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寒:“从满里出南海,要么去琉璃,要么去白云城。你船上的物资根本不够支撑到去琉璃的,却恰好够用到白云城。”
胡铁花忍不住撇撇嘴。他小声和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姬冰雁嘀咕:“咱们还什么东西都没带呢。”
道长那竹筏划的,简直了。难怪和楚留香再去买船的时候,楚留香非不肯买艘结实的大船,一定就要买那个小小的竹筏。
李光寒的话停顿了一下,往胡铁花的方向飘来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了,九公子,你说你要审问这群人,你可审过了?他们是怎么去的白云城?什么时候去的?去白云城所为何事?”
一直被李光寒无视的楚留香道:“我们划竹筏去的白云城,就在昨天你抓我们的当天去的,道长去白云城是为了帮徒弟领略剑意,我们……我们就是跟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楚留香说到自己和小胡、姬冰雁为何要跟去的时候,声音忍不住虚了一下。
他们这目的说的,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侠以武犯禁”的味道——当然,这是按李将军的标准衡量的。
李光寒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他的目光掠过楚留香、胡铁花和姬冰雁,最终落到了墨麒身上:“那个小孩,是你的徒弟?”
墨麒知道,李光寒讲的是唐远道,于是微微颔首。
李光寒:“你带他去白云城,是为了让他领略剑意?”
墨麒继续默然颔首。
李光寒并不愧疚地道:“满里禁航白云城,你私自出航,就是犯禁。受此重伤,无怨他人。”
墨麒没看宫九和胡铁花等人皱起的眉毛,反倒是颇为认同地点头认下了。
在这一点上,他确实认为李光寒说的没错。
姬冰雁却忍不住这口气,他如今可还呆在轮椅上呢,一双腿都像是在被刀子剜肉似的:“那也不必上来一声不吭,就用□□打我们?恕我直言,我们还罪不当死吧?”
姬冰雁在同众人来之前,好歹也是查过禁航令的,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犯了令被抓住的人所受惩罚只是监狱中呆到禁航令解除而已,甚至连罚金都不需要交,不然他又怎么可能同楚留香他们一块乱窜?
“那是对我南海那些普通渔民的。他们中有人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海,和你们又不同,自然不能罚的太严。”李光寒好笑地哼了一声:“而且,不用□□,能治得住你们?能治得住白云城做乱的那些江湖人?你以为白云城那些没敢探头的家伙们,是被什么东西打服的?”
“李将军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江湖人似的。”楚留香试探地道。
李光寒随口答道:“确实不是。我的枪法,是我家祖传的。我家世代从军,从未涉足过江湖。”
胡铁花咂咂嘴:“难怪,我就说,怎么会有江湖人一听老臭虫的名号还能下得了这个手,看到道长的浮沉银雪还有胆量开火的。”
这算不算误打误撞?那个拿着火筒的小兵,可算是一发□□就打赢了如今的江湖第二。
李光寒意识过来,这些江湖人分明是在互相打着掩护,明地里乱无章法的闲聊,暗地里实则是在套他话。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再和楚留香他们废话,转回头,继续审问那四个壮汉:“你们继续说。谁能跟本将军解释解释,以你们的物资存货,你们四个出航,到底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四个被枷锁绑在一块的汉子,互相苦着脸对望了一会,领头的那个人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确实不是要去琉球,”他一看李光寒的脸色,立马慌声道,“但也不是去白云城!”
“我们、我们是想去寻蓬山仙人……”领头大汉虚虚地慢慢放低了声音。
李光寒:“……”
李光寒:“你说什么。”
领头大汉还真当李光寒是没听清,于是挺直腰杆,愣头愣脑地放大声音喊:“我们是想去寻蓬山仙人的!!”
李光寒:“……”他被大汉如雷贯耳的吼声震了震,过了一会才说了句,“可笑。”
领头大汉急了:“是真的!蓬山仙人是存在的!”他的眼睛在提审室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惊喜地落在穿着道袍、持着拂尘的墨麒身上,“这位道长,你肯定是相信的对不对?”
墨麒:“无稽之谈。”
领头大汉气急,脸红脖子粗地指责墨麒:“怎么你这个道士一点信仰都没有!我可是有蓬山仙人当真存在的证据的!”
“对啊对啊,我们有的!”
“我们也不傻……”
剩下的三人也很不服气地应和起来。
胡铁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都相信“蓬山仙人”这种故事了,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傻的。
李光寒举起案桌上的醒木一敲,压下了四人的吵嚷声,他指了指领头大汉:“你继续说,你有什么证据?”
他随意看了眼靠放在身侧的□□:“如实招来,你们不会想知道,一个人身上究竟要戳多少个窟窿才能被活活痛死的。”
领头大汉的心哇凉哇凉:别说多少个窟窿了,就是半个窟窿他也不想被戳啊!
他缩了缩脖子,心惊胆战地老实交代道:“我们原本不是南海的人,我们是从金陵来的。”
“半年前,我在金陵的酒楼结交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酒兴浓时,这位王公子和我说,大富大贵算得了什么,他已经寻得了一个好路子,若是能成功,别说什么大富大贵了,就是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也不是不可能。”
领头大汉吞了口口水:“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他说的特像有那么一回事,后来那个王公子就跟我说,他决意已定,准备第二日就出发去南海寻找蓬山仙人,求仙人点化他。”
“他还跟我说,如果仙人点化成功,他就会托身一根木杖为假尸,让那木杖化作他的模样,遨游南海,自己则和蓬山仙人一同离去,登上天庭去当仙人。这可是少有人知的升仙捷途!”
李光寒眯起眼睛。
领头大汉:“他刚离开那会儿,我也没当回事,还是带着兄弟们照常继续做生意。岂料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皮草生意连连亏本,现在各个家里都债台高筑……我就想起了王公子的话。我想,他应该没必要骗我吧?于是,我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满里。”
“我四处打探了一下,果真听闻南海有许多人被蓬山仙人点化成功,尸解之后,尸体安详而仙风道骨,不会浮肿便能浮于海面之上……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成功了。”领头大汉直瞪眼睛,“这不就说明,王公子说的是真的了吗!”
姬冰雁看着领头大汉深信不疑的模样,呵呵了两声:“这到底哪来的傻子。”
王公子这分明就是被杀后弃尸海上,这领头大汉不仅不想着赶紧报官,居然还能真跑去相信什么“蓬山仙人”的传说,简直可笑!
李光寒:“你将这位王公子告诉你的,关于如何寻找蓬山仙人的话细细说来。”
领头大汉绞尽脑汁地回忆:“他也没说多少……就是说,蓬山仙人虽是在满里,却极为难寻,想在满里城内寻见他,便如大海捞针,极为困难。”
“但蓬山仙人每每点化了人后,都会送那被点化之人尸解升仙后,以木杖化作的假尸遨游南海,而且为了不打扰渔人白日的劳作,送假尸都会在晚上来做。因此,要寻这蓬山仙人,与其在满里城没头没脑的一通瞎找,倒不如每晚夜深人静后,启程去南海之上,等待要来送假尸的仙人。”
姬冰雁的嘲讽简直就要从话语间溢出来了:“哪家仙人会天天没事干,晚上跑去南海倒尸体?还不打扰渔人白日劳作……只怕是他白日不好现身,容易被人抓住,露出马脚,才选择在晚上弃尸的吧!”
领头大汉怒目圆瞪,坚持维护蓬山仙人的仙格:“你休要胡说,这皆是神仙体贴,眷顾百姓!”
姬冰雁懒得再说,闭上眼靠在轮椅上休息。
楚留香蹙起眉头道:“你方才,是不是说那王公子是个‘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
领头大汉疑惑点头:“是啊!可有钱了!我们吃酒的时候,他一出手就包下了一整层酒楼!那可是金陵的酒楼啊!”
在止痛药的效用下,思路已经不由自主顺着领头大汉的话走的墨麒,不由地用他迟钝下来的脑子思量着,包一层酒楼到底需要多少钱,不过在他的脑子开始数一只宫九,两只宫九之前,他放弃了这项活动。
金陵也有江山醉,他包他自己的酒楼,一个铜板也不用花。墨麒用迟钝的大脑,肯定地得出结论。
楚留香语速飞快:“既是如此,他必定出身名门亦或是富商大贾,为何他身死,家中却无人报案?他可曾说过自己是哪一家的人?”
领头大汉哑然:“……我不知,他没有说过。”
宫九看了他一眼:“那位王公子都为了宴请你包下一整层酒楼了,你却连他是哪家人都不知道?”
四个绑在一块儿的汉子异口同声:“英雄不问出处!”
众人:“…………”
胡铁花诚恳对李光寒道:“我觉得就以这四个傻子的智商,说他们是为了去白云城捣乱的,真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