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够了。”栾彰还是打断了他,“好了,去把衣服穿上休息休息吧。”
纪冠城仍旧处在状况外,这就结束了吗?他茫然地离开又回来,栾彰招呼他走到屏幕前。纪冠城看着上面颜色各异的图像问栾彰:“你还没有说让我来到底是做什么。”
“一点小小的实验罢了。”栾彰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不会不开心吧?”
“……倒也没有。”纪冠城又问,“什么实验?”
“很多,也许这些项目需要你工作个一两年才能接触。简单概括而言,就是人机互传这条路上尝试再往前走一步。”
这是科幻小说中最常见的设定,然而是现实人类社会中始终无法触及的一步。栾彰话说得轻松,纪冠城并没有觉得他在吹牛。若按栾彰的描述,那个可以代替人类大脑做出指令的怕不就是观云?
“我上一次就发现,你很会约束自己的行为活动。”栾彰用手指点点纪冠城的眉心,“你知道跑步的终点是什么,所以你的大脑会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比其他人更兴奋,这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痛苦后的补偿,而是从始至终的奖励。所以你说你没有跟人谈过恋爱,到底是真的没有遇到过那个可以让你神经递质紊乱的人,还是你就是可以主观的克制那种情绪呢?”
“……我不知道。”
“你可以试试。”栾彰道,“年轻人谈恋爱不是很容易的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纪冠城竟然反问,“你觉得呢?”
“把我当咨询AI用?还是想以此观察我这种人?”栾彰只是轻笑,并不责备纪冠城的行为。相反,纪冠城有好奇心对他而言是相当有利的,“让我想想,你大概会喜欢比你强的吧。”
纪冠城没有问理由,他直视栾彰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但是在脑中没有形成什么清晰的画面。他没有反驳栾彰,在情感话题上展现出非一般的坦诚:“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但如果到时候真的是这样一个结果,栾老师,我会第一个告诉你。”
坦诚归坦诚,纪冠城明显对技术话题更感兴趣,话锋一转:“你做到哪一步了?”
“你想试试吗?”栾彰笑得神秘。
这种实验有过很多,其基本原理就是把一个通过无线传输信号的设备植入大脑,再以接口的方式向计算机返回数据。在这种构思之下,许多疾病将被彻底根治,机械肢体也可以通过“大脑”来直接控制达到流畅的运动效果。再深入一些,人的经验和记忆可以被存储,意识这种抽象的概念会被具象的展现,可以被拆解被扶植。最终到底是人类变成了数字生命,还是AI成为了新的人类,这种需要未来思考的哲学命题一下子就变成了眼前要解决的麻烦。
这会不会太快了?
听上去很危险,但危险就代表着诱惑力。纪冠城虽然并没有正面回答,栾彰却能看出来,这个概念已经在纪冠城的脑海里埋下了种子。
只待他需要的时候便会破土而出。
刘树发现最近栾彰没了动静,纪冠城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大家每天就是按部就班的来工作,工作结束之后该干嘛干嘛。刘树以为栾彰遇到了什么挫折,本想找机会奚落奚落栾彰,结果栾彰根本不吃她这套,表示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纪冠城他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啊?你一开始不是这么说的啊。”刘树揶揄,“你不是觉得他没挑战性很没劲吗?我还以为你三个月就能拿下呢,结果现在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太逊了吧无所不能的栾彰博士?”
“异性之间培养感情有时候都需要不止三个月,何况是笔直的同性?你看谁那么快了?”
“小说里可比你这个快,钢铁直男第一章 都能被拿下。”
“没事可以少看点小说。”
“算了,别说这个了,你现在怎么评价你们之间的关系?有更近一层吗?”
“比普通同事关系更近一些,好在没有什么上下级的界限感,不过也没有更多了。”栾彰评价得十分客观。
“哈,你之前可说你们是朋友哎。”
“做纪冠城这种人的朋友门槛可太低了,那怎么能作数呢?”栾彰自言自语,“朋友的话,应该会融入到彼此的生活中去吧,比如一些比较私密的空间。”
“你又想搞什么鬼?”
“秘密。”
作者有话说:
前面的剧情可能大家会觉得没有什么进展之类的,但是怎么说呢我也不能剧透太多,V后的剧情可能就会发生各种各样耐人寻味狗血烂俗虐完这个虐那个吧。我不会写甜文,我毕竟是后妈来着。
可能有些剧情对部分不太喜欢丧心病狂狗血文的读者来说会难以接受,有很大的障碍和挑战。我也不会为此去修改既定剧情,所以建议有此担心的就先别买了,等完结再说吧。
第20章
栾彰并不打算把自己所想的内容都告诉刘树,即便是他们这般亲密的关系,有些东西都是无法分享的。更何况他现在在和刘树对局,天天向对手展示自己的计划未免也太不符合常人逻辑。
难道他是嫌自己赢得太轻松吗所以要制造难度吗?当然不是。他的剧本很长,等一切都铺垫好,大结局的胜利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每个月的还款日如期而至,与以往任一一个还款日不同的是,纪冠城这个月还的尤其多。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之外,这个月不光要交房租,还要开始还栾彰钱。全都刨除之后,纪冠城发现自己口袋里真的不剩几个子了。
以他的学历和能力,找兼职不算难事,但他不想上班费脑子下班还费脑子,所以在兼职的选择范围上就窄了很多。一个人想办法思路有限,他在朋友圈里集思广益,得到了许多堪称离奇的建议。
栾彰能看到的是同事们的评论,每个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想把纪冠城丢入龙潭虎穴,发条橙直接让他别打工了,去选秀做爱豆,赚钱应该比现在多。
“去给内娱带来一股清流吧!少年!”
纪冠城不要这样,他要学以致用,为人类社会做贡献。发条橙被他的纯白信念刺痛了肮脏的内心。
那些不会被刺痛内心的诸如乌鸦女士更为直接一些:“陪有富哥富姐游戏人间吧,穿着裤子就能把钱挣了。
谢尔比杀入评论区:“我不准小纪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乌鸦问谢尔比是不是有大病,给有钱小姑娘做虚拟男友怎么就是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事情俨然朝着更为荒诞的方向发展,没有一个靠谱的。纪冠城只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一边翻看各大社区找寻灵感,一边回忆自己学生时代打零工注册的那些账号。
还真被他找到了。
球赛安排得很紧,第一场输给INT虽然面子上不大光彩,但众人还是及时调整了心态,以小组第二的身份晋级,这当中纪冠城功不可没。
纪冠城知道是自己第一场杂念太多导致带崩节奏,后续更为努力认真。栾彰会在晚上时去球场上看纪冠城训练,偶尔和纪冠城切磋几招,适时地展现自己的“笨拙”,同时也不会叫游戏显得太幼稚。
他常问纪冠城会不会累,要不要休息,纪冠城只是撑着膝盖稍作调整,立刻就跑去线外说着还有一球。
他又问纪冠城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要拿冠军。纪冠城想也没想地说因为答应了别人,而且想拿冠军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冠军”二字就是理由。
纪冠城说这话时正好起跳,一球落入,便开心地将高举的手指握成拳头。他很喜欢做这个动作,那样子自信十足,散发着别样的魅力,夜里都能看到光。
他们通常会练得很晚,这一日,刚到晚上九点,纪冠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今天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栾彰问。
“唔……算是吧。”纪冠城道,“明天有点事情,今天要早点回家准备准备。”
栾彰好奇地问:“什么啊?”
纪冠城以笑带过,栾彰便不再追问了,只约了纪冠城回头有空再练习。纪冠城先走一步,空荡荡地球场上只剩下栾彰一人,他拍拍手里的球,瞄准篮筐轻松抛出。总是无法落网的篮球忽然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准确灌入。
他也该回家做做准备了。
周六一大早,纪冠城就跑去了菜市场,快速解决战斗之后骑车去了自己的目的地——市中心一个非常昂贵的小区。
纪冠城手头上有一些收入颇为可观的专业项目作为兼职,可是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时间走出家门了。他不想断开和人类社会的联系,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个需求,他也找一些不用动脑子但是可以和人接触的兼职。
而此行的目的是他的社会化兼职项目之一,上门做菜。
今天的雇主点了四菜一汤,比较麻烦的是,雇主并没有明确说自己想吃什么,只说了不吃的菜,剩下的叫他看着办,这在以往的排单里是从未见到过的场景。纪冠城想让雇主透露一些较为明确的信息,结果对方音讯全无。两个人只在兼职平台上交流,对方不在线,纪冠城也没法子。
看样子只碰碰运气了。
纪冠城在小区里兜兜转转了好半天才找到楼门,按了门禁表明自己的来意,对方话都没说就给开了门。
当纪冠城拎着两大塑料袋站在栾彰面前时,两个人打量对方的模样仿佛是第一次相见。
“怎么是你?”
一门两嘴,异口同声。
工作日要给栾彰打工,周末还要给栾彰打工,而打工的终极都是要还栾彰钱,这让纪冠城处在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还好栾彰先让开了身叫纪冠城进门,他率先进入了剧情,叫纪冠城把买来的菜先放在厨房。
“你怎么会做这种工作?”栾彰问,“你还会做饭?”
“上学的时候我经常要去给我导师做饭,有空也做一做兼职。”纪冠城道,“我信誉很好的。”
“那可真是……太巧了。”栾彰只能这么总结。他总不能告诉纪冠城一切都是自己计划好的吧?纪冠城在明他在暗,想要捕捉纪冠城的动态并且顺势而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你呢?你为什么要叫上门做菜?”
“听说挺流行,我好奇想体验体验,想知道会来一个什么样的人。”栾彰的话很符合他一贯的人设,“我是第一次,还没弄明白,还好是你,那就一切交给你了。”
纪冠城没有产生质疑,很快就进入了剧情:“所以你到底想吃什么?我买了不少菜。”
“随便,我没什么想法,你自己发挥吧。”
纪冠城跟栾彰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大概对栾彰的口味有一些把握,嘴上说着“那我做完你不要挑三拣四”,手上就动了起来。
栾彰家很大,两百多平的大平层只有两个房间,剩下从厨房到饭厅再到客厅全部打通,南北通透宽敞明亮,次顶层的黄金楼层可以眺望城市中最繁华的街景。
不过这个家里的家具陈设少到离谱,好像随便说句话都会有回音。
纪冠城在厨房忙碌,中间没有墙面隔着,栾彰不好安然地坐在沙发上当甩手掌柜,就坐在岛台一侧支个笔记本佯装有事做。
“栾老师。”纪冠城把黝黑的铁锅举起来问栾彰:“你这个锅是新买的吗?”
“我不记得了。”栾彰说瞎话不带眨眼的,他知道今天纪冠城要来他们家“打工”,从未在家开火的他连夜网购了全套厨房餐具,锅碗瓢盆都是刚拆封的,没有一丁点使用痕迹。
这个风格倒是与这房子的风貌十分呼应。
“这是个铁锅啊。”纪冠城小声嘀咕,“不知道会不会翻车。”他又问栾彰,“你饿了吗?”
栾彰摇摇头,纪冠城接着说:“那稍微等我一会儿哦,可能要比预计的时间久一点。对了,我还买了水果。”他手脚麻利地给栾彰切了个果盘出来,让栾彰别等得太无聊。
葱姜蒜泼进热油里发出“滋啦”响声,香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房子里第一次发出这样的声响,栾彰觉得有些陌生。
他不是一个口腹之欲旺盛的人,吃饭这件事被他拆解为每天按时摄入各种营养成分的活动,如果是这样的话,啃生菜也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栾彰从来不在家里开火,厨房最大的用处通常是用来洗切水果或者加热吐司。
纪冠城在灶台前忙碌,家里的气流都流动了起来。多一个人,回声都会被填满,栾彰看着纪冠城熟练地翻锅颠勺,一边做菜一边收拾卫生,时间都过得好快。
十二点半,纪冠城把菜肴都准备妥当,香喷喷的米饭出锅,正要招呼栾彰吃饭,就见栾彰面前的果盘已经清盘了。
“你全吃了?”纪冠城惊讶,“我做了这么多饭!那你还能吃得完吗?”
栾彰问:“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我一般不留下吃饭。”纪冠城很认真地说,“陪吃饭帮刷碗是另外的价钱。”
栾彰歪头轻笑,纪冠城立刻说:“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吃。”
“多少钱?”
“不要你钱。”纪冠城解释,“我开玩笑的。”
栾彰拿手机给纪冠城转了账:“还是算清楚一些比较好吧。”
纪冠城知道栾彰可能对于自己刚刚的“见外”有些不满,只好缩缩脖子,栾彰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不再招惹栾彰。他要把饭菜端上桌,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家没餐桌吗?”
“原来有,但是没有用又占地方,我就丢掉了。”
“那你在什么地方吃饭?”纪冠城看了一眼客厅,发现沙发前同样没有茶几,“难道在岛台上?”
栾彰指指:“有时候也在水池边站着,方便吃完处理,不会浪费时间。”
“……你这是什么生活啊?”纪冠城发出不可理喻的叹息,他相信要不是岛台在装修时已经牢固地镶在了地面上,栾彰很有可能也要把它处理掉。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盘子全都摆在岛台上,贴心地帮栾彰盛好饭,还用铲子把米饭拍出来一座小山的形状,这才放在栾彰面前。
不知道这是花钱就应当买来的服务,还是纪冠城本就如此周到体贴。
眼前是满满锅气的家常菜,纪冠城知道栾彰喜欢吃鱼,还好他买了一条鲈鱼带来,蒸好出锅摆在中间甚是好看。果然,栾彰第一筷子就伸去了鲈鱼的腹部,缓缓送入自己口中。
纪冠城双臂交叠压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很是期待地看着栾彰。
“怎么样?”
栾彰能从纪冠城的口气中听出想要得到表扬的意味,故意说:“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如果不好吃的话你也要告诉我。”纪冠城道,“这样我才有继续优化的空间啊。”
“我对食物没有那么多形容词。”栾彰道,“太久没这么吃过了,一时半会儿有点不习惯。”
“也是哦,你家就你一个人,你又不会做饭。”纪冠城碎碎念着眼前的状况,栾彰看着他那模样,感觉他已经在脑补自己每天在空荡荡冷冰冰的豪宅里吃糠咽菜的悲惨生活了。明明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高层次的社会地位,可愣是过出了“家徒四壁”的氛围,像纪冠城这么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大概会因自己的生活幸福度远不如他而同情自己的吧。
“你为什么会上门给别人做饭?”栾彰打断了纪冠城漫无目的地想象,“能赚很多吗?”
“还好。只不过我比较喜欢动手做些事情,而且平时我就一个人,有个机会跟不同的人交流也是件不错的事呀。”纪冠城笑着说,“栾老师不是说过嘛,要学会观察人类,你不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尝试找人来做饭吗?”
“你倒是会现学现卖。”栾彰道,“那你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雇主吗?说说看?”
“很多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很喜欢聊天的话痨,也有那种一头一尾只跟我说两句话的社恐。男生大多会很随意,女生的话……让我这样的陌生男性进入房间其实是件挺危险的事,大多数一开始比较警惕,我也会努力一些可以让她们安心的举动。有时候我还会遇到独居老人,这个时候我就会问需不需要我陪吃饭。”
“也要额外收费吗?”
“怎么可能!”纪冠城说,“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很孤独的,有的时候儿女没有办法在家陪伴,随便有个人能跟他们聊聊天都会让人很开心吧?我们应该开发一些陪伴式AI,这样能造福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