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顿了一下:“……你们又偷听了。”
赵祯:“没有。”
墨麒看向唐远道。
小徒弟立即出卖皇帝,划清界限:“陛下听了,我们没有!”
赵祯:“……呃……”
赵祯有些无奈。他听自己的暗线提到过一点宫九的自虐癖,故而昨天看见宫九和墨麒进房间后,才会那般担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小老头吴明自觉自己行事隐蔽,但天下本就没有藏得住火的纸,那座暗地里筹谋着妄图改天换日的无名岛上,自然也有赵祯派去的探子,赵祯也早就知道宫九同那无名岛之间的关系。
只是,赵祯也没料到,那探子传回来的第一封情报,不是吴明和宫九的造反计划,而是太平王世子的怪癖……
堂弟那点注定掀不起风浪的造反计划,赵祯没看进眼里。反倒是堂弟这个自残的癖好,却让赵祯极为挂心。
太平王世子造反,打压下去便是。可若是太平王世子死于自残,这……
赵祯站起身,将墨麒特地拉到自己屋里,才半遮半掩地说:“此等……嗯,毕竟伤身,还是莫要做的过火比较好。”
墨麒:“……”
他好像差不多知道赵祯说的什么意思了:“昨晚我把他绑起来了。”
赵祯:“……嗯?”
墨麒:“天绒丝做的绳,既挣脱不得,也不会磨破皮肤。”
赵祯:“呃……”
墨麒淡淡地继续道:“然后我拿着银针和拂尘,坐在床边保养。保养了两个时辰。”
等于让宫九眼睁睁看着银针和拂尘在眼前晃荡,却就是拿不到。他四肢被缚,根本没法自虐,只能盯着就在眼前的银针和拂尘,活生生干捱到自虐欲完全消退。
而在此期间,墨麒就只是在一旁坐着,冷漠地擦拭他的武器和银针,什么事情都没干。
赵祯:“……”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天宫九会崩溃求饶了。
然而墨麒的办法,却让赵祯觉得看似可靠又包容的道长,更恐怖了……
至于宫九……
宫九也是经历了昨夜那两个时辰的煎熬,才想起来,自己虽然是肉.体自虐的行家,但墨麒,却是精神自虐的行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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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的车队,几乎是快到开封的时候,才遇上来接应他们的展昭。
林七神经紧绷了好几天了,每天晚上但凡闭眼,就会出现赵祯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各种危险,提心吊胆的一直都没睡好,一见到展昭就忍不住道:“展少侠,你怎么才来啊!”
按道理说,小皇帝不在京城里的事儿,根本瞒不过一天,包相应该一早就派展昭来接赵祯了,可他们都快回京了,展昭才出现。
展昭是个长得特别英俊利爽的年轻少侠,和赵祯说的一样,果真是身穿红衣,背负巨阙剑,眼睛特别大,笑眯眯看着人的时候像只讨小鱼干的猫。
展昭赧颜地挠了挠头:“唉,怪我不够聪明。我刚出开封走几十里,就一连遇上了三起案子,一时之间走脱不得,查到昨日才抓到凶手。”展昭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宫九,友好的笑了一下,“幸好有太平王世子在,不然若是圣上出了什么事,展昭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世上最最最希望赵祯出事的宫九:“……”
怎么觉得展昭这话里有话的,听起来有点扎心呢?
本就一直有些精神萎靡的宫九,心情更加糟糕了。
耶律儒玉从自己的马车帘子里探出头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赵祯嘀咕了一路的展昭:“展少侠放心,就算是世子挡不住敌人,我也会保护好宋主的。不管怎么说,大宋与我大辽,都是一衣带水的盟国,我怎能让宋主在我的眼前出事呢?”
这话说的,就好像之前想要挑起各国纷争的人不是他一样。
宫九的眼神一冷,正要说话,路边树上突然扑棱棱飞来一只圆滚滚的鹊鸟,落在墨麒的掌心,熟练地将爪子一缩,蹲在墨麒又稳又温暖的手里,肥肚皮贴着墨麒的手掌,不出多久便融化成了一只扁扁的鸟饼。
鹊鸟惬意地冲宫九歪了歪头,屁股后翠蓝翠蓝的长尾羽撅了撅,张开嫩黄色的小尖嘴,娇俏地叫了声:“啾!”
唐远道听到声音,手脚并用地从马车上爬下来,拉住墨麒的袍袖,急得跳了几下:“小鸟!”
唐远道盯着扁扁的鸟饼,好羡慕,好想自己也能摸一摸。
墨麒解下鹊鸟小爪上的信:“……包相说,西北的赃款都已经点清了,不日就可将剩下欠我的银子送去江山醉……”
说到这里,墨麒的语气变得有点惆怅。
……不想要。
展昭不知墨麒与众不同的爱好,还特地好心地补充道:“玉门关查出的赃款,不仅裨补了关内去年到今年的亏损,还大有多余。包大人说啦,准备将这多出来的银子,当做借道仙你的利息,和还款一起送去江山醉……”
墨麒如遭雷劈,拿着信笺,僵立在原地:“还……有利息?”
不仅退回来了,还……还多退了?!
展昭迟疑:“呃……道仙是怕利息不够高吗……”
这几日天天看墨麒积极热情的往外捐银子,已经了解墨麒独特癖好的众人:“……”
不,他是恨你们居然还给利息。
墨麒又往下看了几段,语气一沉:“……信上还说,西北又出事了。”
“河西……发现了七具异人的尸体。”
展昭的表情一肃:“那我们立即出发,尽快赶回开封,请包大人说明详情。”
第29章 送子观音案02
墨麒不是第一次从包相手中接到这样的信件, 多数情况是因为案件牵涉到江湖纷争, 朝廷不大好出面, 而他又比较清闲,所以包拯才会托他帮忙。
可以说,墨麒少有的几次在江湖上抛头露面, 都是为了帮包拯查案子。
众人一块上了车,加快了行车的速度,一路往开封赶去。
马车上, 展昭和唐远道, 一大一小两双圆眼睛,凑在一块, 捧着小肥鸟边小心地摸边叽叽咕咕地说话。展昭的个性极为开朗,又很会照顾孩子, 没过多久就和唐远道打成一片。
宫九看着这只鸟球,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冤大头, 这鸟叫什么?”
墨麒已经放弃去纠正宫九对他的称呼了:“雀翎。”
“……”宫九肯定地道,“你是说雀鸟。”
墨麒:“……翎。”
宫九简直难以理解:“先前你还说自己不会取名,给你的爱马取的都是大黑这样的名字, 怎么这鸟就取了‘雀翎’这般风雅的名字?”
“风雅?”墨麒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下,并不懂这名字为什么就风雅了。他指了指手中鹊鸟的尾羽, “此鸟尾羽翠蓝, 状如孔雀尾翎, 故取此名。”
雀翎, 意为孔雀或鹖的尾毛。换而言之, 这差不多相当于给一只猫取名为白尾巴、花尾巴……
很形象,也很……简单粗暴。
墨麒还在认真和宫九解释:“这样很好认……”
宫九怜悯地看了看,因墨麒喊了自己名字而高兴地直扑棱小翅膀的雀翎:“……”
他将右手的扇子移到左手,然后伸手捏了捏身子像个水球一样肥嘟嘟的雀翎:“会不会太胖?”
雀翎的肥肚子被捏的往中间一瘪:“叽!”
它的脑袋立即向着宫九的方向一歪,圆豆一样的小眼睛里硬是透露出凶煞的眼神,一直悠闲地像条狗一样摇摇摆摆的长尾翎蓦然绷直,从尾下露出根尖细的东西,在宫九反应过来之前,猛地在宫九手上一扎。
“……”宫九看看自己已经飞速泛起蓝黑、浮肿起来的右手,“冤哒头?!”
毒素引起的麻痹已经飞快蔓延到全身,以至于宫九开始不受控制的大舌头,全身僵硬。
马车恰好行过一片崎岖坎坷的山路,一阵颠簸,浑身麻木的宫九被颠的往墨麒怀里一倒。
唐远道立即紧张地飞快遮住自己的眼睛。
墨麒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他扶住倒进怀里的宫九,从百宝囊内摸出一颗解毒丸,给宫九喂了。
因为有点大舌头,宫九吞了好几下才吞进去,差点凭空把自己噎到。
墨麒看着已经被麻得把狭长凤目眯成一条弯缝的宫九,心底甚至浮现了一丝好笑:“雀翎每片尾羽之下皆生有毒针,毒性甚烈。此针细长刚硬,色青蓝,若是尽数展开,极似唐门的孔雀翎。雀翎之名,亦有此意。你怎可随意上手……捏它?”
雀翎扬武扬威地支棱起小翅膀,大摇大摆地在还在麻木的宫九面前来回飞了几圈,还故意把自己的尾巴对着宫九,大概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宫九动弹不得,瘫在墨麒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雀翎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鸟样子。
宫九:“……”
他有些恼火地想:这种事情,难道不应当最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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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之案,案情确实严重。以至于赵祯半遮半掩地站在人群最后,跟着一块走到包拯面前时,包拯都无心和他说话,只是叫在开封焦心地等候多时的大内侍卫首领,将赵祯尽快护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