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没有多想,随口调侃完了老友,夹起一筷子韭菜放进嘴里:“……”
洪七公面色大变,从地上一跃而起,跟着一块冲出了庙门。
接在他身后冲出门的,分别是因为生怕抢不到而争分夺秒把韭菜塞进嘴里的杨过、小龙女、段智兴。
庙外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呕吐声,其中以洪七公为最,因为当时他夹的那一筷子韭菜最多。
墨麒看向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宫九:“……九公子。”
他有点欣慰,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吐。
正想着,宫九突然伸手撑住了地,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会,难以忍受地猛地站了起来,也冲出了门。
宫九:“噫呕——”
墨麒:“……”
黄药师吃得少,进了庙后脚步都有点虚浮:“墨小友,你这韭菜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墨麒心正碎着,还被黄药师这么难以置信的问,一颗破碎的心不由地又咔嚓碎得更狠了:“没加别的,就是正常烧的。”
黄药师目光有些发直地审视桌上还剩了一大半的韭菜:不论是从色泽,还是香味看,这韭菜都很正常,青翠欲滴,汤汁金黄,味道分明应该极为美味。
——到底为何会那般难吃!!
墨麒没忍住,轻轻捏了一下身侧垂落下的尘尾,而后克制地收回手,放回膝盖上,心里有点委屈:“我也不知为何……但我烧出的饭菜确实很不稳定,要么便是还不错,要么就是很难吃。”
宫九青着脸进门:“你这菜差距也太大了,要么极好,要么极差。”
洪七公虚弱地被段智兴扶着进门了:“你这韭菜……老叫花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第二次了!”
杨过扶着小龙女进门,脸色也是和众人如出一辙的难看,先前那些美食带来的愉悦和享受,已经完全被这噩梦一样的韭菜毁得干干净净了:“道仙,你……你是不是不会烧韭菜?”
墨麒微微低下了点头,拂尘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不是……只是……”
在烧出来尝一口之前,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那菜到底是好吃的,还是难吃的!他在故乡学庖厨时,就是这般情况。来到太行山后,他也曾被李安然怂恿着“大露一手”,第一次“大露一手”,菜好吃得师父师兄舌头差点都吞掉;第二次“大露一手”,师父和师兄半个星期没能下床……数次下来,墨麒基本能确定,自己烧出来的菜是极好还是极差的几率是对半分的。
等于说他烧出来的菜到底味道怎样,在送进口尝一次之前,永远是个未解之谜……
洪七公直拿酒当水漱口,不停地喃喃:“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老叫花从没吃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刚刚还觉得吃的有点饱了呢,这下好了,彻底吐了个精光,又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洪七公悔啊!早知道就先吃韭菜,吐完再吃剩下的美食了!
但转念一想,若是先吃了韭菜,他肯定不会想再对那糖醋鱼下筷子,他就吃不到那么酸甜可口、咸甜宜人的糖醋鱼了……洪七公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
不行,这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只让自己做,以后必须拉更多的人来吃墨小友烧的菜!洪七公忿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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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太行观,很不安稳地睡了一宿,做了一晚被韭菜淹没的噩梦。醒来的时候,洪七公整个人都是蔫的,半晌没能有勇气起床。
段智兴将热腾腾的烙饼送去洪七公的房间,洪七公咬了一口后,才恢复精神,眼神一亮,赞道:“这个烙饼不错!嗯……”他品了一会,“镇上哪家买的?”
段智兴:“是墨小友特地早起做的。”
洪七公听见“墨小友”三个字,瞬间下意识地反胃了一下,然后含着眼泪,继续一口接一口的大口啃烙饼:“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又能做出那么难吃的韭菜啊!”
太难吃了那个韭菜!他昨晚真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段智兴咳了一声,低声道:“你一会见到墨小友,别多提这个问题了。”
洪七公还沉浸在悲愤之中:“怎么?”
段智兴压低声音:“墨小友今天做了一早上的烙饼,一半送给我们,一半都扔了。我吃了他送给我的烙饼之后,觉得扔掉的那一半太过可惜,就到后院一看,旁边倒了好几只鸟儿……”
是好是坏,概率对半分。都是一样的过程,偏偏做出来的菜却说不清到底能不能吃,墨麒心里估计比谁都郁闷。
洪七公将信将疑:“这么玄的吗?”
段智兴看了看洪七公的窗户,走过去推开,指着楼下:“你自己看,恰好你这里能看到后院。”
洪七公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窗户边探头一看,只见地上的烙饼边果真躺了好几只雀。
段智兴看了一眼,淡定地道:“早上看的时候还不是这几只,大概又有雀鸟吃了那烙饼了吧。”
洪七公:“……太可怕了吧!这是什么绝世毒药!”
洪七公虽然对墨麒这种奇妙的厨艺倍感不解,但众人会合、一同下山之时,还是没再提这件事。
他们这次下山,是准备去镇长的府邸,一来去问问名单之事,二来也是想着人多,一起查藏书阁,效率更高一些,或许能在地方志里翻到对天姥庙的记载。
“记载是肯定有的,这天姥庙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在松溪镇的。只不过可能它以前并不是‘天姥庙’,只是后来被有心人利用、改造了。大家留意旧时的道观或者寺庙的记载,那很可能就是天姥庙的前身。”李安然在送众人下山的时候说,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
他已经听闻了前夜发生的事情,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当场乐得拍桌。这么些年来,惨遭墨麒厨艺荼毒的只有他和师父,如今终于也有人品尝当年他们受的劫难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众人齐齐黑着脸下山的,都暗自盘算着怎么暴打李安然一顿。实在不行,把后院那些毒死小鸟的烙饼捡回来,塞给他吃。
…………
“世子,国师,诸位侠士。这是下官按照这些人痴傻的时间先后,依次整理好的名单,请诸位过目。”
昨夜没有睡好的,不止吃了墨麒烧的韭菜的众人,还有师爷。
熬了一晚上,黑眼圈挂的就像熊猫一样,神情倒是很振奋,倒没抱怨连夜赶工的意思。
师爷道:“下官按照诸位的要求,把这名单上的人都对照着查了一遍,包括镇长在内。若要说的话,确实都是犯了十恶之人,但绝大多数都是犯了‘不孝’这一条。像那些什么谋反、谋逆……那是决计没有的。”
“松溪也就是个小镇,能在这镇子里守着生活的人,都是老实人,想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那种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墨麒闻言,从名单中抽出眼神:“那黄将军家的幼孙呢?”
师爷没听懂:“啊?”
墨麒将名单给了宫九,对师爷道:“黄老将军家的幼孙,也痴了。他为何不在这名单上?”
师爷反倒被问傻了,原本就因为熬夜不大好使的脑袋一卡,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痴的?”
黄药师转过眼神来,看向师爷:“你不知道?”
师爷被宫九刺骨的冰冷眼神盯得一身冷汗:“不……不知道啊!黄家的小孙子年纪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被家里人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都不常出门的。这段时间天姥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黄家人不就更不可能让他出门了吗!我们根本就没有怀疑过黄家幼孙也痴了的……”
宫九狐疑:“黄家人居然没有报案?”
师爷无辜地摇头:“没有啊!别说黄家人了,其他的人家也没有报案的。”
“为何……松溪镇傻了这么多人,总该有人家会报案的吧?”
师爷摇头:“一个都没有。我们会得到这份名单,也是因为邻里之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隔壁家好好一个人傻了,肯定是瞒不住的,故而才有的这份名单。但是黄家本就是将军府邸,家大业大的,要成天出门也轮不上主人家们,肯定是家仆代劳……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黄家幼孙很久没有出门,也更不会怀疑是不是他家幼孙痴了……”
师爷说着说着,疑惑道:“可这事,就连黄家临近的左邻右坊都不清楚,敢问国师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墨麒没说话,心里想着黄老将军的情况,到底应该如何说出口。
宫九不耐道:“你管这么多。”
师爷顿时不敢问了。
段智兴道了声佛号:“师爷不清楚,但黄家人自己定然是清楚的。不如去黄府一趟,直接问问他们为何不报官。”
杨过点头:“是极,是极!”
…………
众人跟着师爷的引路,来到黄府。
黄府本就因为幼孙出事而满府慌乱,如今突闻府上来人,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接待。
黄家小女儿天天愁心自己的儿子,哭的都快肝肠寸断了,除了三位兄长回来时会抱着希冀去问有没有寻到能治儿子的药方,其他时候就守在儿子身边,寸步不离。