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马告白后(似川)

“怎么炸的你不知道？你刚才不是一直在这儿看吗？”闫思彤回头瞥了云游一眼，视线又重新回到油锅那里，却丝毫没有放过云游的意思，“不要转移话题，小游，你不是答应了妈妈吗？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吧？你和小陆分手了吗？”
“我……我们……”云游的嘴张了又闭，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妈，就非得让我们分手吗？我真的觉得和他在一起挺好的，他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想和他分开。”
如果要继续隐瞒，云游也许还还能再隐瞒一段时间，但这种隐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要云游决定了不和陆寒山分手，他就早晚都要面对这个问题。
而且云游也是真的不能理解，在其他事情上，闫思彤和云德明都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就是和他们讲不通道理。
“不是，小游，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分了？”听到云游的话，闫思彤的声音骤然抬高了两分，她连面前的油锅都顾不上了，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云游，说，“儿子，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啊，你现在觉得喜欢得不得了，以后如果后悔那就晚了。”
云游想了张口，还没说话，一股糊味儿忽然从锅里传来，云游赶忙出声提醒：“妈，红薯丸子要炸糊锅了。”
“哎哎哎，我的丸子！”闫思彤手忙脚乱地把锅里丸子捞进碗里，十分懊恼地看着已经变得黑黢黢的丸子，“哎，一天两天的，你不让我省心就算了，就连锅里的丸子都不让我省心。”
“丸子糊了就别吃了吧，我们上课的时候讲过，这种炸糊的东西会致癌。”云游低头看了眼碗里的丸子，片刻，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假定我会后悔呢？”
闫思彤没有听清楚，回问了一句：“什么？”
“我知道你和我爸都是为我好，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我觉得和陆寒山在一起挺开心的，”云游十分诚恳地说道，“就算以后我们真的分开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段很珍贵的回忆，我不会后悔的。”
“那是因为你还小。”闫思彤苦口婆心道，“你才十九岁，你懂什么啊，比还没有到那个会后悔的年纪。”
“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云游的声音抬高几分，斩钉截铁地对闫思彤说道，“我以后也不会后悔的！”
说罢，不等闫思彤再说什么，他把手里的筷子放在碗上，转过身，大步走回了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落了锁。
云游背靠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似的，慢慢地往下滑落，最终蹲在了地上。
从小到大，云游一直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小孩儿，他从来没跟父母发过脾气，甚至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但这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他不知道闫思彤为什么要这样。
他知道闫思彤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是他自己的人生，就算是闫思彤也无法代替。
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是敲门声，闫思彤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小游，你出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云德明原本正在阳台打理花花草草，闻言，放下花铲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怎么还回屋了？”
“还是和小陆的事儿。”闫思彤的语气十分无奈，“这孩子，我就说了他两句，他就生气了，一声不吭地就回屋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儿子。”云德明冲着房门内的云游说道，“你要觉得爸妈说得不对你可以说出来嘛，咱们一起好好聊聊，自己回屋里能解决什么问题？”
云游靠在门后，嘴唇微张，想说自己已经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很清楚了，他想和两人理论一番，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话到嘴边儿时，又悉数咽了回去。
类似的话他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也已经和两人争辩过很多次了，再说也不过是车轱辘话，没什么意思。
“爸、妈，我想自己静一会儿。”沉默了好久，云游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祈求，说，“你们给我点儿时间好不好？我这会儿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你、我……”闫思彤的声音立刻响起，似乎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旁边儿的云德明开了口，小声安慰她道，“算了算了，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咱们不能逼的太紧了。”
“……”
闫思彤好久都没有说话，似乎还在做着心理斗争，云德明又说，“也不是让你不管他，就是给他点儿时间嘛。”
“……算了。”过了片刻后，闫思彤深深地叹了口气，隔着房门叮嘱云游道，“别再屋里呆太久了，丸子还在锅里炸着呢，你一会儿记得出来吃点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游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听着闫思彤温声细语的叮嘱，眼睛蓦然一酸，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尖蔓延开来。
闫思彤明明对自己这么好，这么关心自己，甚至还惦记着让自己吃炸丸子，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件事不能理解自己呢？
只可惜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依旧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闫思彤说完后便继续回厨房炸丸子去了，云德明在云游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也重新回到阳台料理他的花花草草。
云游依旧坐在地板上，刺骨的寒意轻易便透过厚厚的衣服，没一会儿工夫，他身体就已经被冻透了，小腿冷得发麻。
太冷了。
云游终于受不了了，他不情不愿的从地上起来，又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床上，任由绵软的被子把自己掩埋。
“嗡嗡——”
“嗡嗡——”
扔在旁边儿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房间里的宁静打碎。
云游有些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手机，才看到是陆寒山打来的电话。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云游反手把电话摁断了。
这会儿他的心情实在不好，确实不想接陆寒山的电话，他不喜欢向别人传递负面情绪。
见他拒绝，陆寒山那边儿倒是没再继续打电话过来，只是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忙吗？】
云游回了条：【嗯】
陆寒山：【[图片]】
陆寒山：【最近这个牌子的钙片在这边儿很火，据说效果很好，我给你寄了两瓶，你让你爸妈也试试看。】
云游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复了一条：【好的】
陆寒山又回：【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好不容易放假，你多陪陪爸妈】
云游本想说“好的”，不知怎么的，手指一抖，发了条：【陆寒山】
陆寒山：【嗯？】
云游：【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陆寒山：【没什么事情，刚写完了材料，准备看会儿书】
云游的手指又是一抖，直接给陆寒山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或许是陆寒山态度太过温柔，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实在不好，此时此刻，云游忽然很想听听陆寒山的声音。
电话铃声只响了一声，陆寒山便迅速接通了，隔着手机的听筒，隔着几万公里的距离，陆寒山的声音显得有些朦胧：“喂？怎么了？”
“陆寒山。”云游的喉结微微滚动着，他本来只是想和陆寒山说两句话的，可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压抑已久地情绪忽然如潮水般涌来，“我、我好想你啊……”
俩人冷战了这么久，这是云游第一次主动地向陆寒山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陆寒山先是一喜，又很快意识到了问题。
“怎么了，宝贝？”电话那边儿，陆寒山语气更加缓和了两分，像是在哄小朋友，“谁欺负你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陆寒山太了解云游了，哪怕云游一句话都没有跟他抱怨，他却轻易地便看穿了云游的情绪。
“也没有委屈……就是不太开心……”云游很小声地嘟囔道，“我跟爸妈吵架了，他们俩非让我和你分手，我不乐意。”
“他们是怎么说的？”陆寒山顿了一下，问道。
“还是之前的那些话，说我现在还小，不懂事，以后长大了就会后悔的。”云游十分不满地答道，“他们凭什么那么笃定，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才不会后悔呢！”
“那之后呢？”陆寒山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能听到云游说这些话，陆寒山的心里是开心的，他知道，云游大概是已经原谅自己了，他很感激云游还愿意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但与此同时，听着云游委屈又愤愤的语气，陆寒山又觉得没有那么开心了，他不希望和自己在一起变成云游的一种负担。
“之后就没什么了，我回了自己的房间，跟他们说我想要冷静冷静，他们就没再说什么了。”提起这事儿，云游一副头疼的模样，“哎，不过我感觉这事儿肯定还没完，你等着看吧，等我出去了，他们肯定还会再跟我聊这件事儿的。”
陆寒山的声音轻轻的，忽然说了句：“对不起，云游。”
“不是，你道什么歉啊？”云游的语气有些着急了，赶忙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和我道歉。”
“是我让你为难了。”陆寒山垂下眼眸，盯着地板砖上的某一条缝隙，语气有些迟疑，“如果我们能再晚一些公开，或者……”
“不要这么想，没什么或者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云游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诚恳道，“陆寒山，我跟你打电话真不是想要抱怨什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说服他们，也会努力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不要太为难自己了。”陆寒山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开心。”
两人并没有聊太久，云游听出陆寒山的情绪不好，还想再安慰两句，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云德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游，别一个闷在屋里了，你妈把丸子都炸好了，你出来尝尝热乎的丸子。”
“知道了，我这就来。”云游推辞不掉，有些无奈地应了声，又对陆寒山说道，“你别想太多，我今天确实有点儿不开心，但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一种负担。”
“知道了，你快去吧，”陆寒山的语气平平静静的，笑着催促云游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准备休息了。”
挂断电话以后，陆寒山当真去洗了漱，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然后摸黑躺在了床上。
厚厚的窗帘已经拉上了，房间里漆黑一片，一点光亮都不见，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似乎没有任何区别，陆寒山却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云游说让陆寒山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陆寒山也不想有，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对云游的情绪无动于衷。
可是偏偏是父母反对这件事，陆寒山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自己就是让云游烦心和难过的罪魁祸首，是云游与父母吵架的根源所在。
要是可以把云游藏起来就好了。
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情绪再次浮现在脑海，浓郁的情绪翻涌着，但只有一秒，陆寒山又立刻把这念头摁了回去，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这样并不能让云游开心。
那么，怎么才能让云游开心呢？
思来想去，陆寒山绞尽脑汁，却始终没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万公里外。
早上九点，明亮的阳光冲破厚厚的云雾，温暖的光芒洒落在地面，给这个冰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暖意。
向阳的厨房里，斜阳透过窗台洒落，落在水池旁的闫思彤身上，闫思彤已经炸好了丸子，正在处理新鲜的带鱼，准备继续炸带鱼块，身影忙碌，动作熟练。
云游直溜溜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闫思彤回头瞥了他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问他：“站在那儿干什么？准备给我帮忙打下手？还是来吃炸好的丸子？”
云游依旧站在原地，想和闫思彤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不好，现在闫思彤主动低头了，他也应该和闫思彤道个歉的。
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儿，他知道闫思彤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她没什么坏心思，可话到了嘴边儿，在喉咙里滚动了又滚，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还是觉得有些委屈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闫思彤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专断而顽固，而在其他事情上，她明明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怎么还不理我？”见他迟迟没有说话，闫思彤又回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缓了一点儿，问他，“还在生妈妈的气？”
“我没有，妈。”云游赶忙摇了摇头，犹豫片刻，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就是觉得不理解，你们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和陆寒山在一起会后悔。”
“我们当然不能‘肯定’，这个词太绝对了，我是觉得我和你爸爸的阅历都比你丰富，自然会比你有更准备的判断。”闫思彤盯着手里的带鱼，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让你为难，又这么让你委屈，其实我的出发点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云游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闫思彤又继续说道：“其实刚才你回屋之后我想了很久，也问了你爸爸的意见，我在想……也许是我们有点儿太理所当然了，只按照自己的经验与阅历来判断。”
“所以……你们现在是改变主意了吗？”云游的内心一喜，赶忙说道，他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们同意我和陆寒山的事情了吗？妈，你们真好，我太爱你们了！”
“没有。”闫思彤开始准备调面糊了，她一边熟练地把面粉倒进金属盆里，一边回眸瞥了云游一眼，一口回绝道，“你想得美。”
云游的嘴唇张了又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吭哧了一句：“可是……你刚才不是说……”
“我是觉得自己太理所当然了，不该用很强硬的态度来逼你。”闫思彤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没有看云游，但语气却是认真的，“但我并不认为你和小陆在一起就是合适的，你们两个各自都很好，但不一定非得要做情侣……我不会再逼着你跟陆寒山分手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认真地考虑考虑，好吗儿子？”
“谢谢妈，你说得我都记住了，我会认真考虑的。”云游点了点头，还是想说，“但是我和陆寒山真的是认真的，我不觉得自己会后悔。”
“行了行了，不聊这个。”闫思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调好的面糊递给云游说，“你闲的话帮我一起挂面糊吧，咱俩一起炸得快点儿。”
“好好好——”云游拖长了腔，他去水池那边儿洗了手，十分自觉地帮闫思彤打气下手来。
年三十这天总是忙碌的，炸完了带鱼以后，闫思彤便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起年夜饭了。云德明也没闲着，把家里的窗帘、沙发套，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拆下来洗了一遍。
云游则就像是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谁喊他他就过去，同样结结实实地忙了一天。
按照长桐的习俗，年三十这天是要守岁的，但云游从小身体不好，他们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晚上的时候一家三口一起吃了顿年夜饭，过了零点后，仨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零点那会儿云游给陆寒山发了个“新年快乐”，陆寒山没有回复，而现在，云游又再一次点开了微信，找到陆寒山的头像：【你这会儿忙吗？我想跟你打个电话】
好不容易闫思彤那边儿松了口，云游兴致冲冲地想要把这件事告诉陆寒山，然而消息发出后很久，久到云游都快睡着了，陆寒山依然没有回复。
云游撇了撇嘴，把手机撂到一边儿，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当然可以直接给陆寒山留言，但这么重要的事情，云游还是想在打电话的时候亲口告诉陆寒山。
年三十的夜晚十分热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乎没有听过，第二天，云游很早就醒了，是被外面的鞭炮声炸醒的。
外面的天还黑着，云游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这才看到陆寒山的消息。
陆寒山：【抱歉，刚有点儿忙，有什么事吗？】
发送时间显示十分钟之前。
云游瞬间就精神了，在床上轱辘着翻了个身，回他：【你这会儿忙完了吗？我被爆竹吵醒了，睡不着，你还没睡的话俩聊会儿天吧？】
然而就这么等了很久，直到云游困得不行，再次睡了过去，陆寒山都没有再回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