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堆科研大佬们不去问,非要留下一个只是实习生的小助手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宁牵的脸时,大家又觉得能理解了。
汇报会开始,周泽南先上台对他们的研究项目进行了一个整体汇报。
周泽南这人看着面冷,其实还是有在用心带他们这几个实习生,逼着他们快速记忆其实是为了让他们迅速了解研究进度,又把“优化方案”这种容易出彩又相较于核心研究更简单的工作安排给他们,今天到场的除了像路桓则这样的投资方人士,还有不少研究所内其他项目组的科研大佬,如果能够完成好今天的汇报,一定能给所长包括其他组的同事留下好的印象,也有利用他们今后的发展,现在还主动承担了开场的任务,无疑给几个首次参加这种汇报会的实习生一些缓冲时间,宁牵心想,这要换作他未必能为几个实习生考虑这么多。
只不过,除了宁牵,其他几人却并没这么想,就比如腿有些发软的樊敬。
樊敬现在心烦意乱,怪不得之前就有人跟他说周泽南是个难相处的“怪人”,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离谱,怎么会有人让几个进组才一周的实习生来挑这种重担,而且还没提前告知他们是这么重要的汇报会,他还以为只是交上去给组长看而已,而现在……
他看了一圈坐在台下的人,他闭了闭眼,已经没有退路了,还好他是第一个讲,至于宁牵,反正听说他也没有要留下的意向,就当为他这个未来科研的奠基人做出一点贡献吧。
周泽南汇报完毕,樊敬深呼吸了几口气,带着练习好的笑容走上了汇报台。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大家好,我今天给大家汇报的是通过体外神经细胞培育进行移植技术……”樊敬按照预先做好的方案开始了他的汇报。
宁牵本来是秉承着专心划水重在参与的心态在听,听着听着不禁眉头蹙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稿子。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樊敬的优化思路和他几乎如出一辙,如果光是思路一样那倒没什么可说,谁也没规定只能他想出来,别人不能想到,可是连他故意“埋”进去的几处错误都一样,那就不能简单用想法恰好一致来解释了。
宁牵坐正了身子,眼中的散漫褪去,他盯着投影上的PPT,虽然进行过加工,可框架就在那里摆着,无论怎么美化,就像影子永远脱离不了实物一般,无论影子变成什么形状,它都是原物的影子。
路桓则坐得和宁牵最近,很容易察觉了宁牵的不对劲。
“怎么了?”路桓则小声问道。
宁牵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只是蹙着眉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是基于他自己的判断,他没办法拿出证据,就算他把手里这份方案摆出来,面对一份修改得“更精致”的方案,别人也只会信樊敬,而不会信他。
况且他一直以来就想做一条老老实实的咸鱼,要是捅破这一切,他的所里以后的实习岁月恐怕不会太好过。
他又看向台上讲得头头是道的人,樊敬这么渴望留下,他成全他也不错……个屁啊!
宁牵以前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无耻的人,只不过那时候的他锋芒毕露,年纪轻轻在学界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去剽窃他的研究成果,不过他的某个同学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那个同学被他的导师篡改了论文的第一作者,这个同学毕业后拒绝了这个导师帮他安排的工作,回了自己老家的小镇继承了父母的小饭馆,当时很多同学都对他这个决定感到不解,直到很多年后,这个导师终于在窃取另一个学生研究成果时翻了车,连带着翻出了很多以前的公案,那时他们才知道当年那个同学为什么会离开热爱的科研事业,大抵就是心灰意冷了。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宁牵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像这种学术界的辣鸡现在就敢干出剽窃同组组员研究成果的事,以后要是真爬上了更高的位置,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偷窃学生成果的垃圾导师。
如果不在他眼前晃也就算了,现在都舞到他眼前了,没理由放任这么欺负人的。
路桓则感觉到身边人气质突然变了,有如即将出鞘的锋芒,他从没在宁牵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眼神认真而又锐利。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像小斗鸡一样的宁牵,宁牵却回给了他一个安慰性的笑。
周围还有其他人,路桓则也不便仔细询问,只好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汇报台上。
台上的人侃侃而谈,路桓则刚刚因为宁牵分了下神,现在继续听居然没有任何接不上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哪看过这个方案。
越听这种感觉越明显,接近汇报的尾声,路桓则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那丝熟悉记忆,这个方案他在宁牵的电脑上看见过,就是宁牵熬了通宵的那晚!
他回头想问问宁牵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宁牵已经站起身朝汇报台候场区走去,他的背影没有一丝慌张,反而带着一种满满干劲的自信。
路桓则目光落在宁牵的座位上,桌上放着一份稿子和U盘,显然这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汇报材料,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被主人轻易落下,这主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呢?路桓则看向宁牵的目光沉了沉。
樊敬完成了他的汇报,台下坐着的科研大佬们就着他的方案进行了几个提问,樊敬事先早有准备,回答得还算不错。
一个大佬说道:“我同意你对‘神经细胞体外培育’这部分的论点依据,这个技术其实近几年也有人在研究,成果都不错,但关键是如何移植到体内并让人体受损部分能够恢复正常,在这一块上你提供的只是论据似乎并不足够。”
关于这一点樊敬也早有准备:“我已经利用小白鼠进行过初期验证,得到了以下数据,初步实验结果还不错,之后我会再进行多次验证。”
说着樊敬又放上了一张数据图,这些数据都经过了樊敬这几天的反复验证,验证结果让他高兴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大的压迫感,宁牵的方案里虽然没有具体到他做出的这些数据,但对结果的预测居然和他的试验结果差不多,这人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惊人天赋!
看见大佬们表情似乎比较满意,樊敬心内大大松出一口气,把脑中那些不愉快的想法抛去,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得意。
他看向路桓则——这次汇报的主角之一,希望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的反应,却发现路桓则的目光压根没放在他身上,而是盯着候场区的宁牵。
樊敬嘴角向下撇了撇,他明白路桓则才是决定他们这场汇报成败与否的关键人物,而明明现在还是他的汇报主场,为什么路桓则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老所长似乎察觉了樊敬的尴尬,他主动问路桓则道:“路先生,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路桓则轻轻啜了一口茶,看也不看台上的人:“这茶是雨后茶吧,喝着味道不太行。”
老所长愣了愣,他和路桓则也算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对方虽然很傲,但对他们这些科研人士一直都抱着尊重态度,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给面子,而他的话似乎也别有深意。
老所长按下心中的猜测,为樊敬解围道:“孩子,你先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听一听其他人的方案。”
樊敬只能压制住心头的烦躁,收拾好自己东西向台下走去。
在和宁牵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一声轻到只有他们俩人才听到的声音。
“连抄都抄不明白。”
樊敬脚步顿住,脸色白了几分,他不禁回头向宁牵看去,对方却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丝毫没有给他多余的表情。
见宁牵两手空空地走上台,台下人小声议论起来。
宋书白和江北安都坐在最后一排,宋书白讥讽地看着宁牵说道:“是方案做得太垃圾不敢汇报了吧,该不会还要装作自己不小心把稿子忘记在了家里?”
他的声音不大,但樊敬和江北安都听到了,两人对他的话却没什么反应。
江北安从樊敬汇报开始,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宋书白本来想跟他交流几句,江北安似乎都不在状态,想到平时江北安就是这么个沉闷的性子,宋书白也没多想,可樊敬怎么也开始发起呆来?
樊敬愣愣地盯着台上的人,攥紧了手中的讲稿,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宁牵那么说是想做什么,当场揭穿他吗?这他倒是不怕,宁牵又拿不出什么证据,他咬死是两人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块去,也糊弄得过去,可宁牵怎么敢那么挑衅他?现在空手上去又是打算做什么?
台下议论声渐大,老所长也不禁皱起眉:“孩子,你的汇报材料呢?”
宁牵淡定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找到一支电子书写笔,看样子是打算现场写。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宋书白也一脸震惊,他知道宁牵就是个学渣,预想过汇报中会出洋相,但没想到会这么离谱,居然到了汇报现场才开始做方案。
连一向宽和的老所长脸色都忍不住说道:“孩子,你是不是忘记带你的汇报材料,这样,你先回去拿,我让其他人先汇报。”
宁牵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
老所长和周泽南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科研界的怪人很多,像这样临场放飞自我的他们也见过,但今天不同往日,投资人就在台下坐着,他们是想给这些实习生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但不是为了斩断财源啊!
老所长觑着路桓则的神色,却发现路桓则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对宁牵这副“盲目自大”的样子很是欣赏。
察觉到老所长在打量自己,路桓则侧过头说道:“让他开始吧,我也很期待他的汇报内容。”
既然连投资人都发话了,老所长也没什么好说,点头示意宁牵开始,心里却默默祈祷这个实习生随便扯几个专用名词把投资人糊弄过去,就算他仿照着前面那个实习生的再说一遍也行,反正他也不指望这个实习生能说出什么花来。
宁牵扫了台下的人一眼,目光最后定在最后一排的樊敬身上,一字一句说道:“根据周组长提供的前期数据以及我个人的研究,我认为神经细胞无法通过体外培育进行移植!”
老所长:“……”非要这么放飞吗,直接把前一个组员的方案完全推翻?
就在宁牵话说出口的那刻,樊敬心脏停了一拍,愣了几秒,樊敬脑内疯狂播放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他自己准备要拿来汇报的方案吗,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推翻自己,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樊敬这么安慰这自己,但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周所周知,神经类手术是最复杂的手术之一,对临床医生的技术有着极高的要求,樊师兄的构想听着是很不错,但如果后期投入人体实验,对操刀医师的要求太高,简而言之就是很难普及开来。”见台下有人想要发表意见,宁牵淡淡一笑,似乎对方的想法已经在他的掌握之内。
他又继续说:“当然,我知道有人会认为手术操作难度这并不能作为直接推翻这个研究可行性的论据,科技会进步,医生技术水平也会前进,但这个方案最大的缺陷不在于此,而是这种体外培育的细胞根本无法做到修复受损坏死细胞。”
为了照顾到路桓则这样的外行人士,宁牵给大家做了个简单比喻,就比如樊敬提出的体外培育细胞是个一次性消耗品,植入体内只会在短期内支撑受损处恢复正常功能,但随着细胞正常衰老死亡代谢出体外,受损部位又恢复原样,但很明显人体是不可能承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手术。
听到这话,台下又再次出现了相互议论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没人把质疑的目光放在台上,而是又重新讨论起了刚刚那个方案的缺陷。
樊敬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宁牵说的一定是对的,他在看过宁牵的方案后只顾着对“可以恢复人体机能”这个方面进行论证研究,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次性消耗品”。
宁牵在做出这份方案时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致命的缺陷,所以才能这么自信地把这个方案推翻,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做出一份有着致命缺陷的方案,就这么随意地扔在办公室抽屉里,人也消失不见,仿佛就是故意等着人去翻一样。
对,一定是他故意的,他故意做出这么一份“错误答案”,就等着他们上钩,然后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汇报会上让他们狠狠丢脸,只可惜上钩的只有他!
真是歹毒又阴险!樊敬气血翻涌,脸色狰狞,猛地站起身瞪向台上的人。
樊敬的动作幅度过大,连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前排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大家对于他这种被当场下面子的郁闷心情能够理解,但他的反应实在太大,尤其是对于坐在最前排的那几个大佬来说,区区一个优化方案被推翻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是站在无数失败的基石上,就这种程度的失败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幸好才开始就能有人指出错误,不至于投入大量精力时间研究后才发现走上了死路。
至于樊敬,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学生太沉不住气,他们带学生也是会有一定的挑选要求,除了天赋,心性也是重要的考量依据,像樊敬这样的表现直接已经被他们排除在考虑范围外了,倒是台上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小男生有点意思,空手上台却敢直接推翻前一个组员的汇报方案。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十分大胆的,通常来说就算对其他组员的想法存在疑问,也不至于直接当场全盘否定,要是前一个汇报者对他的疑问早有准备,那反过来难堪的就是这个小男生了,可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毫不遮掩的自信,仿佛对自己提出的质疑意见的准确性早有把握,如此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小男生也做过同样的构想,只不过他提前发现了缺陷,所以才能说得这么肯定。
虽然这俩人想到了一处,但两相对比下,能够提前发现问题的宁牵无疑是技高一筹。
一个大佬问道:“既然你说这个方案不行,那你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法呢?”
宁牵不徐不缓地在空白文档上写下一行字,安静了一瞬的会场又再次沸腾起来。
“坏死神经细胞体内渐进式修复技术”,神经细胞修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科研技术,而这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竟然就敢如此张狂地写下这个标题当作汇报方案。
一个大佬提醒他道:“所有论点都是得有论据的。”
“那是自然。”宁牵就这么就着一个只写下了标题的空白文档,写写画画起来。
宁牵的字很清秀隽永,大约是字如主人,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但看上去却很舒服。
他边写边对一些不易理解的地方进行解释,他说得简洁凝练,能保证在座的大佬们都能快速理解到他的意思,当他看向台下的人,目光所及路桓则时,他又补充了几句通俗易懂的解释。
随着空白文档上的字越来越多,台下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凝吸屏气,目光聚焦在台上那个少年身上,一个从未被人攻克过的领域地图,仿佛徐徐在他们面前铺开。
宁牵的动作停下,沉默了许久的听众们才如梦初醒。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坐在最前排的大佬们,他们目光灼灼,仿佛是盯着一块发掘出的宝藏。
“怎么确保从再生轴突初期到成熟体细胞的成长过程不中断?”
“这就需要人工介入搭建环境,ATH基因对刺激轴突和损伤修复有着关键性作用,但这个基因会因为坏死部分产生的X-Y3物质被抑制,必须得靠外界清理抑制物,激活ATH基因。”
“你所说的这个‘再生转录’的过程最短时间要多久?”
宁牵思索了片刻在空白的地方上写下了一个数字:“这是基于目前的科研技术和医疗水平来说,如果能搭建更适合的再生环境,这个时间可以再次缩短。”
“再生转录技术对死亡多久的细胞有用?”
宁牵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保守一点:“五年以内,时间太久的话体内负责修复损伤的enzyme酶大量丧失活性,再生转录速度会非常慢,不能够保障完全恢复。”
听到这话台下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五年以内”是什么概念,那就意味着像脑中风、后天瘫痪、重度烧伤等等病症有了治愈的希望,而且听宁牵话里的意思,即使是长期性损伤的病患,也有恢复的几率,只不过可能因为身体衰弱等限制不能够恢复如初,但即使这样也足够令人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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