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他留下了线索,肯定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杨过左右打量,无从下手。
这满屋子可都是土夫子从帝皇墓里挖掘出来的大宝贝,杨过是碰一下都怕不小心砸了,更别提仔仔细细端起来找了。
墨麒第一个搬起一尊玉琉璃像:“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我们不尽快找到幕后之人,松溪镇中还会有更多的人变痴。要记得,那些受害的人并不都是十恶不赦之辈,黄家的幼孙、东方神医,都是被他毒痴的。谁能肯定,他下一个要下手的人究竟是谁?”
小龙女点头:“我们尽量小心些就是。”
在一堆稀奇古怪的古玩里找线索,这个比在一堆书里头找天姥庙的记载要有趣得多。至少洪七公没再就地一盘继续喝酒了,而是兴致勃勃地把跃跃欲试的手,肆无忌惮地伸向那些柜上的各式葫芦摆设。
黄药师找着找着,随口说了句:“他要藏线索肯定不能让幕后之人知道,放在这些已经清理过的古玩里会不会太过明显?”
已经屈尊踏入这臭烘烘的房间的宫九眉头骤然一挑:“难道还要去找那些沾着泥的玩意儿?!”
“那倒不必。”墨麒经黄药师一提醒,目光落到了那些还没被清理出来的古玩上,“若想往那些古玩里藏东西,必然要先除开一部分口上的淤泥,且看看这些东西上,那些大约是瓶口或是器皿口的位置,淤泥的颜色不大对,那便是塞完了东西后重新加上的。”
段智兴闻言:“那老衲也来帮墨小友——”他话还没说完,眼神刚好落在身边一尊高高的,看起来细长细长,状似玉柱,不知用途的泥棍儿上,顶端的泥土颜色较周围略浅,且有些发干,“是不是这个?”
黄药师讶异:“这么快?”
洪七公不信,抱着手里的玉葫芦蹿过来:“给我瞧瞧?”
段智兴接过墨麒递来的工具,小心将那上面的泥去了,果真露出个洞口来,抬臂将这空心玉柱倒了个个,从里面啪嗒掉出来一本极小的,大约两指宽,半个手掌长的册子。
洪七公:“……果然是和尚,和尚和什么都有缘。”
段智兴无奈地看了洪七公一眼,将手里的玉柱放下,拿师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被淤泥弄脏的手,而后与众人一道走到书房里,翻看这册子。
册子里的字极小,小若纳米,一个一个凑在一块几乎犹如蚂蚁。若不是众人视力极佳,怕是都看不出那些字写的是甚。师爷在一旁眼巴巴地努力看了会,灰溜溜地退开了。
墨麒注意到了师爷:“师爷看不清?”
师爷干笑了一下:“那么小个字,比个点也大不了多少了。”
墨麒侧脸往一旁他方才拿工具的柜里看了看,走过去,拿出了一个奇怪地、四周厚,中间薄的透明琉璃:“隔着这个看。靠近一点。”
师爷捉着这东西,将信将疑地凑到册子边,隔着一看,那字果真放大了许多,每个笔画都清晰可见了。
宫九接过墨麒趁着拿琉璃的功夫一并拿来的一根笔头不是毫毛,而是细针的竹笔:“大约是用这个写的。”
黄药师道:“这本子上记载的多是他何时,到了何地,下了哪朝哪位皇帝的墓,挖到了什么宝贝。”他迅速过了几页后,不再一页一页地看了,哗哗几下翻到了最后那一张写着字的纸。
与其说是写着字,倒不如是画着画。
画像上画了一个穿着霓裳、披着霞披的人,身材高挑,手中擒着一根绣花针,但面孔处却是一片空白。
“这难道是幕后黑手的画像?”师爷举着琉璃,惊讶道。
墨麒伸手指了指画中之人的腰身、肩臂和胯骨处:“看体型,应当是一位男子。”
洪七公瞪眼:“可这是女子的衣服!”
黄药师道:“东方不败,金九龄……”
洪七公:“…………”
洪七公难以理解:“现下男子都这般爱好?”
洪七公想象了一下郭靖穿霓裳的样子,顿时心神俱震,连连摇头,不能接受。
“但除了男子,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来啊。”杨过愁道,“这脸也没画上,还是不清楚到底幕后黑手是谁啊。”
黄药师看了杨过一眼:“谁说的?”
“先时因为绣花针,已经排除了东方不败的可能。现在看这霓裳,也排除了金九龄的可能。”
杨过惑道:“为何?”
黄药师道:“东方不败用绣花针,乃是因为他的功法所致。即便是人死而复生,这因功法而失去的部分,却还是不能回来的。即便是成为影子人了,他的武器也不会改变。”
“但金九龄不一样,当年他穿女子的衣服,穿红色的绣花鞋,用绣花针,都是为了遮掩身份,不希望大家猜到绣花大盗就是六扇门的金九龄金捕头。”
“可是按照墨小友所说的,若这幕后之人是金九龄,他成为了影子人,那么他现在就是失忆的状态。他并不记得自己曾是绣花大盗,也不记得自己曾是六扇门的捕头,又有何需要穿这霓裳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呢?”
墨麒的眉头松了一些:“若是如此,那这幕后之人就不是影子人了。”
段智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是一件好事。幕后之人并非影子人,那这松溪镇中的影子人便只有欧阳兄一个。我们现下只要找到天姥庙后的幕后黑手,再抓到欧阳兄,那松溪镇便可恢复往日平静了。”
洪七公挠挠脸:“你们怎么不觉得这幕后黑手可能就是老毒物?”
“不可能!”杨过顿时喊了出来,浑身鸡皮疙瘩直起,“我义父才不会那么奇怪!而且他又不用针!”
洪七公也就是顺便一提,被杨过这么喊了一声,脑中也下意识地浮现了欧阳锋穿霓裳的模样,也跟着杨过一块打了个哆嗦:“对,你说的没错。”
小龙女慢慢地梳理这些信息道:“那也就是说……造天姥庙的谣言、药痴松溪镇百姓之人,并非影子人,而是一个用针的习武之人。至于身为影子人的欧阳前辈,则是因为这个用针之人手中的毒药,而出现在这里的。”
小龙女疑惑地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既然那个人是一名习武之人,又有绣花针为武器,为何每次出手都要用毒药,而且那么热衷于‘天姥食人脑’的谣言?”
“还有欧阳前辈为何会偷偷注视我……若是他没有记忆,难道不应该要看我们一起看,怎么会单独注视我一个人呢?”
“最后,我和过儿来这松溪镇,本是因为有小贼炸了活死人墓,偷了我们的玉蜂浆,才一路放玉蜂跟着那人追来的。那现在,偷我们玉蜂浆的人又是谁,他偷我们的玉蜂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众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墨麒迟疑地道:“倘若,‘天姥食人脑’的谣言只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障眼法,其实他的目的并非是‘下毒’,反倒是‘解毒’呢?”
洪七公已经想跟师爷一块找个空地当木桩子了:“什么意思?你说简单点,说清楚点?”
黄药师最是聪睿,洪七公的问题话音刚落,就懂了墨麒的意思。
“先前我们想的是,天姥食人脑的谣言是为了给幕后黑手下毒这个行为,增添一份神性,是幕后黑手为了站在至高的立场上主宰恶人的命运,而给自己添上的光辉的装饰,就如同皇帝要统治百姓,故而言自己是真龙天子,皇帝的权利乃是上天所赐的。”
黄药师这话说的面不改色,一旁站着的师爷都听得脸色大变,仿佛脚下的地扎满了刺,简直恨不得立即夺门而出才好。
黄药师继续道:“但若不是这样呢?倘若我们弄错了顺序呢?”
“如果那个幕后黑手不是先有了想亲自惩奸除恶的信仰,故而散播天姥食人脑的谣言,然后再下毒的——而是先下了毒,然后发觉自己若是不作任何掩护,他的真实目的就会很容易被人发觉,从而他的身份就很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查出来呢?”
洪七公已经眼神发直地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砸吧着喝酒了,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什么真实目的,什么身份?”
墨麒看向小龙女:“方才龙姑娘也说了,她与神雕侠来松溪镇,是因为有人偷走了他们装着玉蜂浆的瓶子。什么人会想要玉蜂浆?”
小龙女:“重伤之人,中毒之人。”
宫九也懂了:“所以,倘若这幕后之人下毒,本就不是为了下毒,而是为了研究该怎么解毒——那玉蜂浆很可能也是他偷的,就是为了解毒!”
洪七公直摇头:“等等等等,你们这根本说不通啊。他为什么要研究怎么解毒?”
杨过道:“也许他也有重要之人中了毒。”
洪七公继续摇头:“他自己就是下毒之人,怎么会有重要之人中毒?难不成还能下了毒然后再反悔的?”
小龙女:“说不定呀。而且也有可能是重要之人误食了这毒药呀。”
洪七公嘀咕:“你们这说的……越来越复杂了。”
“不然我们试探试探。”杨过突然灵光一动,“我与姑姑身上还有一瓶玉蜂浆的,现下我们就随便找一个中毒之人,给他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