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引着众人到第二具尸体前:“这是玉商钱世贞的尸体,也是第二具尸体,是九天前送来的。你们看,他的尸体的损伤就轻多了,只被吃了胸腔附近的位置。”
众人又跟着楚留香到了第三句尸体前:“第三具,主簿文大人的尸体,六天前送来的。这啄食的痕迹,就更浅了。仔细看,只是被啄食了脖颈附近的皮肉,其他的地方,都是些皮外伤。”
楚留香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但到了这里,第四具尸体,也就是副将武大人的尸体,啄食的痕迹又突然变深了,而且面积极大,最重要的是这一部分。”他指了指武大人的胸膛,比划了一个贯穿胸膛的动作,“胸腔豁然洞开,从前面到后面,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墨麒不动声色地跟着楚留香的指点看。
胡铁花不耐烦听楚留香卖关子:“这是何意?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宫九:“啄食痕迹深的,都是有些自保之力的人。浅的,则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没错。”楚留香点头,“而且,虽然啄食的痕迹都被有意做了掩饰还有设计,但若这些人当真其实是被剑所杀……在这个假设下,就不难看出,这些尸体到底是因何而死的。”
胡铁花了然:“马将军的尸首没了前面大半部分,想必是身前受伤。钱世贞胸腔被啄食,那便是一剑穿心。文大人脖颈受损最严重,故而应是被一剑封喉。至于武大人,应当是因为他比钱世贞难对付些,下杀手之人用力过猛,一剑洞穿了胸膛,因此他的胸,被鸟虫啄食出了一个大窟窿。”
楚留香点头:“从副将武大人身上的留下的剑痕来看,这个假设是最有可能成立的。”
楚留香站在武大人的床边,缓缓道:“剑,才是杀人之器。鸟虫留下的啄食啃咬痕迹,皆是杀手故布的疑云。”
胡铁花沉思:“只是,单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死的并不算结束。最重要的是,他们因何而死,又是被谁杀死的。”
楚留香脱了手套,无奈地摸摸鼻子:“这就不是我们蹲在停尸房里,对着这些尸首冥思苦想能想得通的了。”他转头问一旁沉默的宫九,“不知关内原本负责此案的人,有没有去这些死者家中询问?”
宫九看了眼一旁站了好久的李副将。
李副将忙道:“有的,不过……”他迟疑了一下,“不过后来,又没有了。”
胡铁花眉毛都能挑到天上:“什么意思?什么叫有,后来又没有了?”
李副将愁眉苦脸:“最开始,去死者家中询问的人,是文大人,文大人死后,这案子又腾到武大人那儿去了……玉门关内情况特殊,没设衙门,更没有知府。有些时候,这些案子,上面都是互通的,谁手头有空闲,谁就担过去。”
现在呢?这两个问过话、可能知道点实情的人,都在这停尸间里躺着了。
胡铁花咂舌:“这也太……难不成,这一文一武两位大人,都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真相,所以才被人灭口的?”
宫九淡淡道:“不可能。若是如此,杀人之人为何不直接将这些死者的家人满门灭口,他们哪还能活到现在?定然是这几人之间,还有别的联系。”
宫九冷眼看着床上形容惨烈的四具尸体,眼神中带着嘲讽:“无非便是钱、权、美人,人之一世,无外乎图的就是这些。”
楚留香微微一笑:“那九公子你呢?”
宫九看了楚留香一眼:“我?”
宫九微垂双目:“我自然也有所图之物。”
胡铁花突然插话:“可是墨道长?”
宫九:“……?”
猝不及防的墨麒:??
胡铁花哈哈一笑:“开个玩笑。”
宫九狐疑地看了胡铁花好几眼:……我觉得你有点古怪!
然而胡铁花已经开始另一个话题了:“既是如此,我们是不是应当去这些死者家里,拜访一下他们的家人?”
“理应如此。”宫九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被这胡铁花突然跳跃式的思路给弄得有点思维混乱,冷不丁的,一个在他心里埋藏了多日的问题,又一次在这片混乱中蹦了出来,“对了。李副将,你可知这半年往玉门关内捐赠之人,究竟为谁?我认为,此人当与此案有重大联系。”
站在一旁装哑巴的墨麒:“……!”
楚留香伸手:“呃——这个——”
他没能打断成功,李副将已经恭敬地对着太平王世子说了:“您既然已接手这件案子,下官也不敢隐瞒了。那人便是墨道仙……就是江湖中传的那个,神兵榜第二之人?”
李副将不大确定自己记得对不对,毕竟他也不是江湖中人。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上上下下,出不了这个范围。
宫九本要往门外走的脚步一滞:“……”
楚留香缩回了手:“……”
气氛莫名的突然尴尬起来。
宫九停在原地,轻声道:“……所以,那冤大头,就是墨麒?”
胡铁花:“是吧……那个,所以九公子,你下次可莫要再当着墨道长的面,喊他冤大头了。”
宫九还没缓过来,还在喃喃:“他就是冤大头?”
墨麒:“……”
墨麒怀疑,宫九是不是已经识出了他的易容,这是故意想要激怒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冤大头。
龙曜:嗯是挺大♂的你放心。
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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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马迷途案09
胡铁花一脸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唉。你可真别这么叫了。”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九公子。之前我听老管家说,你下令了要派人去抓墨道长,还要封锁所有有关这个案件的消息,不让他知道,逼他现身……你是认真的吗?”
墨麒:……
墨麒:…………?
宫九已经收回方才的失态:“当然。何出此言?”
胡铁花嘀咕:“那你这不是又在把墨道长往外逼吗……”
操碎了心的胡铁花忍不住叹了口气,忧郁地看了眼宫九的背影,宛如一个拉皮条没成功的老鸨:这样下去,墨道长要何时才能明白你的心意?
宫九和墨麒,突然同时打了个寒颤。
…………
宫九的做法并没有令墨麒生气,但也不是毫无影响。
至少现在,他本该平静无波的心里,确实有些压抑不住的烦躁。
宫九离开后,他站在原地很久,才点了狱卒的睡穴,将人扶到椅上,离开停尸房。
墨麒所替换的那名年轻的城兵,还躺在监狱外面。根据狱卒的话透露出的信息,墨麒总觉得这位马老爹的死,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而唯一也许能知道一点端倪的,就是那位和老爹感情颇深,还在昏睡中的年轻城兵。
宫九已经带着他那帮子人离开了。墨麒在角落找到那名城兵的时候,早已看不见那乌泱泱的队伍的影子。
墨麒并没有去掉易容,直接伸手解开了城兵的睡穴。
“我……你!你怎么——你是谁?!”被唤醒的年轻城兵惊恐又警惕地道。
墨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
城兵的眼底还带着疲倦的血丝,也许是因为悲伤,也许是因为隐藏的愤怒:“什么真相?”他的语气中带着有点辛辣,又有点悲凉的讽刺,“何必问我真相?”
墨麒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丝悲凉:“……马老爹,不是醉酒摔死的?”
年轻城兵悲伤的神色,瞬间被一层冰冷而又充满敌意的壳子罩住了:“是,怎么不是。”
墨麒:“……”
墨麒站起身,让开了路:“抱歉,我并不想在你的伤口上撒盐。也许我并不该用这种方式和你谈话,你走吧。”
年轻的城兵以一种针锋相对的怀疑目光看了墨麒一会,才撑起身。他那张本应写满憨厚忠实的脸上,被一种因悲痛和愤怒而转化成的果决与冷漠笼罩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留香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墨麒身后的:“你就放他走了?”
早在停尸房,楚留香就察觉出墨麒的易容了。
墨麒并不意外:“我问到我想要的了。”
楚留香注视着墨麒的背影:“但你还没有问全。”
墨麒并没有转过身:“他已经说得足够多了。至少我知道马老爹的死,一定和这次连环案有关。也知道了一定有玉门关中的势力,在掩盖这件事。而且对方的地位不低,所以才能令这位年轻的知情者投诉无门。”
楚留香叹息了一声:“你总说自己笨拙,不长于情感……但其实你比谁都聪慧,又比谁都心软。这样的人,总是会更容易受伤一点的。”
楚留香似乎早就知道墨麒会否认他,不等墨麒说话,就继续道:“如果是宫九,一定会问清楚当天马老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哪怕会活生生揭开这个年轻人的伤疤,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但你不,你一触碰到那个年轻人的伤口,就第一时间退回来了,还生怕那一下就会碰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