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黎听话地接过餐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瘦了好多,我一时没认出来。”
陆明黎不说还好,一解释,杜伟华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黎哥,你,你用完餐就先休息一会儿吧,周总这边我帮忙看着,不会有事的。”
陆明黎摇了摇头,说:“我不放心,在这里我才能安心。”
杜伟华见陆明黎坚持,劝不动,便不再劝,但也不敢离开。
周景清醒来时,觉得全身痛得快要散架。
陆明黎原本趴在病床边睡觉,周景清一动,他立马清醒。
但看见陆明黎抬头的那一瞬间,周景清虚弱地笑出了声。
陆明黎半边脸被袖子上的扣子压出了红痕,还红肿着双眼,胡子拉碴,狼狈得很。
陆明黎见周景清醒了,倒了杯水,用小勺子慢慢喂周景清喝下。
等周景清喝完水,陆明黎嘴一瘪,“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景清无奈,轻声说:“哭什么,眼睛都哭成两橘子了。”
陆明黎握着周景清的手,抽抽噎噎地回话:“我害怕,呜。”
陆明黎怕什么,不言而喻。
周景清安慰他:“都过去了。”
“嗯。”陆明黎应了一声,低头在周景清的掌心落下一吻。
病房内开着暖气,周景清的掌心是温热的,不似当时车祸时的冰冷,陆明黎安心了不少。
周景清还记得之前已经和陆明黎说清楚了,两人不会有结果,而且陆明黎还在跟他冷战,见陆明黎吻他的手,周景清想也不想地往回抽。
第一次没抽动,陆明黎使了点劲握着。
周景清缓了一会儿,又蓄力一抽,抽动了。
陆明黎这次没用力,周景清一抽手,手便“啪”的一声,抽在陆明黎脸上。
周景清:“……”
陆明黎:“……”委屈得泪如雨下。
周景清无奈安抚:“我没有想打你,这是意外。”
陆明黎抹了两把泪,说:“嗯,没事,我有错,我该打。”
说完,陆明黎抓着周景清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周景清顺手捏了下陆明黎的脸颊,说:“别闹了,我没力气和你闹。”
陆明黎似有所悟:“你饿了吧,不过现在只能吃点流食。”
陆明黎把病床支起来,让周景清上身挺起来一点,然后从保温箱里取出鱼汤,舀了点儿放碗里。
“周爷爷病了,怕过病给你,没敢久留,这是柳管家中午送来的,新鲜的鱼汤哦。”
“我不想喝。”周景清听见是鱼汤,想起鱼腥味,就没胃口。他现在全身上下混杂着药味和血腥味,再来个鱼腥味,得吐了。
“没什么腥味的,”陆明黎知道周景清心中所想,舀了一勺凑到周景清嘴边,“尝尝看吧。”
周景清抿了一口,觉得还算能接受,张嘴喝了。
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一夜,确实饿狠了。
但周景清没喝两口,陆明黎就把碗收了起来。
周景清:“……”没在车祸中撞死,难不成要被饿死?
陆明黎洗了碗,重新坐回病床边,见周景清一直看着他,陆明黎瞬间脸色发红。
“怎么这么看着我呀,”陆明黎挠了挠脸颊,“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周景清没回答,他示意陆明黎:“你手伸过来。”
“?”陆明黎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把手放到周景清面前。
周景清一张嘴,咬了陆明黎的手一口。
“……”陆明黎有点儿懵。
周景清咬的一点都不痛,甚至像被舔了一口,有点痒。
痒到心里了。
周景清咬完后直言:“你是想饿死我,好继承我的骨灰?”
陆明黎总算明白周景清是在生气,但因为饿了,连生气都没什么力气。
像在撒娇。
陆明黎脸更红了,耳朵都红得像是要滴血。
周景清纳闷:“你脸红什么?”
陆明黎“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啦,你先忍忍,医生说,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要少吃多餐。”
“哦。”周景清失望地应了一声。
既然医生说不能吃,那只能先饿着肚子了。
陆明黎见周景清似乎饿得难受,主动把手伸到他嘴边,说:“饿了先啃啃吧?”
周景清瞪了陆明黎一眼,说:“你当我傻?”
嘴上这么说,周景清还是凑上前咬了一口,评价:“呸,难吃。”
陆明黎低低笑了起来。
周景清又瞪他:“现在笑我,等以后我咬死你。”
喜欢的人因为肚子饿,在向他撒娇。
陆明黎心痒难耐,突然倾身凑上前,说:“那你换个地方咬,看看好不好吃?”
陆明黎说着,低头将唇印上周景清的唇,撬开贝齿,连舌头都探了进去。
周景清一手打着点滴,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陆明黎。
太饿了,没力气,推不动。
周景清又想用舌头,将入侵的舌头顶出去,却被陆明黎纠缠着,吮咬得舌根都发麻。
等陆明黎喘息着放开周景清时,周景清已经没什么力气骂人了,只能躺在床上,喘着大气瞪人。
刚才的吻,确实太为难伤患。
陆明黎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也饿了,你能理解的吧?”
理解个屁!周景清缓了一会儿,终于有力气骂人:“臭流氓!”
“嗯嗯。”陆明黎老实承认,“我是。”
周景清更气了,他闭了闭眼,缓解了下情绪,轻声说:“陆明黎,我应该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
旖旎气氛瞬间消散。
第60章 护工
周景清的声音明明又轻又软,话语里的意思却像一把沉重的铁锤,陆明黎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捣成碎末,刺密密地发疼。
陆明黎脸上的血色退去,换成惨白,许久后才哽着声说:“嗯,我知道。”
周景清想趁热打铁,直接断了陆明黎的心思,他接着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只会喜欢她。”
陆明黎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周景清,几次张嘴都没发出声音。
“所以我和你不可能。但我希望,我们能体面地做朋友,别闹得太难堪。”周景清说。
陆明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声问:“是,是谁?”
“你也见过的。”周景清说,“就是那个明星,王浅浅。”
王浅浅是周景清这一世的情劫,按原本的命运轨迹, 他们两人此时正为情爱纠缠。
周景清觉得自己也不算说谎。
王浅浅,陆明黎自然是见过的,人长得挺漂亮,周景清和她演过3次戏,因戏生情也不是不可能。
但陆明黎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我不信。”陆明黎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泪水却不争气地掉落下来,滴滴答答,很快洇湿了衣袖。
“她和我的两个弟弟在交往,”周景清说,“我本来想把这段感情埋在心中。”
王浅浅和双胞胎弟弟的事,还是周景清告诉陆明黎的,陆明黎当时根本没感觉出,周景清有丝毫喜欢王浅浅。
见陆明黎还是不信,周景清继续说:“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轻易放弃的,这点,你应该最清楚吧?”
“嗯,”陆明黎哑着声说,“你说得很对,但其实你不必编造理由骗我,我刚刚只是鬼迷心窍,不是想继续缠着你,等你伤好了,我会离你远远的。”
周景清见陆明黎听进去了,便说:“你明白就好。”
陆明黎心里难受,此时无比想藏起狼狈的自己,便和周景清说:“我想去洗个澡,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周景清点了下头。
陆明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衣服都没拿,转身就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稀里哗啦的水流声。
周景清听得心烦,却又忍不住去仔细辨听水流声中掩盖的,陆明黎的动静。
也不知道陆明黎一个澡洗了多久,陆明黎还未出来,周景清已经睡着了。
周景清再次醒来,面前守床的换了一个人。
一个陌生人,估计是护工。
护工见人醒来,连忙起身:“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吗?”
周景清在屋内看了一遍,没发现陆明黎的身影,便问:“陆明黎明呢?”
“啊,您是问雇主吗?”护工摇了摇头,“他走了,没说去哪儿,只是让我帮忙看着您。”
“……”周景清没想到,陆明黎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
护工见周景清脸色不好,问他:“您需要小便吗,需要的话,我去拿便壶,以您的伤势,最好不要下床。当然大便也行,就是有点辛苦。”
“……”周景清不想说话。
护工又猜测:“您是饿了吗?雇主有吩咐给您少量用食,您想喝牛骨汤,鱼汤还是鸡汤?”
“不喝。”周景清拒绝了,“我想继续休息。”
“好的。”护工给周景清拉了拉被子,问,“室内温度可以吗?需不需要调高一点?要不要我给您按摩一下太阳穴?”
周景清依然拒绝:“让我自己安静呆着就行。”
“好的。”护工应了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
周景清刚闭上眼,病房门开了,护工看见来人,立刻站起身。
刚进门的人见床上的伤患闭着眼,便抬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护工静声。
周景清虽然闭着眼,但能感知周边的动静。
床边的护工起身走开,之后是开门声,应该是离开了病房。
另一个人走到床前,一阵窸窣的响动后,那人俯下身,周景清瞬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立马睁开眼睛。
是陆明黎。
陆明黎清理了胡茬,打理了头发,一改之前颓废的模样。
看见周景清睁开眼,陆明黎扬了扬手中的棉签,说:“我只是想给你润一下唇,都起皮了。”
“嗯。”周景清应了一声,示意陆明黎继续。
陆明黎用沾湿的棉签轻轻地按压周景清的唇,之后又给周景清喂了杯水。
周景清喝完水后,问陆明黎:“你刚刚去哪儿了?”
竟然把他丢给陌生人,连句话都没留。
“去警局了。”陆明黎说,“这次的车祸,警察查出点情况,和我也有关,所以我去了一趟。”
周景清用眼神示意陆明黎继续说。
陆明黎拿过靠枕,边帮周景清调整上身姿势,边说:“这次撞我……你的那个肇事司机,就是我们第一次出车祸时,你的代驾司机。”
周景清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两次的车祸不简单。”
“嗯,”陆明黎说,“可能就像网友说的,豪门争斗,有人以命买命。”
周景清嗤笑一声:“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周景清有自己的公司,也没有回周家的意思,根本没必要防着他。
陆明黎接着说:“不过,人已经死了,眼下也没什么证据。”
周景清问:“既是买命,应该有利益往来。”
陆明黎摇了摇头:“那人患了绝症,没多少时日了,他就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儿子,但查了他本人和亲人的账户流水,都没有任何问题。”
周景清疑惑:“那究竟用什么去买命?”
“不知道,”陆明黎说,“不过,你现在也别想太多,先养伤吧。”
“好。”周景清应声着,想起方才那个聒噪的护工说的话,为了报复陆明黎丢下他,便想使着法子差遣陆明黎。
第一步,让陆明黎伺候他。
周景清跟陆明黎说:“你不问问我有什么需要吗?”
“嗯?”陆明黎不知道周景清为何这么说,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你有什么需要呀?”
周景清指了指卫生间,说:“上厕所。”
“那我抱你过去吧。”陆明黎知道周景清只要能动,就不可能在床上解手,便俯身抱起周景清走向卫生间。
第二步,伺候的时候挑剔刁难他。
但周景清现在身上都是伤,被陆明黎一抱,疼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出。
真是自找苦吃。周景清咬着牙吞下痛呼声。
这都不是折腾陆明黎,是折腾自己。
周景清上一趟厕所,流了一身冷汗,回到病床后,已经没力气差遣陆明黎了,只想再睡一会儿。
但陆明黎不让他睡。
“景清,我给你擦个身吧,我看你刚刚流了一身汗,等会儿要受寒。”
“唔,那你快点。”
周景清半眯着眼,随陆明黎折腾了。
等擦完身,陆明黎和周景清商量。
“周爷爷给你找了两个专业护理,明天一早就会过来照顾你。我……我应该,明天就走了。”
周景清瞬间清醒了,不解地问:“你要去哪儿?”
陆明黎回答:“回家吧。”
周景清更不解,陆明黎平常没事都要粘着他,现在他重伤卧床,他居然要撇下他回家?
陆明黎看清了周景清的疑惑,垂着眼解释:“我们已经换回来了,也许,以后少接触,或者不接触,就不会再交换身体。”
周景清觉得陆明黎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他听后,心里沉闷,应承不出口。
陆明黎接着说:“而且,我喜欢你呀,在你身边,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但如果我离开你,就可以试着去爱其他人,你也可以不必为难了。”
“……”周景清喉结滚动,咽下上涌的苦涩,说:“你说得对,祝你早日遇见挚爱。”
陆明黎点了点头,说:“你在家里……在潇竹江园的东西,我会帮你带回别墅。”
“不用了,”周景清打断陆明黎,“我当初在你的身体里,所有的物品都是按你的标准购买的,你要是不想用,就扔了吧,我也用不了。”
“好,我明白了。”陆明黎说,“公司那边,最近没什么大项目,小项目有副总在,他都能处理,你可以安心养伤。”
“嗯,谢谢你。”周景清说,“公司的事,一直以来,难为你了。”
“难为的是你,”陆明黎说,“是我该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我,迁就我,容忍我。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打扰你。”
周景清点了下头。
陆明黎说完话,一直垂头坐着,没再开口。
隔日一早,周爷爷找的两个护理敲门进来,陆明黎和他们仔细地交代了注意事项。
周景清还没醒,陆明黎背对着两名护理,俯下身子,在周景清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说了句“再见”,随后转身离开。
陆明黎离开后,周景清才睁开双眼。
他其实很早就醒了,或者说,从昨晚开始,就没入睡。
昨夜,陆明黎在周景清床边守了一夜,也睁着眼看了周景清一夜。
周景清在陆明黎炙热的目光下,根本睡不着。
陆明黎既然下定决心向周景清道别,如果两人没有互换身体,也没有其他意外,那他们应该很难再相见了。
也许今天过后,他和陆明黎将走上原来的命定轨迹。
琉光带着贾天师来看望周景清。
一进病房,琉光便知道周景清和陆明黎换回来了:“景清,你感觉怎么样?”
“不好。”周景清实话实说,他让两个护理先出去,然后接着说,“全身上下都痛,好在没缺胳膊少腿。”
“我给你带了琉光山的补品,之前明黎说过,亲测好用。”琉光指了指贾天师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谢谢。”周景清没有推拒。
琉光向里屋看了一眼,问:“怎么没看见明黎。”
“他回家了吧。”周景清说。
琉光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说:“他回家了?早知道约他一起过来,他不在,谁照顾你啊?”
周景清说:“刚刚那两名专业护理,年轻有力,善解人意,细致体贴,挺不错的,亲测好用。”
“……”琉光直言问道:“你和明黎吵架了?”
“不算吵架吧。”周景清说,“回归了各自的生活正轨而已。”
“回归?”琉光疑惑,“你们魂魄不会乱跑了?”
“不知道,反正现在是挺稳定的。”周景清说。
琉光思索了一会儿,喃喃说道:“这样也好,你们要是不在一起,应该也算破劫了吧。”
破劫?按琉光的意思,陆明黎和他,应该是水火不容,互为劫数。周景清思索着,难道是因为如此,他和陆明黎在一起,才会各种受伤?
琉光和贾天师没有停留太久,很快道别离开。
两名护理见客人离开,返回病房,还带进来一名女孩。
这名女孩周景清见过一次,是之前车祸时,来探病的学生之一。
女孩拎着一小袋水果,有些紧张:“周先生,我,我是之前来过的,那个您赞助的学生。”
“我记得你。”周景清温和地说,“你之前还和明黎一起拍了张照片,今年高三了吧?放假了吗?”
“还,还没有,但是我保送大学了。”女孩说到后面,害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