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唐沫开口就说一切结束的唯一办法就是墨麒死?还有江湖百晓生又在这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场中已进入白炽化的战斗。
怒归怒,他还是想让墨麒赢的。
那是他的人,是好是坏有什么区别?他自己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墨麒是想要济世的大善人,宫九就陪他去济世管闲事;墨麒是想要江山天翻地覆的大恶人,宫九刚好找到了能够携手合作的最佳同伴。
更别提刚刚墨麒对待唐沫那一通毫不留情拒绝的话,简直让宫九听得通体舒泰。
——而且,最重要的是,唐沫是自私的恶人,杀人不眨眼,冷酷自负。宫九也同样是自私的恶人,同样杀人不眨眼,冷酷自负。
可墨麒对待他,可不像对待唐沫一样无情,现在更是几次和他亲吻……
那他宫九之于墨麒来说,岂不正是最特殊的存在?
宫九想着想着,心情居然还飘乎了起来。
梨花已经被包知府带回衙门了,险险赶到的衙役也开始紧急疏散李仁家附近的居民。陆小凤在注意到墨麒为了不伤及路人,始终在小区域束手束脚的躲闪、甚至直接硬挡唐沫的攻击时,咬了咬牙,让衙役们将整条街市上住的人统统都疏散了出去。
当最后一个百姓离开了东街市,一道无与伦比、几乎划破三更夜色的金光,骤然在夜空中冰裂。
墨麒手中的拂尘仿佛化作了一条金色的长龙,在追击中发出震慑人心的龙啸,光芒万丈的金色龙首撞上唐沫的长鞭,龙口衔着唐沫冲出不到三丈,唐沫手中的长鞭便被无可抵挡的气劲炸得寸寸断裂了。
佛尘直击唐沫的胸口,带着她向后飞过一整条东街,才终于停下。
光芒随着墨麒收回内劲,泯于夜色,却在众人的眼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陆小凤震惊完,回过头看西门吹雪的时候,西门吹雪的眼神已经开始在宫九和墨麒之间犹豫地来回摆动了。
陆小凤:“………………”
正当一切归于寂静,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夜就会这么过去的时候。
晨曦从地平线后试探地露出了一丝微光,一个鬼魅一般的影子一路滴着血,仿佛燃尽了所有的力气,以比龙首还要快的速度直撞向墨麒,越是靠近血喷洒得越多。
陆小凤的惊呼只发出了一半:“不好,她要——”
自爆!
“轰隆!”
比先前在秦淮河上见到的火舌还要凶猛的火焰,从李仁家爆开。
陆小凤睚眦欲裂,眼睁睁看着火舌吞噬了那三个在最终一刻撞到一起的影子:“为什么会有火!”
麟七身边的李仁也捂着脑袋尖叫:“我的家——”
麟七看的比陆小凤清楚:“唐沫手上抱着寒鸟的炮.弹!是她从硫场偷来的!”
陆小凤已经冲向火海了,根本来不及听麟七说什么。
西门吹雪也一道冲进了火海里,以剑劈开火势。
……然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终,两个人从火海中狼狈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无比的失落和伤痛。
陆小凤不敢相信,今天才知道了墨道仙的身份,才第一次离影子人的核心这么近,才看到墨道仙那么令人惊艳开眼的一招——现在,墨道仙就已经被唐沫自杀式的袭击带着一块离开了人世。
还有在最后一刻,向墨道仙扑过去的九公子。
陆小凤黑漆漆的脸上流下了两道泪痕。
麟七也没有想到,他甚至还有点茫然——因为他的监视对象突然被炸死了,他一下子竟不知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
火场中央,火势看起来最凶猛的地方。
火焰仍在熊熊地燃烧着,可被包围在中间的,那个墨麒为众人藏身而制作的箱子,依旧完好无损。
火舌舔舐着箱子的釉面,却始终不能摧毁这个看似普通又不起眼的箱子。
黑漆漆的长箱子里,墨麒紧紧抱着在最后一刻,向他扑来的宫九。
墨麒身上的衣服、袖子,甚至是皮肤,都被火舌舔舐过,烧的一片狼藉,血肉模糊。
宫九也好不到哪去,可是这一刻,宫九根本顾不上什么疼痛,也顾不上犯病,他狠狠拽着墨麒因为之前与唐沫的打斗披散下来的头发,怒声道:“你怎么不躲啊?”
墨麒没说话,他的拂尘被火烧的滚烫犹如炙铁,他都死死攥着没放,但是在宫九冲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就轻轻松开了手,让拂尘“咯噔”一声掉到了地上。
墨麒摸了摸宫九背后,烧伤已经被内力迅速愈合了,只摸到了满手的血。
墨麒看着宫九,目光温柔得像水,像花瓣,反正就是不像曾经那个总和宫九横眉冷对的墨道长:“你怎么扑上来了啊。”
宫九咬牙切齿,一膝盖撞了墨麒腹部一下:“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还有后招?!”
不过这箱子倒是确实厉害,他们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居然半点都没觉得热,也没有被火烧焦。
墨麒拉着宫九的手,敲了敲“木”箱子:“这箱子不是木头的。”
宫九猛地抬头,瞪向墨麒:“——当时时间那么紧,你怎么还有心思做这种箱子?!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
墨麒摇摇头,又点点头:“唐沫的出现,我有料到。但她会用火.药,我没有料到。”
“先前在分析的时候,说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时候,我就有了预感。这种高高在上、看轻一切的作风,很像是唐沫的,所以我在做箱子的时候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原本这箱子是做给你们以防万一的。”
墨麒轻柔地抹了抹宫九脸颊上沾上的焦灰:“你为什么扑过来?”
宫九又拽了一下墨麒的头发:“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为什么扑过来,你不清楚?你不清楚你还在地宫里亲我?你刚刚还在这里——”
他质问的话被墨麒的唇堵回去了。
这是一个有些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吻。
吻里仿佛藏了千言万语,有温柔,有珍视,有信念,有可靠的安全感。
宫九的手被墨麒攥住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片冰冷。
墨麒退开,摸了摸他的头:“三月之约还没有到,与你游南海之约更没有到,我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死在唐沫的手里?”
陆小凤黑漆嘛唔的脸上被他哭出第六道泪痕的时候,火场里掠出了两个相拥着的人的身影。
麟七第一反应居然是惊喜,然后才是“目标没死,我又有着落了”的安心,他连忙伸手拍拍陆小凤:“陆大侠,西门庄主,看!”
陆小凤擦着眼泪看过去,就瞧见了火海边相拥而吻的墨麒和宫九:“……”
陆小凤的眼泪戛然而止:“……”
陆小凤眼泪还没被风吹干就是一酸:“墨麒,宫九,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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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陆小凤有没有因为自己眼泪白流了这件事愤怒不已,总之此时的墨麒和宫九已是无缝接入了如胶似漆的蜜情期。
直到这个时候,陆小凤等人才知道自己先前吃的酸橘不过只是劣质品,现在面前摆的,才叫做真正的陈年大酸橘。
在陆小凤黑着脸和西门吹雪、麟七等人去知府衙的路上,墨麒和宫九手拉着手,两个人简直恨不得直接长到一块去。
而且最扎眼的是,两人交握的手,分明是墨麒的手掌包在宫九的手外的。
也就是说,手拉手是墨道仙主动的。
临到知府衙前,墨麒还拽住了宫九,停下来,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个被他护的好好的香囊。
宫九低头看看:“这什么?”
墨麒低声道:“我做的。别打开,保平安的。”
“你做的?”宫九将香囊握进了手里,看向墨麒,目光灼灼。
他伸手拽住墨麒的衣襟,低声道:“我有没有告诉你,唐沫的长鞭简直叫我倒尽胃口。”
墨麒没懂宫九这个时候说唐沫干嘛:“嗯?”
宫九笑了一下:“不过你的拂尘……我却更加喜欢了。”
墨麒:“……”
墨道长的脸慢慢红了。
陆小凤简直想要锤墙,生怕下一秒这两个人又吧唧亲上了,连忙开口道:“到门口了!二位,进府吧!”
我可真难。真难!陆小凤崩溃地想。
…………
知府衙后堂。
梨花已被压入大牢,等候问审发落。唐沫已死,尸体炸成了骨头渣子,仵作还在街头收敛。
至于耶律儒玉——他们一时之间也不大好动辽国七皇子,在大宋的土地上和他大打出手,只能将消息传去汴京,看赵祯的答复。
陆小凤、麟七、西门吹雪、墨麒、宫九、包知府,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面面相觑。
麟七和陆小凤同时发声。
麟七:“国师能不能解释一下唐沫方才说的话——”
陆小凤:“道仙能不能先帮玉教主把蛊解一下——”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麟七退步了,向墨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麒没有推辞,走到玉罗刹身边放出手中蛊王:“玉教主的蛊要解,需要先查清他中的是什么蛊,否则不能对症下药,不仅解不了蛊,还会引起两股相斗。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