老松树看了起来,胳膊肘还不小心碰掉两本书。
林乐替他捡起来,拍拍灰放好。捂着脸叹了口气,他这个新同桌真的好不对劲。
今天的晚课是老何的两节物理,老何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还带着热气的卷子进来,熟练地分成四份,交给第一排学生往后传。
“今天不讲课,这套卷子题不多,这节课做完了咱们下节课讲。”
林乐拿到卷子分出两张将剩下的继续往后传,暮云深接到卷子看都不看,折起来给自己扇风。
林乐倒是看了一会,发现都是些做过的题,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有点意思,便拿出草稿纸做了一遍。
暮云深刚准备开游戏,忽然收到来自亲哥的关怀:
“老二,你能懂得上进,家里人都很高兴。但是哥希望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能考上一个普通一本就很好了,家里也不要求你上清北。”
暮云深:“?”
这是什么话,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上进了?
想了半天,才知道是刚才忽悠龚文石那话被传出去了。
靠,龚文石是属大嘴猴的吗!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能说啊,这话怎么连老大都知道了。
他挠着为了见林致远特意抓过的发型,斟酌着回了条消息,“我知道了哥,一点压力都没有。”
一抬头,发现这消息回给了龚文石——刚才看到老大的消息,准备骂龚文石一顿的,忘了没切回去。
他立马撤回。
手机另一头的龚文石拿着话筒又是一声尖叫,“我靠!暮老二说自己考清北无压力!”
当晚,整个圈子里都流传出暮家二公子非清北不考的消息,不少暮云深之前的狗肉朋友都接受了一顿爱的教育。
而谣言的源头,龚文石大手一挥发了条屏蔽了暮云深的朋友圈,“什么叫励志,什么叫坚强,拼搏一年,考上清北!”并配图暮云深的背影一张。

老何坐在讲台上写教案,邵志勇四处借了一圈,将明天要交的作业凑齐了开抄。
暮云深闲得无聊,物理卷子对他来说跟天书一样,上面尽是鬼画符。他干脆拿出张纸,借了林乐一根笔,写起他想干的事。
重生前拿刀刺伤他的那个男人,听起来和林致远堂哥认识,只是不知道是赌友还是债主。
林致远的大伯现在也不知道出现没有,这事不好叫老大去查。
但是他这些朋友都还和他一样,在学校里混日子呢,一个掌权的都没有,想找他们帮忙都没个能顶事的。
只能等和林乐混熟一点再想办法问他了,实在不行再去找老大帮忙。
想到这暮云深小心地将刚才写出来的东西撕碎了装口袋里,打算带回去毁尸灭迹。
藏完碎纸屑他又下意识去看林乐,发现他的卷子上也是干干净净,心中泛起一股怜惜。
可怜的小学渣,在草稿纸上又写又画半天,一道题都没做出来,有这些时间拿来和他玩多好,还能省点脑细胞。
坐在旁边整理笔记的林乐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学渣人设更深入暮云深心里了。
难得吃了顿饱饭,又吃了热量极高的巧克力,林乐久违地在上课时感觉到困倦。
他强撑到下课铃响,便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暮云深想出去取东西,还没动就发现他睡着了,没敢打扰,只好把邵志勇桌面挪空,长腿一伸从桌子上跨了出去。
课间虽然只有十分钟,但去校门口跑个来回还是绰绰有余。
暮云深回来后发现林乐还在睡,屏住呼吸凑到他跟前,小心地伸手撩开他左边的鬓发。
此时林乐的鬓角还是一片光滑,那块不规则的疤痕还没有出现。
暮云深松了口气,将他的头发拨回去,然后对上了林乐清亮黝黑毫无睡意的冰冷眼神。
“你在干什么?”
暮云深心里一突,手指直直戳在了林乐没什么肉的脸颊上。他来不及回味这柔软的触感,像是被叮了一口一样,将手藏到背后。
“没什么!我就是看你头发上有只蚊子,真的,不信你……你问邵志勇!”
忽然被点名的邵志勇一脸懵逼从作业堆里抬起头,“啊?”
林乐捂着脸坐起来,没理这两个大傻子。
暮云深已经从林乐和后桌的夹缝间挤了进去,不等坐稳就拧开林乐喝过两口的那瓶水送到他嘴边。
“睡醒渴了吧,来少喝两口醒醒神。”
林乐看着清明,其实根本就没醒,迷迷糊糊地就着暮云深的手喝㑲楓了几口。
后面邵志勇和王策嘴都合不上了,不是,暮哥对同桌这么好吗。
直到上课铃响,林乐才恢复点理智,暮云深不等他开口,就将取回来的一大摞资料放到了他面前。
“你看看这些是不是你想要的卷子。”
林乐随手翻开一看,这些卷子按科目和年级分类装订好了,除了X市重点高中的,还有其他几所学校的期末考试题——都是他想要却找不到的。
他对上暮云深有些忐忑的神情,“谢谢你,我看得很快的,等我看完马上还你。”
暮云深连忙摆手,“你拿去看,不用还,我又用不上。”
“你真好,”林乐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暮云深嘿嘿一笑随口道:“我是你老呃同学,对你好是应该的。”
林乐疑惑道:“老同学?我怎么对你没有印象,咱们以前真的是同学吗?”
暮云深恨不得抽嘴瓢的自己几巴掌,他以前对着林致远喊老婆喊习惯了,并时常以老公自居,一不注意就说错话。
“啊哈哈这个,”暮云深心里慌得一批,“咱俩就,幼儿园,对!幼儿园同学。”
林乐冷冷瞥他一眼,“我没有上过幼儿园。”说完转身做题去了。
暮云深心中的小人以头抢地大喊救命,他一把抱住林乐胳膊,两只手死死握紧不放,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不许不理我!同桌,我错了好不好。”
林乐另一只手死死推在暮云深肩头,压低声音:“放开我,快松手。”
暮云深大头在他胳膊上一顿乱蹭,“你不生气了我才松手。”
难为他这么大个子缩在座位上挤成一团,还能用头蹭到林乐。
林乐细胳膊细腿根本挣不开,他深吸一口气无奈道,“我没有生气,真的,再不松手我真生气了。”
暮云深闻言立即抬头看他,“不许生闷气,不高兴要和我说的。”
他眼眸清澈深邃,这么盯着人看,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深情,像能把人吸进去。
何老师随时有可能进教室,为了不被逮住上课捣乱,林乐移开目光,“知道了,老何快来了,赶紧坐好。”
比老何先到的是坐在前头的袁兆兴,他斜眉横挑看向暮云深,语气很不善,
“这位同学,上课这么久了你没听见吗,你不学习不要打扰别人学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不思进取的。”
暮云深有些无语,他俩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这小白脸要不是专门偷听根本听不到。
但是他打扰了林乐也是事实,林乐趁机抽回胳膊,对袁兆兴道:“抱歉打扰了你,我们不是故意的。”
暮云深顿时心里甜丝丝的,没想到林乐这么快就会维护他了,不愧是他老婆,和他就是心有灵犀!
袁兆兴一噎,半晌才道,“你知道我不是说你,你看他上课了还打扰你,你还是来和我坐同桌吧,你坐上来我就把那套卷子借给你。”
林乐迅速收拾好桌面,摊开暮云深给的资料,闻言他头都不抬,“多谢好意,那套卷子我已经有了,就不麻烦你了。我觉着和暮云深坐同桌也挺好的。”
袁兆兴不相信林乐能弄到卷子,他看向林乐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仿佛眼前的林乐已经染了黄毛骑着鬼火上工厂流水线打螺丝了。
暮云深又开始磨牙,这小白脸盯着他老婆看什么呢,他不高兴地道:“大学霸别看了,快转回去好好学习。”
正巧老何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袁兆兴长叹一口气摇着头转回去了。
老何说话很快:“刚和李主任说了点事,赶紧把卷子拿出来咱们开始讲。你们都不热吗,怎么不开风扇?”
暮云深靠窗坐,头顶窗户大开着,只要不盯着林乐乱看就不怎么热,班上其他同学也没说要开风扇,他还以为是坏的。
老何随手一拧,头顶的风扇像几头哼哧喘气的老黄牛,吱吱呀呀地转上了。
风扇老归老,风力还挺大,刚拧开就吹得教室里书页哗哗响。
林乐将老何发的卷子放到右手边,自己继续做暮云深友情提供的资料。
暮云深专心致志地走神,手上连根笔都没有,老何打眼一瞥就知道他没听讲,“暮云深,第三题说你的答案。”
暮云深听见点名连忙站起来,还不忘向同桌求救,“林乐这题你做出来了吗?”
林乐无奈地将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快速写道:“A1”,那个1还没写完,就听暮云深自信回答:“这题选A!”
林乐手中的钢笔给那个没写完的1画了根长尾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暮云深一眼,觉得他没救了。
果然暮云深下一秒就被老何手中的粉笔头精准狙击,其他学生轰然大笑,后面王策笑得格外大声,
“哈暮哥哈哈哈哈这卷子上没有选择题。”
老何没好气地瞪他,“坐下,上课认真听讲!”
暮云深摸摸鼻子,虽然他这种学渣回答不出问题才是家常便饭,但在林乐面前丢脸就显得格外尴尬。
他为了挽回一点尊严,打起精神看老何在黑板上画受力分析。
林乐对今天第一次开始学习的暮云深感到诧异,他抬手在草稿纸上画下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一个圆润的C。
他破天荒主动找暮云深说了句话,“你能听懂吗?”
“那当然……”暮云深紧急将听不懂三个字咽下去,在林乐面前他还是想要点面子的。
他努力睁大眼睛,将老何画的图记在脑子里。
“这图我都已经背下了,你要是忘了可以来问我。”
林乐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沉默了,没有考过试,他也不能凭暮云深不写作业不听讲就判定他是个学渣,说不定人家是深藏不露型的,喜欢在考场上一鸣惊人。
他点点头,轻声道:“好的,如果我忘了就来找你。”
暮云深自觉在林乐面前有了点尊严,又对着老何的背影放空自己。
五分钟后,林乐听到一点沉重的呼吸声,他扭头一看,暮云深双眼紧闭,头点得像捣蒜,右手握着笔还时不时动两下,显然已经不省人事了。
林乐腹诽,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考场上大放异彩的样子啊!
他没有监督同桌认真学习的癖好,看了几眼感觉暮云深一时半会的应该不会被老何逮住,就收回目光继续做题,任由暮云深在旁边摇摇晃晃。
下课老何都走出二里地了,暮云深才被邵志勇一把拍醒,“暮哥,一起去厕所抽根烟醒醒脑子不?下节自习课熬完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暮云深手心出了汗黏糊糊的想去洗洗,边往出挤边迷迷糊糊地说,“去厕所?好啊,我去洗手。”
林乐刚才给钢笔灌墨水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手,也打算去洗洗,他刚将墨水瓶收好,一抬眼就看到暮云深扭曲蛇行差点一头撞门上,被邵志勇拽住,一群人挤挤攘攘出去了。
……他这个同桌看着真的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林乐不喜欢厕所里浓烈的烟味,快速洗了手又回来做题,暮云深想趁课间找他说话,努力摆脱了邵志勇和他的一众烟㑲楓友,回来拉着凳子贴到林乐跟前。
林乐有点诧异,抬眼看着他,“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
暮云深不解道:“我洗个手就回来了啊,为什么不能一个人?”
林乐淡淡道:“你不帮他们望风吗?”
暮云深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乐是在关心他抽不抽烟,顿时喜形于色,他把脑袋杵到林乐面前,
“嘿嘿,我是不抽烟的好男人,以后找对象就要找我这样的,知道不?”
林乐不能理解他这个同桌在想什么,他一个男生,找对象找像他这样的不就出问题了嘛。
他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很认真地对暮云深说:“谢谢,不过女生很少抽烟,我也不着急找对象。”
暮云深急了,“你怎么能不着急找对象呢!”
林乐不找对象,那他不就没老婆了吗,这可不行。
林乐身子微微向他侧了侧,注视着他深邃漂亮的眼睛,“我现在才高三,找对象也太早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
“你说得对,早恋不好。”暮云深松了口气,又抓紧机会给林乐灌输正确的择偶观:
“你现在还小呢,等你要找对象了就要找我这样的,我才是最好的老公人选,懂不懂?”
林乐懒得和他争论自己不用找老公,反正等毕业后就不会联系了,他胡乱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暮云深心里美滋滋的,林乐果然喜欢他,这就答应以后找他这样的对象了,这是什么,是黎明的前兆,是胜利的曙光。
只要他继续努力,离林乐点头给他当老婆还会远吗?

暮云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感觉通体舒泰,嘴角像支了根棍子根本压不下去。
他低下头捂着脸缓了半天,才勉强将脸上荡漾的笑容憋回去,想起自己要问的事。
“你和袁兆兴关系很好吗,你们是好朋友?”
难道这个袁兆兴就是他泡温泉的时候说的高中时的朋友吗?
林乐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对暮云深这么有耐心,他停下手中的笔,语气却依然平淡:“不算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普通同学。”
暮云深的嘴角又压不下去了,他背过身肩膀一耸一耸的,抖了半天才转回来。
在老公面前和不相干的人撇清关系,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绝美爱情!林乐,果然对他情根深种,根本拒绝不了他的魅力。
他强行按捺下心中的喜悦与得意,“那就好,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好朋友还是应该有一点的,不过袁兆兴奇奇怪怪的,咱们不跟他玩。”
他忽然想起,之前林致远除了商业伙伴,好像没什么交心的朋友,难得有假期,也没个朋友能一起玩,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带他出去和龚文石韩苍他们聚聚。
暮云深想到这,又将板凳往林乐那边拽了一点,林乐看着自己快被他搂怀里的姿势默默叹了口气。
暮云深却语重心长地劝他,“虽然学习很重要,但是课余时间还是应该交点朋友的,你说对不对。”
林乐心中自嘲地笑笑,朋友之间总要有来有往的才能长久,他兜比脸干净,有什么活动都不能参加,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了。
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暮云深还想乘胜追击再说几句,林乐却换了本题低声道:“我要写作业了。”
暮云深晃荡着自己的凳子,“那你写,我不说话了。”
林乐等了半天不见他挪走,不耐烦道:“你不觉得有点热吗?”
暮云深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连忙从桌框里掏出扇子,对准林乐一顿猛扇,边扇还边问: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你这么瘦不应该热呀,头顶风扇都没关呢,要不你和我换座位,我这边能吹到外面的风,还挺凉快的。”
林乐看向他的眼神简直要透出同情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对这个智力发育受限的同桌多一点怜爱,没再说话,做题去了。
吞云吐雾归来的邵志勇和王策看到正在扇扇子的暮云深,一阵挤眉弄眼,不时发出“呦呦呦”的奇怪声音。
“你看看暮哥,再看看你,人家都能给同桌扇扇子,我让你给我看着点老师你都不乐意!”
王策给了邵志勇一拳,“我手指头都快塞你嘴里了也没把你戳醒,那能怪我吗?”
暮云深掏出手机问邵志勇:“你们那是什么奇怪的表情,我这个人就是比较喜欢关爱同学,你多学着点。”
邵志勇和王策打闹半天,直到上课铃响了才回消息,
“暮哥你是真厉害啊,林乐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凶啊,你这才来不到一天,居然就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后面又跟了几个佩服的表情包。
暮云深心中冷哼一声,就知道胡说,他扭头看着林乐的侧脸,看着挺巧的小鼻梁,这红润……稍微有点起皮的嘴唇,多可爱啊,哪里凶了。
暮云深冰凉地回道:“你是不是近视了?”
“暮哥这么快就发现了?反正我也不看黑板,带着眼镜不方便训练。”
暮云深:“……挺好的。”
林乐听到上课铃响松了口气,淡淡开口:“快坐回去,小心被巡楼的老师逮住罚站。”
暮云深这才挪着板凳坐远了,还不忘小声叮嘱他:“要是再热了就给我说,我给你扇风。”
林乐没再回答,平心而论暮云深身上并没有其他男生那股汗臭味,反倒有股不明显的香气,只有不经意间才能嗅到一点,他并不讨厌。
贴近他的时候很自然随意,没有刻意的逗弄,只是他实在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这种一动就能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让他有点惊慌。
林乐抿抿嘴唇,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做完最后一点作业开始整理笔记。
他下午说要给暮云深借笔记并不是客套话,他的笔记一直做得很认真,字迹工整毫无错乱,因为“一中尖子生”的笔记是可以拿去卖钱的。
这算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可以和暮云深交换的礼物。
暮云深在邵志勇的带领下,又找了班上三个男生,五排开黑去了,直到快下课才停下。
邵志勇伸个懒腰,给暮云深发消息:“补课就是好啊,少上半个小时晚读,提前放学美滋滋。明天一起打球去吗?”
暮云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他习惯提前五分钟收拾东西,不等打铃,桌面上已经空无一物。
然后一心只等放学的他就被巡楼老师逮住了。
“叫什么名字!开学几天了,一点学习的态度都没有,离打铃还有两分钟你就把书包收拾好了,两分钟,做不了大题选择题还能做几道吧,高三的人了还不知道争分夺秒……”
直到下课铃响了,林乐才合上笔站起来,“报告老师,他是新来的,以后我会监督他的。”
巡楼老师这才放过已经被训懵了的暮云深,背着手走了。
林乐瞥了眼蔫蔫的暮云深,“快走吧。”
暮云深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提着饭盒跟他一起出教室。
袁兆兴居然还在门口等着,见林乐出来,扬着头通知他,“林乐,以后放学我不和你走了,我要和余梦书一起回家。”
林乐颔首表示知道了,没等他说话,袁兆兴一扭头,昂首挺胸走了,身体力行地表达自己不与不思进取的人同流合污的决心。
暮云深已经看呆了,他愣愣地问林乐,“余梦书是谁啊?”
林乐清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咱们班化学课代表。”
虽然林乐不想承认,但听到袁兆兴这么说,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袁兆兴是一个很喜欢关心、鼓励朋友的人,虽然他的交友范围只限于班级前十名的好学生。
对于他的关心和鼓励,林乐实在消受不起,因为袁兆兴真的是一个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不太中听的人。
但他却又没什么坏心,只是有些不讨人喜欢。
林乐摸索着握住楼梯栏杆——长时间营养不良让他在昏暗环境下视力下降厉害,扶着栏杆能安全一点。
暮云深并没有发现,他习惯性得凑到林乐跟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一想起袁兆兴可以跟林乐一起上下学,就感觉自己失策了,应该让老大在林乐家附近找一套房子,再给他买辆能带人的自行车。
这样他就可以骑车载着林乐,林乐坐在后面抱着他的腰……
不行还是得买个不能带人的自行车,把后车座子也卸了,让林乐坐在前面横梁上,这样就能被他搂在怀里。
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还能低头亲一口林乐的头顶,多美好的画面!
他拉着林乐两人从楼梯往下走,刚耽搁了一下,教学楼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显得有些安静。
暮云深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问道:“林乐,你家附近有没有房子,我想租一套。”
林乐被他大手拉着,下楼速度也快了些,他诧异地看了暮云深一眼,随即想到暮云深会问这话,估计是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平静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家附近没有房子。学校门口房子有很多,你在这里租吧,上学也方便。”
一中高三部门口居民楼非常多,不少学生家长在孩子上高三时都会租一套,离学校近了可以剩下不少通勤时间,尤其中午能让孩子多睡一会。
暮云深下意识想抓头发,但他一只手拽着林乐,一只手提着饭盒,腾不出空,只好舔舔嘴唇。
心道林乐防备心还是这么重,想去他家附近租个房子都不乐意,算了,做事要讲究循序渐进,不能着急。
暮云深干巴巴地开口:“那好吧。”
林乐去前院左边的自行车棚推出一辆款式极其老旧的自行车,一直推出校门,才跨上去。
暮云深对他挥挥手,“同桌,明天见。”
林乐轻轻嗯了一声,“再见。”
暮云深回去将饭盒放到桌上,没着急洗澡睡觉,先去紧急布置好的健身房里练了一个小时。
老婆近在眼前,虽然林乐现在还不能早恋找对象,但他得早日练好身材,增加自身魅力,等林乐松口愿意给他当老婆了,他衣服唰一脱,不得把林乐迷死。
以前林乐对他的腹肌可是很满意的,尤其做快乐的事的时候,逮着机会就要摸一摸,有时候还要在上面咬两口……
“阿嚏!”
另一头林乐将自行车停在门口打了个喷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暮云深扇感冒了。
说是家,更像一个大杂院,只是院子布局格外简单,北面是住人的房子,南面是厨房。
中间的小路仅仅是泥地上铺了点碎红砖,一下雨水积在院子里几天都出不去,很容易滑倒。
他借着外面路灯的光,摸索着进屋开灯,厨房水缸里昨天打的水还有不少,他舀出来一些洗漱完,提着桶去门口,挪开堵着水渠口的青砖倒脏水——
不堵着会有老鼠钻出来。
自从这里开始拆迁后,不少人犯懒不去公厕,就在水渠里解决。天气一热,气味更加刺鼻。
现在夜深里四周很安静,不时能听到水渠里脏水流动的声音。
林乐面无表情提着桶回去,坐到床上摁开台灯背单词。
半个小时后,他躺在床上,却罕见地毫无睡意。
路灯稀薄的光洒在对面长草的屋顶上,林乐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心道,这里拆得乱七八糟,哪里还有房子给人租。
就算有,又有谁愿意住上下水都没通的房子呢。
好在虽然搬走了很多人,但附近的水站还开着,公厕也有市政的人来清理,要不然连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成问题。
其实这一片之前还是挺热闹的,暑假的时候传出消息说要拆迁,大部分人家得到消息都搬走了。
这段时间附近不知闹出什么事,拆迁进度刚过半就停下了。
他这个院子里其他四户人家早都搬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个守着这片地方。
林乐乐见其成,虽然他也不想当钉子户,但如果这里拆了,他就完全没地方可去了。
上学期末经常有挖掘机在这里进出,他每天回家都提心吊胆,生怕工头一脸笑容地告诉他,“不好意思啊,拆隔壁的时候把你家了砸塌了。”
好在现在工程停了,他家暂时保下了。

第9章 点心
早晨六点半,暮云深对着镜子摸了摸还没长出胡茬的下巴,硬是用热毛巾捂了一会又拿出剃须刀蹭了蹭,最后抹上林致远最喜欢的那款须后水。
李主任要他剪头发那句话被选择性忽略了,笑话,现在头发长度刚刚好,再剃短些怎么抓造型?
暮云深对着镜子满意点头,吃早饭去了。
周姨早上蒸了小笼包和烧麦,配上熬好的粥和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暮云深自己吃着还不忘要周姨帮他装一盒点心饼干,然后踩着要迟到的点,装了一书包吃的进校门。
一中补课期间不上早读,到校时间也比平时晚半个小时,但是和他一样,顶着校门口值周领导的眼神踩点进门的学生不在少数。
一坐到座位上他就感觉不太行,昨晚想着林乐有点兴奋过头,很晚才睡下,今早能起床全靠来学校能看见林乐的信念吊着。
这会人到学校了,林乐也坐在旁边,睡意立马占据上风,他强撑着叮嘱王策看着点老师,就不省人事了。
一三五都是语文早自习,教语文的黄老师从不进班,暮云深一头扎下去,安安稳稳睡到下课铃响。
他抹把脸清醒了些,回头一看王策睡得比他都香,嘴底下桌布还出现了一坨诡异的水痕。
早训完回班的邵志勇惊醒了王策,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暮云深嫌弃的表情。
他随手擦了下嘴角,打着哈欠道:“暮哥有事您吩咐。”
暮云深盯着他幽幽地道:“你还记得刚才暮哥让你干什么吗?”
王策下意识问:“干什么?”
暮云深伸长胳膊去敲王策脑袋,“你暮哥让你看老师,你睡得比我都香,要是老师来了,咱俩不就被一锅端了吗!”
刚从兜里掏出四个大包子准备开吃的邵志勇明目张胆地笑上了,“哈哈哈哈你这不是指屁吹灯吗,你还不如让林乐帮你看呢哈哈哈!”
暮云深瞪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许打扰我同桌学习!”见邵志勇开吃,他也从书包里掏出了饭盒。
他献宝一样捧着盒子,拉着板凳蹭到林乐跟前。
林乐听到板凳在地上蹭过来的当啷声就感觉有些头疼,果然暮云深那颗精心打理过的脑袋已经杵过来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问暮云深:“有事吗?”言下㑲楓之意没事你就别凑过来了。
暮云深根本接受不到他的拒绝,只觉得老婆矜持的样子真可爱,他眼神亮亮的,脸上还留着点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
“来和我一起吃点心,阿姨拿太多了我吃不完。”
林乐不想再吃他的东西,摇摇头,“不了,你吃吧。”
昨天那些还没还清,再吃就更还不完了,毕竟他总不能掏出两个凉馒头,买一包辣条夹里面分暮云深一个。
暮云深并不在意被他拒绝,从盒子里拿出一块山药糕,对林乐说:“同桌,你嘴角好像有点出血,张嘴我看看。”
林乐下意识张开嘴,紧接着一块松软的点心就塞进来了。
暮云深反手捂住他的嘴唇,“这个不怎么甜,很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反正周姨做的点心之前林致远就很喜欢,尤其这个山药糕,周姨隔三差五就要做一回。
每次他端一盘子点心去找林致远,最先消失的永远都是山药糕。
林乐有点生气,这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随随便便就给人喂东西!
但这山药糕确实好吃,林乐一边生气一边努力嚼山药糕。
他因为发怒眼睛瞪圆了一些,在暮云深看来,是对点心非常满意以至于眼睛都睁大了。
暮云深凑得更近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喜欢吗?是不是还不错。”
林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等山药糕彻底咽下去,暮云深已经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送到了他嘴边。
他喝完水抿抿唇角,准备开口,暮云深看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想干嘛,抢先说道:
“吃了我的东西等会上课老师提问点到我了要给我说答案。”
林乐眉头一松,原来是有事求他……吗?
暮云深对他的小表情太熟悉了,见混过去了,又拿起一块小饼干送到他嘴边。
“再试试这个,周姨拿手配方。”
小饼干在暮云深强烈要求下,全部用模具切成了爱心的形状,看起来很有少女心。
林乐没再拒绝,只是往后靠了靠避开暮云深的手,他接过饼干淡淡道:“谢谢你,我自己来。”
暮云深将饭盒放到两人中间,方便林乐边做题边吃。又从里面取了几个分给邵志勇和王策。
暮云深早餐刚吃饱没多久,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看林乐吃得开心,自己也就跟着取了几个。
直到快上课林乐才回过神,饭盒里的饼干点心已经剩不多了,他说什么都不肯再吃。
剩下的全归了王策,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别人吃剩的,又没有口水,哪里就不新了?
趁预备铃响了还没正式上课,暮云深对着课表掏出生物书,找出根钢笔在书皮上写名字。
他成绩不太能看过眼,但字却格外漂亮,方正大气的楷体在白色的书页上格外显眼。
教他们生物的方浅特别年轻,据王策透露,方老师今年研究生刚毕业,名校出身,校领导很看好她,于是将要升高三的六班扔到了她手里。
六班基本是一中理科班里垫底的存在,这种差从高一进校就显露出来了,不管是纪律还是成绩,六班总能和别的班差一截,老何为此没少被扣奖金。
这个差从班上空着的座位上也能看出来——六班是所有理科班里唯一一个有艺术生的。
方老师讲课其实还不错,只是作为新老师,对上高三的学生纪律方面难免有些吃紧。
上课不到十分钟,班上学生睡觉的睡觉,补作业的补作业,一眼望去趴倒一片。
只有袁兆兴林乐这些成绩好的,还坐得很直——
也没有在认真听讲,他们进度比同学快,基本都是在做自己的题,时不时分出点注意力给方老师讲的重点问题。
而暮云深是其中趴得快的,他本来就困得厉害,刚才课间又吃了点东西,方老师声音比较轻,更有益于睡眠。
二十分钟后,忍无可忍的方老师开始点人回答问题,新添在值日列表上的暮云深三个字格外显眼。
“暮云深,来了没有,这道题怎么做?”
林乐一把推醒暮云深,“快起来!”
暮云深低着头站起来,林乐手中笔头甩得飞快,在草稿纸上快速写着答案。
暮云深这次吸取教训,等他写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念。
方老师见他回答出来了,就让他坐下,“后面的同学回答第二题。”
刚才暮云深被点到名的时候,不少睡觉的都被同桌叫醒了,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邵志勇。
邵志勇埋头苦睡,对外界发生的事毫无知觉,方老师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站起来,强压着怒气:“旁边同学去叫一下!”
全班同学脑袋都转向了这边,王策睡得比邵志勇还香,暮云深转过去一人给了一拳把人敲醒,“别睡了老师点名呢!”
这俩好兄弟总算醒了,被方老师训了一顿,喜提“站着清醒清醒”。
没一会儿暮云深又迷瞪上了,半梦半醒间还嘀咕,原来重点高中里也有参差。
这两节课暮云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去的,哈欠打得眼泪直流。
下课铃一响邵志勇就精神了,“走暮哥,去打球!”
这个课间原本是用来跑操的,时间格外长,但补课期间跑操活动暂停,很多男生都会趁机去操场打球。
暮云深出去前还专门凑到林乐面前,“同桌,和我一起打球去吧!”
林乐淡淡瞥他一眼,“不去。”
“生命在于运动,要劳逸结合。”
林乐低下头看书,“生命在于静止,要学会放松。”
暮云深觉得这样的林乐实在过于可爱,没忍住嘿嘿笑了一下,“那你一起去操场,我打球,你在旁边看着,我运动你静止。”
林乐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道:“我要学习,别打扰我进步。”
打篮球得穿球鞋,再不济也要换一双休闲鞋。
他脚上的鞋子一点都不结实,被他穿了两年很多地方都已经开胶了,要是穿着它去打球,估计跑不了几步,只要被人踩一下,就能留下一个鞋底子在球场上。
而且运动会加速能量消耗,这样他中午就得多吃半个馒头,那晚饭就不够了,实在不划算。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像被袁兆兴夺舍了一样,说出这种话。
又不关暮云深的事,没必要迁怒他,他只是礼貌地想和同桌一起玩儿而已。
暮云深却完全没意识到林乐在凶他,但那头邵志勇在催,他没时间多说,心想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拉林乐去看他打球,他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一定帅得要死,林乐看了肯定喜欢。
他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同桌我书包里有零食你自己吃,好好进步啊!。”就被拽走了。
林乐有点不高兴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吃他书包里的零食,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预备铃响了,班里还是闹哄哄一片,暮云深和一群男生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林乐眉头微蹙,想向暮云深道歉。
暮云深甩着手上的水一屁股坐下,边对着课表掏书,边问林乐,“你怎么没有吃零食?”
说着从书包里抓了一把塞到林乐手里。
暮云深个子高,手也大,这一把够林乐两只手捧着,他连忙拒绝:“不用不用,那个……”
暮云深眼睛一亮,“不够?不够还有,不要和我客气!”
不等林乐反应,又是一大把放到了他手心里。
林乐:“抱歉……”
暮云深立马剥了一个果脯递到他嘴边,“剥开了,快吃。”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林乐闭上眼睛沉默地咬走暮云深手上的果脯,轻叹一口气没再说话。
后面邵志勇已经夹着嗓子叫上了,“暮哥好偏心啊~只给同桌分零食不给人家,人家要闹了!”
邵志勇三大五粗一个体育生,嗓音非常雄厚,夹着嗓子没有一点妩媚的感觉,更像是一只鸭子被人攥住了脖子。
暮云深一脸惊恐地转过来,“你好好说话,不要吓我。”
邵志勇故作娇羞:“讨厌厌啦!”
王策受不了了,在一旁发出干呕,“你再整这死出我就把你办了!呕!”
邵志勇一把将自己衣领扯大,“哥哥快来~”
暮云深吓得不敢说话,拉着板凳贴到林乐跟前,林乐叹气:“什么事?”
自从暮云深来了,他一天叹气的次数加起来比去年一年都多。
暮云深努力贴近他,试图让自己远离后桌那两个变态,惊魂未定地开口:“我就是来躲躲。”
现在林乐身上没有他沐浴露的香气,只有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熟悉味道,这是独属于林乐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很令人安心。
林乐仍由他将腿贴到自己腿上,灼热感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传过来,有点烫人,他耳朵不自觉红了。
烫就烫吧,就当是为刚才的迁怒赔罪了。

第三节是班主任老何的课,大家都不敢懈怠,暮云深还强打精神记了点笔记。
临下课,老何忽然说了一句:
“下节课改上英语,我和你们英语老师换了明天下午的课,咱们明天下午专门抽出一节课的时间开班会。”
老何前脚出教室门,暮云深后脚就拿装模作样写的笔记扇风,林乐一扭头看到他的笔记,不由一愣,对暮云深说:
“你字写得真好看。”
暮云深立马来了兴致,将笔记递到他面前,“是吧,我这可是专门练过的,喜欢吗?”
林乐沉默,感觉自己不应该多嘴。
暮云深不等他反应,从书包里找出张便签,摸了根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句诗,“啪”一声贴林乐物理书上了。
林乐缓缓闭上眼睛,不生气不生气,自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的,不怪他不怪他。
等他睁开眼睛,发现上面写的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短短十个字笔走龙蛇银钩铁画,蓝黑色墨水印在雪白的便签上,真是赏心悦目。
纸上的字没由来叫人脸红,暮云深还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等他点评。
林乐又开始叹气,吐出一句淡淡的“挺好的”。
这三个字足够令暮云深开怀,他心满意足地笑上了,那颗尖尖的虎牙格外快乐。
他一时心痒,顺手摸了把林乐的头发。
能让林乐喜欢,这些年的字也算没有白练。
今晚回去就练字帖!
林乐眼神冰凉面带杀气,森森盯着他,“再摸我的头,就把你塞垃圾桶里。”
暮云深对他的死亡视线一点都不怵,将脑袋凑过来,
“那下次你同意了我再摸,你要摸摸我的脑袋吗,我头发很茂密,手感可好了。”
以前林致远工作累了很喜欢抱着他脑袋蹭的,嘿嘿的时候也喜欢轻轻抓他头发。
这证明他的脑袋对林致远有致命的吸引力!
林乐握着笔的手缓缓攥紧了,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头发很稀疏吗?
可恶的暮云深,居然敢说他秃头!
林乐给了暮云深一拳,转头写笔记去了。
暮云深不知道林乐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有点懵。想和林乐多说两句话,人家板着脸不理他了。
实在摸不着头脑的他只好去找场外求援,龚文石这个尽职尽责的狗头军师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我对象不理我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送点礼物,去车库里挑辆车带她去兜风,像电视里那样壁咚她,你哥不就是个霸道总裁吗,你多学着点。”
暮云深开始琢磨,送礼物不行,林乐肯定不收。
兜风倒是个好主意,但是他现在还是未成年,无照驾驶风险太高,叫司机拉着他俩兜风的话……
感觉气氛好像有点古怪啊。
学暮雪清那样壁咚林乐,暮云深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他大哥的脸,低声说:“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打了个哆嗦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是别了吧,摸下林乐的头发他都要生气,再去壁咚一下,林乐估计要气晕了。
在林乐答应当他老婆之前,得谨慎一点,不能轻举妄动。
他愤愤地回复:“不行不行,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一点用都没有!”
龚文石再接再厉,又提出送一大捧玫瑰花,请她吃饭等意见,被暮㑲楓云深一一否决。
暮云深表示,“你能不能有点用,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收起手机偷偷看林乐去了。
留下龚文石无能狂怒连发十八张表情包。
暮云深想起林乐昨天看到打印好的资料时满眼含笑的小表情,决定投其所好,再给林乐弄些学习资料来。
等下课林乐已经气消了,只是忙着做笔记,忘了自己打算不理暮云深的事。
暮云深显然也忘了,边收拾东西边问他,“林乐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林乐一顿,声音平淡道:“写完这点就去,你快回去吧。”
暮云深点点头,发丝在阳光中跳动,“那我走了哦,拜拜。”
“嗯,再见。”
等暮云深咚咚下楼的动静消失,整栋教学楼都安静了下来,教室里只剩笔尖在纸上摩擦时的沙沙声,林乐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呼吸。
良久,他合上钢笔,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馒头。
昨晚被暮云深热情邀请吃晚饭,馒头剩下没吃,今天又被他带来了。
林乐拆开塑料袋咬了一口,馒头入口他动作停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在书包里捂太久,这个馒头不太新鲜了。
他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嚼,刚变质没多久的馒头,还可以吃。
他从小就是这么吃的,剩饭,变质了的剩饭,能吃饱就算好事。有时候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在厨房的水缸里舀水喝。
在他更小的提不动水桶的年纪,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有时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不忍心,会给他半个馒头。
但慢慢的,邻居越来越少,稍微有些能力的人,都搬离了那一片。
再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影。
隔壁经常照顾他的那位老奶奶,在临搬走前叫他去厨房教会了他蒸馒头,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一天三顿吃馒头了。
那时,好像是他小学三年级。
林乐低下头将桌子上掉落的馒头碎渣清理干净,这几天热水房没开,值日生一直没能打到热水,好在暮云深送了他几瓶矿泉水,可以就馒头喝,不用担心噎着。
他家里虽然有水壶,但烧水要开灶,很不方便,他都是蒸馒头的那天才会烧一次水。
上次烧的水已经用完了,原本想着来学校可以喝学校供应的水,谁知道这两天热水房大门紧闭。
想到这林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暮云深才来了不到一天,请他吃饭,借给他想了很久的资料,随手给他的水也解了他燃眉之急。
真是一个大方的好人,他想,就是有点奇怪。
林乐吃完馒头,补完最后一点笔记才趴在桌子上睡午觉。
正午刺眼的白光炙烤着大地,空气都有些扭曲,后院花园里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
窗户没有关,时不时有温热的风吹进来,林乐越睡越热,被同学说话的声音惊醒时已经出了一头汗。
暮云深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连忙挤过来,“同桌你醒啦。”
边说着他已经拧开林乐放在桌上忘记收的水瓶,递到了他嘴边,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喝点水,我给你扇扇。”
林乐刚睡醒血压很低,迷迷糊糊的,暮云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等暮云深从书包里掏东西出来,被他这幅乖顺的样子直击心里。
老婆“……你真可爱嘿嘿。”
暮云深靠着惊人的毅力没把老婆两个字说出口。
一个午饭的功夫,暮云深的设备已经升级了——
两个USB口的静音小风扇,档位可调风力极大,配上一个巨大的充电宝,坐教室里吹一天都不是问题。
暮云深撅着屁股站在林乐背后,伸长胳膊在他课桌上捣鼓半天,林乐完全被他覆盖住,热得往前挪了挪,都没想起让暮云深离远点。
没几下小风扇就固定在了林乐桌面上,暮云深怕他出着汗被吹感冒,只将风扇开到最低档。
“有没有舒服一点?”
林乐的大脑此时不处理任何信息,他下意识点点头,又拿着水瓶呆愣愣地不动了。
暮云深心中尖叫,高中时的林乐呆呆的,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此时只想抱着林乐,狠狠亲他脸颊,在他两边白嫩的脸蛋上各留一个红红的印子。
再来个法式激情热吻……不行,林乐现在还小不能这么变态,法式热吻还是留到以后吧。
那头林乐总算清醒一些,正看着桌上的小风扇沉默。
为什么他只是迷糊了一会会,暮云深就又给他带来了惊喜。
他给水瓶拧上盖子放回桌框,扭头去看暮云深。
暮云深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翻开送到林乐面前,“同桌同桌,你看看这些有没有用。”
林乐不明所以,随手翻了几下,眼皮直跳,这些全都是X市有名气的高中近几年自己出的题,市面上完全没有流通。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暮云深,“这些题含金量很高,你可以好好做一做,有问题咱们一起探讨。”
暮云深头摇得比风扇都快,和林乐一起探讨?笑话!
他可还记得林乐高考还不如他呢,他俩坐一起探讨几天,说不定原本能考三百分,最后只能考二百分了,这不瞎搞嘛!
林乐面露疑惑,暮云深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做题,还是不想和他探讨?
暮云深一把合上文件夹塞林乐怀里,“不用不用,你拿去看,不够还有,”
“你不想和我一起探讨学习吗?”林乐心里有点堵。
“也不是不想”,暮云深挣扎,两个学渣在一起讨论学习是不会有结果的!
“就是……那个,我压根就不学习!”
暮云深越说越理直气壮,反正暮家又不需要靠他,有老大在前头顶着就够了,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富二代多好,拼搏哪有躺着爽,何必浪费脑细胞。
林乐既然想学习,那就让他多学点,自己肯定是全力支持的,只希望高考出成绩时林乐能承受住打击。
还好两个男人不能生孩子,要不然就这个遗传基因,他俩以后去给孩子开家长会,肯定得被老师训死。
那还是他去开家长会吧,换上一套破烂的衣裳,老师问的时候,就说自己小学没毕业,现在在工地上和水泥,请老师多担待。
这种丢人的活就不让林乐去了……
暮云深越想越远,沉浸在自己的剧情里,没再说话。
但他的学习态度对林乐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冲击,让林乐内心一阵激荡——他从未见过如此坦荡的学渣。
班上其他人不管成绩多差,总要装装样子的。
像暮云深这样渣得坦诚,渣得彻底的,真是前所未有。
邵志勇和王策已经被暮云深霸气的发言镇住了,张大嘴鬼吼,
“我暮哥不愧是我哥,学习,学他娘个屁,老子也不学了!暮哥开黑去吗,带我一个!”
“暮哥真强啊!”
旁边的同学也开始跟在起哄,教室里瞬间闹成一团。
袁兆兴转过身瞪他们,“预备铃已经响了,准备上课!不许吵!”
恍惚间林乐想起之前听到同学说的八卦,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考试用手机被老师逮住了,结果一问,人家在点外卖。
这就是学渣的洒脱吗,就算老师给他机会,他都不屑于抄答案。

暮雪清忙着和邵志勇他们组队开黑,林乐总算清闲了两节课。
第二节课刚下,不等英语老师出门,老何就抱着一摞东西等在门口。
英语老师不好意思多呆,布置完作业就走了。
老何声如洪钟迅速安排完大扫除的任务,“班长!”
班长李澄的同桌连忙回答:“老师李澄下午请假了。”
老何这才想起好像是有学生家长发消息,他那会正忙没仔细看,他又喊:“那我的课代表呢,在不在?”
林乐只好站起来,老何冲他点点头,“等会你把这些东西拿去办公楼,交给三楼李主任。”
“知道了老师。”
老何摆摆手让他坐下,“我再强调一遍,今天是咱们开学以来第一次大扫除,除了值日生教室里不许留人,都去操场上活动活动,走之前把自己的板凳都架到桌子上。”
暮云深眼睛一亮,让林乐观赏他打篮球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在老何的监视下,连袁兆兴都收了作业走出教室。
暮云深跟在林乐屁股后面,抢先抱起老何放在讲桌上的东西,对林乐说,“同桌我陪你去送东西,你等会儿去看我打球。”
林乐感觉有点头大。
邵志勇几人早就跑操场去占场子了,暮云深拉着林乐直冲办公楼。
林乐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喘,等到办公楼底下时,暮云深拍拍他肩膀,“林乐,你别上去了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李主任,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跑啊。”
林乐没有说话,他转身准备离开,想了半天,又将腿收回来。
算了,反正这会也不能回教室学习,要是走了,不知道等会上自习课暮云深要怎么烦他。
估计能抱着他胳膊哼唧一节课。
看暮云深打一会篮球也不会少块肉,那就……看吧。
暮云深蹭蹭跑回来,一把搂住他肩膀,笑得露出虎牙尖尖,“我还担心你偷偷溜了呢,林乐你真好。”
林乐面无表情挣开他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不是要去打篮球吗,快走。”
到场地后林乐松了口气,邵志勇运气不错,抢到半个靠边的场。
他只要看的时候稍微离远一点,应该不会被突然飞来的篮球砸到。
暮云深从鼓囊囊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一瓶水,一个手机,递给林乐,“帮我看着,无聊就玩手机。”
林乐看看对面一脸娇羞帮男朋友拿校服看东西的女生,再看看暮云深,无奈接了。
“锁屏密码是0610,流量有很多你想看什么都行。”暮云深解下手上的表也塞过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我相册里那些人你现在还不认识,你要是感兴趣,下次我……”
林乐推着他往球场走,“谢谢,我不感兴趣。”
暮云深一到位,几人很快开打。
林乐看了几眼,感觉没意思,找了块树荫盘腿坐下,解锁暮云深的手机。
林乐对着屏幕上龇着大牙傻乐的暮云深愣了愣神,0610……好像是自己生日。
真巧,林乐抿抿唇角,手指戳在暮云深鼻孔上滑动几下。
他深吸一口气,随便打开个视频软件,搜索名师课堂,点开节数学课开始学习。
林乐沉浸在数学题里,一个视频看完,忽然发现前面有点吵。
与暮云深他们面对面打球的,也是六班的几个男生。这会他们的球在别人手上,十几号人站在球场上嚷嚷。
眼见自己班的朱远山被对面推了一下,后退几步差点摔倒,林乐蹙着眉头收起手机喊了一声:
“暮云深!邵志勇王策!十三班的来欺负咱们班的人了!”
他先一步走到隔壁球场,站到两堆人中间。
林乐沉下脸时看着很凶,他问了句“怎么回事?”
说是问,眼神却一直盯着那几个十三班的。
领头的一手抱球,一手插兜,斜着眼看林乐,不屑地哼笑一声,“关你什么事,哪儿冒出来的小矮子。”
林乐刚过一米七,在一群打篮球的男生面前,身高确实不占优势。
听到呼喊赶来的邵志勇从林乐身后窜出来,一把勾住这人的脖子,压得他往下弯腰。
“呦,这不是马家骏小矮子吗,一个暑假不见,你也没长高啊。”
马家骏脸色涨得通红,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怎么也不算矮,但比起邵志勇还差一点,也就一点点。
他硬抬起邵志勇的手,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气急败坏道:
“要我说,就你们班这水平,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一个班占三个位置你们也好意思。”
林乐沉声道:“这里是学校的公共设施,谁都可以用,我们先来的,自然是我们先选。你要是不服,下次来早点。”
马家骏还想上来推林乐,被暮云深一把钳住胳膊,“你手挺长啊,还想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同桌是吧?”
林乐不想看他们打起来,这种大规模群架肯定是要挨处分的。
他偷偷捏了捏暮云深另一只手,悄悄说了句,“别打架。”
朱远山已经抓紧机会喊人去叫体育老师了,只要撑一会,等到老师来就行。
林乐发话暮云深没有不听的,他冷哼一声甩开马家骏的手,自己却还挡在林乐面前。
十三班的自然不可能看着几家人吃瘪,邓肃上前一步,对邵志勇嘲讽道:
“手下败将也敢叫嚣,看来是上次篮球赛没把你们打服,知道技不如人,见了我们还不赶紧让开。”
邵志勇听见这话直冒火,“你们是真把自己当根葱,要不是当时你爹我不在,现在能有你说话的份?!”
当时市里正好有比赛,班上几个体育生全出去参赛了,还有一个平时打篮球厉害的男生当天请了病假。
六班临时凑了几个人上去,水平自然是稀烂,没打两轮就被送下场了。
结果十三班矮子里头拔高个居然还成了篮球赛冠军,鼻孔朝天就知道嘚瑟。
马家骏也在旁边起哄,“输了就是输了,别找借口,怎么还输不起啊!”
林乐冷冷清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我学习成绩比你好,也没要你在学校里见了我给我让道啊!”
暮云深听见这话心中大惊,好家伙,林乐学习都够差了,对面的小矬子居然比他还差,这人六门卷子加一起该不会都没有一百分吧。
马家骏一噎,又想上来动手,还没碰到暮云深就被自己班上另一个男生拉住,那男生低声对他说,
“这个我认识,林乐,六班的学神,第一考场的,打了他事情怕就闹大了。”
邓肃也是神情一滞,一群学渣为抢占篮球场打起来了,和一群学渣为了抢篮球场,把上来主持公道的好学生打了一顿,严重性没在一个层次上。
今天要是他们打起来还好说,顶多是被班主任领回去训一顿。这要是把林乐牵扯进来,李主任能扒他们一层皮。
估计得把家长叫来一起在教室门口罚站。
况且这会六班人多,直接打肯定打不过,但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直接认怂吧马家骏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十三班还有人在一边嘴硬,“那你不好好学习跑篮球场来干什么,快回去看你的书去!”
马家骏正为难着,另一头有人大喊,“老师来了!”
邓肃也松了口气,撂下一句“下回再和我们遇见,球场上教你做人!”
领着十三班的同学一溜烟跑了。
邵志勇远远看见自己校队教练黑着脸,手里提了根棍子,他转身一手拉住暮云深,一手拽住王策,大吼一声:
“快跑!我们教练来打人了!!!”
此时六班站在篮球场上的一共十来个人,听见这声音下意识就跟着邵志勇往教室跑。
林乐被暮云深拉着跑在最前面,他平时很少运动又常年挨饿,体能非常差,跑了没两步就跑不动了。
暮云深回头看见远远追来的教练,手中长棍飞舞,所到之处学生皆作鸟兽散。
他咕嘟咽了下口水,林乐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摆摆手推他,“你先跑吧,我跑……不动了,那个教练应该……”
不等他说完,暮云深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大吼一声拼了命往前跑,没几下就追上了跑在前面的王策。
林乐只感到一阵眩晕,然后整个人都颠起来,等他看清暮云深的耳垂时,才意识到自己被暮云深抱在怀里。
等连滚带爬跑进教学楼,众人感觉安全了,暮云深才喘着气将林乐放下。
林乐脸红得要滴血,一半是跑的,一半是又羞又气,憋出来的。
王策气还没喘运,就忙着来火上浇油,“我暮哥,真男人,这么危机的,关头……都能抱着同桌怒跑八,八百米,你们看看,还有谁能比得过。”
邵志勇状态还好,他主要是被吓得,“你们说我教练看到我没有,应该没看到吧。完了完了,我等会还要训练呢,他肯定得卸我一条腿!”
那会被十三班欺负的几个人现在还剩朱远山王瑞和郭飞,其他的逃跑途中没跟上,跑丢了。
三人挺不好意思,搓着手来给几人道谢。
“谢,谢你们今天为我们出头,要不然今天肯定要被马家骏那几个矬人欺负一顿。”
他们几个平时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和邵志勇王策几人都不太熟,更别提不怎么说话冰冰凉凉的林乐以及刚转校来的暮云深了。
没想到他们受了外班欺负,这几人居然不怕惹事出来帮他们撑腰。
林乐背过身,不想让暮云深看到自己红着脸的样子。听到这话他也没有回头,低声道:
“没事,都是同学。”
王策坐在楼梯上摆摆手,“不用,我就是看不惯那几个逼人,一天天的就知道装比。”
其他人也都表示不用谢,虽然篮球只打了一会,但是能让十三班的吃个瘪也爽得很。
只有邵志勇还沉浸在要被教练狠狠收拾一顿的恐惧中,嘴里不停念叨:“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好在卫生已经打扫完了,值日生没有将他们赶出去。
林乐通红的脸颊总算恢复白皙,他觉得暮云深危急关头没有放弃跑不动的他,反而抱着他跑,真的是个好人。
虽然他不是很能接受被人公主抱。
林乐犹豫半天,觉得自己除了讲题好像没什么能表达感谢的方式,打算帮暮云深讲几道万用数学题。
但是他刚一张嘴,就想起了暮云深振聋发聩的学渣宣言——
“我压根就不学习!”
林乐犹豫着想劝暮云深多少学一点,扭头就看到他正忙着和王策他们开黑。
算了,傻人有傻福,学习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
林乐默然坐好,垂下眼眸翻开自己的物理作业,又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
今天的暮云深潇洒不起来了,自习课的铃声一响,他就收了手机找林乐借作业。
“同桌同桌,你作业写完了吗,快给我抄抄。”
虽然林乐的作业估计正确率不高,但是他也不是什么能做对题的人啊!
林乐没有看他,沉默地从桌框里找出已经写完的作业递给他,“物理还差一点,等会儿给你。”
暮云深沉浸在抄老婆作业的快乐氛围中无法自拔,完全忘记了学渣抄作业的第一要领——
不能全抄,得故意写错几道。
暮云深抓紧时间,放学前就将今天所有的作业都糊弄完了。
下课铃一响,他跳出座位就往外跑,要不是教室在四楼,估计他能第一个冲出校门。
林乐感觉一阵风刮过,暮云深的背影就消失在了走廊。
“也没有这么饿吧。”林乐小声嘀咕一句,随即又想到暮云深在篮球场上跑跑跳跳,估计消耗量比较大。
他写完最后一点步骤,合上本子,又拿出暮云深借给他的资料,准备边吃边看。
动作间林乐总感觉裤子绷在腿上不太舒服,他站起来打算整整裤子,却发现是暮云深之前给他的那瓶水。
因为一直贴在他身上,冰凉的水已经温热了。
“……”
教室门口,暮云深猛地刹车,鞋底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风风火火跑进来,边跑边喊“林乐林乐,快把桌子腾开。”
林乐不想今天再蹭饭占他便宜,装作没听见,坐那儿没动。
暮云深从他身后挤进去将饭盒放好,“别学了不差这一会快来吃饭。”
林乐头疼地皱皱眉头,心中腹诽,你家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大方吗,天天请同桌吃饭。
暮云深已经贴过来三两下收了他的资料,卷起桌布,开始摆饭盒了。
今天依然一人一碗米饭,配上几盒慢慢当当的菜。
暮云深自觉地将芥末虾球推到林乐面前,“今天的锦绣龙虾不错,周姨做了虾球,你一定喜欢。”
林乐推住他的手,坚定道:“我带饭了,你自己吃吧,”
林乐下意识躲开暮云深的眼神不敢看他,想了想,又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但是下一秒暮云深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什么叫人傻劲大,林乐推着他的手还没有收回去,他却像没有感到阻力一样,轻松将碗筷放到了林乐眼前。
“咱们一起吃,你带的什么饭?分我一半。”
林乐看看塑料袋里碱放多了有点发黄的馒头,而且因为捂在袋子里解冻,馒头外面一层都湿了,软泡泡的,看着有点倒胃口。
不等他藏起来,暮云深已经将馒头拿走了。
林乐下意识去抢,“别,还给我!你别吃这个!”
暮云深却背过身快速掰下半个馒头塞自己嘴里,边嚼边说,“噫,老面馒头,就是碱多了。”
林乐又急又气,手都有点抖,暮云深家里给他准备了这么多饭菜,他何必吃自己的破馒头。
暮云深努力将馒头咽下去,剩下的却没有还给林乐,而是反手塞进自己桌框里。
他顶着那双深邃清亮的眼睛,巴巴看着林乐,“好了,交换完了,咱们吃饭吧?”
林乐深吸口一气,没忍住给了暮云深一拳。
暮云深嘿嘿笑起来,把筷子塞进林乐手里,“快吃快吃,等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林乐被吃得死死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还想说话,暮云深一筷子虾球已经喂到他嘴里了。
林乐只好闭上嘴沉默地嚼着虾球。
心理防线被虾球砸开后,吃饭这事就容易了不少,暮云深还时不时夹菜过来,他的碗感觉就没空过。
林乐吃饭比较慢,嚼得很仔细,一口咽下去才会夹下一口。
咀嚼过程中他的腮帮子时不时会鼓起来,让边吃饭边偷偷看他的暮云深在心中大呼可爱。
啊他老婆,真的好可爱,要不是现在不方便,他一定要在林乐腮帮子鼓起来的时候戳一下!
林乐肯定又会蹙着眉头瞪他,说不定还会小声凶他,真是可爱死喽。
暮云深今天特意叮嘱周姨做一道辣菜,周姨拌了道毛肚黄喉贡菜组成的凉拌三脆。
辣度很低,暮云深几乎没感觉到辣意。
林乐却被辣得嘴唇都红了,不时轻轻吸口气,再吃一口白米饭解辣。
估计林乐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辣菜的偏爱很明显,只要碗里没菜,他第一筷子动的绝对是泛着红油的凉拌三脆。
一口下去,他会先眯一眯眼睛,再慢慢品味。
像一只冬天晒着太阳的惬意小猫。
暮云深吃饭没有他这么秀气,很快将米饭干下去大半碗,他放下筷子取出最后一个饭盒,戴上手套开工——
周姨拿手的椒盐皮皮虾,虽然现在已经过了皮皮虾最肥美的季节,但也算不错。
他谢绝了周姨想提前扒好皮皮虾的提议,这东西就是要现扒才好吃。
林乐正在和凉拌三脆做斗争,战绩喜人,已经消灭了大半盒。
酸痛的双颊在不断提醒他——战损同样不低,林乐低下头轻轻揉了揉腮帮子,等酸涩感缓解后才继续。
他刚抬起头,一条比他手掌还长,扒好的皮皮虾肉放到了他碗里。
暮云深正在扒第二只,“快尝尝,皮皮虾我就喜欢椒盐的,很有嚼劲,肉也干香。”
林乐坚强的意志已经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完全没想起计较暮云深帮他扒海鲜这事。
他夹起皮皮虾咬了一口,酸涩的脸颊告诉他这东西确实很有嚼劲,椒盐包裹着海鲜独有的鲜甜,超好吃。
暮云深看他又眯起了眼睛,知道他很喜欢,就将刚扒出来的两条虾肉都放他碗里,
“你多吃一点,喜欢的话让周姨明天再做。”
以前林致远很少吃这些带壳的东西,他哄了很久才知道,林致远不会扒,又嫌浪费时间,所以在外面时从来不碰。
后来他想教林致远这些东西的吃法,林致远也不肯学。
只偶尔他剥好了,才会给面子少吃几口。
暮云深转念一想,又拿出几双手套,“这个边扒边吃最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林乐已经吃到八分饱,闻言点点头放下筷子,暮云深等他带好手套才抓起一只放到他手心,
“你看,把它的两个小尾巴掰掉,再把这个大尾巴撕掉”
林乐学着他的样子将尾巴拽下来。
“沿着它的背捏一遍,小心别扎到手,对对就是这样,翻过来顺着刺往下一掰就开了。”
林乐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上坑坑洼洼的虾,再看看暮云深放到碗里的完整虾肉,有些挫败。
向来在学习上颇有天赋的他,第一次感到迷茫,明明是同样的步骤啊,为什么他的虾会变成这样。
暮云深认真安慰他,“第一次剥都是这样啦,多弄几次就好了。”
林乐把虾肉放到碗里,试图从虾壳的缝隙里将卡住的肉丝取出来。
贴着壳的肉味道重一些,咸鲜味更足,林乐面无表情咂巴着自己扣出来的虾丝,默默点评道。
暮云深说得没错,好像自己现扒的确实更好吃一点。
林乐满意地点点头,向下一只皮皮虾发起进攻。
暮云深也难得地没有说话,只剩皮皮虾壳被捏开的咔哒声。
结果两人安静、甜蜜的晚餐时光——暮云深自己认为的——被跑回来的邵志勇打破了。
邵志勇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开口:“暮哥我今天真幸运啊,教练真的没看见我!而且他下午有事,我们早早就跑出去吃饭了哈哈哈卧槽,你们吃得啥给我也来一个。”
暮云深看了眼这个不光耀眼还能发声的电灯泡,心中遗憾,他还准备手把手再教林乐一次呢,这下有人在旁边看了林乐肯定不愿意。
他抓起一只皮皮虾用手套垫着递给邵志勇,郁闷道:“自己扒。”
“哇好大的皮皮虾,暮哥大气!”邵志勇将虾叼嘴里,连忙戴手套,“那当然了,怎么还能让暮哥给我扒虾呢。”
他三两下将一只完整的虾拆得七零八落,一抬头,发现暮云深扒出一只完整的虾肉放到了林乐碗里。
上一秒还在歌颂同学爱的邵志勇瞬间感觉到了落差,他又开始夹着嗓子作怪:
“嗯~暮哥哥,你怎么只给林乐扒虾不给人家扒,暮哥哥好偏心~人家心好痛哦~”
暮云深被他吓得够呛,皮皮虾差点掉地上,他慌不择言大喊一声:“卧槽你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给你扒虾啊!”
话音一落,林乐和邵志勇同时转头看向他,暮云深对上林乐锐利的目光,心中一阵窒息。
完了,又说错话了。
林乐该不会觉得他图谋不轨吧。
虽然他确实图谋不轨……
但是不能被林乐发现啊!都怪邵志勇!
暮云深迅速甩锅,“同桌,等着我去把这头猪收拾一顿给你出气!”
他扯下手套一脚踢开凳子就要来抓邵志勇,邵志勇一听大事不妙,跳起来就往出蹿。
暮云深一手撑在桌面上直接跳了出去,邵志勇在前面尖叫:“我错了暮哥!我错了我错了!”
暮云深紧追在后面,“狗贼别跑!今天不修理你是不行了!”
教室里的过道狭窄,跑动起来非常不方便,一不留神就会撞到桌子。
场地限制了邵志勇的发挥,两人追了几圈,他跑到讲台下时为了不撞到人强行减速,然后就被扑上来的暮云深一把按住。
暮云深刚将邵志勇压在桌子上,几位和他混熟了的球友正好勾肩搭背走进教室,看到接受制裁的是邵志勇,纷纷上来帮忙。
“哈哈哈哈邵志勇你犯啥事了!”
邵志勇奋力拍着桌面,“人家就是叫了声暮哥哥,暮哥哥不乐意了啦~”
樊超跳起来对着邵志勇的屁股来了清脆的一巴掌,“让你浪!”打完他顺势按住了邵志勇乱蹬的腿,“来暮哥,打他屁股!”
除了林乐,别人的屁股对暮云深没有吸引力,他嫌弃道:“你多打几下,我才不要。”
邵志勇顿时夹不住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暮哥我错了,饶我一命!”
旁边看出殡不嫌殡大的还殷勤地从讲桌旁边找出把数学老师的三角尺,塞到暮云深手里,
“暮哥看,太上霹雳三角灭彘刀,拿来收拾他正好。”
邵志勇奋力挣扎间灵光一闪,“林乐林乐!好哥哥救我!”
暮云深下意识去看他,却见林乐偷偷笑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猪没有劁过,不好吃,杀完直接埋了。”
邵志勇叫得更大声了。
暮云深抓起三角尺在他脖子上划拉几下,邵志勇声嘶力竭发出几声猪叫,躺下不动了。
樊超几人笑得肚子疼,邵志勇一个鲤鱼打挺从桌子上翻下来,又与几人滚成一团。
旁边几个围观的女生差点笑岔气,有一个已经笑得钻到了桌子底下。
林乐坐在座位上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和打闹间被推得乱七八糟的课桌,又想叹气。
饭盒里还剩几只虾,他顺手扒了,想着暮云深等会回来还要吃。
暮云深说得果然不错,多弄几回就熟练了,他这会儿扒出来的虾已经很完整了。
等到最后一个时,他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暮云深那句“你又不是我媳妇”。
林乐面无表情磨着牙摘下手套,还是留着暮云深自己扒去吧!

班里的热闹气氛在朱远山王瑞几人手里提着十几杯奶茶回班时达到顶峰。
为了喝奶茶,众人放松了对邵志勇的压制。
朱远山比较内向,被一群人盯着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还是王瑞边分奶茶边道谢,班上其他人才知道原来是下午打篮球时暮云深几人帮忙出头了。
王瑞很快就走到了林乐座位上,他将奶茶递过来,“今天下午的事多谢你。”
林乐不太想接,他没有能力下次请别人喝,回来喝奶茶的暮云深却伸手帮他接了放在桌上。
林乐皱着眉瞪他,暮云深拍拍他肩膀,“快拿着,你不收他们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王瑞忙点头,“暮哥说得对,快喝吧,你要是不收我们还以为你不高兴。”
朱远山也凑过来小声对他说,“林乐,你拿着吧,这个是给你的谢礼,那个……你不用还的。”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林乐只好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等他们走后,林乐才没好气地对暮云深说:“快吃完收拾桌子,要打铃了。”
暮云深定睛一看,他的饭盒里居然是剥好的虾肉。
他震惊地看向林乐,“这这这这都是你剥的!”
林乐淡淡道:“天上掉的。”
幸福从天而降砸得暮云深有点头晕,要不是有地心引力拉着,他嘴角能咧到耳朵后面。
可惜做好的虾不方便存放,不然他一定要将林乐亲手剥的虾肉做成标本真空保存,再买一个博物馆级别的保护罩套起来!放在书房,不,放在客厅,每当有客人上门,他就带他们去参观林乐与他爱的证据!
暮云深掏出手机,不停变幻角度对着虾肉拍了几十张照片,这才不舍地将虾吃掉。
吃的时候还不忘喂给林乐,奈何那句“你又不是我老婆”还回荡在林乐装满知识的脑袋里,甜蜜的喂虾活动被他严厉拒绝。
王策姗姗来迟,看到自己桌上的奶茶还问邵志勇,“这谁的奶茶放我桌上了?”
邵志勇表示是朱远山几个同学送的,王策“呦吼”一声,插开奶茶猛嘬一口,
“哎呀这还是得多感谢咱们林乐,要不然咱们都发现不了十三班那帮衰人,这不就错过今天的奶茶了吗!”
林乐听到后面王策的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要不是暮云深也在球场,他就算看见,也不敢直接站出去,最多只能帮忙跑去找老师。
真要谢的话,谢暮云深才对。
奇怪,他怎么对暮云深这么信任?
林乐心中一凛,怎么又想到暮云深了!
他扭头一看,暮云深一手疯狂戳手机,一只手拆开吸管扎开奶茶嘬了一大口,摇晃间奶茶里冰块碰撞,发出细碎的当啷声。
林乐抿抿唇角,这么喝脑仁子真的不会结冰吗。
他见暮云深拿起奶茶又要喝,皱着眉轻声道:“刚吃完饭就喝这么凉的东西对脾胃不好。”
暮云深早就被他管习惯了,从善如流把奶茶放回去,完全没有嫌他多管闲事的意思,“那我等会再喝。”
林乐顿时感觉身心舒畅,这让他暂时忘掉了“你又不是我老婆”,看暮云深顺眼不少。
旁边的暮云深忙着发消息折磨龚文石。
“龚文石,快出来,我有个事问你。”
“咋了?”
“你看我的皮皮虾,怎么没有壳啊[照片][照片]”手机屏幕的光照在暮云深脸上,印出他荡漾的笑容。
龚文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咬牙切齿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过来,“谁吃虾还有壳啊,我家阿姨也会剥!”
暮云深语重心长地告诉他,“阿姨剥的虾里,可没有这么浓烈的爱。”
龚文石气得跳脚,大骂:“暮云深这个煞笔脑子被狗叼走了艹!”
两人互发表情包,直到库存告急才停下。
暮云深忽然想起个事,问龚文石,“对了,问你个事,要是有个男的,以前很喜欢吃辣,后来又不吃了,是什么情况?”
龚文石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感觉里面没有陷阱,才斟酌着回答,“酒喝多了胃不好医生不让吃辣?”
暮云深大怒,“那不可能!”
以前林致远被他养得白里透红精神焕发,怎么可能胃不好。
“那说不定是痔疮?”
暮云深两眼冒火,“你不要给我乱讲!他有没有痔疮我能不知道吗!”
龚文石拿着手机不抬头,时间太久韩苍坐过来关心他,“咋了?有急事?”
龚文石无语道:“暮云深问我为什么有个男的突然不吃辣了,我上哪儿知道啊!”
韩苍嘿嘿一笑,抢过龚文石手机给暮云深发语音:“这还用问,为爱做零了呗,暮云深你小子现在把吃辣戒啦?”
龚老爹害怕龚文石太早接触这些事,养成三五不着调的性子,对他看得很紧,没成年前禁止他出去瞎混。
暮云深则是自己有被害妄想症,他哥每天忙得要死顾不上惯他这些事,就在他青春期找了一部高清□□的皮肤病科普视频,从此给暮云深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除了林致远,那些想钓暮云深的男男女女手连他都没能摸上过。
韩苍就比较放荡了,家里是搞娱乐业的,又不怎么管他,这小子荤素不忌,算是他们这群朋友里玩得最花的。
不过他也还算着调,从不会把奇怪的人领到龚文石他们面前,也不会试图领他们出去鬼混,所以上面的长辈也不管他们一起玩。
暮云深接到语音,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老师,这才将声音开到最小,点开听了。
为爱做零。
暮云深一把捂住手机,做贼心虚地看了眼林乐,发现他在认真做题,松了口气,然后脸腾一下红了。
一股热浪从他腿上涌入大脑,此刻他血管里奔腾的是岩浆!
暮云深感觉自己脑子沸腾了,为爱做零四个字冲击着他的心神,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林致远居然这么爱他,为了他,连自己喜欢的口味都能改变。
暮云深越想越热,连忙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
打住!不能再想了!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心中感慨,真不愧是比钻石还硬的高中生啊,含金量真高。
上课铃响后,林乐发现他耳朵通红趴在桌上,没忍住关心了一句:“暮云深你还好吗,耳朵怎么这么红?”
暮云深根本不敢抬头,他这会听见林乐的声音都有反应。
他用胳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将桌上的小风扇拧到最大档位,试图通过回想老何讲的物理题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就是有点热,我先睡一会。”
林乐心想暮云深果然是个奇怪的人,这么捂着居然都不会憋得慌。
暮云深性格开朗,人也大方,有了怒怼十三班的壮举,再加上一天两次的篮球活动,等到二十天的补课结束,他已经和班上男生混熟了。
这周四下午自习课上,邵志勇趴桌上□□,“过了这三天假期,正式开学就是高三,再想放假,可就得等国庆了。”
庆山市开学整体比X市早一周多,八月二十三号就要注册报道,当天直接正式上课。
补了二十天课,即将迎来一个完整的三天假期,学生们心思浮动,再加上自习课没老师盯着,教室里简直要闹翻天。
邵志勇不忘邀请暮云深:“暮哥放假一起去开黑不?”
暮云深自然答应,反正他哥出差去了,他也没打算回X市,干脆留在庆山市玩。
龚文石早得知暮云深要放假,说要来找他,顺便看看他的“爱情”,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临要出发龚老爹一个电话将他叫回去了。
暮云深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林乐停笔,他凑过去问:“同桌,明天一起去玩吧。”
林乐头也不抬,“不去。”
暮云深像只委屈的大狗狗趴在桌上哼哼,“为什么不去?”
林乐淡淡道:“不为什么。”难得放假,他要蒸馒头,还要收拾屋子洗衣服,时间并不宽裕。
“你想不想来我家玩?”
“不想。”
“那说不定你想邀请我去你家玩。”
“没有这个可能。”
暮云深猛地坐起身,拉着板凳蹭到林乐身旁,一把抱住他胳膊,“真的不想吗。”
林乐心中默默叹气,努力抽回自己的手,“等我高兴,说不定就想了。”
暮云深瞪着他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眼巴巴看着林乐,“那你下周能高兴吗?”
林乐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
暮云深哼唧半天,也没能让林乐同意,只好暂时放过他。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肯定是因为最近一直见面,导致林乐没有新鲜感了。
整整三天看不到自己,等开学再见,林乐说不定就会邀请自己去他家玩了。
林乐见他偃旗息鼓,松了口气,他家里称得上家徒四壁,要是暮云深真去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估计得招呼暮云深坐在床上。
不过现在去他家的那条路被之前的工程车压得坑坑洼洼,说不定还没走到他家暮云深就打道回府了。
虽然暮云深勉强接受林乐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玩的现实,但一想到三天都不能见到林乐,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等到放学,暮云深磨蹭着不肯走,跟在林乐屁股后面,陪林乐去自行车棚里推了车,又站在校门口拉着人家不让走。
林乐默默看着他拽住自己自行车后座,半晌,无语道:“我要回家了。”
暮云深哦了一声却不松手。
林乐头疼地啧了一声,“松开。”
暮云深又微微蹲下一点,让林乐可以看到他认真的眼神,“你放假要记得想我啊。”
林乐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想你。”
暮云深深邃的眼神在夕阳下闪着光,他忽然笑起来,眼睛里盛满了灼人的,林乐看不懂的东西,“因为我会想你的。”
林乐耳朵腾一下红了,他拉过自行车,翻身骑上去刚要蹬却被暮云深一把拉住。
暮云深笑着看他,“放假回家好好吃饭,别总是为了看书吃馒头,你看你好瘦啊。”
林乐无奈点头,心道,暮云深真是个大傻子,对上他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会开心,一会令人想揍他。
“放手,我要回家了。”
暮云深还不肯放,他搜肠刮肚想找点话题和林乐再聊一会,邵志勇和校队的男生路过,他看见两人随口说了一句:
“暮哥,开学记得带作业啊!你们看我暮哥,人家和同桌关系多好。”
暮云深疑惑地看向林乐,“什么作业?”他明明记得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啊。
林乐面无表情看着他,“市里统一布置的暑假作业,要算平时成绩记到档案里的,你来办手续的时候李主任没告诉你吗?”
暮云深迷茫地摇摇头,当时李主任什么都没说,他只记得李主任办公室里那个包浆的脸盆架。
他长腿一支跨坐在林乐自行车后座上,一把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背上蹭来蹭去,
“林乐,我的好林乐,我的好同桌,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林乐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骑在车上,差点被他掀翻在地,“松手!”
“明天来我家写作业吧,我给你准备多多的零食。”
“我没有作业。”
“我有我有,来嘛来嘛,我家没有人,你来想干什么都可以。”
暮云深哼哼唧唧还抱着他不撒手,林乐听到他家没人心里一松,点头答应了。
暮云深激动地两眼放光,“你家在哪,我明天去接你!”
林乐要亲自来他家写作业,四舍五入一下,这和上门提亲有什么区别!
林乐冷冷地看着他,“不用,你家在哪,我骑车过去。”
暮云深连忙从书包里掏出本子,用他漂亮的字体写上一串地址,他想了想又在背面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
“要是找不到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说完他还指了指前面的高楼,“我家就在前面的学士华庭,离学校很近的。”
林乐沉默接过纸条装进口袋,看着暮云深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放手,我要回去了。”
明天就能和林乐见面,暮云深总算愿意撒手了,他又狠狠蹭了林乐一下,才从车后座上挪开,“那你今晚也要记得想我啊,我会等你的,你明天一定要来!”
林乐没有说话,自行车像火箭一样蹿出老远。
他蹬得很快,车子仿佛跑在风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迎着太阳,他感觉心快要从胸口蹦出来,脸上烧得厉害。
直到离学校很远了,他才低声骂了句,“讨厌的家伙”。

林乐回去将书包放到床头,坐下等脸上热意消散了,才起身去干活。
他打水洗净手,从面粉袋子里找出一块干燥后梆硬的老面,用力掰开后泡进盆里。
老面得泡开了才能用,林乐又转头回屋里找出自己最近整理好的笔记,推上自行车出去了。
半个小时后,林乐站在一家人的门口,平静地敲响了房门,等天刚擦黑时才出来。
六门课的笔记一共卖了三百块钱,这家人给钱很痛快,只是复印需要时间。
等再次回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乐摸索着打开厨房的灯,老面已经泡好了,他就着昏暗的光线和了一大盆面。
现在天气热,放在厨房自然发酵就行。
等做完这些,林乐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下午还没来得及吃饭。
他平静地从冰柜里找出一个馒头,装在袋子里隔水解冻。
等到冰馒头能勉强掰动,林乐就面无表情地掰开吃了下去。
最近晚饭一直都是吃暮云深的,今天不用在学校吃饭,居然能饿到现在,真是出息。
倒也不是他想占人便宜,只是不管他想出什么借口拒绝,暮云深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将筷子塞到他手里。
林乐难得没有第一时间看书,而是对着空荡荡的桌面发起呆。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面带笑意。
林乐扶额,暮云深这家伙果真恐怖,不坐在旁边都能影响到他的思绪。
他摇摇头甩开杂念开始做题。
狭长逼仄的院子格外安静,只有林乐翻书的声音。
第二天六点,林乐早早起床,洗漱完就去厨房蒸馒头。
趁着揉面的间隙,锅里烧了些水,等到面揉好,水也开了,可以灌满两个水壶,剩下的正好蒸馒头。
林乐面无表情地看着锅里的馒头,上次碱放多了有点发黄,这次好像碱又少了一点。
无所谓,又不是不能吃。
林乐趁热吃了一个馒头,抓紧时间去收拾卫生。
等剩下的馒头放凉后套上袋子收进冰柜,再找出今天要带给暮云深的作业。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临出门林乐用锅里剩下的热水洗了头。
头发没擦太干,反正太阳已经出来了,路上风一吹也就干了。
等林乐敲响大门时,暮云深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昨晚想着林乐要来,去健身房紧急加练一个钟,又和邵志勇他们打游戏,折腾到很晚才睡。
暮云深以为是周姨忘了没带钥匙,打着哈欠拉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林乐。
暮云深差点就把门关上了,他胡子没刮脸没洗,说不定还有眼角屎,林乐该不会扣他印象风吧!
林乐看着堵在门口的暮云深,“不想让我进去吗?”说着他就取下书包,看架势是想把作业给暮云深然后自己潇洒走人。
暮云深一把抱起林乐跑回客厅,将人小心安置在沙发上,“你先坐,我很快就出来!”
说完他就像被狗撵一样窜进盥洗室,在里面丁零当啷捯饬起自己。
林乐眼皮直跳,他也不是很瘦小吧,为什么每次暮云深一把就可以将他抱起来。
二十分钟后,暮云深看着镜子里光鲜亮丽的自己满意点头,这样一定可以让林乐忘掉他刚才不修边幅的样子!
整装完毕,他没忍住给身上喷了点香水,这才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昂首挺胸走出去。
林乐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翻书,生怕弄脏了暮云深家里纯白色真皮沙发,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半晌,他忍不住提醒,“好好走路,还有,你大门没关。”
暮云深下意识看向自家大门,大门紧闭门锁完好,他后知后觉低头一看——
裤子拉链没拉!
暮云深强忍住躲起来独自面对尴尬的冲动,若无其事贴着林乐坐下,“你怎么放假也起这么早?”
林乐没有回答,垂着眼眸从书包里取出作业,“这些都是开学要交的,你还是抓紧时间吧。”
暮云深心思都放在林乐身上,他发尾还有点湿,软塌塌地贴在脖颈上,看得暮云深心痒手也痒。
他抬起屁股挪挪挪,挪到林乐都要被他抱进怀里了,他状似不经意抬手去接作业,试图分散林乐的注意力,另一只手蓄势待发。
林乐感到自己背后有一只热乎乎的手臂越抬越高,一把将作业塞暮云深怀里,自己腾一下站起来,正好躲开暮云深的咸猪手。
暮云深噘着嘴遗憾地说:“你怎么突然站起来了。”说着他也站起来去拉林乐。
林乐心道刚才这讨厌鬼果然图谋不轨,后退一步避开暮云深的大手,绕着沙发走:“我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暮云深贼心不死,跟在他后面,“我今天喷了香水,你闻我身上香不香。”
林乐脸上波澜不惊,“挺香的,我刚才闻到了。”
这不是假话,刚才暮云深一坐下,他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像是阳光照在刚割过的草地上,有股淡淡的甘甜和清润,和暮云深阳光开朗大傻子的气质很搭。
暮云深越追越快,“我不信,你来仔细闻闻。”
林乐没有他腿长,几乎要跑起来,“我不闻,你快去写作业。”
“你闻一下,闻一下我就去写!”
“我拒绝!你不觉得闻男生身上的味道有点变态吗!”
林乐内心有点奔溃,为什么他明明是来和暮云深写作业的,现在变成了两个人在他家客厅表演秦王绕柱。
林乐越是拒绝,他轻抿着嘴唇的样子在暮云深眼里越像一只举着爪子不像被人摸的小猫,吸引力直线上升。
最终暮云深的长腿占据上风,林乐被他抓住一把按在沙发上,他趁林乐不注意趁机摸了几把他的头发,
“你快闻,是不是很香,我没骗你吧!”说着将自己脖子凑到林乐眼前。
林乐喘着气,眼见胳膊拗不过大腿,他磨着牙将脸埋到暮云深肩膀上,用暮云深绝对能听到的声音,大吸一口气。
瞬间他感觉自己躺在清晨湿润的草地上,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他顿时身心都放松下来,想打个盹。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旁边有个大傻子一直捣鼓他,“怎么样,喜不喜欢?”
林乐闭上眼睛不想说话,最终忍无可忍,在暮云深肩头啃了一口。
暮云深嘶地小声吸了口气,“林乐,你……快松口。”
林乐心道,让你作弄人!他下嘴不狠,就是叼着不想松口。
暮云深胳膊乱挥,想掰开又怕弄疼他,两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林乐突然听到门口好像有声音,两人一回头,就看到一位提着水果的阿姨满脸震惊站在大门口。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羞愤难当的林乐已经开始考虑杀人灭口的成功率。
他推推暮云深示意他起来。
周姨先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抱歉打扰到你们了,本来是想把准备好的果盘拿上来的。”
暮云深抓了把头发,懊恼道:“没事周姨,你放桌子上吧。”
昨天他专门叮嘱周姨等林乐来后不要来打扰他们,他也没料到林乐会来这么早,不能怪周姨。
林乐站起来整衣服,他原本以为是暮云深的妈妈回来了,听暮云深说话,才意识到好像不是。
暮云深低头看他,“这是来给我做饭的周姨,你也叫周姨就行。你早饭吃了吗,陪我简单吃一点吧,咱们中午再吃大餐。”
林乐点点头,很快恢复到往常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周姨好。”
周姨忙道:“你好你好,早上吃馄饨可以吗?”
林乐是来做客,自然不会有意见。
馄饨是提前准备好的,周姨轻手轻脚去厨房烧水,暮云深快速将沙发上的作业扫进书包,拉着林乐直冲书房。
暮云深将林乐安置在椅子上,眼巴巴凑到林乐跟前,“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你等会出去,不会再看到除了我以外第二个人了。”
林乐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只要一提到周姨,他就会想起自己刚才仿佛被人下了降头,咬住暮云深不松口。
暮云深身上热乎乎的,清香的香水味不停往他鼻子里钻。
这种感觉太亲密了,让林乐有点茫然。
他双手捧住暮云深的脑袋,手动帮他转了个方向,“没有关系,你快去写作业。”
暮云深仔细端详一番他的表情,感觉他真是没有在生气,才拉着椅子坐到他旁边。
他没写两笔又拿着手机站起来,“我先去一趟卫生间,很快就回来!”
暮云深关上卫生间的门,见林乐没有起疑,立马脱下短袖,果然肩头还有一个红红的牙印。
他打开摄像头对着牙印就是一顿拍,看看这牙印多整齐,多可爱,他老婆牙口就是好!
他没忍住给龚文石分享了几张,“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图片][图片][图片]”
龚文石估计还没起,半天都不回消息,暮云深只能遗憾收起手机,去厨房找周姨。
周姨见他过来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抱歉二少爷我……”
暮云深摆摆手,“没事周姨,这事怪我,他来了忘记告诉你了。中午的菜你在楼下收拾吧,我等会问问他想吃什么。”
楼下那套房子被暮雪清租下了,给周姨以及其他几位照顾暮云深的佣人暂住。
厨房自然是配套好的,平时周姨会在楼下先备好菜,再拿上来烹饪。下午暮云深不回来吃饭,周姨都是在楼下做好直接装起来的。
周姨点点头笑着道,“早餐已经好了,二少爷和那位同学来吃饭吧。”
周姨将煮好的馄饨端出来,说是简单吃点,旁边还放了一笼烧麦一笼小笼包,还有几碟小菜。
等林乐被暮云深拉出书房时,周姨已经走了。
林乐悄悄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怎么擅长面对看起来很和蔼的长辈,眼下屋子里只有暮云深在,这个认知让他轻松不少。
早餐刚吃完,暮云深就迫不及待问林乐,“咱们中午吃火锅可以吗,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
林乐点头,“看你,我都可以。”
暮云深得到同意,开始给周姨发菜单,锅底要猪肚鸡和麻辣牛油鸳鸯锅,蘸料留着他要自己调。
各种菜式分量小一点就行,花样多搞一点。
等操心完午饭,暮云深才拿了一盒水果回书房抄作业。
林乐看着他,心中默默叹气,效率这么低,也不知道今天一天能不能抄完。
暮云深倒是悠闲,他将水果放到林乐手边,自己哼着歌又翻出张看着顺眼的卷子,这才动笔正式开工。

平时暮云深写字很好看,但开学前赶工期就不能慢慢写了。
林乐一抬头,就看见暮云深在画卷子。
没错,画。
明明是数学卷子,暮云深画出来的符号就没几个人能认出来,主打一个高效、迅速、模糊。
林乐看了几下就感觉眼睛疼。
高中阶段的新课已经在补课期间全部上完了,等开学就可以正式进入第一轮复习,林乐就在看自己高一的课本和笔记。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刚才是想问暮云深借手机来着,他只好努力将注意力从暮云深即将画完的数学卷子上移开,淡淡开口:
“暮云深,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上次看的那个数学课不错,我想再看一会。”
暮云深已经将手机递过来了,闻言又放回桌上,他起身按开那台看着就配置不凡的电脑,“你用电脑看吧,屏大看着舒服。你怎么没吃水果?”
说着他就顺手插了一块蜜瓜喂到林乐嘴边。
林乐微微仰头,避开他的手,自己接过叉子吃起来。
“谢谢。”
暮云深活动几下肩膀,“不用,你自己记得吃啊。”
他为了爱情真是付出太多了,如果还在原来的高中,哪里需要抄这些作业。
但是看看在他旁边摊开笔记本边找视频边吃水果的林乐,那块凤梨比较大,林乐腮帮子被撑得鼓起来一块,又安静又可爱。
暮云深边看边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
为了老婆,多抄点作业是应该的!
林乐找到了自己想看的视频,将水果推给暮云深,“你也吃。”
暮云深头都不抬,“我现在空不出手,要不然你喂……我是说你先放那,我一会儿就吃。”
林乐对暮云深的识相表示非常满意,戴上耳机看数学课去了。
暮云深边抄卷子边发愁,追老婆路漫漫啊,还得多久才能让林乐缩在他怀里给他喂水果啊!
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林乐靠着视频又给自己书上补了不少笔记,等他放下笔时,暮云深已经在眼巴巴等他吃饭了。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暮云深已经做好的吃饭的准备,连吃火锅用的蘸碟都打好了。
林乐洗着手,看着镜子里站在一边的暮云深,头疼道:“你可以先出去的。”
暮云深坚定拒绝:“那不行,我不在谁给你拿毛巾。”
林乐无语,毛巾放在架子上又不会跑,只要告诉他可以用哪个就行了。
但是对上暮云深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林乐只能沉默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干手和他去吃饭。
锅底已经开了,白雾翻腾,鲜香麻辣的味道充满餐厅。
林乐已经被暮云深挤习惯了,也没问他为什么桌子这么大两个人要挨着坐,他拿起筷子接过暮云深调好的蘸料,在他的建议下开始涮菜。
猪肚鸡锅底里涮了各种菌类,海鲜和蔬菜,其他各种肉卷虾滑都在牛油锅底里。
林乐等锅开的时候有点出神,原来和人一起吃火锅是这种感觉,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真的好热闹。
暮云深见他在发呆,一筷子肉已经夹到了他碗里,“已经煮好了,快吃。尝尝味道淡不淡,我觉得这个蘸料绝了。”
林乐回过神冲他浅浅的笑了一下,尝了一口,点点头,“很好吃,你好厉害。”
暮云深只觉得一股仙风吹到了自己头上,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他都顾不上吃了,殷勤地给林乐夹菜。
“这个也可以吃了,周姨做虾滑的时候加了海胆,你肯定喜欢。”
林乐继续点头,“你也快吃吧。”说着捞了颗虾滑放到暮云深碗里。
暮云深看着这颗爱的虾滑舍不得下嘴,林乐第一次帮他夹的菜,多有纪念价值,适合裱起来!
餐厅里空调温度很低,正合适吃火锅。
林乐被带着不知不觉就吃多了,等他放下筷子,暮云深又去厨房的大冰箱里取出一桶饮料。
透明的桶里塞了各种各样的水果,色彩缤纷,林乐没忍住,制止了试图给杯子里加满冰块的暮云深:
“刚吃完饭不要喝太冷的,这样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就可以了。”
暮云深美滋滋得将冰块倒掉,只接了两杯水果茶出来。
林乐尝了一口,味道果然和看上去一样丰富,果味充盈又带着茶香。
暮云深见他悄悄眯起眼睛,就知道他喜欢。
他又蹭到林乐跟前,“你想不想睡午觉,我的床可大了。”
林乐抬头看他,“你睡哪里?”
暮云深随口回答:“和你一起睡啊。”
林乐果断拒绝:“不用了,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你如果困的话可以先去睡,我继续去学习了。”
暮云深心里的小人大腿都拍青了,这么好的抵足而眠的机会,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暮云深只好遗憾地和林乐一起回书房,他给两人续了满满一杯饮料,端去书房帮助学习。
或许是暮云深画作业功力又有长进,他硬是赶着吃晚饭的时间把作业画完了。
吃完饭,林乐提出告辞。
“你真的要回去吗,不想和我一起睡吗?”暮云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林乐平静点头。
暮云深心有不甘,“今晚住我家吧,我有新睡衣可以给你穿,咱俩晚上一起玩游戏,你要是睡不着还可以跟我说话。”
林乐摇摇头,“不用了,我得回去。”
暮云深百般纠缠林乐依然不从,他只好遗憾地放林乐回去。
林乐书包还在书房,暮云深倒了杯饮料给他,自己去书房拎出书包,打算用各种零食将它填满。
林乐看他抱出一摞饭盒,心生警惕,等他看到暮云深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时立即拒绝:
“不用了暮云深,别给我装。”
他上门来时没带礼物,连吃带拿像什么样子。
暮云深根本不听他的,甚至在感觉空间有限时,打开饭盒将两盒味道相近的倒在了一起,试图在有限的空间内装入更多食物。
林乐站起来去拉他,暮云深拎着书包背过身继续往里塞。
“真的我不能要。”林乐想将书包夺回来。
“有什么不能要的,拿回去吃。”暮云深仗着自己手长举着胳膊继续装。
“暮云深!”
“周姨做的这些可好吃了,你回去吃不完记得放冰箱。”
林乐气得磨牙,跳起来拽他胳膊。
将书包装得鼓鼓囊囊的暮云深总算心满意足,这才转身,打算将书包还给林乐。
圆润的书包划过餐桌上空,碰倒了暮云深吃剩的小碗,小碗迅速起飞,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当啷——”
小碗先砸在林乐身上,再清脆落地摔成几瓣。
林乐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装着半碗红油的碗飞到自己身上。
两人刚放下筷子,碗底的油还具有流动性,于是在林乐胸前画出一副泼油图后,顺着衣襟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暮云深看着林乐狼藉的衣服,努力咽了口口水,惊恐地张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他看着林乐慢慢攥起的拳头,仿佛感觉到一丝杀气。
在拳头砸到他身上前,暮云深终于反应过来拉着林乐蹿进浴室。
他将水温调高两度,小声对林乐说:“这个按键是调节水温的,你要是感觉不合适就再调一下。旁边这个是洗发水,这个是沐浴露,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衣服。”
林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先出去。”
暮云深连忙点头,“那你洗,有事就喊我!”
林乐站在热水下反思自己,明明今天只是打算来和暮云深一起学习的,为什么他现在站在暮云深的浴室里洗澡,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暮云深在自己衣柜里刨了半天,总算找出两件符合心意的衣服,又拿了两条新毛巾打算送给林乐。
等走到浴室门口听见哗哗的水声,暮云深开门的手顿时停在原地。
林乐在洗澡。
闯祸后的心虚已经完全消散了,暮云深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林乐在他的浴室里洗澡!!!
暮云深昂首挺胸气宇轩昂走进去,“林乐我把毛巾和衣服拿来了,要不要我帮你搓澡?”
淋浴间和外面还隔着层磨砂玻璃,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人影。
林乐听到声音下意识背过身缩起来,等意识到暮云深看不见自己时才重新舒展身体继续冲热水。
他冷冷地回道:“不需要。”
暮云深遗憾作罢,林乐还小呢,不能吓着他。
要是他进去搓着搓着起立了,影响多不好。
等暮云深出去,林乐松了口气,他真的很担心暮云深突然想体现一点同学爱,非要挤进来和他一起洗。
虽然大澡堂他也不是没去过,但如果和暮云深一起洗澡,气氛也太尴尬了。
暮云深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林乐才换好衣服擦着头发出来。
刚洗完热水澡的他脸上带着薄红,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眼睛尤其水润,嘴唇也粉嫩不少。
“咕嘟——”
暮云深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在心里暗自感慨,钻石一般的男高中生含金量真高啊,他当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哦,当年没有遇见林乐。
林乐自动屏蔽了红着耳朵低着头奇奇怪怪的暮云深,他平淡地问:“拖把在哪里,我把浴室收拾好再走。”
暮云深抬头看天花板,“不用。”
林乐将毛巾还给他,“那我走了,谢谢你。”
他刚转身又被暮云深拉住,林乐疑惑地转头,“还有事?”
暮云深也是一噎,他就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听见林乐要走下意识的挽留。
他盯着林乐擦到半干的头发灵机一动,“那个,头发不擦干容易头疼,你先别走,我帮你吹头发。”
说着他就拉着林乐回浴室,取出吹风机调好温度,按着林乐吹起来。
林乐微弱的拒绝在人傻劲大的代表面前根本没有存在感,他只能强忍着鸡皮疙瘩任由暮云深手指穿梭在他发间。
暮云深吹得很用心,要不是害怕林乐不允许,他必定吹个帅气的发型出来。
等嗡嗡的吹风停下时,林乐躲开暮云深的手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很少和人近距离接触,从没发现自己的后颈那么敏感,只要暮云深一摸,就会有电流爬过,酥酥麻麻的,让他又舒服又害怕。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和暮云深一样奇怪!
他红着脸背起鼓到极致的书包,严厉拒绝暮云深送他下楼的请求。
暮云深跟下去,估计又会拉着他的车不让走。
暮云深只好站在电梯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快速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大声喊:“林乐,开学见!”
最后的见字被电梯关在了门外,声音有点模糊。
林乐眼睁睁看着电梯门上的自己从面无表情到嘴角含笑,他蓦地沉下脸。
完了,和傻子玩久了被传染了!

“我不和不是处男的人说话,好友删了,有事托梦联系。”
暮云深顾不上打字直接发语言,“我怎么就不是处男了!”
龚文石发了个愤怒的表情,“你发那个牙印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已经脱离纯洁的处男队列了嘛!”
暮云深直呼冤枉,“不是啊!”
龚文石迟疑:“真不是?”
暮云深斩钉截铁:“我老婆还小呢!”
龚文石心满意足向韩苍等人展示,“我就说暮云深绝对不可能抛下我,你们看看!”
老司机韩苍大声嘲笑,“你们还行不行了,不行就来找哥哥,哥哥给你们支支招。”
龚文石严厉拒绝,转念一想,离他家里放松管制也就不到一年时间了,又凑到韩苍跟前小声道:
“那我到时候来找你,你可不能掉链子啊。”
韩苍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哥办事你放心。”
龚文石得到保证,坐回去继续和暮云深发消息,他不在的这些天又有不少新八卦,得及时告诉他。
暮云深的心思却完全没在八卦上,他好不容易忘记的林乐出浴图,又被龚文石勾起来了。
他揭开被子看看自己的好兄弟,口中念念有词:“万恶淫为首,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滴精十滴血……”
随后他理直气壮道:“我这么身强体壮热情似火的男高中生,偶尔奖励自己一次也可以的吧。”
林乐脑子乱糟糟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半梦半醒间,他又梦到下午吃饭前,暮云深拉着椅子凑到他跟前,一脸期待地问他,
“林乐林乐,我现在有腹肌了你想不想摸?”
说着暮云深一把撩起自己的短袖,露出薄薄的一层肌肉。
林乐咬牙切齿地扭过头不想理他,“我不想!”
暮云深很是大方,“怎么会不想呢,不要不好意思,我自愿给你摸,快来!”
说着他就拉住林乐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不知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林乐自己也有点心动,反正暮云深没用什么力气,林乐的手就覆盖在了他身上。
睡梦中林乐的手指也动了动。
虽然只练了不到一个月,但是健身加上每天打两次篮球,暮云深的腹肌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林乐还记得那充满弹性的温热触感。
他面无表情看着暮云深,耳朵偷偷红了。
暮云深却完全不会不好意思,拉着他的手四处摸,还往自己胸上放,
“你看我胸肌也有一点,是不是特别帅,你喜欢吗?”
林乐当时有点奔溃,他为什么要喜欢自己同桌的胸肌啊!
或许是因为在做梦,后面的剧情忽然脱离了实际,暮云深嘿嘿一笑来掀林乐的衣服,“你摸了我的我也要摸你的!”
林乐吓得拔腿就跑,两人又在那张真皮沙发前绕圈。
暮云深边跑边笑,“别跑呀,来让我摸摸!”
林乐吓得哼了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他对着漆黑的屋顶缓了半天,慢慢吐出一口气,“原来是做梦了。”
被暮云深追着跑的紧迫感真是太真实了。林乐动了动腿,发现被子裹得有点紧,他睡出了一脑门汗。他摸索着打开灯,去喝了点水才回来继续躺下。
后半夜暮云深没有再未经允许擅闯他的梦境,林乐总算安安稳稳睡到了闹铃响。
早上起床,林乐难得不用啃馒头,暮云深给他装的食物太多了,得抓紧时间吃掉。
林乐做完两套题,发现天边起了云,他收干净桌子,从隔壁屋搬了架梯子出来。
庆山市九月多雨,他得趁放假去房顶捡瓦,免得一下雨屋里漏水。
刚开始他也不会,总是弄得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后来慢慢熟练了,雨季开始前上屋顶收拾一次,基本能撑到第二年。
林乐习惯性地将梯子卡在地面的碎砖缝隙里,晃了几下感觉还算稳固,就爬上去了。
刮风下雨自然老化都有可能让瓦片碎掉,好在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他一户,可以从边角处取一些瓦片回来换上。
林乐不敢蹲太久,免得起身时头晕,所以做的也慢,等到太阳落山也才堪堪做完七成。他叹了口气,小心地爬下梯子,剩下的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还好这次有三天假,不然还真有可能做不完。
和他相比,暮云深这个大少爷就快乐多了,邵志勇几人闲得无聊,约他去西山上玩。
西山自然风景不错,但几乎没有开发,只开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农家乐,生意还算凑合,能勉强支持着不倒闭。
一群人在山上跑了一天,到天黑才回去。
暮云深到家后洗完澡,躺床上越想越觉得西山值得开发个度假项目,反正不困,干脆跳下床去书房写项目计划书。
他以前虽然整天游手好闲不上班,但跟着龚文石他们没少做投资,写个项目计划书还是不在话下。
他写了厚厚一沓,也不管现在是半夜,拍好照片就给暮雪清发了过去,紧接着就是十来条长达五十八秒的语言。
暮雪清早上吃饭时看到暮云深发来的消息就感觉头疼,为了不影响胃口,他选择先用饭。
等吃完饭,他才问管家,“老二最近情况怎么样?”
管家笑道:“二少爷一切都好,在学校交了新朋友,昨天还和朋友出去玩了。”
暮雪清捏捏鼻梁,随手点开暮云深发来的众多语言中的一条,就听到暮云深说,
“哥,这个项目第一期预期投入是一千三百万,你给我派点人手来监工。”
一千三百万这是随便投的吗!暮雪清感觉有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暮云深手机上。
暮云深还没睡醒,说话黏黏糊糊的还带着气泡音,“喂哥,我的项目计划书你看完了吗,嗯……”
暮雪清点开图片扫了一眼,意外地发现这个计划书写得居然还可以!
他只好从第一页认真地翻照片,边看边说,“暮家以前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业务,如果要投资你……”
差点睡过去的暮云深翻了个身,“啊?不用,不要投资,这个项目我打算找龚文石他们一起投,你给我几个能盯着施工的经理就行……”
暮雪清听他口齿不清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大脑还没开机,果断挂了电话,自己将计划书看完一遍又发给秘书:
“给这个项目做个评估。”
在他看来,老二这个项目值得一投。
也不知道臭小子在哪学到的,真是会给人惊喜。
暮云深醒来一看手机,才发现老大给自己打电话了,而他对自己说了什么毫无印象。
他抓了抓头发,选择先联系龚文石拉投资。
他们几个都被家里管得紧,手头钱也不多,听说暮云深第一期就要投一千多万,龚文石咬咬牙,
“我爸上个月送了一块表给我,等我拿出去卖了。”
暮云深很是感动,这还是他重生回来后第一次找兄弟们投资,谁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挣到钱,没想到龚文石真能坚定地跟着他干。
“兄弟你放心,跟着我干保证亏不了!就是到时候工程开了,你得想办法去你爸公司挖点内行人买材料。”
这没什么难的,打个招呼的事,龚文石满口答应。
暮云深继续道:“我预算可是卡着做的,要是你找的人在中间吃回扣把进货价偷偷抬高了,咱们工程可就干不下去了。”
龚文石道:“这你放心,他们坑谁也不敢坑我。”他话头一转,又问:
“咱们一共几个投资人?要不我再想办法帮你凑一点?”
暮云深道:“就四个,我去找韩苍和谢辰,再一起凑凑,一期修完就可以营业了,后续要不要继续投到时候再看。”
暮云深继续给谢辰和韩苍打电话,又成功拉到一点赞助。
龚文石挂了电话找二道贩子偷偷卖表去了,这是他爸特意送他的礼物,被他爸知道能卸他一条腿!
杜秘书已经将项目的初步评估结果放到了暮雪清办公桌上,“暮总,团队给出的结果是可以投,暮氏要调整业务方向进军旅游行业吗?”
暮雪清拿起报告扫了几眼,“不会,这是老二的项目,暮氏不会因此调整业务方向。”
暮云深说要找别人融资,能找的无非就是他那几个朋友,一人出几百万。
几百万不过一辆车而已,暮家亏得起,能用这笔钱换来家里孩子的成长,非常划算,想必其他几家的长辈知道后也是这个态度。
暮雪清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几下,从脑海中找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他将名单写好递给杜秘书,
“陈茹当队长,孟见山当副队,等老二的项目开工,带小队去现场盯着点,别出纰漏。他们都走公司的出差流程,叫人事记一份出差补贴。”
杜秘书应了,拿着名单去联系人。
暮云深这头也很顺利,韩苍和谢辰听他说要搞个项目,稍微了解后二话不说将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全掏了出来。
韩苍还好说,他家里管得松,手头宽裕,挤一挤就有了。
谢辰和龚文石一样,都得卖点东西才能凑出来。
暮云深盘算一下,自己再去卖块表,一千三百万就能凑齐了。
暮云深觉得自家弟弟牵头搞项目,自己不与另几家打招呼有点不厚道。
于是在龚文石几人以为自己保密工作简直完美的时候,龚老爹手中的皮带已经饥渴难耐了,只等龚文石创业失败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X市二代们圈子不大,有点风吹草动要不了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
酒吧里一群人喝得有点上头,说话也没了顾忌,“听说暮家龚家都开始变卖家产了,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另一个人笑道:“别胡说,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是咱们能比的,就算变卖家产,也能撑几年呢。”
有人消息比较灵通:“你们知道什么,人家是跟着暮二少搞投资去了,说不定过段时间,人家买游艇的钱都有了,哪像咱们,还得指着家里过日子。”
钟伯雷坐在主位上越听越难受,摸出手机就给暮云深打电话,“呦,暮二少最近在哪发财呢?怎么也不带带兄弟我啊!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也不知道对面暮云深说了什么,钟伯雷脸色阴沉下来,“呵,是吗,那就祝暮二少财源滚滚日进斗金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半晌咬牙切齿道:“什么东西……”
暮家和钟家也没什么大仇,只是两家业务上有冲突,随着发展,摩擦越来越多,钟家就格外看暮家不顺眼。
钟伯雷受家里环境影响,从小就喜欢和暮云深别苗头,暮云深也不惯着他,两人碰面总要呛几句才罢休。
钟伯雷年龄见涨,越来越喜欢装腔作势,暮云深就更不待见他了,接到他的电话,自然不可能有好话。
周围人都靠奉承他过日子,这时哪敢触霉头,都等他脸色好转了才敢凑上来。
“钟少,这里新来几个跳舞的,听说都是附近大学里的,那叫一个条靓盘顺,我叫来给你过过眼?”
钟伯雷灌了口酒,“都叫来!”
角落里还有点良心在的人都心里唏嘘,这几个跳舞的,今天估计是悬了。

再开学是个星期二,依然不用早起,众人交完作业就被喇叭喊到前院开年级大会。
暮云深还是第一次在六班站队,他左看右看非要和林乐挤得站在一起。
林乐小声劝他,“你个子太高了站这儿不行的,快到后面去。”
暮云深努力缩了缩脖子,站着不动。
林乐伸手推他被他一把拉住,“你难道不想和我站一起吗?”
林乐心中无奈,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等会儿老师来了看他站在这里肯定要批评他的。
果然两人拉扯间老何从办公楼出来了,看见班上还不成型的队伍气不打一处来,
“半天了连个队都站不好,暮云深你不知道你长多高吗,站这儿干嘛,到最后一排站着去!”
有了老何的督促,暮云深只能遗憾地捏捏林乐的手,到最后面和邵志勇站一起。
等大会开完回教室,老何先是整顿纪律,强调高三的重要性。班会临到结束,老何忽然问:
“有没有想调座位的,等会儿来找我,要是人多咱们就重新排座位。”
暮云深偏过头悄悄问林乐,“林乐,你和我坐同桌挺好的吧,应该不想换吧?”
林乐在老何说话的间隙偷瞄桌上的题,闻言看都不看他,“你要是再说话我就想了。”
老何最后说了句:“生活委员排一下值日表。”就出去了。
暮云深连忙窜到生活委员孟文州座位旁,孟文州之前和他一起打过几次篮球,早就混熟了。
听他自告奋勇要排值日表,高兴地热泪盈眶。
这可不是个好活,等排出来,又会有不少人来找他,这个想排星期一,那个想排星期五,这个又想和那个排一组,烦都能烦死。
但是暮云深不管这些,补课期间用的旧值日表,他的名字是新添上去的,格外显眼。
不管哪个老师在值日表上点名,都会叫到他,非常不利于他上课开小差。
暮云深先给自己在表上找出一个最不起眼的风水宝地,再把林乐和自己写到一组,剩下的人随便一填,直接就贴墙上了。
正式开学后暮云深照旧玩手机睡觉,作息表的调整对他毫无影响。
周三晚上晚读刚开始,暮云深忽然感觉肚子难受,装起手机就往出跑,还不忘叮嘱林乐:
“老师问起来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今天是生物晚课,直到上课铃响了,暮云深也没有回来,不但他不见人影,半路溜出教室的邵志勇几人也没影了。
林乐蹙蹙眉头,这几个人干嘛去了,没听到上课铃响吗?
生物老师没有讲课,让学生自己做作业。
林乐难得有些思绪不宁,他第一次有点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手机,要是有手机,好歹能问问暮云深干嘛去了。
还没下课,班上说话声音忽然大起来,林乐隐约听见其中夹杂着暮云深的名字。
他犹豫半天,写了张纸条丢出去,半天纸条才回到他桌上。
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他们在厕所打群架被李主任逮个正着,这会儿在政教处站着呢,听说战况很激烈。”
“咚咚——”
林乐的心重重跳了两下,又慢慢沉下去。
打架……
暮云深在厕所挥出去的拳头,仿佛都落在林乐的胸口。
他的手不由自主抖起来,脸上的血色呼吸间褪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同学还在说话,没人发现林乐的不对劲。
他就像陷入梦魇一般,眼前出现了重影,那些已经离他远去的巴掌和拳脚在这一刻又回到了他身上。
原来暮云深也打人吗……
他个子那么高,力气那么大,将自己压在沙发上时自己根本动不了,如果他也踹自己一脚,肋骨绝对不止骨裂了……
“当年你一生下来老子就应该把你掐死!”
“你个畜生害死你妈你怎么有脸活着,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林乐下意识喃喃道:
“不是我……不是的……别打我了……”
血液冲击着鼓膜,心跳声越来越明显,林乐又一次感到窒息时,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
等他回过神,发丝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整个人都像泡在冰水里。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去看桌上的作业,没想到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出了许多难看的线条,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都纠缠成一团,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林乐颤抖着将笔合上,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走到讲台上对方老师说:“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卫生间。”
方老师原本要拒绝,抬头看到他发白的嘴唇时又变成了担忧,“你没事吧,生病了吗?撑不住就让何老师签个假条回去。”
林乐摇摇头,“谢谢老师,不用请假。”
方老师怕他摔倒在路上,一直目送他平安走出教室才收回目光。
林乐扶着走廊的墙壁慢慢走到厕所,他的目光艰难落在地面上,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抹开了,在白色瓷砖上透出刺眼的红色。
心脏像是被拧住了暗暗发疼,他艰难地吞下口水,对暮云深判了死刑。
林乐整个人像是抽离了躯壳,他冷静绕开地上的血,去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或许是水太冰了,他低着头塌下肩膀发出一声呜咽,直到下课铃响了,他才重新活动起来。
林乐扶着锈迹斑斑的楼梯扶手,慢慢走到何老师办公室——
他不想再和暮云深坐在一起了,麻烦何老师给他换个同桌吧,谁都行,袁兆兴也不错,反正不要暮云深。
只要是一个不会打人的同桌就可以。
人经不住念叨,他才刚想起袁兆兴,袁兆兴就出现在了何老师办公室门口。
他仿佛一点也不意外看到林乐,“你终于想通来换座位了?”
林乐点点头没有说话,袁兆兴高高仰起头,仿佛在一场倾家荡产的赌局中获得了最终胜利:
“哼,早就劝过你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看看,上课完手机下课打群架,一点都没有学生样子!”
林乐听到他指责暮云深下意识想反驳,却又顿住,他嘴唇开合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袁兆兴又问:“那你想好和谁坐一起了吗?”
林乐嗓音嘶哑:“还没。”
袁兆兴仿佛在看一只迷途知返的小羊羔,他满意地点点头,“那还是咱俩坐一起吧,咱们讨论学习一起进步。”
林乐闻言点点头。
袁兆兴高兴地大喊一声“报告”推开门进去,“老师——”
老何没在。
旁边办公桌上有老师看见他俩,抬头说了句:“你们何老师没在。”
袁兆兴只好先拉着林乐回去,林乐全程低着头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两人刚一进教室就被樊超拉住,“我靠林乐你跑哪去了,快来救命了!”
林乐有点头晕,反应慢了半拍,他茫然地问道,“怎么?”
樊超毫不客气挤占了袁兆兴的座位,拍着大腿对旁边的男生说:“快快,人来了赶紧拿出来。”
袁兆兴敢怒不敢言,只能从桌上拿了本题去找化学课代表讨论学习。
林乐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发现一张陌生的脸——
这个同学不是六班的。
那男生搓搓手,掏出一部手机,“邵志勇说他们不被皮带抽死的关键证据全在手机录音里了,让我把手机交给你。”
林乐将手机按亮,看到熟悉的屏保,果然是暮云深的手机。
他反手将手机扣在桌上,定定神,问那个男生,“你知道他们打架是怎么回事吗?”
林乐决定再给暮云深一次机会,就当……就当给这些天吃的晚饭一个交代。
那个男生摇摇头,“我就是去上厕所,具体情况也不清楚,邵志勇害怕手机保不住才塞给我的,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对面那伙人干坏事了,他们不是故意挑事打群架的。”
林乐一愣,所以,打群架这事算是事出有因了?是他错怪暮云深了吗?
那男生局促地抓抓头发,“手机给你了,我先回班了。”
几个和邵志勇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夹道将这位帮忙送信的好同志送出去,又一溜烟跑回来。
林乐重新拿起手机,手指一滑,出现了密码界面。
樊超对着自己大腿就是一巴掌,“这完了呀,暮哥之前说过他的锁屏密码只有他对象知道,你们知道谁是他对象吗?”
不等周围人反应,林乐已经快速输完了密码,然后就迎上了他们看鬼的表情。
不是说密码只有暮哥对象知道吗!怎么林乐也知道,该不会——
林乐脚趾在鞋子里缩紧放松又缩紧,他木着脸垂下眼眸,淡定地说:“暮云深骗你们的。”
樊超气得又开始拍自己大腿,“靠啊装那么像,连我都骗过去了!”
林乐果然在录音机里找到一个长达六分钟的录音文件,看保存时间,就是晚读时录下的。
他刚准备打开听,手指一顿,抬头环视一圈,“你们谁有耳机借我一下。”
很快就有耳机送到了林乐手中,他插上后点击倍速开始听。
只见林乐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逐渐出现了厌恶,秀气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只听了不到一分钟,林乐就关了播放器。
周围人看他取下耳机,都凑过来,“怎么样?这证据硬不硬,能不能保住邵志勇的狗腿?”
“让我也听听。”
林乐还了耳机将手机装起来,“邵志勇的狗腿肯定保住了,你们知不知道老何在哪?”
樊超说:“在政教处,我刚才溜过去看过一眼,老何和好几个老师都在政教处挨训呢。”
林乐站起身:“我去政教处找老何。”
樊超和几个男生也跟着起身,“走走一起的。”
林乐摇摇头,“你们先留在教室,方老师问起我麻烦你们顶一下,就说我去找老何了。”
林乐身上的负面状态一扫而空,他脚步轻快地跑下楼,就着路上几盏昏暗的小灯,穿过后院花园跑向政教处。
暮云深,等着,我来捞你了!

林乐喊了“报告!”,听到里面喊“进来”,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办公室的门。
老何正好面对着这边,看到林乐的身影很是惊讶。
林乐镇定地看向老何,“何老师,班上有事,可以麻烦您出来一下吗?”
说话的间隙,他偷偷用余光扫向旁边,六班暮云深几人和旁边几个男生面对面站着。
现在才进行到了解事情经过的环节,几位同学的家长还没被叫来。
暮云深邵志勇看着一切都好,脸上没有挂彩,王策校服扣子崩开两个,其他几个人身上也有狼狈的地方,但脸上都没有血迹。
林乐跟在老何身后出去,淡定地想:“看来流血的是对面那几个人渣,打得好!”
老何反手拉上政教处的门,小声问林乐:“班上又出什么事了?”
林乐道:“老师您跟我来。”
他一直走到楼梯拐角处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录音,递到老何耳侧。
“学校不许带手机!”老何下意识要没收,硬忍住了,微微俯身听林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我前面这女生胸真大……她内衣……”
慢慢的,老何的表情也从疑惑变成了愤怒,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听完了这段六分钟的音频。
他想破口大骂,却顾忌着自己在学生前的形象,憋得脸都红了。
他示意林乐,“这段音频发给我。”
林乐点开暮云深的□□,找到班级群里的老何,将录音发过去,他犹豫一下问道:“那暮云深他们?”
老何啧了一声,“你先领回去,天大的事也不能影响学生上课!李主任那边我去说!”
他又指指林乐手中的手机,“这次饶了你,下不为例,再让我看见就没收。”
林乐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好的老师。”
他又跟在老何身后回政教处,边走边腹诽,其实暮云深他们回了教室也不好好上课,不过这么快就能把人领回去,真是太好了。
再进政教处,林乐总算有心情好好端详一下站着的人,看到与老何一个办公室的老师,林乐才意识到原来挨揍的是七班的。
七班班主任赵老师趁老何没在,忙着给李主任上眼药,
“主任,我们班这几个学生,虽说成绩不算拔尖,但也都是一本的苗子,无缘无故被同学堵在厕所打了,要是不严肃处理,肯定会影响他们成绩的。”
李主任没有接话,赵老师有点不高兴。
他见老何要把暮云深他们领走,顿时脸拉得更长了,
“何老师,你班上的学生先动手打的人,这么大的事还没处理完就把罪魁祸首放回去,有点不合适吧?”
那会的老何以为自家理亏所以唯唯诺诺,现在的老何理不亏了,腰杆挺直不少。
“赵老师,其实这件事情主要责任不在我们班的学生身上,我对暮云深邵志勇这几位同学非常了解,他们平时团结同学热爱劳动,绝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
赵老师被他这话气得头晕,“何老师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们班学生优秀,难道我班上的学生就败德辱行了吗?”
老何气定神闲道:“赵老师不要激动嘛,虽然败德辱行这事需要商讨完再下结论,但是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我看这几位同学还是应该反思一下……”
话没说完就被李主任打断,“行了,你们都给我少说两句,学生打架的事都没处理完,我还得给你俩断官司。”
老何对林乐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将人领走,林乐对上暮云深傻乐的表情,自己也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几个人踮着脚从政教处跑了。
李主任在后面怒吼:“谁让你们走了给我回来!”
老何堵在政教处门口不让李主任出去,“哎呀不要耽误孩子们学习。”
邵志勇他们听见喊声跑得更快了,一群人噔噔噔一步三个台阶跑出了办公楼。
等跑到花园时,几人才停下,一起嘿嘿笑着坐在花坛边上。
林乐跑得气喘吁吁看着暮云深,他小声问道:“那个……你,有没有受伤?”
暮云深拍拍胸口,自豪地说:“打他们几个菜鸡,我怎么可能受伤!”
王策还在一旁懊悔,“我就应该趁李主任把他们拉住了的时候再趁机踢上几脚,真是痛失良机!”
邵志勇大笑:“哈哈哈那个狗东西被拉住以后被我结结实实砸了一拳,刚才站政教处他还偷偷揉胳膊呢哈哈哈哈哈哈。”
暮云深眼珠一转,“哎呦”一声,林乐紧张地扶住他,“怎么了,哪里疼?”
暮云深虚弱地说:“不要紧,就是那会胸口被膈到了,有点疼,你能不能帮我揉揉。”
林乐闻言立即伸手小心地揉起来,“是这里吗,疼不疼?”
他天生皮肤白,在昏暗的花坛前白得像一汪月亮,发出柔柔的光,他瘦长的手指轻搭在暮云深胸口,“那是不是这里?疼吗?”
暮云深看着他微颤的睫毛,感觉被揉到了心上,心神都被揉乱了,哪还知道应该哪里疼,嘴上胡乱答应,心思都在林乐的手上。
林乐生怕没揉对地方,注意力全在暮云深胸口,根本没发现暮云深已经趁机将他半搂在怀里了。
邵志勇看得目瞪口呆,转过头对王策说:“策哥哥~人家胸口也痛痛哒,你帮人家揉揉~”
王策差点把鞋脱了塞他嘴里。
暮云深心里爽得要死,强装镇定想让林乐多揉一会。
林乐怕他受伤面积比较大,手往旁边挪了挪,不小心戳到了他咯吱窝。
暮云深一忍再忍,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身子抖个不停。
林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暮云深骗了,顿时恼羞成怒,红着耳朵给了暮云深一拳,转过身不理他了。
暮云深龇着牙揉揉胸口,啧,这下是真的有点疼了。
不过他老婆打人像猫挠一样,真可爱嘿嘿。
林乐扭头看向邵志勇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半天,林乐才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话里将事情的经过拼起来。
当时暮云深拿着纸巾冲向厕所,直接占据了靠窗的风水宝座,他一个人蹲着悄悄玩手机,头顶的声控灯没亮。
后面进来的七班几个男生都以为厕所没人,边抽烟边说话。
暮云深从手机上抬头时,就听到有人问:
“卧槽今天杨婷又换新内衣了,看着胸真大,你们谁拍到了?”
另一个人说:“那我当然拍到了,靠你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还有人说:“夏天就是好,穿个短袖趁她们写作业啥都拍到,再过一段时间天一冷就没这么好的事喽!”
“你那个网站靠谱吗,就这视频发上去真能赚钱?”
这人趾高气昂道:“我都挣了几千了,你说呢?有个老变态就喜欢看杨婷,还专门让我多拍点。”
说着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这次视频有点长,上传真慢,还得好几分钟才能好。”
有人应承:“你还别说,杨婷的胸那么大,我也爱看,陈哥你回去了把视频给我也发一份。”
暮云深早就开了录音,听见他们又要把视频发到网上去,当机立断给邵志勇拉的小群里发消息:
“兄弟们在厕所遇见几个偷拍自己班上女生的畜生东西,不怕事的就来帮我把人按住。”
邵志勇几人接到消息对视一眼,趁着教室里没老师,直奔厕所。
厕所里几个七班的听见有人来了,都打住话头,掐了烟准备往出走。
邵志勇几人直接堵了门,他喊了一嗓子,“暮哥,是不是这几个?”
暮云深提起裤子,堵在几人后面,“就是他们。”
七班几个人都懵了,厕所里怎么有人!
领头那个男生见势不妙,上来给邵志勇递烟,笑道:“邵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兄弟几个最近也没得罪你吧。”
他们这些躲在厕所抽烟的大都相互认识,对邵志勇也面熟。
邵志勇双手环抱不接话,完全没有接烟的意思,暮云深沉声道:“东西删了。”
那男生还装傻,“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东西。”
那男生当然不乐意,这些可都是他挣钱的宝贝,要是没视频,他哪来的钱,还怎么在弟兄跟前充大款!
再说了,他拍的自己班上女生,又没偷拍邵志勇他们,这不管闲事嘛,还当上正义警察了,真是闲得蛋疼。
他梗着脖子,“这和你们没关系吧,我手机里的东西,你凭什么让我删!”
邵志勇性子直,对上垃圾人更是没耐心,“凭我是你爹!傻逼东西,没学会当人你干脆学着当狗吃屎去吧,咱学校里这么多坑保管让你吃饱!”
陈普从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有些挂不住脸,“给我让开!”
王策当胸推了他一把,“口气这么大,怎么跟我邵哥说话呢!”
陈普立马还手,几人直接就打开了,邵志勇抡起拳头就砸,陈普偏头躲开,抬脚往邵志勇膝盖上踹。
邵志勇跳了一下被他踢到小腿,他嘶了一声,大喊:“你爹我给你脸了是吧!”
六班人多,王策几人对上七班的丝毫不落下风。
暮云深从背后偷袭,一把掏出陈普的手机,因为不知道密码,他直接在下拉菜单里将流量关了,免得视频被传上去。
陈普见手机被抢,发了疯地扑过来想打暮云深,被暮云深脚下一勾差点摔飞,还是六班杨洪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真一头扎进厕所坑里。
陈普更生气了,站稳后又跳起来撕扯邵志勇,拉扯间邵志勇的手机从裤兜里掉了出来,又被混战中的人群踢来踢去,屏碎得不像样子。
“住手——赶紧给我分开!”李主任在楼道里闻到烟味进来逮躲厕所抽烟的,没想到直接撞上了打群架的场面。
跟在李主任后面的还有几位值周老师,听到声音也往男厕所里冲。
暮云深陈普谁都不肯先停手,这种时候,先停的那个人肯定要多挨几下。
直到几位男老师进来硬把人拉开几人才住手,邵志勇还趁老师没注意抽出胳膊又砸了陈普一拳。
李主任看着还在流鼻血的杨洪,血压不断上升,他强忍住把这群刺头一人打一顿的冲动大声呵斥道:
“都是几班的,班主任是谁!去站政教处门口给我等着!”
有值周老师认出了邵志勇这个体育生,知道是六班的,连忙跑去叫何老师。
地上邵志勇的手机直接被没收了,陈普的手机还在暮云深手里,同样没躲过。
但是陈普这小子有狠劲,硬是挣开值周老师的手将手机抢来关机了。
厕所里闹成一团,突然闯进来一个男生,李主任死死盯住他:“几班的,干什么来的!”
那男生哆哆嗦嗦回答:“李李李主任,我我是五班的,我我我来上厕所。”
气得李主任大骂:“早干什么去了,一上课就想起上厕所了!”
“主任我今天拉肚子,课间刚上过厕所,这会肚子又疼了。”说着他捂住肚子,一脸憋不住了的样子,“我可以进去吗?”
李主任没好气道:“抓紧时间!”
暮云深站在角落里,认出了这个男生,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和他们打过几次球,也算熟人。
他趁李主任骂人的间隙偷偷拉住这个男生,压低嗓子:
“等会下课把这个手机给六班林乐,这里面是证据,哥几个能不能从政教处活着回来就看你了。”
邵志勇补充一句:“兄弟,我爸会不会把皮带抽断就看你了。”
那男生接过手机藏起来,找了个离他们最远的坑蹲下了。
李主任回头:“说什么呢来给我说说!”
他和暮云深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哑巴。
李主任又骂了几句,这才将他们赶鸭子一样赶去了政教处。
接下来的事林乐就清楚了,他偷偷看了眼暮云深神采飞扬的脸,暮云深此时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树影里,眼睛却亮得惊人。
见他看过来,暮云深立马勾着唇角笑起来,“林乐,你看我屌不屌。”
林乐胳膊肘抵住凑过来的暮云深,讲了个冷笑话:“我不看。”

第19章 反对家暴
暮云深又逗了林乐几下,才伸长脖子对邵志勇几人说:“今天的事都别往出说,别人问就说是邵志勇手机被砸了,明白吗?”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老邵放心,我给你换个新手机。”
几人纷纷点头,“暮哥放心,只要那几个煞笔不往出说,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反正打架过程中邵志勇的手机确实被摔了,这么说也不会露馅。
邵志勇平时喜欢蹭暮云深的零食和水果,这时候倒大方起来,“不用,我自己摔的哪能叫你给我买,正好我趁机换个新手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林乐担忧地问:“那几个被偷拍的女生……”
暮云深趁机摸他脑袋,他头发很软,跑了一路有几根微微翘了起来,一转头就会跟着飘动,暮云深心满意足地将这几根头发压下去,才慢慢开口:
“李主任应该不会让她们知道,现在高三了,如果知道自己被同班男生偷拍还发到了网上,肯定会影响她们高考,我估计这事儿李主任会悄悄私下处理了。”
邵志勇“嘶”了一声,“那偷偷处理的话,没有苦主在一旁告状,这几个牲口岂不是能躲过一劫?”
暮云深:“也说不准。”
几人颇感遗憾,觉得自己刚才打架的时候下手太轻了点,没能给那几个牲口留下终生难忘的教训。
林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还给暮云深:“你的手机,快拿好,差点被老何没收了。”
暮云深开心地接过来,一个手机确实不值钱,但相册里好东西太多了,包括但不限于林乐给他剥的虾,还有林乐留给他的爱的牙印。
他还以为肯定保不住了,没想到老何这么心软,居然没横刀夺爱。
听见旁边几个人啪啪拍蚊子的声音,林乐率先站起身,“回教室学习吧,时候不早了。”
樊超都快在教室等成长颈鹿了,见他们回来,趁方老师不注意,撅着屁股藏到王策几人桌子下面询问情况。
他家今天正好有家族聚会,晚饭吃得时间有点长,等他到学校时,暮云深几人已经在政教处站着了。
樊超好奇心都要溢出来了,邵志勇干脆按照商量好的口径,添油加醋描述一遍,着重突出自己血海奋战的英勇无畏。
“我当时大吼一声,跳起来当胸一脚踢得陈普倒飞出去,鼻血淌了几米远,那场面,啧啧啧。”
樊超越听感觉越不对劲,给了邵志勇一拳,又撅着屁股溜回座位上了。
这时邵志勇终于后知后觉感觉有点害怕,“你说老何给我爸打电话了吗?我爸该不会晚上拿着皮带在家里等我吧!”
王策抓抓头发,“应该没吧。”
邵志勇趴桌上□□一声,掏出手机开始玩手机,“算了,我先来把游戏提提神。”
林乐侧头看了看暮云深,犹豫半天写了张纸条丢给他,
“对不起,我不应该误会你打人。”
暮云深接到纸条心中一阵激荡,老婆第一次主动给他传纸条!
里面写的什么,该不会被他英勇伟岸的身姿折服,想向他告白了吧!
暮云深强忍住嘴角向上的趋势,满含欣喜地拆开纸条,然后疑惑地挠挠下巴,提笔回道:
“这也没误会啊,我确实打人了。”
林乐扶额,将纸条团成一团丢掉,和暮云深交流真是费劲。
暮云深等了半天也没有回信,只好撕了张纸自己主动出击,
“林乐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其实我也不喜欢打架的,但是那几个煞笔要把新拍的视频传到网上,再不制止就来不及了。”
写好丢过去,两人频繁的互动引起了方老师的注意,她扭头看过来,林乐将纸条攥在手里不敢动。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拉着暮云深的胳膊往出走,“咱们去外面说。”
楼梯拐角处比较安静,即使下课期间,也很少有学生会经过。
林乐有点心虚,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敢看暮云深,半晌才低声道:“抱歉,我不应该误会你喜欢打人。”
暮云深双手抱在胸前,“哼!”
林乐低下头摸摸鼻尖,“我诚恳地向你道歉。”
“哼哼!”
林乐又想起了那些难捱的日子,呼吸变得急促,声音也有些发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
暮云深感觉不对劲,但这里没有灯,他看不见林乐脸上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拉住林乐的手,惊了一下,“你手怎么这么凉,手心出了好多汗。”
林乐想把手拿回来,却拗不过他,他像一座热烈燃烧的火炉帮林乐捂着手。
暮云深急得脑门都出汗了,总算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怕我打你?你放心,我坚决反对家暴!打老婆的都是人渣,全部应该拉去人道毁灭!”
林乐:“……”
顺着手心流入身体的暖意全部变成了无奈,他暗自腹诽,暮云深为什么能从自己身上想到不打老婆啊。
暮云深试探着开口,“是不是有人打你?你家里人对你不好吗?”
林乐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以前我爸喝醉了总打我,现在没人打我了。”
暮云深心里难受,怪不得以后的林致远会讨厌酒味,怪不得他喝了酒林致远就会离他远远的抱都不给抱。
酒精的气味在林乐的世界里意味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拳打脚踢,只要他爸进门时身上有酒味,他就得提心吊胆地缩起来。
或许他爸只是借酒装疯,借着喝酒打他一顿,和以前那些不知所谓的借口一样,他不过是单纯地想拿他出出气,所以动手了而已。
暮云深心口被撞了一下,酸得厉害,鼻子和眼睛也被传染了,他皱皱鼻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林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脑袋就被暮云深的大手按在了自己颈窝里,一瞬间,他被曾经深嗅过的香水味包围住,清晨阳光照耀草地的清香一点点渗进皮肤。
林乐闭上眼睛,感觉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了。
他忽然多了一点倾诉欲,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暮云深,而是轻轻地,抬手回抱了一下。
“以前我爸总打我,所以我很讨厌打架的人。对不起,我不应该将这些负面情绪牵扯到你身上。”
暮云深声音闷闷地问他,“没关系,那你现在还会挨打吗?”
林乐摇摇头,“不会,很久都没有挨打了,他现在打不到我。”
暮云深的发尾蹭到了他脸上,痒痒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乐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爸都死了,就算托梦,也打不到他了。
暮云深轻轻抚摸着林乐的脊背,他记得在网上看到过,抚摸背部可以让人感到放松。
他想了想问:“那你妈呢?你爸打你的时候她都不拦着吗?”
林乐声音很平静:“不会,以前我爸打我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管,只会在我爸打完以后说一句你乖一点不要惹你爸生气,或者说再不听话就打死你。”
暮云深有点生气,林乐明明这么乖,哪里会惹家里人生气,这已经都给人打出心理阴影了。
分明就是靠在打孩子发泄自己的情绪,自己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就欺负更弱小的孩子。
他的丈母娘和老丈人真讨厌!
林乐听他喘着粗气,明显气得厉害,反倒平静地抬手拍拍他,安慰道:“我妈走得早,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
暮云深一怔,他记得二老过世挺早的,现在老丈人打不到林乐,丈母娘又早走了,所以现在两人都已经撒手人寰了,林乐是和林大伯一起住?
暮云深噘噘嘴偷偷哼了一声,也不怪林乐以后对林大伯态度不好了,他可没忘林乐现在每天的晚饭都是一个没蒸好的馒头!
林乐现在被养得皮包骨头,怎么看林大伯都看不出对林乐的上心。
算了,以后结婚的时候给林大伯家送一部分聘礼过去,就当还他家照顾林乐的人情了。
林乐堂哥好像也是个游手好闲的,那就再给他安排个工作,当保安去吧,又清闲又没风险工资又高。
暮云深自觉对林大伯一家的未来安排妥当,用力将林乐抱紧,林乐身材瘦小,几乎被他嵌在怀里。
不过林大伯总算比林爸多出一个优点——不打林乐。但是他那个堂哥好像挺讨厌的,该不会欺负林乐吧!
暮云深想了想郑重地对林乐说:“以后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打电话喊我,我来给你出头。”
虽然和林乐家里人打架说出去不太好听,但为了保护他,他可以不要名声!
林乐摇摇头,垂下眼眸,“好。”
死人怎么可能欺负他,但是听着暮云深沉稳的心跳声,他不想开口拒绝。
暮云深心里偷偷骂人,手不时在林乐背上摸两下。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越来越低,不知道什么东西贴着他的手心,他下意识拍了拍又捏了一下。
平稳的心绪持续不到三分钟,林乐叹了口气,用力挣开暮云深的胳膊,一拳砸在他胸口,平淡的语调压不住背后的杀气,“暮云深你!在!干!嘛!”
暮云深被他吓了一跳,右手又用力捏了一把,随即反应过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原地起飞。
他他他他他刚才捏了林乐的屁屁屁股——
他当机立断用手护住自己裆部,避免自家好兄弟遭受致命打鸡。
他见过图谋不轨之徒被几年后的林乐解决的精彩场面,简直心狠手辣,当时的场面可以说是鸡飞蛋打——
那人顺手拍了一下林乐的屁股,林乐飞起一脚命中靶心,那人惨叫一声就捂着裆跪了下去……
所以他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好兄弟,也为了保护好林乐后半生的□□,重生回来面对还不是自己对象的林乐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啊!
暮云深弯下腰偷瞄林乐的脸色,但昏暗的楼道里什么也看不清,他犹豫半天斟酌着开口:
“我那个……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吗?要不……我给你捏回来?”
林乐面无表情又给了他一拳,转身回教室。
他疯了才会和自己同桌在楼梯转角处互捏屁股!

林乐坐在板凳上深呼吸一口,睁开眼对上了袁兆兴。
袁兆兴满脸认真的告诉他:“暮云深刚才是不是又威胁你了,你别怕,我已经把申请换座位的申请书放到老何办公桌上了。”
林乐:“!”
忘记这茬了!
林乐扶额,“抱歉,我不想换同桌了,和暮云深坐着挺好的,老何那边我去说吧。”
袁兆兴的眼神从不解到失望,最终变成看到一个清北苗子堕落成村头托尼的失望,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乐缓缓说道:
“没想到你这么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林乐,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后也不想和你坐同桌了。”
说完,他抱着题集去找班长李澄讨论问题了。
袁兆兴的同桌在他身后大翻白眼。
林乐连忙起身去老何办公室,想将袁兆兴写的申请书取回来。
他喊了声报告进去,老何人依然没在,但是那张申请书在老何办公桌上!
林乐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咦老何怎么有东西落下了?”
他刚走了两步,隔壁桌的老师拎着包往出走,看到老何桌上有东西,随手就拿走了。
林乐眼睁睁看着那张折好的申请书在他面前被拿走,他手指在裤缝上扣了又扣,总算在那位老师走出办公室前开口:
“老师,何老师的这个……”
那位老师下意识回头,“怎么?”
林乐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道:“老师,这个是何老师让我拿回班里的,我自己拿回去就行,不用麻烦您了。”
“哦哦,给,你跑快点要上课了。”
那老师手指一扬,林乐从散开的折角处隐约看到了“申请书”三个字,他向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接,老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老师还不下班吗?”
张老师笑了一声,“就要走了,那正好这东西给你。”
说完她将纸递给老何,自己拎着包走了。
林乐看着那张申请辗转落进老何手里,心跳明显加速。
他暗暗懊恼,今天不应该冲动同意和袁兆兴坐同桌的,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被他搞得这么复杂,要是被暮云深知道……
林乐头疼地啧了一声。
眼看老何拿着纸抖了一下边走边拆,林乐上前一步:“对不起老师,这是我之前写的一点草稿,交作业的时候不小心夹进去了,我来办公室找一找,您可以还给我吗?”
老何已经看到了最下面的“申请人:林乐,袁兆兴”,他顿时来了点兴致,想看看林乐到底写了什么。
听到林乐的话他反倒拆得更起劲了。
林乐开始思考一把抢过申请书就跑,明天不被老何暗杀的几率有多高。
老何展开一看,发现拿倒了。
林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心中默念:“别看别看……”
老何抬头瞥了眼林乐,边给这张纸翻面。
老何眼镜有点歪,他伸手去扶,手在桌沿重重磕了一下,他一疼,没拿稳,纸从半空飘落。
老何下意识伸手去抓,带起的气流却扰乱了纸的飞行轨迹,它哧溜一下飘到了旁边张老师的办公桌下。
林乐爬到桌子底下伸长手臂勉强将纸摸了出来,他刚钻出来,就对上老何玩味的表情,
“写的什么,拿过来我看看!”
林乐嗖一下缩回去,从桌子另一头钻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我回去上课了,何老师再见!”
林乐咬着牙将申请书撕得粉碎,转过身看到一脸无辜的暮云深,见他回头,暮云深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乐我刚才是不是捏疼你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说着他偷偷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凑到林乐耳边小声说:
“我屁股很翘的,你要是想捏回来……”
林乐动了动腿,感觉自己屁股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被他用力捏过的微痛。
他抿住嘴唇,他刚才在办公室惊心动魄,暮云深就坐在教室里惦记他的屁股吗!
林乐顶着波澜不惊的表情和红红的耳朵,语气阴沉地告诉他:“如果你再提这件事,就和你的屁股说再见吧。”
暮云深下意识捂住自己好兄弟不敢说话,只能拼命点头。
下了晚自习两人一起出校门,林乐看着暮云深的背影,发现他屁股真的很翘,校服裤子被他的翘臀绷出条弧线,走路时存在感极强。
“……”
林乐自行车蹬得快要飞起来,试图甩开心中的杂念,但暮云深的屁股却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他嘴唇抿在一起,这个暮云深该不会学过什么苗疆蛊术泰国降头吧,真是恐怖。
林乐第二天罕见地起迟了,他飞速跑到座位上,就听间邵志勇拉着暮云深说话。
邵志勇:“咱老李就是讲义气,我还以为我爸昨晚能卸我一条腿,没想到老李居然还没给我爸打电话!”
林乐也很诧异,打群架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叫邵志勇他们的家长来学校,李主任真是转性了,要知道李主任最喜欢把家长叫来陪犯错的学生一起在教室门口罚站。
暮云深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摸出一把巧克力,先给林乐一半,剩下的分给邵志勇几人,“那估计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早自习还没下,黑板上面一年响不了几回的喇叭里忽然有了动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抬头㑲楓看喇叭,只听见里面传来了李主任的声音:
“通知,对昨晚在男厕所打群架的高三六班学生暮云深,邵志勇,王策……等给予通报批评处分,经过教育,上述同学认错态度诚恳,经校领导一致同意,该处分不记入档案。”
“通知,昨晚在男厕所打群架的高三七班学生陈普,杨洪……等,厕所吸烟顶撞老师,态度恶劣屡教不改,经校领导一致同意,给予开除学籍留校察看处分,并记入档案。”
通知一连念了三遍,李主任又趁机教育学生,“希望各位同学引以为戒,做任何事之前要想一想,记入档案的处分可是要跟你走一辈子的……”
后面的话同学们已经没心思听了,所有人都在讨论暮云深邵志勇他们怎么这么强,一起打的架,这边的留校察看,那边的怎么只通报批评就完事了啊!
邵志勇还有点不服气,“靠只是留校察看,便宜那煞笔了。”
暮云深正忙着给林乐喂巧克力,闻言转头说:“差不多,直接退学的话他们家长肯定要来闹,要是闹大了难免传出去,对那几个女生不好。”
话是这么说,暮云深还是感觉不爽,如果做出这事的是个成年人,那肯定得去坐牢了。
就因为年纪小又是学生,学校还想护着那几个女生,只能轻轻放过,真是令人不爽。
暮云深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又小声对邵志勇说:“你们中午放学别着急走。”
邵志勇眼睛一亮立即答应。
办公室里,七班赵老师听见这个处分差点气炸,他狠狠瞪了老何一眼,将手里的书摔在办公桌上。
这个处分是李主任绕过他直接下的,根本没和他商量!
赵老师越想越生气,跑去政教处堵李主任,“主任,这事你必须和我说清楚,同样打的架,凭什么我们班学生受这么重的处罚!”
李主任昨晚拿着陈普的手机去找自己干网警的老同学忙活了半晚上,才把网上的视频删干净,这会打着哈欠明显精神不济,他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吹着喝了一口,提起一口气,赵老师哼了一声想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结果李主任又吹开茶叶喝了一口。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盖上杯盖,“赵老师,干工作呢,不能毛毛躁躁的。咱们对学生要有耐心,啊有耐心,要勇于给学生改过自新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什么都没问出来的赵老师将政教处大门摔得震天响,找年级主任赵德有去了。赵老师资历不高,能带七班这个入学时成绩相当不错的班,他叔叔赵德有没少出力。
李主任在他身后又端起茶杯喝上了,“还是太年轻啊。”
中午放学,暮云深领着提前打探好消息的邵志勇,拿着自己叫人送来的墨水和毛笔大摇大摆进了空无一人的七班。
暮云深拧开墨水瓶开始蘸笔,邵志勇翻开桌上的书和作业看了下名字,确定是陈普的座位,免得搞错人,王策站在门口望风。
只见暮云深大笔一挥,在陈普桌布上写下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边是“阉人之后”,右边是“本无遗德”。
写完暮云深害怕他换了桌布就无法接受书法的熏陶,于是在他板凳上换字体写了个“野哉”,又在他前面桌框的木板上用方方正正的楷体写上了“裾襟牛马,衣冠狗彘”。
只要陈普不换桌子,谁来都能看到他桌上入木三分的大字。
邵志勇边往出走边问:“暮哥,这拿墨水写的,一擦不就掉了吗?”
暮云深得意地哼了一声:“我这墨水浸不透火烧留痕,他擦得累死都有印子。”
况且一中高三部这桌椅质量堪忧,除了桌面,其他地方连清漆都没上,等陈普发现,墨水早就渗进去了,绝对擦不干净。
三人正要下楼,暮云深忽然一顿,他摸着自己口袋说:“你们先回,我手机忘拿了。”
王策和邵志勇两好兄弟勾肩搭背地走了,暮云深蹭蹭跑回教室,却发现林乐还坐在座位上,又拿了个馒头在啃!
看到暮云深进来,林乐心里一慌,下意识想将馒头藏起来。
暮云深勉强对他笑了下,“我回来取手机。”
他气得磨牙,又怕被林乐发现,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其实已经将林大伯一家骂了八百回。
有这么养孩子的吗!
好歹也有点血缘关系,顿顿给人吃冷馒头像话吗!
他愤愤地想,以后不给林乐堂哥安排保安的工作了,聘礼林乐愿意给他家多少就给多少吧,他不管了。
他从桌框里摸出手机装进兜里,组织了一会语言,一把抱住林乐,语气忧伤地说:“从小,我爸妈就把我丢给我哥,他们从来都不和我一起吃饭,但是我哥也忙,也不陪我吃饭。”
他假装抽噎“哼”了一声,“我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人陪我吃饭。林乐,我的好同桌,你愿意短暂地放下学习,满足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吗?”
“……”
他掰过林乐的肩膀,露出自己诚恳真挚的眼睛,“我好孤独好寂寞,你真的不愿意安慰一下我,陪我好好吃个饭吗?这段时间有你陪我吃晚饭,我胃口都变好了。”
林乐对上他深邃黝黑的眼眸欲言又止。
如果无奈能变成砖头,他可以瞬间在心里砌出一栋36层的高楼,还能剩下一块砖将暮云深敲晕。
林乐看着暮云深家餐桌上琳琅满目的丰盛午餐,忍不住叹了口气。
暮云深满脸笑容招呼他赶紧开吃,并热情夹菜将他的碗装满。
林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点纳闷,为什么自己只是遇见了回来取手机的暮云深,结果演变成自己在暮云深家吃饭了啊,而且这饭以后还得天天来吃。
果然暮云深学过下蛊吧……

吃完饭暮云深极力邀请林乐与自己一起睡午觉,被他无情拒绝。
林乐自己去书房打开电脑看数学课,上次从视频里学到一点新的解题思路,今天正好可以将视频看完。
暮云深裹着被子站在门口,像只等主人一起睡觉的大狗狗,“林乐你真的不想睡觉吗?我床超大的,咱俩一人一边,或者你睡床,我去沙发上也行啊。”
林乐捏捏鼻梁,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不过我没有午休的习惯,等会困了趴桌上眯一会就行,你快去睡吧。”
暮云深只好恋恋不舍地将带有自己体香的被子留给林乐,一个人寂寞地睡觉去了。
秋老虎还没走,暮云深又是火气旺盛的男高中生,家里冷气开得特别足。
吃饭的时候没感觉,坐在书房里没多久林乐就感觉冷。
他只好喃喃说了声抱歉,抖开被子给自己披上。
也不知是吃饱了血液流向胃部导致大脑缺氧,还是被子上暮云深的气味令他感到放松,视频点开没看多久,他就在数学老师的谆谆教诲下,睡着了。
下午,老何一到办公室就对上了脸色铁青的赵老师,见他进来,赵老师冷哼一声摔上办公室大门出去了。
老何还以为赵老师对班上陈普这几个学生的处分不满,没放在心上,结果刚坐下张老师就拿着手机凑到他旁边。
“何老师你看。”
张老师翻开手机相册,示意他自己翻看。
一张展示书法的课桌挤进老何眼睛,如果不是写的内容不够雅致,这张桌子甚至可以拉去展览。
老何嘴角不由抽了抽。
张老师捂着嘴笑得可开心了,“这些学生一天真是有意思。”
老何想起邵志勇王策这些学生的一□□刨字,再想想暮云深认真写字时的字体,感觉手痒得厉害。
他笑着对张老师说:“哈哈哈确实比我上学时会折腾,我上去看看他们的午间纪律,张老师先忙啊。”
说着,老何蹭蹭跑上四楼,将一伙人叫出去,对着几人的狗头一人就是一巴掌。
“中午不回家吃饭干嘛去了!”
邵志勇和王策嘿嘿笑着不说话,另外几个人就懵了,但是对上吹胡子瞪眼的老何,也不敢吱声。
“行了,这事就过去了,以后不许再闹,赶紧回教室!”
好不容易捱到自习课,暮云深没着急画作业,而是拿出笔和墨,取了些便签开始忙活——
中午只顾着拉林乐回去吃饭,忘记将作案道具带回去了。
林乐写完物理作业,一扭头,就看到暮云深全神贯注满脸认真地在写字。
窗外的光落在他英俊的侧脸,鼻梁高挺,眉毛浓密整齐,深邃的眼睛仔细看着手中的笔,显得格外深情。
暮云深睫毛和眉发一样浓密,在脸上投下一片羽毛般的阴影。
他嘴唇微微抿着,连下巴都严肃起来。
林乐有些愣神,暮云深平时总是不太正经,又阳光开朗,看着像个没心眼的大傻子。
他安静下来认真做事,忽然就好像长大了许多,再加上五官线条硬朗,身上隐隐透出一点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暮云深完全没发现林乐在看他,大笔写小字本就费神,况且便签还会时不时卷起来,他得努力按住,才能顺利写完一张。
旁边写好的几张已经晾干了,暮云深感觉一次不能送太多,得循序渐进慢慢来,才停下笔。
等他收拾好桌子,墨水已经晾干了,他拿起一张凑到林乐跟前,啪一声贴到林乐书上。
林乐面无表情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人间自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他揉揉额角,果然刚才是做物理题做出幻觉了,居然觉得暮云深成熟稳重。
暮云深毛茸茸的脑袋杵到他手边,眼睛亮亮的闪着光问他:“你喜欢吗,之前给你写的都是硬笔,今天正好有毛笔嘿嘿。”
他点点头,“你字写得很好看。”
暮云深心中窃喜,他就知道林乐肯定喜欢,这会他在林乐心里的形象肯定又高大又伟岸。
他快速将剩下的便签全贴林乐书上,“你喜欢就好,这些都给你,你要是有什么想要我写的就告诉我。”
林乐看着便签上越来越明显的情诗,最后一张上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忍不住叹气,这种东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他木着脸从作业本背面撕下一条纸,提笔写下“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希望能帮助暮云深清醒清醒脑子。
暮云深接过纸条,只看到上面明晃晃极其显眼的“夫妻”二字,他顿时呼吸都变粗了。
林乐这是什么意思,说他们是夫妻?这是已经对他芳心暗许,暗示他赶紧求婚吗!
但是林乐现在还没满十八岁呢,不能搞对象。
再说了,看林乐每天起早贪黑笃学不倦的样子,上辈子没和他搞对象,都只考上个普普通通的大学,他要是在高考前横插一脚,这么英俊潇洒的老攻坐他旁边分散他的注意力,林乐怕只能上个专科了。
真是愁人。
他倒是不在意,家里这么多产业,他还时不时搞点投资,养一个林乐绰绰有余。
但是如果林乐以后还想去暮氏上班的话,学历太差难免不能服众。上辈子林乐好歹是个正经大学生,刚进暮氏都不太顺利。
可林乐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他示爱,他要是拒绝了,林乐肯定会很伤心的吧……
林乐看暮云深头埋在胳膊里扭来扭去,时不时抓抓自己头发,耳朵红得要滴血,也不知道也想什么。
他摇摇头继续做作业,放弃探究暮云深的脑回路。
直到下课,暮云深为了林乐的前程,狠心憋出一句,“我高三毕业前不能搞对象。”
林乐诧异地看着暮云深,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他只能回了句:“那挺好的。”
得到林乐的答复,感觉他没有伤心,暮云深这才冲去学校门口取豪华大饭盒。
为了感谢兄弟们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与他共患难,暮云深特地请周姨做了一个双层冰淇淋蛋糕,打算来学校切,还给每人准备了零食大礼包和奶茶。
暮云深特地叫了好兄弟一起下来拿东西,几人大包小包进教室的时候,林乐都震惊了,今天是什么需要大吃一顿的特殊日子吗?
他知道拗不过暮云深,现在已经习惯了在他取饭回来前将两人的桌子收拾干净。
暮云深取出超大的冰淇淋蛋糕,将刀塞到林乐手里,自己握住林乐的手,激情致辞:
“感谢各位好兄弟,今天这个蛋糕,既是为了庆祝七班那几个逼人停课回家反省,也是为了庆祝咱们团结一心不怕困难,今天的胜利,源于咱们昨天的努力!”
说完,他还用胳膊肘戳戳林乐,示意他也说一句,林乐已经麻木了,他微微低下头,试图用长长了的刘海遮住自己,小声道:
“谢谢大家。”
然后暮云深满脸笑容喜气洋洋地握着林乐的手切下了第一块蛋糕。
周围人都拍着大腿在尽情起哄,桌子差点被掀翻。
“卧槽这场面我舅结婚时我见过,祝暮哥和林乐长长久久!”
“祝99!”
这一幕被王策用手机拍了下来,并发送给了暮云深。
暮云深看着手机里自己和林乐一起切蛋糕的画面,感觉又甜蜜又温馨,决定以后婚礼上一定要加入切蛋糕环节。
到时候他和林乐穿着礼服,肩并肩手拉手站在一起,嘴角含笑切开幸福的蛋糕,两人相视一笑,自己给林乐喂一口蛋糕,林乐再将自己鼻尖蹭到的奶油吻掉。
多完美的世纪婚礼!
林乐听着暮云深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惊悚笑声,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想打开窗户逃离这里。
不过丝滑冰凉的冰淇淋蛋糕味道真好,原来蛋糕是这种味道。林乐珍惜地用叉子将蛋糕刮干净,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
暮云深见他喜欢想再切一点给他,又想起周姨说林乐太瘦了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凉的,只好按捺住继续投喂的冲动,打算改天再叫周姨做个小的,就他俩吃。
几人吃蛋糕之余还不忘给老何留一块,毕竟自己能不缺胳膊少腿地来学校上课,老何也没少出力。
老何巡晚读时,接到已经有点化了的冰激凌蛋糕,嘴上说着不要,脸上的高兴却怎么都压不住。
他硬是端着蛋糕在办公室转了三圈,才吃掉了。
周五晚上,晚读的铃声一响,邵志勇王策他们都开始收拾桌子,暮云深很是惊奇:“今晚这么早就放学了吗?”
邵志勇一脸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表情,半天才反应过来,暮云深一个转校生不知道一中的优良传统。
“之前在补课所以不考试,从现在开始到高考结束,除开正式的期中期末和月考,剩下每周考一次周考,考完出排名。”
暮云深感觉自己刚被雷劈了,出现了幻觉和耳鸣,他揉揉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刚才好像没听见。”
邵志勇伸长胳膊从后面拍拍他肩膀,“暮哥别怕,考试不用换教室,把桌子腾空就行了,你还可以偷偷玩手机。”
暮云深并没有感觉到有被安慰,他只能盯着林乐多看两眼,弥补自己的精神损失。
他又在心里给林乐记了一笔,害老攻每周多考一次试,以后每周加一次脐橙哼哼!
等到晚课的铃声响起,班里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人的桌面上只剩两张空白的草稿纸。
暮云深看到卷子就感觉头疼,他填了姓名班级后先把选择和填空胡乱写了,剩下的大题上写上解字就没事能干了。
他看老何坐在讲台上忙着写教案,就回头偷瞄了一眼王策和邵志勇,发现两人都在玩手机,于是掏出自己的手机往小群里发消息。
“你们这么淡定?都不准备抄一点?”
邵志勇发了个瘫倒的表情,“抄啥啊,你能考多少老师心里没数吗,下次抄不上不就露馅了吗,咱要学会诚实做人。”
暮云深感觉自己新认识的好兄弟果然品德高尚,心中感慨,自己挑朋友的眼光真好。
他本想收了笔和邵志勇打游戏,又觉得考得太差影响自己在林乐心中的形象,只能把能想起来的公式填到大题空白处,又将题干里感觉有用的部分抄了一遍,能多一分是一分。
最后他将笔潇洒一扔,数学这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一百四十分就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畴了。
收卷时,暮云深还在感慨林乐的努力,这卷子写的是真满当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会呢。

第22章 成绩
周日早上考完英语和综合,暮云深感觉自己头昏脑涨精神不济,拉着林乐去自己家吃完午饭才把人放回去。
林乐到家后抓紧时间洗衣服,还好家里那台比他年龄还大的洗衣机依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他将袖口衣领这些洗衣机容易洗不干净的地方用手搓了搓,丢进洗衣机,自己去收拾屋子。
得益于暮云深的精心投喂,缺碱的老面馒头还剩很多,这周不用蒸馒头了。
老房子不严实,见风就有土,一周没收拾,家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他在这边忙碌,暮云深也强打着精神去了趟西山,有了老大送来的人手,项目前期筹备工作已经就绪了,明天正式开工。
他来和各个经理都聊了一会,将有风险的地方都点出来,让他们上点心,免得开工后出纰漏。
暮云深仔仔细细转了一圈,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才回去。
这个项目里填上了龚文石他们几人眼下所有的家底,他还是希望能顺利完工早日盈利的。
他一走,孟见山就笑着对陈茹说:“二少可真是真人不露像啊,之前没听说他对暮家的公司上过心,没想到真做起事来居然井井有条的。”
陈茹笑了声没说话,但她心里也很满意,她原本想着暮云深到项目上来不要指手画脚给她们添乱就算烧高香了,没想到人家居然真的有点本事,刚才点出来的那几处,都是她们格外上心的地方。甚至有一处,连孟见山都没及时发现,暮二少来转了一圈就指出来了。
既然暮二少厉害,这个项目就能做得轻松一点,到时候汇报工作,也能有点谈资好哄暮总高兴。
周日晚上发周考的卷子出排名,暮云深中午没睡觉困的厉害,晚读巡楼的老师一走,他就一头扎下去睡得不省人事了。
等再回神,是林乐在拍他,“暮云深,等会下课了能麻烦你帮我去老何办公室取一下物理试卷和排名表吗?我要和班长去办公楼交表。”
暮云深揉着眼睛,“行,我等会儿就去。”
林乐没忍住,小声对他说:“不要用手揉眼睛,小心眼睛发炎。”
暮云深立即乖乖将手放下去,睡眼惺忪地看着他,“那我不揉了。”
林乐对他听话的样子非常满意,他像一只确认了自己领地的猫,对暮云深伸出爪子,“那可以麻烦你把鞋带系起来吗,这样松着很危险。”
说完他又抿抿嘴唇,感觉自己好像有点越界,虽然他感觉现在和暮云深是很好的朋友了,但就算是朋友,管别人系鞋带也有点讨人厌吧……
没等他找补,暮云深已经低下头去系鞋带了,座位上空间狭小,这么一动,他的头完全贴在了林乐腿上。
林乐努力想忽视这令人不自觉的感觉,但暮云深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头发透过轻薄的校服裤子,扎得他很痒。
他极力忍住跳起来的冲动,扭头想看暮云深系鞋带的进程,却看到了他因为弯腰而撅起来的屁股。
真翘啊。
林乐揉着眉心又想叹气,暮云深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为什么他的屁股现在具有如此高的存在感!
下课后林乐嗖一下跑了,暮云深拽着邵志勇陪自己去老何办公室。
现在各地教育局都禁止学校出考试排名,就算出了也只能私下告诉学生,不许公布。
但一中主打一个你建议你的我不听,不但继续做排名,而且每次的考试排名都会直接明晃晃地贴在教室墙上。
老何看到进来的是他俩,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将排名表给他,“拿去好好看看。”
暮云深打眼一扫,发现林乐在第一个,他也一愣,一中这是个什么排名法,就算按姓名首字母排,也不该是林乐在最前面吧。
他两只手展开排名表,发现上面写着“林乐,数学149,语文136,英语148……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3”。
暮云深没忍住揉了揉眼睛,低头再看那行字还是没有变化。
他嘴唇张张合合,呆呆地看向老何。
老何以为他对自己仅有9分的化学终于感到了一丝羞愧,没好气道:“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了吗!”
暮云深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惊疑未定地问老何:“老师,林乐的成绩是不是登错了啊?”
老何点点头,“是登错了。”
暮云深心里一松,他就说嘛,林乐怎么可能考到年级13这么高的名次。
老何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淡淡道:“综合少登了6分,加上的话他应该是年级9名,好不容易考进前10了,真是可惜啊。”
暮云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是,他好好的一个学渣老婆,怎么重生了一回,忽然就变成学神了啊!
他又想起林乐写得满满当当的卷子,感情他不是编的是真会做。
那林乐怎么会考上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大学的?
暮云深感觉脑子闹哄哄地乱成一锅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邵志勇看他魂不守舍的,以为他被成绩打击到了,自己借了点胶带将排名表贴墙上了。
市一中老师阅卷比较变态,可给可不给的分绝对不给,可扣可不扣的分一定要扣。
邵志勇猜他没体验过这种变态玩法,估计成绩比往常能低几十分,乍一看到成绩确实比较容易心态崩溃。
暮云深按亮手机刷了几下又合上,连自己看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像丢了魂一样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直到林乐回来才恢复点活气儿。
他攥着手机犹豫半天,才将脑袋杵到林乐跟前悄悄问他:“林乐,发生什么情况你才会放弃高考啊?”
林乐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暮云深听他没有正面回答,以为他不想说,顿时心里像吊了一块压醋缸的石头又酸又涩,他沉默地缓缓低下头。
重来一次,结果林乐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那他回来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不出来,”林乐没注意到旁边心思多变的忧郁少男,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又压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改变未来改变生活的途径,就是高考。”
“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放弃高考,就算腿瘸了,我都要爬到考场去把试考完。”
暮云深看着坚定的林乐,哽咽了,他强忍着想将眼泪憋回去。
却听林乐轻声笑了一下,“不过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我现在年级排名能保持在年级前20,到时候一定能考一个不错的大学。”
暮云深忍不住了,他扑过来一把将林乐抱在怀里,自己将头埋在林乐削瘦的肩上。
林乐感觉微凉的液体渗透了校服,他愣在原地,忘了推开暮云深,半晌,见暮云深伤心地厉害,虽然没有哭出声,身子却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抽噎。
暮云深越想越难过,他这么努力成绩这么好的老婆,以林乐现在的成绩,就算他现在休学回家明年六月直接来高考,起码也能上个一本,他到底在高考前发生了什么,才会沦落到上那么差的大学啊呜呜呜……
林乐好瘦,虽然被他喂了一个月长了些肉,但还是好瘦。
该死的林大伯,上辈子和他见面时一家子吃得肥头大耳,怎么把林乐养得这么瘦,这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大伯啊,居然这么对自己弟弟的孩子,真是太过分了!
他老婆真是吃了太多苦了呜呜呜……
林乐真的好厉害,高考失利没有一蹶不振,这么差的家庭条件和学历,居然都能得到爸爸和大哥的认可,从助理做到暮氏副总,真不愧是他老婆。
他找老婆的眼光真是出类拔萃无人能及!
暮云深想着想着就想偏了。
林乐抬起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是没考好?不要哭,现在第一轮复习才刚开始,只要你有心学习,还来得及。”
他觉得自己回报暮云深饭菜的机会来了,语气中透露出一点期待,“你考了多少分?我可以帮你制定一份详实的学习计划,并且给你讲题,只要好好努力,下次考试一定可以进步的。”
暮云深哭不下去了,他想想自己和林乐差了几个档次的分数,破天荒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林乐看到自己的分数,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吧……
后桌邵志勇看着埋头痛哭的暮云深,有点不知所措,他考得比自己高多了,还哭成这样,自己却在没心没肺地继续打游戏,是不是不太好。
林乐的耐心告罄前,暮云深终于止住了眼泪,他带着鼻音对林乐说:“林乐,你真厉害。”
邵志勇已经在林乐的授意下,拍了张成绩表给他看。
林乐看着成绩单有点恍惚,比起邵志勇这种凭排名就能知道全年级物化生班有多少人的强势学渣,暮云深这位偏科战神就显得有点扎眼——
语文138,英语135,数学26,生物31,物理13,化学9。
抛开语文和英语,剩下四门加一起没他一门高,这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哦,暮云深上课从不听讲,作业全部靠抄,考这个成绩才是应该的。
还有他的学渣宣言——我根本就不学习!
那他在哭什么啊。
暮云深对上林乐不解的眼神,又抽噎一下,强行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到一点伤心的事,不是为了学习。”
林乐点点头,这才是暮云深啊,为了成绩哭什么的,感觉像被夺舍了一样。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暮云深肩膀,“有困难记得告诉我。”打算转过身继续做题。
暮云深看着他纤细的手腕,不禁悲从中来,又想哭了。
他哽咽着握住林乐的手,用哭红的眼睛认真看着他:“林乐,你想上清北吗,我觉得你可以。”
林乐倒没这么自信,庆山市毕竟是个小城市,教学质量一般,每年大概只有全市前三的考生才能接到清北招生办的电话,他都还不是年级前三呢,况且下面县城里还有几所实力很强的高中会和他们争抢名额,现在想清北太早了。
不过对于暮云深的美好祝福他还是很乐意接收的,点点头,“谢谢你,高三还有一年,我会努力的。”

龚文石拿着庆山市一中高三第一次周考的成绩单差点笑疯。
“暮老二,你不是说考北大清华没压力吗,化学9分,你这去上北大清鸟都得捐栋教学楼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暮云深:“你懂个屁,考清北在精不在多,我觉得一家有一个人去就行了,比如我家里要去的就是我老婆,一起去也没意思,要把机会留给更多的人。”
龚文石回复他的是一连串大笑的表情包,气得暮云深把微信卸了。
暮云深在床上打了个滚,心中感慨,林乐真聪明啊,没在火箭班,居然也能考进年级前十。
他好像很喜欢X市重点高中出的试题,不知道这次进步有没有自己送给他的那些题的功劳。
想到这暮云深又骨碌爬起来,重新下载微信,找人帮自己再找些好学生喜欢的题来。
没一会消息就传开了,龚文石挠着头发消息问他:“兄弟你来真的?真背着我们偷偷学习去了?不是说好上北大清鸟吗?”
暮云深:“为了我老婆,我要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男人。”
龚文石:“……那行吧,等明年北大清鸟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你家,我给你在村口摆几桌。”
暮云深和他闲扯几句,又聊了聊西山旅游项目的进度,想着明年送林乐上大学时开什么车才能体现出家属身份,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凌晨两点,庆山市的秋雨如约而至,白天还带着绿意的树叶,一夜被秋雨染黄。
林乐早上感觉冷得厉害,临出门匆忙拿上了秋季校服外套。
早读刚开始,他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暮云深听见动静立即拉着板凳挪过来,“林乐,你是不是有点冷啊,感冒了吗?”
林乐裹紧外套,他这会觉得比早上出门时更冷了,尤其老师为了防止教室内温度过高学生打瞌睡,叫靠窗的同学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冷风一阵一阵往他脖子里钻。
“是有点冷,应该不至于感冒吧。”
林乐没太在意。
暮云深却像抓住了期待已久的时机,双手迅速抖开自己的校服外套,不容拒绝地给林乐披上了,“快穿上,不要跟我客气”。
“……”林乐看看暮云深露在外面的胳膊,感觉渗得慌,“你自己穿,我有外套。”
暮云深将他裹得更严实了,“我又不冷,给你穿。你手真的好冷啊,要是难受记得告诉我,要不要我给你捂手?”
林乐想了想自己和同桌胳膊靠着胳膊贴在一起手拉手被老师抓住的场景,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他厉声拒绝:“谢谢,不用。”
暮云深只好遗憾地收回手,他总感觉林乐脸色白的厉害,手凉得有点不正常,他压低声音:“你昨晚是不是蹬被子着凉了?”
林乐摇摇头没说话。
他睡觉很规矩,从不踢被子。半夜下了雨,雨滴敲打在青瓦上的声音很大,他被惊醒后怕院里积水灌到屋子里,披了件衣服就去清理堵着下水道的青砖。
早上雨停了,为了防老鼠,他又要将青砖堵回去。
打着伞不好操作,就淋了点雨,不过淋雨时间不久,应该不至于感冒。
没多久,林乐就觉得自己过于乐观了,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四肢酸痛感增强,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他甩甩头强打精神,结果一道题看了半天什么字都没看清。
暮云深见他甩头就感觉不对劲,伸手过来摸他额头,触手滚烫,暮云深一惊:“林乐你发烧了,我去找老何签假条,等会带你去医院,你坐这儿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林乐本就身体虚弱,对别人来说淋雨发烧只是一场小病,在林乐身上就显得格外严重。
他整个人都开始迷糊了,只听到医院这个关键词。
“不去医院。”
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和平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截然不同,这会儿纯粹是反应慢半拍,看起来呆呆的。
暮云深顾不上听他拒绝,从座位上挤出去,给看自习的老师说了一声,直奔一楼找老何。
前后不到三分钟他就冲回了林乐身边。
他抬起林乐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半抱半抗地将他扶起来,在同学们或好奇或羡慕的眼神中走出教室。
时间紧急来不及叫家里司机来接,暮云深干脆在校门口打车。
这会错过了上下学的时间点,市一中高三部又比较偏远,车流稀少,好在两人运气不错,很快就拦到一辆。
结果林乐听到暮云深说“送你去医院”,死活不愿意上车,他一只手撑在车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每当暮云深哄他“马上就回来了”“不用打针”,他就会用力抿着唇角说一句“不去医院。”
平时表情淡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明显的厌恶和抗拒。
司机等得不耐烦了,叼着烟问:“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暮云深看林乐实在哄不上车,只好在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掏出钱包抽了一张粉钞递过去,“抱歉师傅,耽误你一点时间,你先走吧。”
司机接过钞票立马变脸,从全天下都欠我钱的怨念脸,变成了一位热情开朗的老大哥。
他挂挡弹射起步前还不忘给暮云深建议,“这是今儿降温惹的感冒发烧,不要紧,回去吃点药就行,烧退不下去再去医院也来得及。我们都是吃点药扛扛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娇气。”
暮云深瞪眼正想反驳,这是他老婆,哪里不娇气了。
话到嘴边才意识到,林乐现在还不是他老婆,也没有被他精心喂养,而是在林大伯一家手底下讨生活,一天三顿饭两顿就是馒头,生活和娇气一点都不站边。
司机一踩油门,嗖一下走了。
留下暮云深扛着迷迷糊糊脸上已经烧出红晕的林乐。
暮云深没办法,只能先给被他哥派来照顾他的小管家打电话,“喂秦剑,我记得暮家持股的优康医院庆山市也有是吧,叫他们院长带着医药箱过来,我要在20分钟之内看到他。嗯嗯,应该是受凉了发烧,没有外伤,挂了。”
挂了电话,暮云深问林乐:“那不去医院,去我家可不可以?”
林乐点点头。
暮云深松了口气,“好嘞,那就把你叼去我被窝里,等醒了可不许骂我。”
说完他背过去蹲下身,将林乐背了起来。
他手托在林乐屁股下面,往上颠了颠,大步流星往家里走去。
林乐体温越来越高,隔着衣服暮云深都感觉到滚烫的热意。
他心里着急,越走越快,进了小区后差点要跑起来。
林乐其实还有意识,只是烧得脑子都糊了,反射弧长得厉害。他还记得自己死活不上出租车,也知道现在摇摇晃晃的是在暮云深背上。
但他这会一句话都不想说,或许换个人送他出校门,他就会收起难得的任性乖乖去医院,不过除了暮云深,他好像没有关系好到能请假陪他去看病的朋友。
或许他需要自己一个人请假出来,那就更好了,他可以随便找一个便宜的小诊所,开点药吃了回去抱着被子睡一觉。
但是被暮云深背着的感觉太好了,他的肩膀很宽阔,身上附着一层肌肉,一点都不觉得膈,反而热乎乎的很舒服。
林乐在暮云深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但笑意太淡了,很快就消散在第一场秋雨带来的冷风里。
他小时候一直渴望的,生病时被人背着,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在暮云深这里实现了。
他贴在暮云深背上,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因为感冒鼻塞严重,青草香依然快速充满了他的鼻腔,顺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为他仿佛处于冰窟的身体带去一点热意。
就好像快被冻死的人感受到了热源,林乐不由自主抱紧暮云深,让自己能和他贴得更近。
暮云深背着人到家时,周姨已经准备好了降温用的冰袋和毛巾。
暮云深将林乐放在床上,蹲下去要给他脱鞋时林乐终于动了,理智打败了生病后的倦怠,他自己弯下腰脱了鞋,暮云深取了套秋天穿的长睡衣帮他换上。
林乐的力气已经在脱鞋时用完了,只能坐在床边任由暮云深摆弄。
但满心担忧的暮云深并没有心思作弄他,快速帮他换好衣服将人塞进被子里。
林乐迷迷糊糊地侧过身背对着他,自己一个劲往被子里躲。或许是被子里有暮云深身上的气味,让他感觉很舒服。
暮云深怕他憋到自己,不停将他掏出来。
反复几次,林乐总算不执着地往被子里缩了,暮云深赶紧把冰袋拿来垫着毛巾放在他额头上,帮他物理降温。
优康医院庆山市分院,接到暮家要求去为暮二少看诊的电话后如临大敌,整个医院都动了起来。
最上层一直空着的手术室终于亮起了灯,护士在里面忙着做术前准备,麻醉师与各科主任都已经准备就绪,时刻准备会诊。
院长亲自带着三位中西兼备的主治医生,将能带的设备药品都运到车上,司机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暮云深家楼下。
到达目的地后,几人先戴鞋套后穿白大褂,两位医生已经换好手术服带上了手套,被周姨领到卧室后,院长上前一步表示:
“暮二……”
没等他将话说出口,被暮云深挥手打断,“别说话了赶紧过来,林乐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
院长意识到躺在床上的不是暮家二少爷,松了一口气。
三位医生诊断一番,一致认为是受寒引起的发热恶寒,院长又松了一口气,对暮云深道:“只是普通感冒,吃点退烧药即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选择退烧针肌肉注射”。
林乐双眼紧闭躺在床上,脸上红成一片,时不时皱起眉嘟囔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暮云深见他这样子实在不好,选择了肌肉注射。
院长迅速准备好针剂,暮云深一手垫在林乐腰下,一手扶着他的背,将他推得侧卧下。
林乐换了姿势后又迅速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暮云深只能再一次将他掏出来,飞快扒下他睡裤,用被子将林乐屁股包起来,只露出臀大肌,方便医生操作。
针刚扎进去,林乐就哼了一声,那微弱的一声却带着无助的惊恐,就像做噩梦魇住了一样。
因为热得厉害,他身上的汗将头发全打湿了,大部分散开在枕头上,还有几缕贴在额头和颈间。
院长和三位医生打完针已经在轻手轻脚收拾医疗垃圾了,臀部遗留的痛感还在令林乐皱着眉头轻哼。
暮云深看他害怕得发抖,掀开被子坐到他身边,将他包裹严实半抱在自己怀里,手在他背上轻拍着,哼了一首完全没在调上的歌。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心带上房门出去了。
院长四人坐在沙发上喝茶,四十分钟后,暮云深摸林乐额头时对上了眼睛半眯着的林乐。
暮云深下意识抬手合上他眼睛,“乖,生病了多睡会。”
他手中温度枪闪了一下,绿色显示屏上的37.1℃令人格外安心,林乐烧退了。
林乐缩在他怀里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可以请你不要再唱跑调的Come On逆战逆战来也了吗?”

第24章 醒了
林乐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却轻飘飘的,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家,那时妈妈还没病危,躺在床上喊他端水来。
他提起水壶倒水时,一股水顺着壶身流到了地上,不等他放下水壶,爸爸就迫不及待地一脚踢了过来。
“你除了吃饭还能干啥,给你妈倒个水都磨磨唧唧倒不出来!”
他被踢得站不稳,手里水壶也掉在了地上,迎接他的又是劈头盖脸的巴掌。
妈妈就在一边看着,等爸爸打完了,她端起刚好能入口的水喝了一口,“以后做事小心点,别惹你爸生气。”
林乐心里波澜不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他只是飘在半空中,看着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演出的闹剧。
演员有时是三个人,有时是两个——妈妈去世很早,来不及参与后面的彩排。
林乐昏昏沉沉地看着年幼的自己再一次从院子里捡回被撕碎的作业和书,坚持了几年的笔盒这一次被砸扁后再也没能复原,爸爸拧着他的耳朵,
“从明天起不许去学校,待在家里照顾你妈,他妈的养你这么大屁都指望不上。”
于是他一周都没有去学校,终于在星期天晚上,班主任带着校领导按照开学前登记的地址找来了。
他边干活边偷听几人说话,直到半夜,在校领导的坚持下,小林乐总算又能去学校了。
这个画面触到了林乐心里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恐惧,不……要去学校……要好好学习,至少以后离开这里……
林乐在梦里挣扎了很久,许多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事情接连出现在脑海里。
做梦的时间太久,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要去干什么,要……对要去倒水。
这次梦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爸爸的鞋底长出了钉子,扎在他屁股上,好疼啊,林乐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疼。
紧接着他就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刚开始不明显,后来越来越大,让他想把耳朵捂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乐在梦中只顾着捂耳朵,他父母的表情和动作都变得模糊,仿佛磨损的音箱带,离他越来越远了。
直到恢复意识,林乐才听清暮云深好像试图通过唱逆战这首激昂的歌,唤醒他的斗志,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只是暮云深一句都不在调上,而且老是忘词,刚开始他还会含含糊糊唱点前面不太熟的词,唱着唱着唱嗨了,只剩下高潮那两句Come On逆战逆战来也。
林乐:“……”真是令人又感动又头疼。
他感觉自己的视野有点问题,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像个蚕蛹被暮云深牢牢抱在胸前。
“我想喝水。”
说完他就愣住了,在梦里隔一会就要去倒水,这会醒了居然又喊别人倒水了,真是……
暮云深却没有起身,他胳膊伸长从床头柜端来一个水杯,他手背试了一下,发现温度正好,就送到了林乐嘴边。
水是周姨准备的温水,隔一会就会来换一次。
林乐想抬手接水杯,结果被包得太严实了,找不到出口,只能被暮云深抱着喝完水。
等喝完,暮云深扶着他的头将他放回床上,喊医生进来。
院长满脸笑容表示:“这位同学烧已经退了,注意不要着凉,多吃点好消化的食物,忌生冷油腻就行,有情况您随时打电话,我们24小时待命!”
暮云深点点头,示意秦剑送他们出去。
他回头看林乐,趁房里没人立马扑到枕头边,“你刚才笑了。”
林乐一怔,“我没有。”
暮云深哼哼两声:“你就有,刚才不让我唱歌的时候就是笑了,我唱的不好吗,你喜不喜欢?”
林乐扭头想躲开,被暮云深手疾眼快按住脑袋:“老实交代,不许跑!”
林乐只好点头:“唱得挺好的,我很喜欢,但是这么美妙的歌声不能随便给人欣赏,以后如果不是必要,就别唱了。”
暮云深知道自己唱得一般,以前在KTV时龚文石几个人都不愿意给他话筒,没想到林乐居然喜欢!
他的魅力真是太大了,迷得林乐昏头转向,居然连他唱歌都喜欢,他就知道林乐对自己毫无抵抗力!
“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唱!”他强压住内心的激荡,给林乐掖了掖被角,“你再睡会,我叫周姨帮你做点吃的来,等会吃药。”
林乐想告诉他自己全身黏糊糊的,尤其头发粘在额头有点不舒服,却见暮云深一蹦三尺高,冲出房门跑了。
房门关上前,他隐约听到了暮云深得意的笑声。
“耳鸣了吧……”林乐有点不确定,他原本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结果闻着暮云深被子上的味道,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暮云深总算有时间摸出手机看一下,发现也就只有邵志勇和王策在问林乐的情况。
他在群里回复:“只是感冒了有点发烧,这会烧已经退了。”
他想了想,他来上学一个月,好像只有袁兆兴一天会和林乐多说几句话,但也仅限于讨论问题。可要说林乐被孤立,好像也没有,时不时就会有同学来借林乐的作业。
暮云深挠挠头发戳小窗问邵志勇,“老弟,林乐以前在班上人缘不好吗?”
邵志勇回了个疑惑的表情,断断续续打字:
“倒也没有吧。”
“就是你知道,他对人比较冷淡,班上有集体活动也不怎么参加,慢慢的就没什么人找他玩了。”
“他之前的同桌和他关系挺好的,不过我们这些艺体生每天要训练,待在班上的时间不长,他也没什么时间和他同桌玩。我和策子也是因为离得近,所以和他关系好些。”
“但是人缘也不算差吧,毕竟脾气好愿意借作业的学霸在班上还是很受欢迎的,就是存在感不高。”
“不过他确实没什么朋友,哦袁兆兴不算。”
暮云深眉头一皱,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在大伯家住得肯定不怎么顺心,林乐过得好苦啊,他没来之前,林乐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做题,一定无聊死了!
“说起来暮哥你真厉害啊,这才来几天,就和林乐混这么熟了,你是有什么社交秘籍吗,教教兄弟。”
暮云深心中无声呐喊,哥拿下林乐,靠的不是社交秘籍,是真诚炽热的心和俊美无暇的帅脸,再加上他伟岸挺拔的身姿,直接把林乐迷得死死的。
“谢了兄弟。”暮云深又发了个表情包,推开门回去。
他看到躺在自己床上酣睡的林乐,心里溢出浓浓的满足感,重来一次,还能看到林乐静静睡在一旁,真是……真是太幸福了。
虽然他睁眼后就直奔林乐而来,但他内心也有恐惧和不安,如果真的有蝴蝶效应,他的提前出现,会不会反而和林乐分道扬镳。
好在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林乐和他越来越亲近,现在甚至在他床上睡觉。
自己的床都被林乐睡了,自己的人……
暮云深进门时林乐就醒了,他浑身乏力不想动,却感觉暮云深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炙热,让他如芒在背,只好扭头看过去打破这奇怪的氛围,“你回来了。”
暮云深点点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上床和林乐躺在一起。
林乐看到他挺翘的鼻梁,侧面眼窝显得格外深邃,下颌角清晰硬朗,有些看呆了。
平时暮云深靠近时会被他推开,他几乎从没这么近距离端详过他的长相。
半晌,林乐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回神:“谢谢你,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打针还有药钱你算一下发给我,我会还你的。”
暮云深听到他这划清界限的话噘噘嘴,“不用。”
林乐试图和他讲道理:“用的,如果不还你钱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我以后看到你都会难受,咱们就不能做朋友了。”
暮云深却像个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我不缺钱,你还我个别的。”
林乐颔首同意,“你想要什么?”只要他买得起,一定尽力帮暮云深买来。
暮云深计谋得逞,立即控制不住笑出来,边笑边说:“那你给我喂饭,要温柔一点,不温柔我不吃!”
林乐长叹一口气,果然不应该对暮云深的脑回路有所期待,他真是处处都能给人带来惊喜。
没多久周姨敲敲门带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佐粥小菜进来,她利索地在床上架起一个小桌子,将餐盘放上去。
林乐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下床,被周姨劝住,“小林同学就在床上吃吧,烧刚退了不要下地走动,小心又着凉了。”
林乐只好垂下眼眸顶着通红的耳朵点点头,沉默着目送周姨出去。
暮云深拿起碗边搅边吹,感觉温度可以入口才舀起一勺递到林乐嘴边,林乐后脑勺抵在床头,避无可避,只能张嘴接受了暮云深的喂饭。
他快速嚼了两口咽下去,按住暮云深胳膊:“不是说要我给你喂饭吗?”
暮云深一顿,随即又舀起一勺粥,以后让林乐给他喂饭的机会多着呢,不急这一天,现在林乐是需要照顾的病人,更需要他深情温柔的喂饭来慰藉心灵。
林乐觉得被男同桌喂饭实在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坚定拒绝:“我已经好了,真的,我可以自己吃,你把粥放下,我来喂你。”
秦剑接到了暮宅大管家的电话,今天优康医院被暮云深一通电话闹得人仰马翻,虽然生病的不是他而是林乐,院长依然向总部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汇报和邀功,这事也就传到了暮家那里。
秦剑满是笑容走到暮云深的卧室门口,“您放心,少爷的同学已经退烧了,少爷可会照顾人了,这会正给他同学喂……”
秦剑愣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透过周姨为了通风没有关的卧室门,床上的风景尽在眼底——
暮云深靠在床头张大嘴,等着林乐将粥喂进来,林乐舀了一勺粥后还夹了点青菜一起送到暮云深嘴边,暮云深立即迫不及待满脸荡漾地吃了下去。
此刻他的眼神称得上柔情似水暗送秋波,恨不得把林乐生吞了,林乐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剑结结巴巴对手机说:“昨天晚上那盘野生菌可能没有炒熟,我好像看见少爷的同学在给少爷喂饭……”

吃完药没多久林乐又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
他感觉自己身上暖烘烘的就是有点重,扭头一看发现暮云深躺在旁边,像小朋友抱玩偶一样,胳膊腿都压在自己身上。
他一动,暮云深就惊醒了,他下意识来摸林乐额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乐睡着后体温又反复升高几次,暮云深一直守在旁边,那会体温终于稳定后,没忍住躺旁边睡着了。
林乐看着暮云深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心里格外复杂,他像个令人猜不透的潘多拉魔盒,总会在人意料不到的地方变得靠谱。
暮云深见他不说话,皱着眉头凑得更近了,“林乐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林乐艰难地从被子里将手掏出来,握在暮云深来摸自己的手上,轻声道:“我很好,感觉病已经好了。”
暮云深窸窸窣窣穿上衣服下床出去了。
林乐睁着眼看天花板,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但是刚退烧不能洗澡,他微微蹙起眉头,嘴唇轻抿着。
没一会儿,暮云深拿来套新睡衣和一条热毛巾,“你把衣服解开,我给你擦擦,明天再洗澡,擦干净了换件睡衣就可以去吃饭了。”
林乐想自己动手,暮云深却拿着毛巾一脸认真道:“你放心,我不喜欢趁人之危,绝对不会偷看你的,你要是感觉有点吃亏,可以等我洗澡的时候看回来。”
林乐一点都不想看暮云深洗澡,他怕毛巾凉了,只好闭上眼睛木着脸拉开自己睡衣。
暮云深先小心地给他擦了擦脸,再顺着脖子一路向下,擦完正面擦反面,擦到腰下面的时候被林乐按住胳膊:“可以了,谢谢你。”
暮云深心底隐密的一点期待落空,他噘噘嘴,重新拧了毛巾,回来给林乐擦腿。
林乐躺在床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暮云深下手很轻,毛巾非常柔软,擦在身上一点也不痛,热乎乎的令人放松。
但他更希望他现在手里拿的是个钢丝球,林乐闭上眼睛,红得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乐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作为纯理科生平时没有多看名著,要不然也不会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自己身上异样的感觉。
暮云深摸不到,颇感遗憾咂把着嘴走了。
留下林乐躲在被子里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林乐就知道这口气松太早了,暮云深带着睡衣自告奋勇要来帮他换。
林乐又要拒绝,暮云深嘴撅得高高的,像一只失落的小狗,“你身上的睡衣就是我帮你换的,我都没有趁机捏你……不是我都没有趁机偷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林乐破罐子破摔,想象自己是个全身瘫痪的残疾人,躺下任由暮云深摆布。
暮云深美滋滋地帮趴着的林乐提上睡裤,感觉大功告成,林乐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场更衣风波总算要平息了,结果暮云深习惯性在“啪”一声拍在了他屁股上,非常清脆。
“……”
“……”
林乐心道,果然不应该对暮云深放松警惕。
暮云深感觉有点窒息,他努力维持了一天的正人君子风范!功败垂成啊!
他试图在判死刑前挣扎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愿意相信我吗?”他握着林乐的手诚恳道。
林乐将头埋在枕头里不想起来,努力抽回自己的手,“好的。”
暮云深看不见他的脸色,内心慌张,更努力地解释:“真的,虽然你屁股软软的手感很好,但是我……”
林乐一把捂在他嘴上及时打断:“别说了好吗。”
暮云深温热潮湿的嘴唇贴在他掌心,林乐像被虫子蜇了一下,奇怪的感觉顺着掌心涌入心脏,让他几乎打了个哆嗦。
室内的氛围忽然变得奇怪起来,温度好像上升一截,就连暮云深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对劲了。
这时周姨端着餐盘,如天降神兵降临在卧室里,解救了陷入情绪云团的林乐,“该吃晚饭了。”
林乐迅速收回贴在暮云深脸上的手,甩甩胳膊将手藏在被子里。
暮云深也罕见的脸有点红,他眼睛亮亮的,扶着林乐坐好,林乐却垂下眼神不敢看他。
周姨晚饭煮的细面条,鸡汤撇净了油,加上一点小青菜,入口只有鲜香毫无油腻。
林乐端着碗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暮云深还热情问他:“吃饱了吗,你病刚好晚上不能吃太多,先少吃一点,等会饿了再吃。”
林乐点点头,周姨分量把握得正好。
林乐看看外面完全暗下去的天色,向暮云深提出告辞:“谢谢你今㑲楓天照顾我,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暮云深却打定主意不准备放他走,刚一降温林乐就能被冻发烧,可见林大伯一家根本就不好好照顾林乐。这会他烧才刚退,回去没人照顾病情肯定会加重,绝对不能放他回去。
他眨眨眼睛忽然拉着脸:“不行,我照顾你一天你还没有报答我呢,不能回去。”
果然林乐听到这话迟疑了,他踌躇着问道:“那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暮云深见这招果然有效,心里得意死了,嘴还在硬:“那你晚上唱歌哄我睡觉。”
林乐镇定地扫他一眼,看他一副你敢走我就跟你一起回你家的表情,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只好答应。
晚上刚到10点,暮云深迫不及待帮林乐洗漱完关了灯,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暮云深满是期待地小声说:“林乐,你可以开始唱了。”
林乐的生活里没有听歌这个娱乐,他默默在脑海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首最近刚听过令他记忆犹新的,便开口唱起来——
“Come On逆战逆战来也!”
暮云深努力营造的温馨氛围一扫而空,他趴在枕头上恨恨地咬牙,早知道就应该指定林乐唱一首情歌。
他一拳捶在床垫上,闷闷地问林乐:“还有其他的歌吗?”
林乐停住Come On的节奏,淡淡道:“还有国歌,但是不能随便唱。”
暮云深翻过身将胳膊搭到他腰上,“那别唱了,咱们聊天吧。”
林乐:“……聊什么?”
暮云深眼睛一亮极力诱导他:“聊聊家里人吧,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你呐,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这是明知故问,林致远曾经说过自己是独子,怎么会有兄弟姐妹。
果然林乐平静的声音响起:“没有,我家里只有我一个。”
暮云深再接再厉:“我爸妈觉得当年对我哥管得太严,把我哥养成了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所以从生下就不怎么管我,再加上有段时间他们非常忙,我几乎是我哥带大的。”
林乐:“你和你哥哥关系好吗?”
“好呀,我每天都要和他发好多消息。”说到这暮云深就有点郁郁不乐,“我都到这边一个月了,我爸妈只给我回过一次消息。”
林乐望着天花板,声音毫无起伏,“那他们对你好吗?”
暮云深点点头,又意识到林乐看不见,“挺好的,要什么给什么,我从小什么都不缺。你呢,你父母对你好吗?”
或许是觉得天黑了暮云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或许是生病了变得脆弱,林乐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倾诉欲,他深吸一口气:“不好。”
暮云深没有打断他,这给了林乐组织语言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爸当年还不想要小孩,结果我妈意外怀孕了,两人就要不要打掉讨论了很久,最后我妈拗不过我爸,两人去了医院,结果我妈又得了病,医生建议先治病,拖着拖着月份大了也不能堕胎,所以就有了我。”
“他们给你起名林乐,不就是想让你快快乐乐的吗?”
林乐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平淡极了:“不是他们起的,是当时接生的护士长,按我爸的意思,我应该叫林随,随便的随。结果被护士长骂了一顿,她希望我以后在这个家里能过得稍微快乐一些,就写了个林乐的名字。”
暮云深抱着他的手逐渐收紧,怎么会这样,林乐居然是在不被父母期待的情况下出生的,怪不得他很少会提起自己的生日。
林乐想了想继续说:“生下我后,我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都觉得是我害的。”他顿了一下,自嘲地勾勾嘴角,“不过好像确实是我害的。”
林乐没再说话,暮云深决定以后找机会查查丈母娘的病例,他又试探着开口:“难道你爸妈感情不好吗?”
“挺好的,他们一直很恩爱,听我妈说,他们当年家里不同意,是私奔到庆山市来的。”
“那怎么……”
林乐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就是因为他们很恩爱,所以越发不能忍受分开,而我的出生,将这个日子提前了。以前我妈说过,不怪我,可是等到她逐渐病重到不能下床时,也开始恨我了。”
暮云深眼眶开始红了,“你恨他们吗?”
林乐想了想,“还好,其实我能理解他们,如果没有我,他们的未来还有许多种可能,但是生下我之后,他们就只能掰着指头迎来分别的日子,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会迁怒吧。”
眼泪划过鼻梁和耳朵,晕开在枕头上,暮云深强忍着痛哭一场的冲动,无声流泪。
林乐却听到了他粗重的鼻息,有些沉默,明明过得不好的是他,为什么暮云深哭了。
他慢吞吞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在暮云深手上拍了拍,“其实我已经很少会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别哭。”
暮云深下意识嘴硬,“我没哭。”结果声音里哭腔太明显,他彻底忍不住了,“呜呜我只是想到一点伤心的事。”
林乐有些头疼,以前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哭过,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
不等他开口,暮云深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下一秒温热的呼吸就扑在了他头顶。
林乐心中叹气,他哭得这么伤心,那就让他抱一会吧。
暮云深边哭边庆幸自己上床前关了灯,这会哭得眼泪哗哗淌林乐也看不见,不影响他高大威猛的帅气形象。
暮云深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想问问林乐爸爸的情况,就听到怀里人轻浅的呼吸声——
林乐又睡着了。
暮云深做贼心虚,他悄悄在林乐额头吻了一下,小声说:“晚安,老婆。”老婆那两个字几乎是嘟囔着说出来的,很难分辨。
然后赶紧装作无事发生,掖好被子抱紧林乐睡了。
林乐听到他沉睡的呼吸声,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睛,为什么暮云深会叫自己……老婆?

他一个男人怎么给人当老婆。
再说了暮云深在学校不还跟着他上过很多次厕所吗,刚才也给他换衣服擦身,为什么会对他的性别产生误解?
林乐下意识想从暮云深怀里挣出来,结果暮云深睡着了劲也大得很,将他搂得死紧,他给自己弄出汗了也没能挪开。
气得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睡了。
暮云深感觉林乐睡了一觉后不爱理人了,他以为林乐袒露内心后有些害羞,根本没放在心上。
两人去学校的路上,林乐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黏上来,松了口气。
有意拉开距离的林乐,没发现暮云深偷偷摸摸干了点坏事——
禁止佣人清洗林乐穿了一晚的睡衣。
当晚暮云深抱着林乐穿过的睡衣,想象老婆正睡在自己怀里,半晌,他没忍住埋头进去深嗅一口,心里叹谓,老婆身上的气味好令人安心哦。
他翻了个身,像猫咪吸猫薄荷上头了一样,时不时凑近嗅一下并发出嘿嘿嘿的诡异笑声。
快乐又满足的暮云深忘了自己现在是钻石般的男高中生,几分钟后,他像做贼一样偷偷摸进了卫生间。
完了,这下真的是个大变态了。
他俩回学校上课,邵志勇早训回来后还专门凑上来关心,“林乐你好了吗,要不多请几天假休息休息!”
王策拍他:“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没事随便请假,有事拼命请假。少来一天得落多少功课。”
林乐转过去冲他们点头,“谢谢关心,我已经好了。”
邵志勇心中大定,昨天林乐不在,他和王策想抄作业半天都借不到,差点没在放学前糊弄完。
暮云深在旁边埋头抄昨天的作业,闻言还不忘插嘴:“都是我照顾得好,有我在旁边端茶倒水,林乐好得那叫一个快。”
林乐好不容易被数理化净化的脑袋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偷偷摸摸的吻,他瞪了暮云深一眼,小声凶他:“说什么呢。”
暮云深被他这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直接戳中内心,美得要死,只恨不能被林乐多瞪几下。
他嘿嘿笑了两声,将头埋进臂弯里自己偷着乐去了。
邵志勇哇哦一声,“暮哥哥,人家也好不舒服,你也照顾照顾人家嘛!”
王策被恶心得够呛,抡着拳头就要打他。
暮云深一惊,本能地往林乐那边躲,林乐被他撞了一下,手中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条长长的弧线。
他叹了口气,捏捏鼻梁,眼中带着杀气:“你们再打扰我学习,就自己从窗子上跳出去。”
几个学渣天然对学霸有种敬畏感,闻言满脸惊恐地点头,暮云深乖乖拉着板凳坐到了桌子最远处,几人发誓,再打扰林乐进步就直接自我了断。
林乐疯狂刷了一整天的题,因为他的大脑只要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个吻,令他思绪不宁不敢面对暮云深。
直到几天后,发现暮云深没有其他奇怪举动,林乐才装作无事发生,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只是他心里多了一颗没有发芽的种子,时不时被暮云深无意间松松土。
九月中旬,中秋节到了。
按照惯例,高三只有一天假,但是下午老何临时开班会通知了他们一个悲痛的消息——
“有领导在市里检查,中秋节补课取消,打断了咱们的学习计划,你们自己在家要抓紧时间好好复习!”
顿时,班里拍桌子的拍手的,哈哈乱笑学猴叫的,整个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哈哈哈哈我好难过为什么要影响我学习,我要上课哈哈哈哈哈哈!”
“居然有三天假,我要高兴地昏过去喽!”
邵志勇叫得尤其大声,被老何点名批评:“邵志勇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放假呢,不思进取!”
暮云深大头一杵,“林乐你想不想去我家玩?”
林乐丝毫没有融入到喜庆的过节氛围中,还在认真看题,“不去,我有事要做。”
暮云深打算趁中秋回趟家,见林乐不愿意,没有强求,他想了想将自己书包里所有的零食都给林乐塞上。
吵吵闹闹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放学才停下,林乐强硬拒绝了暮云深共进晚餐的邀请,骑上自行车走了。
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熟门熟路骑到了之前打工的烤肉店,他停好自行车从后厨的小门进去,问老板:“郑叔,这几天过节,店里还要打零工的人吗?”
老板正在点货算账,闻言抬头看见林乐,满是意外,“高三了还出来打工啊?”随即又道:“要,下午六点到半夜两点,一天100,工资日结,你想干就去换衣服。”
林乐点点头,“谢谢郑叔。”
每逢节假日烤肉店生意都特别好,店里忙不过来就会招零时工,之前暑假时他就在这里干活,郑老板是个热心肠,知道他家里情况不好,虽然没满18岁,也将他留下了,工资也是从不拖欠。
林乐换好工作服套上围裙,拿起抹布就去外面收拾桌子。
庆山市回X市的路程不算太长,但现在是放假时间,路上肯定堵车。暮云深不敢用自己的肚子堵高速的通畅程度,吃了周姨做的饭才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回去。
黑色宾利在街道上穿行,司机全神贯注准备随时刹车,这种不常见的豪车开在小城市街道上,很多人都会过来故意别车。
暮云深在玩手机的间隙抬眼瞥了下外面,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把拍在司机椅背上,“赵叔停车!”
赵叔被吓个激灵,一把按在了喇叭上,结果旁边那车听见喇叭声,硬是加塞过来别了赵叔的车。
“……好的少爷。”
暮云深整个人贴在车玻璃上,鼻子都挤扁了,要不是觉得路上到处是车不太安全,他恨不得将头塞出去。
远处客人满座的美食一条街上,一个削瘦的身影抱着一扎啤酒,这桌放几瓶那桌放几瓶。
他刚放下空框子旁边好像有客人挥手在喊,他连忙拿着抹布走过去打扫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狼藉战场。
收完桌子他又进店里抱了一扎新啤酒出来,给客人送酒。
他动作间偶尔会抬起头,露出稀碎刘海下那双熟悉的平静黝黑的眼眸。
隔着遥远的车流与玻璃,林乐没发现有人在看他,听到另一桌客人喊“服务员,来把桌子上空盘收一下!”
他连忙快步赶过去,手脚利索地将几个盘子摞起来,抱进后厨。
豆大的泪珠顺着下巴落在手机屏幕上,暮云深感觉下午吃的鱼里有根刺,从他肺里扎到了心脏,每呼吸一次都感觉一抽一抽地疼。
林乐过得这都是什么日子,高三了还要去打工,他命怎么这么苦啊,林大伯一家有把他当过自家人吗!
对他这么差,还想占他要拆迁的房子,怪不得以后的林乐见了大伯一家没有好脸色,这要是都能原谅,估计得立地成佛了。
暮云深边哭边磨牙,以后林乐堂哥是怎么有脸来找林乐要钱,还要林乐给他安排工作的!
以前对林乐不好就算了,甚至自己欠的赌债都牵连到了林乐身上,林乐堂哥真不是个东西。
哼,亏他还想以后照顾照顾林大伯一家呢,这么看来,确实得好好“照顾”。
赵叔已经懵了,被人别车虽然令人心里不爽,但是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他斟酌半天才开口劝解:
“少爷,这个世事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咱们也不用争一时风头,这些都是虚的……”
暮云深点点头,“赵叔,你说得对。”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低头给大哥发消息:“哥,我今晚先不回来了,明天再回。”
没多久暮雪清回复:“?”
暮云深:“别问,我要搞事业。”
刚到暮家别墅的暮雪清捏捏鼻梁,难道是他和暮云深之间的代沟太深了吗,为什么暮云深发的每个字他都看不懂。
没有暮云深的指示,赵叔不敢轻举妄动,暮云深隔着车流趴在床上看打工的林乐,从华灯初上忙到深夜,客人散尽了,林乐才换回校服,满身疲惫地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
暮云深只敢远远跟在后面送了一条街,他清楚林乐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家在哪,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用力掐在掌心,忍住让赵叔跟上去的欲望,沉声道:“回去吧,赵叔。”
赵叔打火的间隙,他又补充一句:“回学士华庭。”
赵叔有点诧异,却什么都没问,打了转向灯掉头回去。
在豪门工作多年不被辞退的工作秘笈之一——不该问的不问。
暮云深回去后直奔书房,对着陈茹交上来的报表看到了半夜,第二天一大早,赵叔载着他先去西山的工地转了一圈,才回X市。
暮云深路上还不忘和陈茹交接核对进度,他现在可是要挣钱养老婆,要成为家里顶梁柱的男人,绝对不能允许西山的工程出问题!
到暮家别墅后,暮云深先换衣服和大哥吃了顿只有两个人的中秋家宴。
吃完饭,暮雪清随手将身旁放着的一个盒子丢给他,暮云深心中一喜,打开一看,一只梵克雅宝的花钟报时腕表。
暮雪清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地说:“拿去玩。”
暮云深嘿嘿一笑,这个粉粉的颜色,应该是他哥亲自挑的礼物,如果是杜秘书,肯定买不出来这么粉嫩的东西。
这只表比较有意思,表盘上没有时间刻度,只能通过数盛开的花朵个数判断时间,确实适合拿去玩
暮云深坐到暮雪清身旁,哥俩好得搂住他肩膀,“嘿嘿嘿嘿谢谢哥,那个哥,你的好兄弟遇到一点困难,你能不能借杜秘书给我用两天,帮我查点东西。”
暮雪清看他这德性就知道他没憋好屁,他瞥了眼暮云深,“那你需要说服杜峰为你工作,并为他提供节假日的三倍报酬。”
暮云深现在自己的小金库都填到西山的项目里了,反正他平时吃喝用度都是家里管,没有要急用钱的地方。这会虽然他家里各种名贵腕表限量跑车,但变现是需要渠道和时间的呀!
他抱住暮雪清胳膊,“哥,我的就是你的,咱俩还需要分这么清吗!你的秘书那不就是我的秘书嘛,就这么说定了,杜秘书借我用两天,他的工资单上我签你名。”
暮雪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早上接到了陈茹的汇报电话,知道暮云深这个项目做的还不错,也知道暮云深现在被套牢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暮云深收到了20万来自好大哥的打赏,并备注“零花钱”。
兜里宽裕了的暮云深立即嘚瑟起来,接连给龚文石韩苍几人打电话,“喂兄弟出来吃饭,那必然是我请客,包厢早就订好了,你人来就行,赶紧的别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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