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指尖点着桌子，气压很低，众人也知道首阳在担心什么，毕竟人家两个师弟都在里面。
也有陆家的人阴阳怪气：“不是说自己的弟弟是天才吗？怎么，天才也会被困在鬼域里出不来？”
“太打脸了，天才弟弟刚夸完瞬间就凶多吉少，可见人不能太得意忘形，容易翻车。”
首阳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他忽然浑身僵硬，又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首阳还是敲着桌子，让天师联盟尽快想办法救人。
他完美的扮演着一个好兄长，对外分毫不漏。
只有首阳自己知道，他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被藏在口袋里的手机上，直播软件依旧开着，在所有人都无法继续观看直播的时候。
唯独首阳的手机依旧连接着鬼域的直播，还有一个叫做张任的人发送过来几条消息。
“你好，我是张任，夏总让我对您说直播他会一直给你开着。”
“夏总还说鬼域出口开在我这里，准确来说出口在我的手机上。”
“如果您想见什么人的话，最好赶过来，或者让我去找你，但是一定要保证周围没有其他人。”
这个“张任”首阳是认识的，上次小区沦为鬼域这家伙就是那个拍视频的小哥，并且还被朔风所救。
张任是第一个发现桃乐西有问题的人，他被夏长赢收买，现在应该是在帮夏长赢做事。
首阳趁着空隙给张任发消息：“你什么意思？”
张任那里立马回复道：“那个，我什么也不知道，夏总让我传话给您，他就说了这么点内容，我也不懂。”
首阳关上了手机，又换上直播的界面，那上面，清尘门读天师死亡后，商秋就直接停了手。
女鬼也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并且匍匐在地上，恨不得去抱夏长赢的腿。
首阳已经明白，这场直播，或者说鬼域玻璃房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夏长赢做的。
朔风显然在状况外，他不知道为什么女鬼忽然收手了：“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忽然就不打了？”
朔风依旧警惕。商秋则是坐回了椅子上，出声道：“这里被夏长赢控制住了，现在大部分都是自己人。”
朔风表情变了好几下，又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女鬼，暗骂了一句。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所以刚才的游戏都是假的？”
商秋点了点头：“玻璃房里本来都是直播的娃娃，现在都变成了夏长赢身边的恶灵，那些娃娃应该被收了起来，夏长赢在吞噬这个鬼域。”
“因为直播一直连接着现实世界，所以必须做戏。”
朔风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理解发生了什么：“从进来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都能看到？”
“夏长赢什么时候开始吞噬这个鬼域的？现在玻璃房里的鬼都是夏长赢的，那天师们呢？夏长赢的鬼一直在对付天师，杀天师吗？”
商秋垂着手，将剑靠在手背上，他反手把玩着剑身，并不作声。
朔风有些接受不了，刚才清尘门的天师可是在他的面前死了，而杀人的女鬼却是夏长赢的手下。
朔风抬眼去看夏长赢，他知道这人是鬼王转世，也知道这人身份不俗。
此刻的夏长赢身上不沾污秽，衣服整齐，样貌俊美，那双令女人着迷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朔风看夏长赢，像是在看一个不同于人的妖孽。
他本来觉得夏长赢是个有能力，心机深，外表迷人内里黑透的家伙。可能心不坏，但是绝对不好惹。
而现在，朔风只觉得夏长赢这家伙可怕极了，不仅装模作样引得二哥言听计从，甚至没人性，出手狠辣，毫无对人命的敬畏和怜惜。
朔风面上不太好看，他也忽然意识到二哥在刚才的游戏中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原来二哥研究了和夏长赢站在一起，决定为祸人间，彻底和正道决裂了吗？
朔风眼眶忽然红了，他真的不能对二哥出手啊。
商秋瞧着朔风的样子，于是用剑戳了戳夏长赢：“不要逗他了。”
夏长赢握住剑身，抚摸着，向朔风解释道：“除了清尘门的天师，其他天师的死亡只是假象。”
“没，没死啊。”朔风有点呆：“没死！那他们去哪里了？”
夏长赢挥手让玻璃房恢复了原样，弄脏的地方，被破坏的地方都消失不见，整个地方一尘不染。
女鬼也起身给几人倒茶拿吃的，态度殷勤的很，哪里还有刚才狠辣阴暗的模样，甚至给递给朔风茶的时候，女鬼还讨好的冲朔风笑了笑。
朔风差点儿把茶泼女鬼的脸上，最终也是嘴角抽了抽，把茶接住了。
夏长赢坐在商秋身边，耐心道：“等吞噬完这个地方后，那些天师我会放出去的。”
朔风心中很多疑问，他想知道二哥和夏长赢到底在搞什么。
这么想着，朔风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他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得到答案。
商秋大概是饿了，鬼域中也能感觉到饥饿，尤其是身体进入鬼域后，一旦受伤，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受伤。
意识到了朔风的坐立不安，商秋按耐住饥饿，给朔风解释。
首先，清尘门是一定有问题的，鬼和天师勾结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一开始无论是商秋还是夏长赢，都没办法确定天师联盟的立场。
夏长赢吞噬鬼域是正常操作，他是鬼王转世，本质上不能算人。
商秋也是在进入鬼域后，看到夏长赢行动才后知后觉猜测了许多。
“身为天师，你应该知道鬼域和现实连接这种事情多难得，所以这个鬼域一定不能放过。”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无非就是奇怪夏长赢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朔风，你知道的，我和夏长赢的存在证明了轮回。”
“现在天师们无法沟通上神，无法联系地界，人被隔绝了。几百年来天师们都知道世界没有了轮回，人死后入不了地狱。”
“如果这时候出现了轮回成功，变成人的现象，我和夏长赢两人一定会被所有天师盯上。”
“更何况，夏长赢是鬼王，天生的鬼王，我们没有害人的心思，但是谁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朔风默不作声，商秋也不逼着他。
朔风张了张嘴巴，他想说可以继续隐瞒，还想说可以有别的做法。
可是从小到大，朔风受到商秋的影响，他知道这世上好人多，坏人也多，尤其是涉及到人心的时候。
一旦利益够大，便足够动人心。就像这次天师和鬼勾结的时候，朔风觉得商秋多虑了，可现实打了他一巴掌。
朔风劝不了自己的二哥，他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心有赤诚，愿意帮助别人，善待别人。
可结果呢，他还是要站在正道的对面，去做与鬼为伍的事情吗？
商秋伸手去够朔风，他够不着。
朔风下意识伸出去，让二哥能摸到自己，做完这个动作够，朔风自己有些楞，他叫道：“二哥，我是坏人吗？”
商秋摇了摇头，他勾住了朔风的手指：“那你觉得我和夏长赢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二哥不是坏人。”朔风脱口而出，不过他看了一眼夏长赢：“他……我不确定。”
夏长赢幽幽道：“我成立了很多慈善机构，还有天使基金。”
朔风一噎，想反驳给钱的事情不叫慈善，可多年来的正直三观让他说不出口，因为凭什么给钱不算慈善？
夏长赢继续道：“我只对妨碍我的人动手，肉弱强食……”
看着朔风变来变去的表情，商秋干脆让夏长赢闭嘴，他拍了拍桌子：“别说了别说了，你越说越像大反派。”
夏长赢眉头皱起，他有些委屈：“秋秋，我是坏人吗？”
商秋：“……”
商秋：“我坏我坏。”
夏长赢只是笑，他摩挲着手腕，对商秋安慰朔风的行为并没有再干预。
其实对于夏长赢来说，朔风这种人太不现实，他敬佩这样的人，但是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古代的朝廷，朔风就是那种有骨气，有气节，为了劝导君王能够一头撞死的名士。
会为了名声，道义，信念而付出。朔风心有朝阳，目有芳华。
夏长赢自己呢，他是权臣，能臣，甚至是个扰乱规则的人物，他能变坏也能变好，全在一念之间。
商秋叹了一口气，他对朔风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而且你为什么觉得和我站在一起就是违背了正道呢？你心中的正道难道就是天师联盟吗？”
“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有自己坚持的人，所以从小到大我很尊重你。师兄他也没有故意把你养成我这样的人，但是师兄同样比你看的明白。”
“我和师兄都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在外面会吃亏的，甚至还会被人骗得体无完肤。但是我和师兄乐意宠着你，觉得你是对的。”
“充其量我也是在看不下去的时候，才会让你接受社会的毒打。”
朔风捂住了自己的脸，商秋说的朔风都能感觉到。
他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无论是首阳师兄还是二哥，都是好人。
首阳师兄会教导他用心去看，做事做人无愧于心，不要被世间规则所困，否则修行路上找不到本心。
二哥虽然乖僻，却也是可爱的紧，经常护着他，让他学会自己思考，看到人的复杂和黑暗。
朔风还记得第一次入鬼域的时候，他被自己救的人推了出去。
他那时候也是迷茫无比，首阳师兄和二哥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告诉他，他没有错。
朔风回过神来，他问道：“现在直播已经停止了是吧。”
商秋觉得好笑：“是的，没人看到你哭鼻子的模样。”
夏长赢明示道：“我留了一个人观看。”
这件事情商秋还真没想到，不过他很快就猜到了是谁：“首阳师兄吗？”
朔风提起了一口气放了下来，原来是师兄啊，那没问题。
商秋有点疑惑，他只是贸然猜测，却无法判断夏长赢为什么要留首阳师兄看直播。
是为了让师兄放心？也不太像，夏长赢平日也没有对师兄多照顾，他和师兄之间的氛围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有些疏离。
夏长赢一眼就能知道商秋在想什么：“天师对能连接现实的鬼域感兴趣，你想想看，还有谁迫切希望自己能到现实？”
商秋脑瓜转了起来，那还有谁，是个鬼都希望得到这份能力。
只要了解这种事情的，都会这次的鬼域感兴趣吧。
要说“最感兴趣”，“最迫切”的……
商秋还真想到了一个人，陆流云。
上次陆流云就是吃了不能到现实世界的亏，他已然是个鬼怪，按道理来说想来现实中转几圈也不是不行，可他就是出不来，仿佛受到什么限制般。
这家伙要是想搞事情，在发现了能够连接现实的直播鬼域后，肯定要出手抢夺的。
商秋出声道：“所以陆流云有可能在这个鬼域里，可即便是他在，那为什么要让我师兄看他呢？”
商秋伸出了自己手臂，然后自己捏了捏：“怕我打不过，所以让我师兄来？”
夏长赢摇头，他知道商秋是在回避一些问题，可今天他必须要将问题点出来：“秋秋，对不起。”
“我去查了陆家，还查了你的师门。”
商秋叹了一口气，首阳师兄当初有向商秋表露过上一世的事情，但是商秋知道，师兄有所隐瞒。
看样子，夏长赢应该是查到了师兄想隐瞒的事，这事恐怕和陆流云有关。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商秋问了出来，连朔风都竖起了耳朵。
夏长赢开口道：“我找到了一副画。”
夏长赢利用夏家的人脉进行了调查，当然，他和上层调查的方式不同。
上层在查首阳的时候只是查这个人，而夏长赢在查首阳的时候，却是从陆家开始，他有一个想法需要证实。
陆流云插手商秋和夏长赢的轮回，首阳守护商秋和夏长赢，这两个人不可能只是听说过彼此这么简单。
如果说首阳帮商秋是因为亲情，那陆流云是商秋上一世的小叔，为什么要对商秋下手坑害呢？
华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战争，有很多古董都流落在外，有的被收藏家收藏，有的则是在博物馆里。
夏长赢以陆流云的事迹为主，却寻找着有关于首阳的蛛丝马迹，还真让夏长赢找到了些问题。
那就是海外一个华国人收藏了一副陆天师的画像，这个画像用的是古代线描的手法。
并且经过了历史痕迹的摧残之后，这幅画有一些失真了，不过还是能够看出其几分韵味来。
华国古代画工笔写实的有很多，尤其是花鸟鱼虫之类。
所以说华国古代的画像，尤其是人物画，不一定是人们画的不像，而是有可能追求神韵，所以忽视了真实性。
不过，夏长赢所找到的这幅画像既有神韵，又有写实的特色。
所以哪怕过了这么久，画像已经失真了，夏长赢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画中的人物是谁。
这人和商秋长得竟然有五分相像，如果这画没有失真的话，相像程度估计可以达到八分。
以前的日子里，夏长赢也对于天师的历史有过了解，只不过他所接触到的那些全部都是改版之后。
也就是说陆家的人其实早就没了正统，经过了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更多代的变迁之后，陆家自己也不知道陆流云到底长什么样子。
现在陆家人所供奉的陆天师全部都是只画出了神韵的白描，能够看出仙风道骨，是个年轻人的脸庞，但是眉目间的确和商秋有点相像。
陆家人应该是见过商秋的，不过他们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朝这方面想过，况且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现代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和古代人长得很像。
拿出手机上网搜一下，就可以搜出不少这样的对比图。
甚至在国外，那些写实的油画也会和现代人撞脸，有些外国人会放出自己和油画的照片来证明这件事情的奇妙。
所以光凭借眉眼间的几分神韵，陆家的人还不至于把商秋想象成自己的老祖宗，否则也太奇怪了一些。
不过那名收藏家信誓旦旦的表示，他还收藏了很多有关于陆流云的画像。
这是其中保存最完整，最写实的一个，都是真品。
据说还是从以前的陆家流传出来的，是陆流云的陪葬品，上面都是陆流云的亲笔和私印。
夏长赢在仔细的观察，并且求证之后，终于得出了结论。
要么这些画是假的，要么自己遇到的陆流云是假的。
如果夏长赢没有见过陆流云的话，并不会觉得这些画有什么问题。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陆流云是商秋的小叔，商秋本命应该叫做陆商秋。
两个人之间拥有共同的基因，所以两个人长得像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夏长赢是见过陆流云本人的，或者说见过陆流云的魂魄。
夏长赢是鬼王，能看出一个人的魂魄的本真，也看出魂魄到底是什么样子，陆流云没有改变自己的容貌。
陆流云和商秋是真的不像，另外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朔风是上一世陆流云的儿子。
在这一世，陆流云和朔风之间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根据首阳和陆流云的态度，还有秋秋梦中破碎的记忆以及夏长赢自己的逐渐觉醒。
尤其是在陆流云看到朔风的第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儿子，夏长赢推断，这场轮回，几人的容貌没有变化。
排除陆流云有问题这个选项后，就只剩下了这幅画有问题。
可是这幅画再有问题，又为什么非要画着商秋的长相呢？难道说这画中的陆天师的其实根本不是陆流云，而是陆商秋？
夏长赢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幅画上的人并不是秋秋。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是夏长赢知道这人不是秋秋。
那么画上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陆流云亲手画下来，写上字，盖上章，甚至还要被陆流云藏在自己的陪葬品里？
夏长赢不知道这幅画上的主人到底是谁，所幸，在这一次的鬼域之处， 他还能够找到陆流云，问个清楚。
听完夏长赢的解释，商秋问道：“你开着直播让师兄看到这一切，所以你是怀疑，画中的人物，师兄也是知道的。”
夏长赢点了点头，他笑道：“只要跟你沾上关系的，我必须弄明白。”
朔风在旁边已经听呆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如此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